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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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棺者从隐蔽的楼梯拾级而上。他们到了顶层,小如玩偶,将棺材在底座放好,此时藏身的海妖开始唱歌,在天空下听来微茫。她们唱着歌走下来。扔进火盆的火炬开始燃烧。

葬台立在海枣木基柱上,基柱之间堆满火绒和干稻草。亚历山大举着火炬,独自上前。

他已经出离疯癫,进入狂喜。佩乌克斯塔斯见过他在马利亚带着箭伤战斗,后来说他当时也是这样。象群圈起长鼻呼号。

他掷入火炬,火焰蹿跳而起。朋友们纷纷仿效。燃烧的木头劈啪剥落,火在柱间跳动,钻进雕船的一层,开始发出巨响。

二百尺高的葬台中部全都填满火绒。火焰穿过船只、射手、雄狮、山鹰、盾牌、花环,呈锥形上升,在顶部裹住棺材,喷薄出一柱火焰的巨峰,冲向日出的绿色天穹。

在波斯波利斯那场火的盛宴里,他们曾经一起并肩仰望。

那巨塔屹立半晌,现出恐怖的美丽。然后它一层层塌陷下去。一只展着火翼的山鹰撞落到平台上,众海妖向内倾覆,棺材消失。木柱和繁复的雕刻渐次仆倒,抛起树一样高的火云。葬台是一支行将烧尽的火炬,熊熊火光里我只看见他的脸。

太阳升起,广场上人人在炙热中震骇地站着。一切只烧剩红炭白灰的时候,他下令解散。是他自己发令的。我原以为他们不得不叫醒他。

他正要离开,一群祭司迎了上去,他们长袍各异,显然来自不同的神庙。他简短地答完,继续前行。祭司们面带忧色。我赶上一个刚才离他很近的侍从,问是怎么回事。

他说:“他们问现在能不能重新点燃圣火。他说要等日落以后。”

我盯着他,不能相信。“神庙的火?他叫人熄灭了?”

“是啊,为了举哀。巴勾鄂斯,你脸色很难看,是中暑了吧。到这边阴凉里来。熄灭那些火在巴比伦有什么含义吗?”

“这是国王死的时候才做的。”

我们都沉默下来。他终于说:“不过他下令的时候,他们一定对他说过了。”

我匆匆回宫,希望能单独见到他。即使现在点火也可能逆转朕兆。噩兆还不够,要自己加上一个?

但是他已经召集了一群人,即将完成葬礼竞技会的计划。我从神色严峻的波斯面孔知道别人已经警告过他。有些老宦官在私语,向我这边溜着眼。他们三次见过圣火的熄灭。我没有走近他们。神庙的黑暗日落方终。亚历山大全天在安排竞技会。没有多少可做,但是他似乎停不了。

竞技会持续了近半个月,希腊各地最好的艺人都在。我去了看戏,主要为了察看他的脸。只有《弥尔米冬人》51这台戏我还有印象,西塔罗斯先前也为亚历山大演过。故事关于阿基琉斯,也讲到帕特罗克洛斯之死。西塔罗斯自己刚经历丧友之痛:一个同台的演员从埃克巴塔纳过来的时候去世。他富有职业风范,克制地演完全剧。亚历山大坐着,仿佛心思遥远。我认识那神情。佩乌克斯塔斯切削箭杆时他的脸也是那样。

音乐似乎对他有好处。基萨拉琴手演奏时,他面带忘我的释然。赛后他招待了全部优胜者,对每个人都说话得宜。也许,我想,大火烧尽了他仅余的疯狂。

他又开始到河边去,观看水手操练。他举行划桨手的竞赛,颁了奖。希腊来的使团随后到达。

他们是来称颂的使节,祝贺他从世界的尽头平安归来。他们送上金冠、珠宝匠精工雕刻的花环,以及歌功颂德的卷轴。连妒忌心重的雅典人也来了,满口假话地赞美。他知道他们说谎,但是他将苏萨运来的解放者雕像52作为还礼送给他们,让他们放回卫城上。交付雕像的仪式上,他仿佛凑巧地指向那两把匕首,并且与我对上目光。

最后一个使团来自马其顿。

这与其他使团都不同。即将由克拉特鲁斯接任的摄政安提帕特罗斯,派了儿子来代他说话。

他摄政多年,可追溯到腓力王的时代,这些年奥林匹娅斯王后一直憎恨他。我相信她是希望由她治国。安提帕特罗斯清楚她的诋毁,也许难免认为诽谤已经生效,而传召他是为了让他来受审。他十年不见亚历山大,没有机会了解他更深。即使是这样,他派儿子卡桑德罗斯来仍然不智,如果他确实忠诚的话。

以往亚历山大对我说起他的少年时代,曾经怀着厌恶提到卡桑德罗斯这个男孩。他们初见就不投契,上学那几年也一直如此,有一次还拳脚相向。他留在马其顿,完全是因为亚历山大不让他从军远征。

然而他帮助乃父敉平希腊南方的一场叛乱,在当地政绩不错,两人无疑都希望此时是引荐他的机会。多年过去,他来时已经近于陌生人,只是亚历山大和这陌生人一见面就彼此厌恶,与从前一样。

他是一个红头发、满脸雀斑的傲慢之徒,留着老派的马其顿胡子,对于波斯的宫廷生活当然完全陌生。大家已经忘了有这种人。

不消说他万分嫉妒。御座殿已经修葺一新来接待使团。王位周围是银足的椅子,摆成很大的半圆,国王最主要的朋友(包括波斯人和马其顿人)在他召对时有权坐着。内廷的人全都站在他身后。现在我们已经恢复正式的礼仪,我自己的位置靠近宝座。卡桑德罗斯进来时,我在场看着。他等候亚历山大之际,我看见他朝我们宦官瞟着,仿佛我们是有害的虫豸。

召对并不顺利。马其顿来过不少指控摄政的申诉者。卡桑德罗斯太急躁,将事情统归为无稽之谈。我想,至少有一项指控来自奥林匹娅斯王后。只有一个人可以对亚历山大说她的不是,而这人已经死了。亚历山大中止召对,命卡桑德罗斯等待,他要先接见一些波斯人。

蛮族比他优先!我能看出他的狂怒。他退后一步,地位不到王亲的波斯人行了跪拜礼。

卡桑德罗斯冷笑。有人说他出声大笑,那是误传。他是有公务在身的使节。有人说亚历山大按着他的头撞墙,那也是误传。他不必。

那公然的冷笑是确凿无疑的。我猜测是愤怒令他肆无忌惮。他转向他带来的一个同伴,一只手指指戳着。亚历山大让波斯人平身,与他们交谈,遣他们退出,然后才走下宝座的台阶,一手揪住卡桑德罗斯的头发,紧紧盯住他的眼睛。

我想,他要杀他了。卡桑德罗斯一定也这样想。但是不止如此。不止是王权,甚至不止是阿蒙神谕的话语。他经历过火与黑暗,只需揭去遮掩。卡桑德罗斯犹如小鸟对巨蟒一样瞪大眼睛,脸色煞白,感到人对人的单纯赤裸的恐怖。

“你可以退下了。”亚历山大说。

他离门颇远。他一定知道他的恐惧像烙印一样附体,他所蔑视的我们全都看见了。

稍后,我和亚历山大独处时,对他说:“那样的仇恨很危险。你为什么不打发他回家呢?”他答道:“噢,不行。他回去了会告诉安提帕特罗斯我是敌人,怂恿他叛变,杀掉刚到达的克拉特鲁斯,占据马其顿。如果安提帕特罗斯自觉有性命之虞,他是有可能这样的。没有人在耳边吹风,他会比较理智。如果我想铲除他,我不会让他另一个儿子做司爵。他的官位坐了太久,仅此而已。所以,在克拉特鲁斯到达马其顿,安提帕特罗斯离开以前,卡桑德罗斯必须留在我的看管下……赫菲斯提昂也是从来不能忍受他。”

若在早年,我会恳求他暗中结果这个人。如今我知道,他不做他不愿承认的事。我没有秘密地自行动手,成了我一生的悔恨。我总会痛心地想到当时只需一瓶毒药,便能熄灭令他死后不得安宁的仇恨之火;他母亲、他妻子、我没见过的小王子——一个本来会让世界不只拥有他的回忆的人——最后都被这团恨火吞噬。

夏天到了,波斯历代国王此时会驻跸在埃克巴塔纳。我知道他再也不会骑马进入那七重城墙,只庆幸他手头有舰队和海港的事,无暇他顾。迦勒底人的预言已经是四个月前的事了,要不是贝尔神庙越建越高,我可以忘了那些话。

不久我们离城待了些时候。在幼发拉底河下游,源头的融雪每年都会带来洪水。沿河居住的古老的亚述人的后裔因洪涝而赤贫。亚历山大想修筑堤坝和泄洪渠来抵御,还打算垦荒。这只是一次河上的巡航,但是我高兴他能离开那座城市。

他一向喜欢河流。船队由亚述人舟子领航,穿行在齐人高的芦苇丛间。有时大树梢头浓荫接合,我们在绿色洞穴里漂流而过;有时我们在开阔的池塘拨开睡莲的蓬叶——幼发拉底河此段支流众多。亚历山大站在船头,偶尔会掌舵。他戴着在格德罗西亚用过的旧遮阳帽。

河流在两岸垂柳的地方变宽,一阵风吹过。杨柳岸边立着刻板的古代石雕,有些是带翼的雄狮和公牛,长着人头,久经岁月和洪水的侵蚀。亚历山大问及来历,巴比伦人船长说道:“大王,这些都是旧时国王的陵墓,是亚述人统治这里的时候建的。这是他们的墓葬区。”

话音方落,一股疾风刮走了亚历山大的遮阳帽,卷到甲板上。象征王权的紫丝带松脱,被吹开老远,环扣在一个坟堆旁的灯芯草丛里。

划手们已经收了桨,国王的船漂流在水上。船工中间掠过一阵惊奇和震恐的私语。

一个年轻黝黑、身手敏捷的划手下水游去,登上岸边,解开丝带。他想到河水污浊,拿着丝带迟疑了片刻,然后把它系在头上,保持干爽。亚历山大接过,说了句谢谢。他很平静。我竭力不叫出声来。王冠落入墓地,继而落在另一个人的头上。

他做完工作,返回巴比伦。再看见那些黑色城墙的时候,我真想捶胸顿足。

他把朕兆告诉众先知,他们都说戴过王冠的人应当斩首。“不行。”他说,“他是出于好心,任何人都可能这样做的。如果神明要求赎罪,你们可以打他一顿。不要下手太狠,让他过后来见我。”这人觐见时,他赏给一塔仑的银子。

我们归来的地方依然一派繁荣。佩乌克斯塔斯自豪地让国王检阅了两万训练有素的波斯士卒。他的行省秩序极佳,人民对他愈发喜爱。亚历山大公开集会,论功行赏,并且开始计划编一支新的波斯和马其顿联军。没有人反叛,连马其顿人也逐渐相信波斯人可以是勇士。我们有些词已经掺和在他们的语言里。

久等以后,使团终于从锡瓦回来了。

亚历山大在御座殿接见,伙友们围坐在银足的椅上。使团的首领庄重地展开阿蒙的纸草卷轴。他拒绝分享神格,但是赫菲斯提昂仍能与不死的众神并列。他被宣布为神圣的英雄。

亚历山大感到满意。在最初的疯狂过后,他一定猜到这是神意的极限。赫菲斯提昂依然可以受崇拜。

诏令传达到所有的城市,要求为他修建一座神殿或庙宇。(在亚历山大港这里,我常路过离大灯塔不远的基址,此处空空荡荡。我估计时任总督的克利奥密尼斯侵吞了全款。)有人来膜拜辟邪的时候,祈祷和牺牲都会献给他。一切郑重的契约都必须以他的名义立誓,与众神之名并列。

(巴比伦预备为他建造的神殿是希腊式的,中楣会刻上雷皮斯族与人头马搏斗的浮雕。此处也是空址。我猜想所有这些圣坛都没有砌起过一块石料。但是他也该满意了,他已经得到了牺牲品。)

亚历山大宴请了使团,庆祝赫菲斯提昂从此永生。别的宾客都是较知心的朋友。他心情开朗,几近神采飞扬,令人觉得那些朕兆都无所谓了。

他快乐地忙了好些天,命人画出神殿的许多草图。他探望了罗克萨妮,发现她身体强健。粟特女人对妊娠不太当一回事。随后他继续策划新的两族联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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