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玛丽·瑞瑙特作品葬礼竞技会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奥库斯以手足相残的屠戮践位,自己则死于毒杀。罗克萨妮无心听她忆往。她向后一甩头发。“怎能不重来?奥库斯王卧病时,谁杀了他?年轻的阿尔瑟斯王和他忠诚的弟弟们呢?还有阿尔瑟斯那未脱奶的幼子呢?而做完这些以后,是谁杀了那爪牙大总管以灭口?是大流士!亚历山大亲口告诉我的。”

(“我从前是这么认为的,”亚历山大不久前告诉她,“但那是在我和他对阵之前。他的胆量只够做那个大总管的傀儡。后来他杀他是因为怕他。恰如其人。”)

“国王这么说的?啊,替天行道、伸张冤情的雄狮!”她提高了声音,一副又要号哭的神气。罗克萨妮忙抬手劝阻。

“是的,他替你主人报了仇。但我儿子呢,谁会替他报仇?唉,叫我怎么跟你说!”

芭狄亚抬起锐利的黑眼睛,好奇而热切。“怎么回事,夫人?”

罗克萨妮告诉了她。亚历山大仍对他的童年好友满怀伤悼时,曾先行出征,扫荡去巴比伦的道路上的山贼,而将她留在安全的埃克巴塔纳。然后,他冬战疲劳,在苏萨驻跸休养,就被西西冈比斯太后魅惑了;那老巫婆,她篡位的儿子的恶行,其实全都出于她的唆摆。她把大流士的女儿带到国王跟前,那笨手笨脚的长腿女,他娶她是为了讨好波斯人。大概她给他灌了药,她精于迷魂术。她把孙女弄到国王床上,然后告诉他,她怀了他的孩子,其实谁知道实情?但是,既然他是在波斯和马其顿的王公大员面前与她隆重结婚的,他们除了接受她的婴儿还能怎样?“可他娶她是做给人看的,是出于策略。他亲口告诉我的。”

(那场婚礼前,亚历山大被罗克萨妮的狂怒惊骇,被她的哭叫震耳,感到懊悔,确实说了大意如此的话。他没有承诺将来,“到时候再说”是他的一个原则;但他止了她的泪,也给了她一些漂亮的耳坠子。)

“所以,”她哭道,“她会在这个屋檐下,给弑杀奥库斯的人生个孙儿。现在国王驾崩了,谁保护我们?”

芭狄亚哭了起来。她想到催人老的寂寞后宫里那些漫长乏味的宁静岁月,外面危机四伏的世界仅仅是流言。她早已不需要男人,对新奇也寡然无欲,甘心地跟她的鹦鹉、她的红绒小猴儿、她那些爱嚼舌的老宦官们同住,由那周游远方的国王维持她的舒适。如今可怕的陈年记忆又一次纷至沓来:背叛、指控、屈辱、惶惶不可终日。是一个残忍的劲敌令她失宠于奥库斯王。宁静的岁月弃她而去。她又抽泣又号哭;这次是为了她自己。

“我们该怎么办?”她哭道,“我们该怎么办?”

罗克萨妮白皙、丰满、手指短短的手,握住了芭狄亚的手腕。她很大的、曾经迷住亚历山大的黑眼睛,注视着她。“国王死了。我们要尽力救自己。”

“是的,夫人。”旧日重来,又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夫人,我们要怎么做?”

罗克萨妮拉近她,两人轻声说话,没有忘记墙中的缝隙。

过了些时候,从仆人用的门悄悄进来一个照顾芭狄亚起居的老宦官。他捧来一个磨光的木匣子。罗克萨妮说道:“你是真的会写希腊文?”

“错不了,夫人。奥库斯王常召我去写的。”

“你有上好的羊皮纸吗?这是王室信件。”

“有,夫人。”他打开匣子,“篡位者大流士把我撤职换上他的人时,我带走了一点。”

“好。坐下来写吧。”

当她给他信札抬头的名号时,他差点损毁了纸卷。但是把他召来用意何在,他多少猜到几分;而且芭狄亚也曾告诉他,如果大流士的女儿统治了后宫,奥库斯的人就会全被逐出街头乞讨。他照书不误。她见字迹平滑而流畅,有公函的花体笔触。书毕,她赏他一个大流克银币,打发他离去。她没有让他起誓保密,那于她的身份不相称,况且芭狄亚会操心的。

他带了印蜡来,但她没有当面封缄。现在她褪下亚历山大新婚之夜给她的一枚戒指。上面镶着一颗完美无瑕的紫水晶,深紫罗兰色,他最倚重的雕刻师皮尔戈忒勒斯在宝石上刻了他的肖像。这与马其顿国王印戒的宝座上的宙斯毫不相似。但亚历山大从不循规蹈矩,她觉得能行。

她迎光转动那宝石。肖像出色,虽有点理想化,依然生动传神。是在终于只剩他们俩在婚房里的时候,他给了她这个,代替词语来帮助他们,因为两人都不懂对方的舌语5。他替她戴,第二次尝试才找到合适的手指。她敬重地吻了戒指,然后他拥抱了她。她记得他的身体出乎意料地可爱,清新温暖,像少男一样;但她期望的是较粗暴的缠绵。他本该走出去让人宽衣解带,换上新房的内衣;但他没有,反而三两下脱了衣服,赤身露体,就那样上了床。起先她太震动了,心里一片空白,他以为她怕他。他花了很多心思逗弄她,有些相当精妙;他很有经验,虽然她尚不知来自何人。然而她真正想要的是狂风暴雨的征服。她采取顺服的姿势,这合乎童女的身份;时当初夜,任何较活泼的姿势都会使巴克特利亚的新郎把她勒死。但她觉出他的茫然,极其担忧明晨向宾客展示的新婚床单上不会有血迹。她壮着胆子自己来搂抱他,后来就一切都好了。

她将热蜡滴在纸卷上,用宝石钤了一钤。忽然数月前在埃克巴塔纳的一幕钻进她的心头,那是一个夏季午后,在鱼池旁。他喂着鲤鱼,想哄阴郁的老鲤鱼王从它栖居的睡莲叶下面游到他手边。成功以前他不肯入室缱绻。过后,他睡着了;她记得那男孩般的白皙皮肤,战伤的深深凹痕,他粗硬的头发上柔软的鬓毛。她一度想摸他闻他,仿佛他是好吃的,像刚出炉的面包。当她把脸埋在他身上,他半醒过来,舒服地抱住她,又睡着了。他肉体的感觉重新向她浮现,寸寸如生。终于,在独处和沉默里,她流了真的眼泪。

她很快拭干泪水。她的事情刻不容缓。

寝宫里,漫长的将死之日结束了。亚历山大已经断气。发悲音的宦官们移走枕头堆;他又平又直地卧在大床上,因静止而重获纪念物的尊严,然而在侍病的人看来,他被动的姿态却令人惊骇。一个死人,一具尸体。

国王临终时被匆匆找来的将军们,站在那里茫然看着。两天以来他们都在考虑这个时候怎么办。然而,现在,却仿佛料定的事仅仅是他们戏想过的一件变故。他们傻傻盯着那张熟悉的、其主人已辞别人世的面孔,几乎感到怨恨,因为任何事若是亚历山大自己不愿的,就似乎跟他搭不上边。他怎么能够死,留给他们这个乱摊子?他怎么能如此卸下责任?他不是这样的人。

有个年轻沙哑的声音忽然在外门喊道:“他走了!他走了!”是个十八岁青年,国王的侍从之一,本来在值班的守卫。他爆发出神经质的哭声,比病榻周围那些宦官的号哭抢耳。他悲不可抑的声音渐渐远了,想必有人带了他离去。

这好比翻搅起一个海洋。他跌跌撞撞前行,抽噎着,走进了在王宫周围聚集等信的半个马其顿军队。

他们大多数人前一日行过寝宫,但当时他还认识他们,记得他们;他们,绝大多数人,指望会有奇迹。现在一股巨大的喧嚷涨了起来——有悲戚;有仪式性的哀悼;有抗议,仿佛可找出某个当权者来怪罪;有天地变色而前路茫茫的沮丧。

响声惊动了众位将军。他们被床上的死者训练到纤毫必知的应变力,驱使他们决意马上行动,平息恐慌。他们奔至俯临殿前广场的大平台。佩尔狄卡斯冲着一个在岗位前踟蹰的传令官呼喝,命他举起了长管的喇叭,吹响集结令。

反应参差不齐。只是在昨天,他们也会三两下默默排出纵队和方阵,每一支队伍都争先排好,大家相信这是亚历山大的号令。现在,自然规律悬置了。前排的人不得不向后面的喊叫,说是佩尔狄卡斯的号令。自赫菲斯提昂死后,他是亚历山大的副统帅。他冲他们咆哮时,他们多少有了安全感;在曳步和推搡中勉强站出队形。

波斯士兵也依了别人的样子。先前他们致哀的喊叫呼应了马其顿人的喧嚷,现在他们沉寂下来。他们是——曾经是——亚历山大的兵卒,他使他们忘了自己是一个臣服的民族,使他们自豪,使马其顿人接纳他们。初期的抵牾已经大多过去,希腊兵的俚语里充满波斯的词,同袍之情已经萌生。现在,突然间,他们又觉得自己是容身于一支异国军队的战败的土著,彼此睨视,打算开小差了。

佩尔狄卡斯略一示意,佩乌克斯塔斯便大步上前。他颇能压场,有英勇之名,亚历山大在印度受伤濒死时是他救活的。他高挑、英俊而威严,仿照治下行省的风俗蓄须,这时用波斯语发言,遣词和他的衣着一样地道而贵族化。他向他们正式宣布了国王的死讯。经过必须的程序后,将向他们公布王位继承人。可以散会了。

一席话安抚了波斯人,但马其顿人那边响起一种低沉而嘟囔的私语。根据他们的祖法,选举国王的权利属于他们,属于所有能够从军服役的马其顿男子的集会。所谓“公布”是什么意思?

佩乌克斯塔斯退后,给佩尔狄卡斯让了位。一时有停顿。十二年来,两人都看着亚历山大如何跟马其顿人打交道。告诉他们要少安毋躁,上头届时自有主张,那可不成。要努力说服他们,而他正是那样做的;只有一次没成功——在整整十二年里。即使是那一次,他们一旦迫使他从印度折返,就又全听他的了。现在,面对着混乱,佩尔狄卡斯一时仿佛又会听见那急促而不耐烦的脚步声,那干脆而低声的训斥,那铿锵高亢的、顿时带来肃静的嗓音。

那人没有来;而佩尔狄卡斯,他虽缺少魔力,也懂得权威。像亚历山大必要时所做的那样,他改用家乡的多利亚土话——他们学习文明有礼的希腊语之前在童年讲的话。他说,他们都失去了最伟大的国王、最勇敢最杰出的战士,自从诸神的儿子们离弃大地以来举世无双的一个人。

这时他的话被一股愈发洪大的悲叹打断;不是衷心的致敬,而是如丧考妣的痛苦爆发。当他的声音又能被听到时,他说道:“将来你们孙儿的孙儿也仍然会这样说。所以要记住,你们有多大的损失,意味着有过多大的幸运。在所有人当中,无论往昔还是未来,惟独你们跟亚历山大同光共荣。他把所征服的半个世界留在你们手上,所以你们——他的马其顿人,现在要保持勇气,显示你们不负他的造就。一切会依照法律来进行的。”

静愔愔的群众期待地仰视。当亚历山大要他们安静时,他总是有话要说。这佩尔狄卡斯知道;但他要说的不外是,现在他自己是实际的亚洲之王了。这过于仓猝;他们只认一个国王,死生都一样。他叫他们回到营地去,等候进一步的命令。

在他的注视下,他们逐渐离开殿前广场;但他进去之后,许多人三三两两地回来了,还把武器搁在身旁,安顿下来,预备彻夜守灵。

城中,哀音如劲风鼓动的一把野火,从最靠近王宫的拥挤街衢漫开,穿过城郊,传到沿城墙而建的屋舍。各神庙上方一缕缕细长的烟,本来在凝定的空气中从各处圣火直直升起,现在都一一沉了下去,消散。在贝尔-马尔杜克神庙的火盆那堆湿灰旁,祭司们互相提醒,这是一个多月以来的第二回。国王在他朋友的葬礼当天曾经下令熄火。“我们警告过他那是什么征兆,但他置若罔闻。说到底,他毕竟是个外邦人。”

他们的火熄灭最早。在密特拉的神庙——他是战士荣誉的守护者、司掌忠诚与诺言的神——有个年轻的祭司捧着水罐站在圣殿中。祭坛上方铭有带翼太阳徽,太阳世世代代与黑暗交战,直到终极的胜利。那火依然烧得很高,因为这年轻人一直给它挥霍地添柴加薪,仿佛它有力量重燃国王将熄的生命。即使这时候,他已接到熄火的命令,却放下水罐,奔去一个装阿拉伯熏香的宝匣,撒上一把,让火花馨香四溢。直到他的奉献升向夏季天空之后,这最后一位祭司才把水泼上嘶嘶作响的余火。

通向苏萨的御道上,一个信使行色匆匆,所骑的单峰驼健步如飞。还不到它需要歇息之时,信使就能抵达下一个驿站,那里会有新的人和坐骑接过任务,星夜疾驰。

他这一程在旅途中段。鞍袋里的羊皮纸卷是上一个人交给他的,没有提问的停顿。只有那发自巴比伦城的第一程的骑手,是接替者不认识的人。这陌生人被问到国王生病传闻的真伪,回答据他所知或有其事,但他没工夫传谣。默默赶路是这支队伍的第一项守则;那接替者敬了礼,加速而去,无言地向链条中的下一个人展示其信札的封印——国王的肖像。

据说国王的信使传快报比飞鸟还要迅捷。插翼的流言也赶不上它,因为流言夜里要停下睡眠。

两个旅行者收缰勒马让那信使通过,他们的马儿闻见讨厌的骆驼气味,又是嘶鸣又是扬起前蹄,几乎把骑手们摔下。岁数较大的一个卅五岁左右,壮实,满脸雀斑,红头发,他先制伏了坐骑,向后拧着它的头,令粗糙的马嚼子滴出血来。他弟弟大约年轻十岁,红褐色头发,相貌周正,他试图安抚马儿,故花了较多时间。卡桑德罗斯不屑地看着他努力。他是马其顿摄政——安提帕特罗斯的长子,在巴比伦尼亚人生地不熟。他是最近才来到这里的,受了父亲的派遣,查探亚历山大为何召他从马其顿前来,以及让克拉特鲁斯去接任摄政一职。

年轻较轻的伊奥拉斯跟了亚历山大远征,长年担任他的司酒。授他这个职位,意在安抚他们的父亲;卡桑德罗斯未能去远征,被留在马其顿戍卫,因为他与亚历山大自少年起就不和睦。

马儿安静下来时,伊奥拉斯说道:“那是国王的信使。”

“但愿他和他的蠢兽半途暴毙。”

“他干吗赶路?可能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卡桑德罗斯向巴比伦扭头一望,说道:“但愿哈德斯之犬吃掉他的灵魂。”

他们默默骑了一些时候,伊奥拉斯望着前路。最后他说:“唉,现在没有人可以取父亲而代之了。现在他可以当国王。”

“当国王?”卡桑德罗斯忿然道,“他不行。他立过誓,不会出尔反尔。哪怕对那蛮女的小崽子他也会效忠,如果是个男孩的话。”

伊奥拉斯的马儿惊了一惊,感到骑手的震动。“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让我那样做?……不是为了父亲?……只是为了解恨!全能的神啊,怎么我早不想到!”

卡桑德罗斯靠了过来,挥动马鞭在那年轻人的膝盖抽了一下。他惊讶地发出一声痛楚和愤怒的喊叫。

  如果觉得葬礼竞技会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玛丽·瑞瑙特小说全集葬礼竞技会波斯少年天堂之火,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