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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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子厚真人 马思甲的密友,在马思甲带徒弟下山抗日后接管茅山乾元观。

赵庆云 赵明川的儿子。

渡边茂一 受王四照所托到香港竞拍韵昆剑,后在酒桌上被梁小兰灌倒。

葛敏 戴真云的徒弟。

刘兆通 茅山二十二代监院,“遽魂大阵”的发明人。

陈巧儿 北宋宝庆府人士,后被掌柜谢老六陷害入狱。

何永万 北宋清官,查明了陈巧儿杀夫案的原委。

三鬼仙人 本名王先德,号三鬼先人,曾亲见霜怀子炼虬丹并制定了复制方案。

王继 陈巧儿的儿子,三鬼仙人的徒弟,为破宝庆“地眼之怨”而死。

梁三铲 梁大力的爷爷,盗墓贼出身,第一个发现桓齮墓的人。

袁绍一 正一道掌教,马思甲的密友。

第01章 作品相关 序

道教,源于战国时期,楚国苦县人李耳(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老子)是当今道教公认的创始人。相传李耳活了一百六十多岁(也有传说其寿元二百有余),而后成仙,从宋代开始被尊为“太上老君”,其所着《道德经》被公认为道教的思想之源。

在数千年的历史演变中,道教对中华文化的影响可谓深远,虽说佛教在后来几乎主宰了中国的宗教发展,但道教始终在民间占有着不可撼动的位置。大多民间驱邪、镇鬼的仪式或方式方法,多是从道教理论演化而来的,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进程中,佛教的角色,大多是以祈福、祭祀为主,而那些奋斗在驱魔镇邪第一线的,却大多是道教的传人。

中国历来是一个新鲜事频出的国度。在西方,好像能降临在实世的反面形象仅有“吸血鬼”这种不疼不痒的角色,而在中国却不然,各种各样的仙鬼传说举不胜举,四仙(即狐仙、蛇仙、黄大仙也就是黄鼠狼、刺猬四大仙)、厉鬼等等超自然事物均被老百姓视为不祥之例。

有需求就有满足。在这种复杂的民间文化中,道教的宗教体系不断扩大,根据老百姓的诸多需求,逐渐分出了“宿土、麻衣、众阁、正一、全真、茅山”五大分支,其中宿土主修工程修缮、建都立基,后世的一些风水学理论大多起源于宿土,麻衣则主修预测、占卜,大家比较熟悉的麻衣神像实际上就是麻衣理论的沿袭。众阁与全真主修武学与修身,其中众阁讲求得道成仙、长生不老,全真则主张激发人体本源的潜质,现在看来一些所谓隔空取物的特异功能,在当初全真而言,至多算是修得小成,根据《汉书·道德传》记载,早在汉初,道教便分离出了众阁与全真的雏形,年过三百却看似三十、移形幻影、飞檐走壁、点石成金之能有如蝼蚁之聚,后世的武当,便是道教全真的分支。

然而,在历史演变与人们意识概念的不断变化中,真正意义上的宿土、麻衣、众阁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更具经济利益的看风水、算命等个别理论的兴盛。在中国民间,这些道教分支中唯一还有正宗传人的,除全真、正一两教及其分支外,便仅属茅山了。

茅山道术,又称茅山术,是道教中攻击性最强、也是最难修的一门分支,这门道术讲求以“驱”为主,以“降”为佐,其原理大概是激发人体本能的潜质,或者借助某些符咒的特有力量,驱散或者说赶跑某些在老百姓看来不吉利的东西,民间有一种误区,即所谓的“灭”,许多人认为所谓的鬼怪是可以彻底“消灭”的,其实不然,在茅山道术中,神鬼概无灭之理,最多是将其驱赶、封禁或是“降伏”(所谓降伏便是鬼怪自知不是对手,主动弃暗投明),在民间,许多驱鬼伏魔的巫婆神汉,其方法本源都与茅山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茅山道术的众多传人并不是道士,这就跟源于麻衣的算命先生大多不是道士的道理一样。正宗的茅山术博大精深,真正的茅山传人,不但要精通茅山术的自家知识,对其他类似于麻衣、宿土等分支学说的理论都要有所了解,众阁、全真的武学基础更要修学一二,许多驱鬼降魔的巫婆神汉,仅仅懂得皮毛,便可呼风唤雨于一方,可想而知,如若真正修得到茅山术的真髓,将是什么样子。

没有刀光剑影的打斗,没有飞檐走壁的神功,这不是一部虚张声势的视觉大片,而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玄幻小说,故事主人公是张国忠、张毅城父子将运用茅山道术踏足天下,从驱鬼镇邪到盗墓发冢无所不及,民间冤案、千古谜团将被一一揭开,他们的足迹甚至遍及亚欧异域,不同的文化、不同的地域、不同的信仰,中国最厉害的茅山道术,是否能一展全长?

作品相关 茅山小序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六日。

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一切事情都好比往常一般进行着,整个茅山鸟语花香,似乎没什么不同。

书房中,被翻乱了的典籍散了一桌子。天际邪云,诸宿暗淡,马思甲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怎么回事,既然占先天卦得出国运尚可,怎可能出现此种苍生涂炭之兆?莫非是天灾?就在这时,大徒弟李真峦连滚带爬的跑回了乾元观,一口气没上来便直接昏倒在了大殿的台阶上…

“魂飞魄散之相…”扒开大徒弟的眼皮,马思甲不由得眉头紧皱,作为茅山掌教,马思甲与历任掌教一样,也自创了一些东西,其中最厉害的便要数“眼相”。与“面相”、“手相”不同,“眼相”并非是占卜未来吉凶的东西,而是人在出现异常的时候用来相看是否为怨孽所致的方法,从李真峦的“眼相”看,其昏倒虽说不是什么怨孽所为,但却出现了“魂飞魄散”的眼相,用具现代的话说,原因无外乎“过分劳累”或“伤心过度”。

“七星针”过后,李真峦缓缓的睁开双眼,刚看见师傅,两行热泪便拥了出来,嘴唇颤颤巍巍了好几分钟也没说出一个字。

“弄条手巾给他擦擦…”马思甲面无表情的吩咐了一句。说实话,看见大徒弟流眼泪,马思甲虽说纳闷,但也挺不高兴,作为茅山教掌门大弟子,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如何继承掌教衣钵?“到底怎么回事?”

“师…师傅…”铆了半天劲,李真峦终于说出了一句整化,“日本人…日本人…”

“日本人怎么了?欺负你了?”马思甲不以为然,拿起茶杯倒要看看这个大徒弟蒙受了多大的冤屈,说实话,这李真峦虽说修为一般,但性格上却是马思甲欣赏的类型,小伙子胜不骄败不馁,讲义气且坚强,除了刚上山不久的时候哭过一次外,二十多年来这还是第二次哭。

“日本人…屠…屠…屠城了…”李真峦用尽浑身的力气说完这句话后,扑通一下又昏倒在了床上。

“日本人…怎么了!?”马思甲好像听见了“屠城”两个字,但又没听太清,见大徒弟又昏过去了,赶忙命几个师弟又是扎针有是点穴,折腾了近二十分钟,李真峦才又醒了过来…

“师傅…王汝岩先生已经…已经…”让马思甲想不到的是,李真峦醒过来后第一件事便又是哭鼻子…

“王先生怎么了?”听大徒弟这么一说,马思甲也有点担心,王汝岩住在南京,在当时被奉为“中国围棋第一人”,是马思甲的棋友,二人关系莫逆、无话不谈,此次茅山教祈福大典,派大徒弟下山,是去给王先生送请帖的,莫非此人遭到了什么不测?

“师傅…日本人屠城了!王先生家已经被烧了!他家院子里有三具尸体已经烧成炭了!其中一具尸体身上有你送的玉佩!”喘了好几口气,李真峦终于把话说明白了,“师傅,日本人屠城了…屠城了…!!王先生已经不在了!师傅!日本人屠城了!!”好像除了“屠城”外,李真峦的嘴里就说不出别的话了…

“屠城!?屠哪个城!!??”马思甲一把揪住了李真峦的脖领子。

“南京!!日本人在南京屠城了!!我是一口气跑回来的!!”李真峦的身体仿佛瘫痪了一样,没有一点力气。

“岂有此理!!”马思甲就像疯了一样,一把将桌子上的茶具划拉到了地上,之后啪的一掌把桌子砸了个稀烂,周围几个小道童吓的全部退到了门外。“真江!!真岳!!”马思甲大叫二徒弟和三徒弟。

“师傅…”王真江和张真岳心惊胆战的来到了马思甲跟前。

“你们去探探风声!看看南京那边到什么地步了!!”马思甲闭上眼喘了口气,“真雨!你去陈先生家看看,要是他们还活着,赶紧把他们带过来!!真云!你赶快回你自己家!看看你爹妈还在不在!…”一时间,马思甲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天边邪云,诸宿暗淡…原来就是因为这个!

两天后,几个徒弟泪眼朦胧的回了乾元观,除了戴真云的弟弟被父亲压在身子底下侥幸逃脱以外,其余人皆遭遇了不幸。

“奇耻大辱啊…真乃欺人太甚!!”等戴真云背着奄奄一息的弟弟回到乾元观后,马思甲扑通一下瘫在了椅子上,泱泱中华,南京作为首府,怎可遭如此不幸!?

一周后,马思甲携五个徒弟下山,茅山教余下弟子徒孙由此并皈正一道…

第一卷 传国宝玺·第一部 撞客 第01章 《茅山图志》

1967年12月,前所未有的寒流席卷着这座历来被看作天子门户的城市,中华大地正在经历着史无前例的浩劫,文化大革命的风暴在这一年达到了顶峰,甚至波及到了香港,已经初露端倪的上山下乡风搅得到处人心慌慌。相比起农村,城市生活还是相当优越的,每月粮油多少有点保障,虽说吃不饱,但毕竟比乡下的白薯面强的多,度荒(一九五九年~一九六一年,波及全国的三年自然灾害,民间又称“度荒”)的阴影在人们心头的烙印实在太深了。

作为校革委会的书记员,张国忠最近满面愁容,因为革委会交给他一个十分不靠谱的任务,就是写一篇批判封建迷信的文章。

张国忠是个中专老师,原来在这学校上学,后来因为成绩好,留校当老师了,别小看中专,那个年代,考上中专可比现在考清华大学难度大得多,文革以前,考不上中专的人才去上高中,一直到改革开放中期都是如此,那时的中专毕业生,绝对算得上真材实料的知识分子。

对于毕业时语文近乎满分的张国忠而言,一篇批判文章简直是信手捏来,小到校长书记、大到二战名将,只要到了张国忠笔下,绝对就成了无药可救的人渣。但是对于眼前这本从校党委书记家抄出的清末版《茅山图志》却实在无从下笔。

书里写的,全都是一些什么如何降妖捉鬼一类的方法,还有一些类似于武术的图解,一些自己从来没听说过的植物器物以及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以及这些东西怪癖无比的使用方法,更让张国忠摸不着头脑的,就是记述如何解决一些看似生病的人体症状,但方法非常匪夷所思,例如房檐下的土、喝泡着古代铜钱的香油一类的东西,完全不着边际。

写批判性的文章,是要有理有据的,这也是革委会的要求,你说这东西是坏的,必须说明前因后果,坏在哪里,为什么坏,给群众带来了什么坏处,什么样的东西不坏云云。如果是批判《聊斋》这类的神话传说,倒还好写,但眼前这本书,看似对人没什么坏处,至多说这本书所写的是假的骗人的,但欺骗和毒害完全就是两个概念,写成欺骗肯定交不了差,革委会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把这种东西描述成毒害了中华民族五千年的大毒瘤,但在张国忠看来这种说法压根就无从谈起啊,书里又没写用活人去祭祀或者杀人放火,至多是让人把房檐下的土冲水喝了,难道这就祸害了中华民族五千年吗?一想到这,张国忠便一筹莫展。

两个礼拜过去了,张国忠始终在翻看这本《茅山图志》,指望从其中找出点破绽来,但书中内容看似不着边际,但实际读起来却环环相扣无懈可击。此时张国忠的爷爷颤颤巍巍的从阁楼上下来了,“孩子啊,那书上写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就找个人试试。”“你这个无产阶级的叛徒,我跟你没有关系!不要干扰我的革命工作!”

自从爷爷被扣上叛徒的帽子,张国忠家里就跟古代被抄家的大臣没什么区别,先是父亲在厂里被批斗然后开除,然后是自己入团受阻,自己家的玻璃也被外面的人砸了,最后还是一家子人含着眼泪跟爷爷签了断绝关系划清界限的字据,才勉强息事宁人。从此后张国忠的爷爷只能一个人住在四面漏风的阁楼里,一家人虽然心疼,但也没办法,张家和几个邻居混住在当初意大利租借地的一个木质洋楼里,他们的一举一动邻居都看着呢,除了半夜偷偷给爷爷塞一条棉褥子,只要白天稍微做出点亲密的举动,都面临被邻居举报的危险。

爷爷笑了一下,扶着墙一步一拐的下楼去了,不过爷爷的话倒是给张国忠提了很大的醒,“是啊,我找个跟书上描写的有同样症状的人,用书上的方法试试,倘若不灵,那这套东西不就不攻自破了吗!”说实话,这时的张国忠对书上这些匪夷所思的内容,还是半点都不信的。

可是,书上描写的症状实在是不太好找。拿着革委会的介绍信,张国忠一个礼拜里走访了几百户人家,都没发现有类似的情况,正当张国忠准备放弃这种大海捞针般的寻找,另辟蹊径时,一个消息传到了张国忠的耳朵里。

这天早晨,革委会的小刘跑到张国忠家,告诉张国忠,学校党委书记魏老二死了(凡是被批斗的人,都要被去掉尊称,起个外号,批林批孔的时候,连孔老夫子都被安上了孔老二的外号,就更别提这个名不见经也不传的书记了),是畏罪自杀,他媳妇疯了,但神智很清醒,只不过不时的胡言乱语,说的全是魏老二年轻时的事情,革委会认为他媳妇想给魏老二翻供,让张国忠一起去审魏老二他媳妇,然后写一份批斗书。

这个消息,让张国忠心中一动,因为魏老二媳妇的症状,似乎与《茅山图志》中描写一些症状十分吻合,“只要我用书中的方法试试,无效的话,那论据就有了。”想罢,张国忠把家里的醋瓶子揣在了包里,戴上纸笔和事先找好的柚子叶,和小刘出发了。

到了魏老二家,张国忠不禁一阵心酸。说实话,魏书记生前为人很和善,而且博学多才,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很长一段时间里张国忠曾经很崇拜魏书记,但此时的魏书记家,跟几十年没有香火的破庙没什么区别,到处是打砸抢过后的狼藉,只有魏书记的妻子一个人躺在床上,嘴里流着口水,胡言乱语个不停,在床边,站着几个满脸严肃的年轻学生和老师。

张国忠找了张破报纸直接坐在了地上,仔细的观察着魏书记的妻子,认真听着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我怎么可能是叛徒呢?我38岁入党,天津解放的时候我是校纠察队的队长,还抓过特务,立了功,我档案上都有,你们说的都是诬陷!”说这些话时,魏书记的妻子目光呆滞却语气激烈,整个屋子里充满了奇怪的气氛。

“你说他到底是真的精神病,还是装病想替魏老二开托啊?他说的抓特务记录,确实是真的,真是怪了,这事魏老二生前也没提过,就连陈校长都不知道还有这么档子事。”小刘偷偷跟张国忠嘀咕。“嘘,别说话,听听她还想说什么!”

第一卷 传国宝玺·第一部 撞客 第02章 李村

“1946年5月7号,地下党河平区委书记王向升是我的入党介绍人!他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连日子都记得这么清楚,跟档案上写的一模一样,不会是魏老二临死前告诉她的吧?”“不可能,魏老二在学校水房住着,直到他上吊,从来没回过家,学校天天有人站岗的,以魏老二的身子骨,不可能翻墙出去的。”学生们小声嘀咕着,完全没注意张国忠已经凑到了魏书记妻子的床前。

“魏书记,王向升也是叛徒这谁都知道,他比你死得还早,你说你不是叛徒,还有什么其他证据吗?”此时魏书记的妻子又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傻笑起来。

张国忠这一提问,尤其是他称呼魏书记的妻子“魏书记”,让周围的人吃了不小的一惊。“我说小张同志,你是不是也疯了?我得找你谈谈!”站在一旁的革委会宣传员刘洪刚义正严词的看着张国忠。

张国忠把所有人叫到了门外,“她是真疯了,你们没看见他的眼神和哈喇子吗?她以为自己就是魏老二,绝对是真疯,对待精神病,就得顺着她的话说,其实精神病人有自己的一套理,只要把她那套理推翻了,她也就没词了。”“嗯,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去试试吧。”

张国忠再次来到魏书记妻子的床前,把包里的醋瓶子和柚子叶掏出来,往柚子叶上倒了点醋,一下就按在了魏书记妻子的脑门上。这招就是在《茅山图志》上学的。周围同学此时都愣了,只见魏书记妻子手脚微微的抽搐着,身子不断的扭动,“快按住她!”张国忠大喊道,这可是检测《茅山图志》真实性的大好机会,倘若柚子叶掉了,试验就失败了,要二十四个时辰也就是四十八小时后才能再来,那样就不能彻底证明《茅山图志》的虚假性了。

周围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下意识的按住了魏书记妻子的手脚。过了大概一分钟,魏书记的妻子不动了,每个人脸上都一头雾水,“她怎么了?不是死了吧?”一个女学生吓得满脸煞白问道。

拿掉柚子叶,张国忠仔细看着魏书记妻子的一举一动,半天,魏书记妻子睁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我这是在哪啊?”…

张国忠跟那些革委会的同学说,这是自己老家治神经病的偏方,也不是每次都好用。但实际情况只有张国忠自己知道,这次经历,动摇了张国忠对《茅山图志》真实性的怀疑,“莫非是巧合?但也太巧了吧?不对,肯定是巧合,肯定是魏老二他媳妇装疯卖傻,看我们按住她以为我们要把她也拉出去批斗,才不得不假装康复的。”张国忠不停安慰自己,但在内心深处,却始终不能重塑对《茅山图志》那种深刻的怀疑了。

张国忠老家治疗神经病的偏方很快在学校传开了,据说是用几片树叶子蘸醋按在脑门上就行,也有几家确实有精神病患者的家庭试过,压根就不管用。殊不知,真材实料的神经病,这东西哪里有效?

张国忠看来,宝贵的验证《茅山图志》虚假性的机会被浪费了,还得再找。可是去哪里找呢?那时候虽说畏罪自杀的叛徒内奸很多,但家里却没有再出现过类似的现象,一筹莫展之际,张国忠的爷爷又来了。

“怎么样?管用不?”张国忠的爷爷以前在农村当过民兵,怪事情在农村比比皆是,所以张国忠的爷爷自从看到张国忠天天琢磨这本《茅山图志》后,便总想告诉孙子那东西其实蛮有效。

在确定了邻居家确实锁门没人之后,张国忠压低了嗓音,“爷爷,你说这玩意到底是真是假啊?”“真假我不敢说,但农村出点事,都是找先生看,大夫看不好的,先生来了八成就能行。”“我看那只是巧合,这东西肯定是假的。”“你要不信,就去农村,找这种事比城里好找得多。”

带上了干粮,张国忠步行去了远郊。

位于小站附近的李村,在当时是天津周边比较正宗的农村了,和市边上的城乡结合部不同,这里保存着很正宗的农村风俗和生活传统,村民大都姓李,多少还都沾点亲,这里虽说离市区不远,但交通可以说是闭塞得很,根本没有像样的路能通过来,虽说已经成立了生产队,但文革的暴风好像并没在这掀起太大的波澜,除了前两年斗过一个外姓的富农以外,这两年除了斗斗偷高粱杆的小偷外,基本上连大规模的批斗都很少,大部分村民虽说身份是社员,但骨子里的观念根解放前并没什么本质上的改变。

张国忠给生产大队李队长看了革委会的介绍信后说明了来意,李队长微笑着看着张国忠,“好小子,年纪轻轻,道行不小啊,我告诉你,村里现在就有人闹撞客,抬到医院,大夫说是撒癔症,让抬回家等死,他家闺女长得好,说谁能把她爹瞧好,就跟了他了,远近来了不下十几个先生瞧过了,都说不行,你要是能行,看你小伙子长得好,那大黄花闺女就能领走也说不定…”

这番话说的张国忠哭笑不得,这李队长干脆把张国忠看成是市里派过来跳大神的了,正经事轻描淡写,说起黄花闺女来倒是眉飞色舞的,这都哪对哪啊?

不过在与李队长的交谈中,张国忠倒是头一次听说了“撞客”这个新名词,原来这种病症医学上称为“癔症”,只能归为精神病,并无其他解释,也没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法,而在农村,这种现象叫“闹撞客”,按老百姓的理解就是鬼上身,找个跳大神的折腾一下就好了。

农村人的热情真是出乎张国忠的意料,李队长家就跟过年似的,做了一锅土豆炖鸡,还炒了一盘辣椒鸡蛋,大白菜烩粉条,吃得张国忠都不好意思了,为了自己那篇无聊的文章,害人家把过年的材料都提前用了。一听说是市里过来的人,李队长的大儿子还拎来两瓶白酒,张国忠虽然一再强调自己不会喝酒,还是被灌了两盅,从没喝过酒的张国忠顿时栽倒在床上,等醒过来时,床边上竟然站着个大闺女。

第一卷 传国宝玺·第一部 撞客 第03章 撞客

张国忠仔细端详了一下床边上这个大闺女,穿的惨了点,但眉清目秀,俨然比他一路上看见的农村女孩好看不少,即使放到自己学校里,也能算个中上游。

李队长此时走了过来,“小伙子醒啦?这位就是李大明家的丫头,听说你能瞧撞客,一大早就跑来了。”张国忠心都碎了,他本来是来农村验证《茅山图志》虚假性的,但现在从村长到村民,都认为他是来给村民跳大神的,而且待若上宾,其实他只不过是大概翻了两遍《茅山图志》,了解一点皮毛中的皮毛,好多文言文他看不懂也懒得琢磨,现在可好,被人家当成救星了,昨天还吃了李队长家的一顿过年饭,现在要是一字一句的解释自己的来意,恐怕会伤害了农民兄弟的感情,算了,硬着头皮去吧,反正十多个他们所谓的先生都瞧不好,我这么年轻,瞧不好也不丢人,正好也验证了《茅山图志》的虚假性,其实在张国忠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像上次一样瞎猫碰死耗子蒙上,毕竟吃了人了家嘴短嘛,更何况还有一个长相不错的农村大闺女巴望着。

闹撞客的人名叫李大明,好像还是李队长家的亲戚,据说是前两年挖河堤,挖出过一口大棺材,从此后就坐下了病根,天天自言自语,说自己是两榜进士什么的,天天之乎者也,每天就吃点咸菜喝点水,人一天比一天瘦,眼看着瘦成了一把劈柴,李大明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弄成这个地步,家里的活都是闺女李二丫和一些亲戚朋友帮着干的,本来家里就穷,这几年请先生什么的更是把家里折腾了一个底朝天。

说实在的,就当时而言,张国忠也不知道该咋办,只好把批斗人的那套词拿了出来。

“姓名!”

“你说什么?”从眼神和语气看,好像李大明不是说这句话的人。

“我问你叫什么!”张国忠一拍桌子,语气异常强烈,一来是先发制人,二来也是给自己壮胆。

“在下姓程明科字相章,号路风居士,嘉庆庚午年进士,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你等小小毛童,何来与我…”

李大明就是个种地的,初小都没念过,还什么字啊号啊,还才高八斗,张国忠越听越想乐,而门外的李二丫却对张国忠的希望又高了一成,以往先生可没张国忠这么厉害,一看见李大明,立即害怕的跟个孙子似的,说不了几句话就跑了,眼前这个市里来的先生就是不一样,这么厉害,看来是“道行”不浅。

在张国忠想来,跟上次一样,用柚子叶蘸点醋,贴到李大明脑袋上就算完事大吉了,但先前工作还是要做的,就是先要把李大明盘问一番,让乡亲们看看自己还是有一些工作量的,无产阶级的力量始终会战胜一切牛鬼蛇神。

“你既然是清朝人,来这干嘛?说!!”

“哈哈哈,小小毛童,竟然敢询问本座,”李大明目光虽说呆滞,但却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凶狠,“今天就让你看看本座的厉害!”说着,李大明忽然向张国忠扑了过来,双手紧紧的掐住了张国忠的脖子。张国忠正在想着,刚才这小子还在自称自己是进士,现在怎么忽然成本座了?只有国民党反动派的军官才称为军座,莫非李大明是个特务?想着半截,李大明已经扑了过来,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张国忠一点反应也没有,只觉得着双手的力量大得惊人,根本就不像是人的力量,仅仅一两秒,张国忠便已被掐得脸色青紫,吐着舌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李队长瞪大了眼珠子,刚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又来了,快来人!此时身边七八个年轻力壮的村民一扑而上,去扯李大明的胳膊。

其实,这种事在李大明身上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前来过几个先生,要么不敢进屋,要么硬着头皮进去了,就会遭遇这种事,而且一到这种时候,骨瘦如柴的李大明便会力大无比,要七八个壮小伙才拉得开,有一个先生因为年纪大了,仅几秒钟的功夫就险些被活活掐死,幸亏村里的大夫来得及时,又是针灸又是人工呼吸,才缓过气来,从此后,再也没有先生敢来给李大明瞧病。

对于李大明的撞客为什么闹得这么厉害,先生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说这东西已经成气候了,想治住不易。

张国忠慢慢张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训斥周围的村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以后不要搞!李大明患的是精神分裂,求神拜佛有什么用?你们要相信科学!还有你李铁生,你身为队长竟然带头搞这种事,以后怎么做别人的工作?万一这孩子死了,怎么跟他家里人交代?…”

此时张国忠脑子里一片混乱,亲身的经历告诉张国忠,刚才发生的事绝不是精神分裂那么简单!那种掐人的力量,绝不是他本人的力量,就好比工厂里的车床一样,发出力量的是骨头而不是肌肉,更何况李大明骨瘦如柴,两只手就像鸡爪子一样,哪里还有什么肌肉?想掰开的话,那感觉就好像用手指去掰钳子,从神经末稍就能感觉出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这时,张国忠对《茅山图志》的怀疑已经快土崩瓦解了,虽说从小便接受了无神论教育,但张国忠毕竟是个中国人,五千年的传说也好神话也好,毕竟在张国忠的脑袋里有一些抹不去的痕迹,加之这些自己从来没见过的事,张国忠已经深深觉得眼前这位农民兄弟需要的绝不是医生和药品,而真正是某些超自然的东西。

李队长拍了拍张国忠的肩膀,“小伙子,你算是在他面前坚持时间最长的了。”

“我?坚持的时间最长?”“对,其他先生都是刚进屋就被掐上了,而你不但跟他面对面坐了半天,还跟他对了对话,他还能回答你的问题,看来你本事确实不小。”

张国忠再一次哭笑不得了。这位李队长铁了心就认为自己是个跳大神的。

第一卷 传国宝玺·第一部 撞客 第04章 符

“李大明论辈份说应该是我的表侄子,这次你也尽了力了,我代表广大农民阶级谢谢你!”张国忠差点笑出来,代表广大农民阶级,这口气跟伟大的林副主席差不多了,但看着李队长一脸严肃,自己也不好带出笑来。

“呃…我其实也没干什么…”

“小伙子,别谦虚拉,好好修行,以后前途无量啊!”

张国忠心都碎了,一个无限忠于党忠于毛主席的无产阶级斗士,就这么硬生生的成了跳大神的。

但是张国忠并不想就此离开,因为他带来的柚子叶和醋还没用上,也许真的管用呢?为了农民兄弟的宝贵生命,张国忠决定无论如何还是要再冒一次险。

当晚张国忠一夜没睡,捧着手里的《茅山图志》边找边琢磨,按书上说的,这种现象在茅山术中称为“阳溺”或“活漦”,常见的有三种原因引起:一、人魂附体;二、畜牲修仙借体;三、山河之脉夺体。前两者是“阳溺”,最后一种是“活漦”。

对付这种现象,有数十种办法,可以根据周围条件就地取材,柚子叶蘸醋只是对付人魂附体的最简单的方法,但作用不大,仅对新故冤魂、故故亡魂略有作用,且与天时有关,卯时到申时,阳气最重时效用最佳,而其他时辰需看亡魂气脉强弱,弱则驱,强则愈溺。所谓愈溺是什么意思,张国忠没想明白,莫非是病情加重?

此外,还有不少比较有效的方法,但或者需要画符,或者需要找一些虚无缥渺的东西,这些东西张国忠非但从未听说过,甚至怀疑世界上是否真实存在。比如桃婴、百琛、鸡喉、素问、童子眉什么的好几十样,莫非是要鸡脖子和小孩的眉毛?张国忠一头雾水。

虽说李队长百般阻拦,但张国忠还是坚持要再试试,李队长无奈,找了十多个壮劳力把李大明用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最后还用大号的粗麻绳把他的脖子捆在了院里的石碾子上,这李大明也没反抗,嬉皮笑脸的边流口水边看着别人捆他,此时,张国忠给李大明瞧撞客的消息已经传遍全村了,不少村民拖家带口来到李大明家门口看热闹。

李大明看见张国忠,咧着嘴傻笑起来,“小娃娃,本座念你年幼,想给你一点教训,饶你一命,莫非你要试试本座的本事不成?”

李队长此时已经把门口的村民都驱散了,并且让那十多个壮劳力手持绳索站在两边,准备应付随时可能的突发事件。

张国忠此时也不装了,从兜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柚子叶就往李大明脑袋上拍,可没想到,李大明非但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手脚抽搐现象,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就这点本事,你想治我?”这个效果其实是张国忠预料之内的,就凭他昨天那股子手劲,想必这东西也没什么用,况且书上说得明明白白,只对刚死的亡魂有效,这李大明张嘴闭嘴嘉庆年的进士,想必死了几百年了,想到这,张国忠又掏出昨天晚上照着《茅山图志》上描出来的符(昨天晚上现找李队长去村里糊纸人的李老六家拿的黄纸,再按书上图样,用朱砂描出来的),吐了点唾沫,啪的一下贴在了李大明的脑门上,此时李大明立即一反了刚才的嬉皮笑脸,瞬间换了一副凶神恶煞般的脸孔,两只眼睛向上翻,几乎看不到眼球,牙齿也龇了起来,嘴微微长着,舌头向外伸出,鼻子里发出了奇怪的哼哼声,就好像老年人咳痰的声音。而贴在他脑门上的黄纸,也莫名其妙的冒起烟来。看着这些事,张国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黄纸没人去点火,怎么会自己冒烟呢?

此时周围的壮小伙都睁大眼睛,有的甚至抄起了家伙,除了绳子套索,还有粪叉子、耙子、锄头,赶牲口的鞭子,总之手边有什么抄什么,以此掩盖心中的恐惧。

张国忠也暗暗的抽出了腰里的皮带,他可是尝过李大明的厉害,这次万一再有个什么闪失,可能就真的要去见马克思了。

看来张国忠的黄纸真的激怒了李大明,贴在他头上的黄纸冒了会烟,中间烧出了一个洞,忽然从他脑门上滑了下来,而李大明此时翻上去的眼珠又翻下来了,狠狠的盯着张国忠,哇的一声惨叫,身上大拇指粗的十几圈麻绳竟然嘭的一声被挣断,身体猛的向前冲。

幸亏还有根更粗的麻绳把李大明的脖子捆在石碾子上,他这一冲不要紧,整个石碾子险些被带下碾台,这石碾子是实心的大石头,怎么说也有四百斤重,而且中间还有一根腿肚子粗的木桩固定,这一下的力量可想而知。

守在旁边的村民一看大事不好,十来个壮小伙一哄而上,将李大明按倒,可没想到,李大明竟然像电影里的僵尸一样竖直站了起来,左右胳膊一甩,把两边的壮小伙各甩出三四米,余下的壮小伙看见这阵势也不敢再上前了,此时李大明又是一冲,捆着他和碾子的麻绳嘭的一下,还连着一半,碾台中间固定碾子的粗木桩也被这一下拽折了,整个石碾子一下被带到了地上。这可是村里能找来的最粗的麻绳,这根麻绳要是再断了,恐怕能捆住李大明的就只有钢丝绳了。

张国忠脸都白了,眼看着李大明拖着石碾子一步一步走向自己,麻绳随时都有断的可能。

第一卷 传国宝玺·第一部 撞客 第05章 下乡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张国忠撒腿就跑,可就在此时,李大明忽然像一滩泥一样瘫倒在地。张国忠听到扑通一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在这一刹那,只见李队长忽然咧着嘴冲了上来,一把掐住了张国忠的脖子。

这时旁边愣着的壮小伙也都反应过来了,蜂拥而上,掰开了李队长的胳膊,要说这李队长的力气比起李大明可小了不少,顷刻间就被捆了个结实。此时张国忠用手捂着脖子,大口的喘着粗气,只见李队长蹲在地上傻笑,表情和李大明一模一样。

此时李队长的儿子冲上来就要打张国忠,“你这个小王八羔子,我爸那么信你你却把那东西弄到我爸身上了…”众人正拦着,忽然李队长又扑通一声躺在地上,此时倒在地上的李大明又抬起头,发出了一阵阴笑,笑声不大,却沁到了人的心里,让人觉得异常刺耳。

虽然两次都失败了,但张国忠对这本《茅山图志》的看法却彻底的改变了,他开始相信,书中的内容绝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绝不是科学能够解释的。

带着对李队长和李大明女儿的歉意,张国忠回到了城里。找个了机会把自己在农村的经历原原本本的跟爷爷说了一遍,他爷爷听完一皱眉,“有那么厉害?”“就这么厉害!最后连笤帚棍一样粗的麻绳都差点挣断。”“以后少惹这种事!我年轻时候跟你一样天不怕地不怕,吃了不少亏。那东西不是咱们凡夫俗子能斗得过的!”爷爷摇摇头,回阁楼去了。

然而张国忠的思想却久久不能平静。从农村回来的第二天,一份瞎编的批判文章交到了革委会。文章中,张国忠教导村民相信科学,好多神汉巫婆治不好的病人,张国忠带着大夫过去,打了一针就好了,《茅山图志》上写的东西用到村民身上根本不管用,误人误己,最后还是医生运用科学救人等等,文章中,张国忠以无产阶级科学使者的身份拯救了被封建迷信毒害的广大村民,而那本代表封建迷信思想的《茅山图志》,理所当然地成了社会主义祖国的大毒瘤。

文章受到了校革委会领导的表扬,还要推荐到市里去。在文章中,那本《茅山图志》被张国忠当众烧毁,象征着伟大的无产阶级科学观最终战胜了封建迷信思想的毒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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