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医院 3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周浩晖作品原罪之惩罚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罗飞和尹剑跟着肖嘉麟来到了住院部九楼。肖嘉麟先找到了当值的护士长龙丹萍,请她帮忙查询许明普的床号。然后他吩咐说:“你把两位警官带过去,如果他们有什么需求的,你要尽力配合。”

罗飞听出对方要撤的意思,想想这边也不需要再陪着,便提议说:“你先忙去吧。”

“行。你这边有事的话,随时打我电话。”肖嘉麟临别前又主动伸手,热情洋溢地与罗尹二人相握。

随后龙丹萍便带着罗尹二人往楼层西首走去。罗飞一边走一边问道:“这个许明普入院之后就没有离开过吧?”

“当然没有。”龙丹萍回答说,“我们这边是严格执行住院制度的。像他这样的晚期癌症患者,在住院期间是不能随便离开的,要不出事了谁负责呢?”

“会不会有他偷偷外出,你们没有发现的情况?”

“即便有,时间也很短。因为每隔两个小时,我们的护士都会进行一次例行的查房。”

罗飞“哦”了一声。这样看来,许明普在住院期间外出作案的可能性显然就不存在了。

说话间龙丹萍在一间病房停住了脚步。这是一个三人间,护士长指着最里面的那张床铺说道:“那个人就是许明普。”

“谢谢你。”罗飞向龙丹萍道了别,然后带着尹剑走入病房。他们径直走向了最里面的床铺,那张床上半躺着一名身穿病号服的男子。那男子肤色蜡黄,面容消瘦,两只眼窝深深地陷在颧骨里,这样的外貌让他看起来非常苍老,远远超出五十来岁的实际年龄。

罗飞知道这正是病痛折磨造成的结果。对于一个肾癌晚期患者来说,他的一只脚已经踏在了鬼门关里。而这种悲惨的局面或许就缘于半年前李俊松的那次误诊。

站在病人的立场上,李俊松肯定算是个“有罪之人”吧?

男子见到有两个陌生人向自己走来,眼中露出了狐疑的目光。罗飞感觉到那目光并不友好,甚至藏有某些刺人的东西。

“你是许明普吧?”罗飞走到床前问道。

许明普反问:“你们是谁?”他的态度非常生硬,似乎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罗飞观察着对方的反应,他猜测此人可能长期生活在社会底层,过多的挫折使他对外界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敌意。

“我们是警察。”罗飞亮明了身份。跟在身后的尹剑拖过来两张椅子,两人分别坐在了床头。

“干什么?”许明普仍然用那种带刺的目光看着罗飞,好像随时准备着要和对方干一架似的。

“我们来找你,是想问问关于李俊松的事情。”

“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我们想问什么?”

“他不是死了吗?”

罗飞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协查通告上并未提及李俊松的名字,就算许明普看到报纸上的照片,他也很难确定这个人就是当初给自己看病的医生吧?毕竟他们只在半年前见过一次面。

许明普回答道:“我听医生说的。”他的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似乎在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可不怕你!

罗飞点点头。没错,许明普来医院闹过,肾脏科的医护人员应该都知道他和李俊松之间的过节。现在李俊松死了,自然会有人把消息透露给许明普。

对方的敌意这么大,如果直接切入案件的话恐怕会引起更大的反弹。罗飞斟酌了一下,决定采取迂回战术,先聊聊对方愿意说的话题。

“我们并不是怀疑你——你这些天一直在医院待着,怎么会和杀人案有关呢?”罗飞露出一个示好般的微笑,又道,“我们只不过想向你了解一下李俊松这个人,具体来说,就是针对半年前误诊那件事。”

“他是个不负责任的医生,是个混蛋!”许明普用生气的口吻说道。他一边说一边看着罗飞,目光已缓和了许多。看得出来,他此刻的愤怒情绪仅仅是针对李俊松的,而且他正试图获取罗飞对这种态度的认可。

“我听医务科的肖主任说过了,那确实是一次非常严重的误诊。”

罗飞这话算是向对方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许明普应声点头,那意思是:你说的很对!

“当时是怎么回事呢?”罗飞继续问道,“你能讲讲具体的经过吗?”

许明普撑着床垫,把身体往上拱了拱。罗飞看出他想要坐直一点,便主动帮他把床头的支架摇高。许明普调整好坐姿,然后开始讲述:“那是半年前了,我感觉身体不太舒服,而且小便里面带血,就怀疑是肾出了毛病。那天下午,我让儿子带我去医院查查。我儿子就带我来了人民医院,特地找了个肾脏科的专家门诊——就是那个李俊松。结果他是个什么专家?尽骗着你花钱,拍X光,这个检查、那个检查的,做了一大堆,最后说是尿路感染。我当时就不太相信,但他说得好听着呢,一口一个没问题,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就行。我就听他的话,回去好好歇着,结果越歇身体越差。别的不说,你就看看我现在的脸色,像个好人吗?后来我实在熬不住了,又去红山医院做了检查,一下子查出是肾癌,晚期!人家医生说了,半年前尿血的时候肯定已经有了病灶,完全能查出来的。所以我这条命就是活生生被李俊松这个庸医给耽误了!”他越讲越激动,到最后甚至呼哧哧地直喘粗气。

罗飞认真地聆听着许明普的讲述,等对方的情绪稍稍平定之后,他针对其中的一个细节问道:“当时做了很多检查吗?”

“是啊,花了好几百块呢,结果什么也没查出来??”许明普愤愤然控诉道,“这不是明摆着骗钱吗?”

罗飞又问:“当时检查下来的报告单你看了没有?”

许明普摇摇头说:“我又看不懂的,报告单都是我儿子拿着。”

罗飞“嗯”了一声,斟酌着还想再问些什么时,忽听身后脚步声响,似乎又有人走进了病房。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庄小溪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庄小溪似乎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罗飞,略带惊讶地喊了声:“罗警官。”

罗飞也站起身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这儿是肾脏科的病房,而庄小溪是骨科的医生啊。

庄小溪抬手指指许明普说:“我找他有点事。”许明普看着庄小溪,脸上露出某种期待的神色。

罗飞有些纳闷了,怎么这两人好像早就认识似的?

这时又听庄小溪说道:“你们正在聊吗?那我等会儿再来?”

“不用。”罗飞摇了摇手,“我们已经聊得差不多了,你来吧。”他一边说一边往旁边撤了两步,让开了位置。不过他并没有要离开病房的意思。

庄小溪也不客气,直接在罗飞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她把手里拿着的一叠资料递到许明普面前,说道:“上次说的医疗资助的事情,我已经帮你申请下来了。这里是资助协议书,你先看看吧。”

许明普摇着手推开:“哎呀,我看不懂的,一会儿等我儿子来看吧。”

庄小溪问道:“你儿子什么时候过来?”

“他五点钟下班,应该快了。”许明普说这话的时候,屋里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都往墙壁上的挂钟看去,现在已经是十七点二十三分。如果许强下班以后就过来的话,应该是快到了。

“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庄小溪再次把资料塞到许明普手里,“你先看看吧,有什么不懂的我给你讲。”

许明普不好意思再推托了,他接过那叠协议书,装模作样地翻看起来。

见庄小溪闲了下来,罗飞便在一旁问了句:“这是什么医疗资助?”

“是一种新型的化疗药物,专门针对肾癌的晚期患者。”庄小溪转过身来向对方介绍,“这种药物是国内一家著名的医药公司开发出来的,刚刚通过了临床试验,药物的疗效很好,但价格也非常昂贵。由于现在正处于推广阶段,所以有一些面向患者的医疗资助项目。恰好我们医学院有个教授参与了这种药物的研制,我通过他的关系,给许明普申请到了一个免费医疗的名额。”

“哦。”罗飞大概听明白了,他向许明普那边瞟了一眼,含糊问道:“那他知道你是??”

许明普抬起头来,迎着罗飞的视线说道:“当然知道。这位庄主任就是李俊松的爱人嘛。”他在说“庄主任”三个字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尊敬,与先前提及李俊松时的态度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庄小溪在一旁说道:“我促成这次医疗资助,也是想弥补一下李俊松犯下的错误。无论如何,这样的误诊都说不过去。化疗对晚期癌症虽然不能根治,但这种药物的疗效还是值得期待的。”

“庄主任是个大好人啊。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可是庄主任和李俊松就完全不同,那家伙配不上我们庄主任。”许明普的情绪有些亢奋,就差直接说出“李俊松死得好”之类的话了。

庄小溪笑了笑,但那种笑容非常程式化,根本看不出她内心的情绪。

这时病房门口人影一闪,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走了进来。那人穿了一套工装,头发油腻腻地搭在脑袋顶上,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你来啦。”庄小溪向来人打了声招呼,“我正在等你呢。”原来这人就是许明普的儿子许强。

“不好意思,下班的时候稍微耽搁了一点。”许强忙不迭地向庄小溪这边走过来,经过罗飞身边时,他下意识地投过一个疑惑的目光。

尹剑的手机铃声恰在这时响起,小伙子看了眼来电显示,低声对罗飞说道:“排查有消息了。”

罗飞挥挥手:“到外面说吧。”两人便往病房外走去,身后则传来许明普的声音:“儿子,这协议还得你来看,我是真的看不明白。”

罗飞二人来到走廊里,尹剑接通电话听了两句,回道:“你直接向罗队汇报吧。”说完便把手机交给罗飞,后者接过来说了句:“我是罗飞。”

电话那头传来前方侦查员沈源的声音:“罗队啊,你不是交代查一查许明普父子吗?大致情况向你汇报一下:许明普今年五十四岁,本市户籍。早年是公交公司的员工,就是开公共汽车的。在十年前因为和乘客打架,被开除了,此后一直无业。据他以前的同事反映,这个人脾气不好,跟谁都合不来。他老婆也是受不了他的脾气,离了婚。许强今年二十九岁,是本市农药厂的工人,今年刚刚结的婚。老婆是本市郊区的,在商场里当售货员。我到农药厂那边也走访过了,据说许强平时的表现还不错,不怎么惹事。他的工作是三班倒,最近十来天没有出现过旷工的情况,情绪也很正常。”

“好的。”罗飞挂断了电话,然后把了解到的情况向尹剑复述了一遍。尹剑听完之后判断说:“看来这父子俩应该和绑架案没什么关系。”

罗飞也认同对方的判断。虽然许明普具备作案动机,但这父子俩既没有作案的能力,更没有作案的时间。

另一个细节是:十月二十三日的二十二点四十七分,许明普父子正在医院闹事,肖嘉麟被迫拨打了李俊松137开头的电话。随后许明普便被安排入院。而在二十三点零二分,属于李俊松的另一部158开头电话曾打给姚帆,电话接通了十多秒钟。即便按照最夸张的猜想:许明普父子在第二次来到医院前已经完成了对李俊松的绑架,他们也不可能一边和医院纠缠,一边还拿出李俊松的手机给姚帆拨出一个毫无意义的电话吧?

仅从这个细节就可以排除许明普父子作案的嫌疑了。不过在这父子二人身上还有一些未解的谜团,罗飞也得弄个明白。

从病房门口外打量,许强似乎已经把那份合约看完了,正把手里的资料递还给庄小溪。罗飞冲尹剑使了个眼色,两人又走进了病房内。

“看完了吧?这里面需要注意的其实就是三点,我觉得有必要再给你们强调一下。”庄小溪拿着合约对父子俩说道,“第一,晚期肾癌是很严重的疾病,任何治疗都无法保证痊愈,只能说尽可能地延长患者的生命;第二,这次资助是带有实验性质的,资助方需要在治疗过程中回收一些数据,所以你们一旦签了约,就不能单方面中止合作,否则就要全额退还已经发生的治疗费用;第三,和本次治疗相关的支出,包括药物费、住院费、诊疗费、护理费,这些全部免除,不需要你们负担一分钱。但是其他附加的支出——比如说聘请护工、购买营养品或者是和本次治疗无关的药物,这些钱就需要你们自己出了。”

“对对对。”许强点着头说道,“这三点我们都能够理解。”

“没有异议的话,那就签字吧。”庄小溪把合约翻到了最后一页,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女孩适时递上了一支签字笔。

许明普父子分别在患者和患者家属一栏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合约一共两套,庄小溪将其中一套交给许强保管,另一套则递给身边的女孩,说:“回去转交给李铎教授。”

女孩脆生生应了句:“好的。”

罗飞猛然间想起了什么,看着那女孩说道:“你是柯守勤手下的实习生吧?”

女孩一愣,反问:“您怎么知道的?”

罗飞说:“三十号下午,柯守勤来到医学院的时候,你在会议室外面叫了他一声‘柯老师’,我记得你的声音。”

“没错,那个人就是我,您的记性可真好。”女孩惊讶地赞叹了一句,然后又自我介绍说,“我叫余婧。”

“你怎么没在病理科?”

“这不是庄老师让我来取文件吗?”余婧解释说,“李铎教授就住在医学院里面,我回学校的时候正好可以带给他。”

“那你一会儿还去病理科那边吗?”

“得去啊!必须柯老师那边确定没事了我才能走,要不然会挨骂的。”说这话的时候余婧不自觉露出了怵然的表情,看来“柯镇恶”的名头真不是白叫的。

“我正好想要找你们。”罗飞建议说,“你过去跟柯老师说一声,在病理科等我一会儿,好吗?”

余婧嘴里应着:“好的。”眼睛却看向庄小溪,似乎在征询对方的意见。

“你去吧。”庄小溪向女孩介绍说,“这位是刑警队的罗飞罗队长,他正在调查李俊松的案子。”

“哦!罗队长好!”余婧热情地看着罗飞,目光中流露崇拜的神色。

“行了,我这边的事结束了,你们接着聊。”庄小溪站起身来,视线在罗尹二人和许明普父子间转了一圈,随后便招呼余婧说:“我们走吧。”

两个女人离开了病房。这时许强也从椅子上站起来,主动向罗飞打了个招呼:“罗警官,你好。”他的神态看起来有些拘谨。

“坐吧。”罗飞招呼着对方,自己也坐了下来,然后他看着许强说道,“之前我已经和你父亲聊了一会儿。我们说到那次误诊的事情,听说当时做了很多检查,报告单都是你拿着的吧?”

“是我拿着的??”许强迟疑了一会儿,又说,“可是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罗飞微微一笑:“你还没找呢,怎么知道找不到?”

“已经过了半年了嘛。”许强解释说,“这种东西又不会刻意保存的。”

罗飞“哦”了一声,又问:“那你还记得报告上是怎么说的吗?”

“不记得了。”许强顿了顿,特意强调说,“反正当时没查出什么问题。”

罗飞盯着许强看了一会儿,忽然转头对尹剑说道:“你带烟了吗?给我一根。”

“烟有啊。”尹剑用提醒的口吻说道,“可是这里不让抽烟的。”

“对了对了,这是病房。”罗飞敲着自己的脑袋,好像刚刚想起来似的。随后他拉了许强一把,说道:“走吧,一块到外面抽一根去。”

面对刑警队长的热情邀请,许强也不好拒绝,于是便跟着两个警察来到了病区外。尹剑掏出香烟发了一圈。罗飞率先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在吐出烟圈的同时,他若有所思地说道:“做了这么多检查,如果已经患了癌症,是绝对不会误诊的,对吗?”

尹剑正把香烟往嘴里送呢,听到这话动作便停了下来。他看看罗飞,又看看许强,忽然明白这场烟抽得可是别有深意!

许强的动作也僵住了,他的神色有些犹疑,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贸然开口。

罗飞的目光转过来盯在了许强的脸上:“既然报告单都在你手里,那么最先得知检查结果的那个人,一定也是你,对吗?”

许强愣了一会儿,然后忐忑地试探道:“罗警官,你什么意思?”

罗飞没有接对方的话茬,只是继续着自己的思路:“十月二十三号下午,你父亲来到人民医院闹事,因为他在红山医院查出了肾癌晚期。他是一个人来的,也就是说,他去红山医院做检查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对吗?”

“没错,他是一个人去的。”这次许强正面回应了罗飞的提问,并且给出解释,“因为我对李俊松的话深信不疑,所以不肯带他再到别的医院做检查。最后他就一个人瞒着我去了。”

“就算你相信李俊松的诊断。但是半年的时间过去了,你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差,再去做一次检查才是合理的吧?”罗飞追问道,“你为什么要阻止你父亲呢?”

“嗯??”许强语塞了,只是拖着长音却没有下文。

罗飞又道:“后来院方给你打电话,你赶到了人民医院。一开始你的态度很好,配合医院把你父亲劝回了家。可是晚上你们俩又杀回来了,这次你的态度变得非常强硬。这中间的变化又是为什么呢?”

许强道:“我爸脾气不好嘛,我担心别闹出什么事来,就先把他劝回家了。后来一琢磨,这事也太过分了,所以又带着我爸去讨说法。”

“一开始冷静,过后又冲动?这事可不合常理。设想一下,当你来到医院,得知父亲因为误诊而到了肾癌晚期,你能冷静得了吗?就算不想让父亲惹事,也总得让院方给个说法吧?还有,既然已经把父亲劝回家了,再去讨说法的时候怎么又把他带过去了呢?这不是和你最初的目的背道而驰吗?”

许强再次陷入了张口结舌的境地。

罗飞默默地看着许强,直逼得对方终于低下了头。然后罗飞才开始阐述自己的推论:“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李俊松根本没有误诊。他早就查出你父亲得了肾癌,并且及时把这个结果告诉了你。可是你想要隐瞒这个结果,就请求李俊松编一套谎话来欺骗你的父亲。对癌症患者隐瞒病情,这事也很常见吧?李俊松又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就帮了你这个忙。所以你后来一再阻挠父亲去医院复查。当得知父亲闹到了人民医院,你的第一反应是赶紧把他哄回家,因为你害怕李俊松出面把真相说穿。到家之后细细一聊,你才知道李俊松已经被院方解聘了。这个变故消除了你的后顾之忧,于是你又带着父亲到医院闹事,想借机敲医院一把。我说的没错吧?”

许强沉默不语,不敢抬头。

罗飞又分析道:“隐瞒病情一般有两个目的,一种是为了让病人保持乐观的情绪,但相应的治疗并不会停止;还有一种呢,就是纯粹想要放弃治疗了。从你父亲对待李俊松的态度来看,你一直都没把当初检查时的实情告诉他吧?因为你的目的就是要放弃治疗,如果让你父亲知道了,你根本无法交代。”

许强抬起了头,他看着罗飞乞求道:“罗警官,这些话你可千万别跟我爸去说??”

“那你得先对我把真相讲清楚!”罗飞态度坚定,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真相就是你说的那样??”许强小心翼翼地瞥了罗飞一眼,神色既尴尬又敬畏,然后他开始为自己辩解,“我也是没办法。我爸得了这种病,他又没有医保,怎么办呢?要治的话也是白花钱。这钱别人家花得起,但我们家花不起啊!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你要是把这事捅出来,那??那??”

“不但你父亲饶不了你,庄小溪给你们找的医疗资助恐怕也得泡汤,对吗?”罗飞把对方想说又不便说的话讲了出来。

许强苦着脸说道:“我们这种家庭条件,这种病真的看不起。如果没有资助,这一家子都得被拖垮。”

罗飞叹了口气。这事虽然不光彩,但对于那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群,确实也有着无法回避的难处。

“医疗资助,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也没必要插手。而且合同都签过了嘛??”罗飞用这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然后他又解释说,“我所关心的,是李俊松遇害的案件。所以围绕他本人发生的一切事情,我都要查清真相——你明白吗?”

许强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罗飞也点了点头,给这场交谈画上了句号。然后他把手里的烟头往垃圾桶里一丢,招呼尹剑道:“走吧。还有另一件事情,今天也得查个清楚。”

(4)

出了住院楼往北走,穿过一条小路,最终来到一片幽静的树林边。林外矗立着一幢两层的小白楼——这里便是人民医院的病理科。

踏入小楼之后,走廊里弥漫着福尔马林的气味。这是一种防腐液,常用于保存各种有机体。对于医生和刑警来说,这种气息往往会和死亡联系在一起。

因为已过了下班时间,小楼内显得非常冷清。病理科和医院的其他科室不同,其工作任务主要是分析尸体和病理标本,从来不会面对活着的病人,所以病理科的医生一般都不需要加班或者值班。

在一楼的办公室里,罗飞找到了余婧。这个女孩正如约等待着两位警察的到来。

罗飞进屋之后首先问了句:“柯守勤呢?”他担心这个不靠谱的家伙不听嘱咐先走了。

余婧的回答打消了罗飞的顾虑:“在焚烧房里处理标本呢。”

“哦?”这个话题一下子引起了罗飞的兴趣,“我听说处理标本一向都是你们这些实习生的活啊?”

“可不是吗?”余婧夸张地拖着声调,像是要在罗飞面前诉苦似的。

“那今天怎么??”

“这两天他又不叫我烧了。谁知道怎么回事啊?他这个人一向如此,想到一出是一出的。”余婧压低了声音,同时特意往走廊里瞟了一眼。她的位置就坐在窗户边,只要稍稍探头就可以看到外面了。

罗飞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凝目不知在想些什么。而余婧发现走廊里并没有出现柯守勤的身影,嗓门又大了起来,她咧开嘴说道:“其实他就是叫我烧我也不会烧的,这活实在是太恶心了??”

罗飞还在想着自己的事。尹剑在一旁接过茬问道:“不烧怎么办?他不要骂你呀?”

余婧调皮地一笑:“我们有我们的办法嘛。”

尹剑继续追问:“什么办法?”罗飞这时也抬起头来继续听女孩讲述。

“请别人代劳。”

“请谁啊?”尹剑看着余婧,心想这活没人愿意干吧,而你一个实习生,在医院里又能支派得了谁呢?

“苗师傅,晚上值班看太平间的。只要每天给他五块钱,他就乐意了。”

尹剑点点头。看太平间的师傅,这种人倒是什么活都肯干,每天能多笔额外的收入也不错呢。

罗飞插话问道:“是不是很多实习生都这么干啊?”他刚才听余婧说“我们有我们的方法”,故有此问。

“只要是来过病理科的,都这么干。”余婧大咧咧地说道,“这种事都是一代传一代嘛,我也是从师兄师姐那边学来的。包括具体的操作方法。”

尹剑追问:“还有具体的操作方法?”可能是查案过程中难得遇上像余婧这样的青春女孩,尹剑今天的话也多了起来。

“当然有方法啊。苗师傅每天晚上九点上班,早上六点下班。你不能跟他一个点吧?这个楼没人值班,每天晚上都会锁楼门。要进入就得刷卡。我们手里就只有一张卡呀,也不能一直放在苗师傅那边吧?”余婧故作高深地接连问了好几句,还没等对方说话呢,她又开始自问自答,“所以我们就摸索出了一套方法。每天下班前,先把要处理的标本从标本室里挑出来,一罐一罐地搬到焚烧间旁边的分析室里。然后正常把楼门锁好,但把楼卡藏在楼门口的垃圾桶底下。接着你就可以安心回家啦。晚上苗师傅会过来取出楼卡,他先去分析室,把要焚烧的标本从罐子里取出来,集中放在一个大桶里面。然后再到焚烧间里处理掉。完事之后苗师傅也锁好楼门,把楼卡藏在垃圾桶下面。第二天我们只要提前一点上班,把那些空罐子搬回标本间就行啦。”

“那怎么也是走得比别人晚,来得比别人早啊。”尹剑看着女孩,带出一点同情的语调。

“那怎么办呢?谁叫我摊上这么个苦差事?”余婧噘了噘嘴,“不过这事也怪我,我要不犯错误的话,也不会被发配到这个地方来。”

尹剑问道:“你犯了什么错误?”

一旁的罗飞笑了笑,他发现这两个年轻人聊起来,自己倒好像是个多余的。不过这样也好,自己本来就不爱多说话。而那个女孩显然是个话痨子,你问到的她说,没问到的她也说,这种性格倒也挺招人喜欢的。

果然,余婧又滔滔不绝地说起来:“我把实验室里的无毛鼠弄丢了——是医学院的实验室,不是这边的。本来我在那边做课题,是研究‘人耳鼠’的。哎,你们知道‘人耳鼠’吧?”

尹剑显然不知道,只好求助般的看了罗飞一眼。罗飞道:“好像在新闻上看过,但具体怎么回事也不太了解。”

余婧便开始讲解:“就是用可降解的材料做一个人耳形状的支架,然后把牛的软骨细胞接种在支架上,先经过两周左右的体外培养,接着在无毛鼠的背上切开一个口子,把支架移植过去。随后那些可降解的材料就会自行消失,而牛的软骨组织则在鼠背上生长,最后形成人耳朵的形状。”

“一个在鼠背上长出来的牛骨耳朵?”尹剑眨着眼睛问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啊?”

“哎呀!”余婧瞪了尹剑一眼,似乎在责怪对方愚钝,“现在是试验研究阶段,所以用的牛骨细胞。如果用人骨细胞呢?谁的耳朵掉了就这样做一个,到时候把长成的软骨从鼠背上取出来,在患者脑袋上做个皮下植入,这不等于又长出一个耳朵吗?这个研究如果做深了,完全可以开办一家生物医学工厂,到时候每个人都可以在这家工厂里预订到自己需要的组织和器官,更换安装就像是机械调配一样简单。”

“那还真是挺神奇的!”尹剑赞叹了一句,但他随后又意识到什么,担忧地问道,“喂,你不会就是把那只长了耳朵的老鼠弄丢了吧?”

“差一点!”余婧吐了吐舌头,“那天我最后一个走的,忘了关培养箱的盖子,里面的老鼠当然全都跑了出来,在实验室里乱窜。直到第二天才发现,我赶紧叫了所有的同学来帮着抓。结果真是运气好,那只长耳朵的老鼠居然在桌子下面的废液桶里待着呢。大概是它乱跑乱撞的,正好掉进去就出不来了。所以最后虽然丢了好几只老鼠,但最重要的那只还在。要不然真的惨了——这可是整个实验室半年来的研究成果啊!”

“还好还好。”尹剑松了口气,“你闯的祸还不算太大。”

“那也不小啦。”余婧苦着脸,“正好那两天庄老师心情不好,她一生气,这不就把我发配到病理科来了嘛。”

尹剑报以同情的目光:“你被发配多久了?”

余婧略微一算:“有十天了吧?”

十天?尹剑心念一动,嘿嘿一笑说道:“那也算你点儿背。那两天正是李俊松失踪的当儿,庄小溪的心情好得了吗?你闹这一出,正好撞上了她的霉头呢!”

“谁说不是呢?”余婧自怨自艾地叹了一声。忽然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连忙正襟坐好,不敢再多说一句。

一串脚步声正从走廊那头传来,由远及近。当脚步声停下的时候,柯守勤出现在门口。他板着个脸,心情看起来不太好。

“柯主任,你好。”罗飞站起身打了招呼,“我们来找你了解一些事情,主要还是针对李俊松那起案子的。”

柯守勤闷闷地“嗯”了一声,目光在屋子里打量着,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余婧身上,没好气地说了句:“你回去吧,这儿没你的事了。”

余婧乖乖地站起身。别看她刚才活灵活现的,到了柯守勤面前,便老实得像只兔子。在她走出屋门的同时,柯守勤又看着她的背影嘟囔道:“笨蛋,什么事都做不好!”

余婧显然是听到了老师的责备。她低下头,尴尬地伸手拢了一下耳畔的头发。

当着外人的面,对一个年轻女孩抛出如此带有侮辱性的言辞,这似乎有点过分了吧?尹剑忍不住要打抱不平,但旁边罗飞用目光制止了他的冲动。

柯守勤走到窗边,一边拉着椅子坐下来,一边抱怨道:“你们这些警察也真是的,我想说话的时候不让我说。我现在没心情了,你们又来找我的麻烦!”

虽然看不惯对方的做派,但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也只好客气一点。罗飞尽量用委婉的语气说道:“现在情况又有变化了嘛。你肯定也知道,李俊松已经遇害了。凶手不光是图财,更有报复杀人的动机。所以我们必须把李俊松的社会关系彻底清查一遍。”

“我早就说过了,要从身边的熟人开始查,你们查了吗?”柯守勤扬着下巴问罗飞,那架势倒好像他成了这次对话的主导。

真是个得寸进尺的家伙。罗飞觉得再这么惯着对方只会越来越被动,他决定转换策略了,于是便笑着说道:“庄小溪列出来的那份名单,我们全都查过了,没有发现可疑的对象。不过那名单上似乎还少了一个人,也不知庄小溪是疏忽了呢,还是故意没有写?”

“哦?”柯守勤翻了翻眼皮,“谁啊?”

罗飞兜着圈子反问道:“余婧要回医学院开会,你作为她的实习老师,对这事一定会提前知道吧?那你等于也知道了庄小溪那天下午的行程安排啰?”

“你的意思是怀疑我?!”柯守勤怒气冲冲地瞪圆了眼睛,“我那天八点钟上班,一直在病理科做分析,直到庄小溪打来电话,我才请假陪她出去筹钱。你可以问问科里的人,是不是这么回事!”

“所以要调查嘛。”罗飞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有疑点就提出来,你可以解释。我们并不是特别针对你。办案就是这样一个过程。”

柯守勤的怒火仿佛砸在了一堆棉花上,无从宣泄,只能赌气般说道:“那我现在解释完了,你们可以走了吧?”顿了片刻,又说,“再说那天绑匪取走钻石的时候,我一直在场馆里待着呢,这事能赖到我身上吗!”

“你确实没有作案时间。不过——”罗飞话锋一转,“这事也不能排除有多人协同作案呢。”

柯守勤没想到罗飞还有这么一茬,原以为固若金汤的防御一下子又显出漏洞来。他涨红了脸憋了一会儿,愤愤然道:“噢,我先绑架了李俊松,然后自己借钱给庄小溪买钻石,再费劲找人把这些钻石拿走?我这是有病了是吧!”

“听说你一直对庄小溪情有独钟啊。如果说既能扫除情敌,又能在爱人面前表现自己,倒也不失为两全其美的妙招呢。”罗飞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语气,但每一句话都能打到对方的痛处,令其疲于应付。

柯守勤意识到眼前这个家伙是个难缠的对手。他开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嗓门没有那么大了,同时情绪也沉稳了很多。

“我喜欢庄小溪。这事很多人都知道,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但是,”他认真地看着罗飞,“如果你们以为我想要除掉李俊松取而代之,那就大错特错了。”

“哦?难道你不想和庄小溪在一起吗?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单身,不就是为了她吗?而且庄小溪前一阵和李俊松闹离婚,对你来说正是一次好机会吧?”

“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在一起吗?”柯守勤反问道,“庄小溪的性格谁没领教过?你们觉得我跟她能过到一块去?爱情和婚姻根本就是两回事,我们都是奔五十的人了,这个道理还不懂吗?我虽然看不起李俊松,但我很清楚,只有他这样的男人才能陪着庄小溪走完这辈子。至于我为什么单身,嘿,这根本就是另外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我没必要回答。”

这番话说出来条理清晰,不卑不亢,和先前的柯守勤判若两人。罗飞赞许地点着头:“就是要这样才好嘛。只有在这种气氛下,我们才能把事情一件件地讲清楚。”

柯守勤把两只胳膊交叉起来往怀里一抱:“还有什么事,继续讲吧。”

“说说焚烧标本的事吧。”罗飞说道,“这活以前不是都交给余婧去干吗,这两天怎么要你亲自动手了?”

“因为她根本没好好干。她让太平间的苗师傅帮自己干活,每天给对方五块钱,这事被我发现了。”

“她只要能完成任务就行了嘛,你管她是自己干还是雇别人去干呢?”

柯守勤沉住气反问:“那你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你只是不想在半夜时分被苗师傅撞见吧?”

柯守勤听出了对方的潜台词:“你觉得我会在半夜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就找了个理由,不叫余婧烧标本了,免得苗师傅半夜过来打搅到我?”

罗飞点点头,然后又说:“这只是一种猜测。”

“那就请你说得直接点吧,我半夜在干什么?”

“烧一些东西。”

“烧什么?”

罗飞却又跳开思路问道:“你具体是什么时候把烧标本这活给收回来的?”

柯守勤回答说:“三天前。”

“三天前。”罗飞眯起眼睛,“那差不多就是李俊松遇害的时间啊。”

柯守勤愣了一下,愕然道:“你认为我在烧李俊松的尸体?”

“协查通告已经在全市范围内发布了好几遍。可是到目前为止还是没人发现李俊松的躯体,这说明凶手找到了隐匿尸体的好办法。”罗飞耸着肩膀说道,“正好你们这里有个焚烧间,我就随便联想了一下。”

“你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柯守勤冷笑道,“不过这座小楼的入口处可是装着监控的。现在就请你们到保卫科查一下,看看这几天夜里我有没有过来烧过什么东西。”

“我也注意到那个监控了。摄像头是正对这楼门口那条小路的。对于熟悉地形的人来说,只要从楼的侧面贴着墙根走,应该就可以避开监控了吧。”

“所以即便监控查不到,我也还是不能洗脱嫌疑?”

罗飞摊摊手:“谁叫这事巧了呢?正好在李俊松遇害的时间点上,你把焚烧标本的活接了回来。”

“那我可真是个傻瓜!”柯守勤有些愠怒地咧开了嘴,“难道我不能提前几天吗?李俊松在遇害前一周就失踪了,我的行动却一点计划性都没有?再说了,就算我想要避开苗师傅,我也不用这么折腾吧?我完全可以等苗师傅烧完标本之后再进去嘛!何必给自己惹上这么大一个嫌疑?”

“这么说也有道理哦。”罗飞捏着自己的下巴,“不过我还是想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你为什么要自己来烧这些标本。”

柯守勤再次控制了一下情绪,然后他严肃地看着罗飞,问道:“你知道病理科是什么地方吗?”

“是做病理分析和死亡鉴定的地方。”

“没错。送到这里来的,或者是病理标本——我们要根据这些标本做出准确的诊断;或者是尸体——我们要针对尸体做出死因分析。所以这座两层小楼,虽然从来没有病人活着进来,但这里却是决定病人生死的地点。你觉得那些标本很脏吗?可是每一个标本都对应着一条鲜活的生命;你觉得尸体可怕?可是我们每个人终有一天都要来到这里,接受人生中最后一次诊断。这就是病理科存在的意义。我为什么不能容忍余婧的做法?因为她侮辱了这个神圣的地方——她用五块钱把这些标本给卖了,这是对生命的践踏!”

罗飞沉默着,似乎被对方的这番言辞打动了。片刻后他挥了挥手:“好吧。我尊重你的这种情感,我们换个话题。”

柯守勤抱着胳膊,摆出一副“悉听尊便”的态度。

“说说半年前你给王钰做的那次死亡鉴定吧。”罗飞问道,“你为什么要给出一个对医院、对同事都非常不利的结果?”

柯守勤的回答非常简单:“因为这个结果就是事实。”

“嗯——”罗飞沉吟了一会儿,从另外一个角度来切入这个话题,“你知道吗?王景硕曾经出现在金山体育场的赎金交易现场,不过后续的调查发现,他只是被绑匪利用了,成为干扰警方视线的幌子。这一招固然阴险,但也暴露出了绑匪的一些马脚。”

柯守勤的脑子转得很快:“绑匪肯定是了解半年前那场医疗纠纷的人。”

“那场纠纷就是你制造出来的,对吧?我这话是有点过分,但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然后李俊松丢了工作,进而导致庄小溪要和他离婚。而王景硕也被绑匪利用。这些事情放在一起的话,总是叫人忍不住去设想它们之间的关联??”

“没错,这些事很像是我一个人做的呢。”柯守勤“哼”了一声,又说,“不过我明确告诉你,哪怕我能预料到后来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我也仍然会给出一个真实的结果!”

“这是你的职业态度,是你的原则,从不动摇?”

柯守勤坚定地点了点头。

罗飞凝视着对方,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既然这样,那前两天鉴定的那颗心脏呢?为什么要调包?”

柯守勤的目光一跳,似乎没料到对方会提出这个问题。他和罗飞对视了一会儿,反问道:“这事是肖嘉麟告诉你的吧?”

罗飞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就知道是他。”柯守勤的嘴角一挑,露出蔑笑,“这个小人!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上个月往病理科安插了一个技术员,特意来盯着我的。心脏这事终于让他抓住了把柄。”

“你不要解释一下吗?”罗飞觉得有些奇怪。面对自己的询问,柯守勤一直都在针锋相对。这会儿怎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了?

“有什么好解释的?”柯守勤竟然硬邦邦地把罗飞顶了回去,“这事跟你又没关系!”

“也许很快就有关系了。”罗飞提醒对方,“保险公司已经在进行内部调查了吧?如果他们确信有骗保嫌疑,那就成了刑事案件,到时候还得交到我手上。”

“那就等刑事案件的时候你再来吧。”

“真要等到保险公司报案,那我们可就要对你采取强制措施了。”罗飞摇了摇头,不太理解对方的态度为何如此强硬。

突然间有人说道:“不,罗警官,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说话的人不是柯守勤,而是一个女孩。屋内三人循声看去,出现在门口的正是余婧。

柯守勤一怔,随即凶巴巴地喝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我??我去收拾书包了。”余婧一边说一边展示着自己的背包,不过那个小包显然不用花这么长的时间来收拾。女孩多半还是有意要在门外偷听一会儿吧。

“赶紧走!”柯守勤不耐烦地挥着手,“这里没你的事!”

“怎么没我的事!”余婧鼓足勇气顶撞了对方一句,然后又转过头来对罗飞说道,“柯老师并不是有意要调包的。只是??只是原来那颗心脏被我给弄丢了。”

“哎呀!你胡说什么呢?”柯守勤拍着桌子站起来。

心脏怎么会弄丢?罗飞思念一转,瞬间已明白了七八分。他看着那女孩问道:“被苗师傅给烧了?”

“是的。”余婧看看柯守勤,又看看罗飞,怯生生说道,“那天做完鉴定,我把心脏放在了分析室。后来忘了收好,结果和要清理的标本混在了一起。苗师傅也搞不清楚,晚上过来一起烧掉了。”

柯守勤眼见着女孩把真相说了出来,他闷哼一声,重重地坐回到椅子上。一旁的罗飞则暗暗点头:原来如此!这一连串的事情都可以讲通了——先是余婧弄丢了心脏,这便暴露了雇用苗师傅的事情。然后柯守勤才不让女孩继续烧标本,同时另找了一颗心脏来顶替。

却听余婧又继续说道:“我原来以为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刚刚才知道保险公司已经在查??但柯老师真的没有骗保,他出具的报告绝对是真实的。你们千万不要抓他!”说到最后,由于又急又怕,她的声音里已经带出了哭腔。

“你怕什么?”柯守勤忍不住又站了起来,“我们每一步检测都是有记录的,经得起检查!只要我不做亏心事,谁能抓得了我?”

“但是弄丢心脏的事情终究掩盖不住了吧?”罗飞看着柯守勤说道,“到时候家属闹起来,总得有人来承担责任。”

“这是我的责任,我自己来承担!”余婧一边说一边勇敢地挺起了胸膛。

“你承担个屁!”柯守勤一句话就把女孩骂了回去,“你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出了这种事情,至少是个记大过的处分。你还想不想毕业了?”

女孩瘪了瘪嘴,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泪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这事让我处理就好了嘛。肖嘉麟这个王八蛋,他也就欺负欺负李俊松,他敢把我怎么样?”柯守勤豪气万丈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然后又对着女孩凶道,“所以说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就会在里面添乱!笨蛋,十足的笨蛋!我真是受不了你!”

余婧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地滚了下来。

“别哭了!赶紧回去!”柯守勤用不容抗拒的口吻命令道。女孩乖乖地转了身,抹着眼泪离开了。

柯守勤坐回到椅子上,他平息了一下激动的情绪,然后看着罗飞说道:“罗警官,现在所有的事情你全知道了。你想要让那个笨蛋没法毕业吗?”

罗飞笑了:“我只是在调查李俊松的案件。所以和李俊松有关的一切细节,我都要知道真相。至于那颗心脏到底是谁弄丢的——这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柯守勤也笑了。这是他面对罗飞以来,第一次露出如此友善的笑意。

“学生给那家伙起了个外号,叫柯镇恶。”在离开病理科的路上,罗飞把这事告诉了尹剑。

“嗯,怎么了?”

“你不觉得很形象吗?”

“对啊,那家伙对学生可真凶??”

罗飞却摇了摇头:“不是凶的问题。你没看过小说吗?柯镇恶虽然令人讨厌,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坏人。”

  如果觉得原罪之惩罚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周浩晖小说全集悖论雅库玛的诅咒摄魂谷周浩晖小说作品集致命的遗嘱原罪之惩罚暗黑者外传:惩罚(死亡通知单外传)暗黑者3离别曲暗黑者2宿命死亡通知单:暗黑者死亡通知单4死亡通知单3离别曲邪恶催眠师3:梦醒大结局生死翡翠湖斗宴(烟花三月)原罪之承诺恐怖谷(刑警罗飞系列之3)鬼望坡(刑警罗飞系列之2)凶画(刑警罗飞系列之1)邪恶催眠师2邪恶催眠师死亡通知单之离别曲死亡通知单死亡通知单2·宿命,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