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猿夺卷 行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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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德骑在马上,眼见着满营地的人瞬间不见了,只剩下身边十几个亲信。亮如白昼的灯火变成了零星几支并且正快速暗去。他始终都挺直身躯没有动,只是暗暗地在嘴角上漾起一丝笑纹。“来人,带上倪大丫回潭州。”唐德压低声音吩咐手下,似乎是怕什么人听到一样。“庄主,那倪大丫不见了!”立刻有唐德的手下回道。唐德这时才将笑纹陡然收回,横眉厉声说道:“通知外围守护,全力搜捕倪大丫。同时通知御外营协助,其他任何事情全都放下延后。”唐德的思路是正确的。那皮卷就像一块多肉的骨头,而几国秘行力量个个都像是凶悍的野犬。加入骨头的抢夺不但很难得到皮卷,而且还有被野犬所伤的可能。但是那皮卷是倪大丫一直携带的东西,这世上可能就倪大丫一人知道其中的内容了。所以控制住倪大丫也就相当于得到一个活的宝藏图。但是唐德并不知道,倪大丫拿到那皮卷其实也才半天不到的时间,就算看了也不可能记住。而且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他也不知道,那倪大丫已经找到此地的一处墓穴,并且启开了一个极为隐蔽的口子。在范啸的掩身技艺和哑巴的射杀技艺的帮助下,他们要进入那个隐蔽的墓道并不算太难。而一旦进入后,要想找到倪大丫那就得再有一个和倪大丫同样厉害的盗墓高手。这夜过后,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时,楚主周行逢接到了一众聚义处的呈报。这份呈报的内容有些复杂,但是却一点都不杂乱。虎禅子一介草莽武夫竟然将事情梳理得井井有条,而且基本没有偏颇。“宝藏皮卷出现”,这是呈报的第一条,是所有事情发生的前提,也是最让周行逢兴奋的消息。“是唐德设兜让携皮卷的倪大丫现身的。”这一条周行逢也很满意,如果虎禅子不能将皮卷得到,他情愿让唐德得到。他非常了解自己这个女婿,知道唐德的弱点。即便唐德真的生有异心,他也有十分的把握拿到唐德手中的任何东西。“出现了多股人马争夺皮卷。从特征上看有南唐夜宴队、蜀国不问源馆、大周御前特遣卫。藏宝皮卷最终被蜀国不问源馆所得。”看到最后一条周行逢一拍虎案断然站起,高声对手下人说道:“吩咐下去,楚境内所有通往蜀国的村卡、寨关、城镇、州府,全部闭关严查。让各道驻军配合州府衙门,增设临时查卡,特别是在荒途野径处。由刑部抽调寻踪辨迹的高手会同一众聚义处分段、分片查找。总之,不得让一个不问源馆的人逃回蜀国。不!是不让任何一个蜀人逃回蜀国。”周行逢已经是久修长磨之人,平时总是一副沉稳的面容。今天突然显现出如此的狂横霸气,那是真的急了。一个可以帮助自己君临天下的宝藏秘密明明已经在鼻子底下了,却眼睁睁被别人叼走了。但是周行逢毕竟是周行逢,霸气才现就又马上收敛。不仅收敛,而且还陷入沉思,因为此时他看到了呈报上的第四条。“另有几队黑衣人参与争夺。从攻势队形上看,是出自兵家,格杀招式也是战场上最直接、最实用的。所有衣着特征都看不出他们来自哪里,但众多遗留现场的尸体中,有两具身上烙有‘芈’字印。”这一条让周行逢感到了害怕,比没有得到宝藏皮卷还要害怕。因为楚地最早为芈姓熊氏的封地,在一些正脉传承的芈姓熊氏家族中,男孩的成年礼就是在身上烙‘芈’字印。也就是说,这几队突然冒出来争夺上德塬族人、争夺宝藏皮卷的黑衣人,是楚地军队乔装改扮的。是谁暗中指使的这些人?暗中指使的人到底有着什么企图?周行逢当然会害怕,因为这些信息都在明确地告诉他,自己辖下有人在觊觎他周氏的基业。齐君元雇佣了马车择路而行,想尽快穿过楚地腹地到达呼壶里。因为已经过去两个多月的时间了,根本不知道后续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楼凤山在呼壶里的阴阳玄湖很可能已经变成一处弃地。就算目前还未变成弃地,但操控之人一旦知道自己还活着,并且正赶往呼壶里寻找真相,那么阴阳玄湖很可能即刻间就被舍弃,以免自己从那里寻到线索追查下去,最终坏了别人的计划。齐君元赶路的速度虽快,但他一路却不失小心谨慎,全是选择城外小道、山间野径而行。毕竟自己已经成为九流侯府的目标,危险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可能是否极泰来的原因,最近一直倒霉的齐君元终于到了幸运的阶段,这一路下来全是顺风顺水,没碰到一个可疑的人。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九流侯府早就将他列为“没影儿”了(死人、鬼魂、不存在的人才没有影子,所以这词是指已经被杀死的目标),已经完全放弃对他这个豁边儿(意外逃出)刺客的追查。但是就在这两日之中,齐君元突然觉得沿途的情形有所变化。这倒不是因为在他附近出现了什么可疑的人,而是沿途一连出现好多人都将他当成可疑的人严加盘查。这些人很明显不是九流侯府的人,从穿着、装备上看都是楚地的军卒、官差。盘查的卡位不仅设在城镇关口、官私重道,甚至就连一些不常有人走的城外小道、山间野径也都设下了卡点。这么大范围又如此大张旗鼓的行动必须是官府行为,而且主持这种行动的官家级别肯定不低。齐君元只经过两个小卡口后便觉得不对,因为他看出卡口盘査的对象主要集中在江湖人身上。盘査的过程非常仔细,搜身、翻货、抖碎、核辕(抖碎、核辕都是五代和宋代衙役的行话,抖碎意思是检查随身包袱行李,核辕是指检查车辆、马匹有无异常。水浒中有个险道神郁四宝,据说就是个抖碎、核辕的高手),等等。齐君元满身的钩子虽然丢了一部分,但是留下的数量仍是可观。他前面经过的是两个在荒郊僻径设置的临时小卡口,盘查军卒衙役都缺少经验,同时因为对突然调至的环境很不满,盘查时都心不在焉,所以齐君元只谎说自己是贩卖捕鱼器具的便蒙混过关了。虽然多了两关,但齐君元却怎么都不敢继续往前走了。前面的卡口会是什么人在盘查?盘查的力度又是如何的?一旦遇到哪个稍懂些江湖事情或捕鱼技法的,那自己肯定会脱不了身的。从眼下这设卡搜捕的规模来看,那些重要路径和城镇关口上肯定会有这样的高手,所以齐君元不敢冒险。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个杀人的人,也是皇家、官府最忌讳的人,估计还是和他们追捕对象性质相近的人。于是齐君元当机立断,悄然弃车,然后独自从荒野无人处穿行,只择方向不循路。那赶车的车夫全然不知齐君元何时下的车,是无意间回头才发现雇车之人早已没了踪影,只是在车厢里留下了一串铜钱作为雇车钱。齐君元虽然是在荒野中行走,但是在经过荒村野户时都要去人家门口窗下去偷听到些谈话,借此了解楚地发生的事情。再加上他对各处卡口分布以及官家兵马运动方向的分析,很快就将前因后果了解得八九不离十了。楚地的官家行动竟然是楚主周行逢亲自下令并主持的,而针对的正点子是蜀国不问源馆。齐君元并不知道周行逢为何要对付不问源馆,但他却推测这件事情很大可能与上德塬的秘密有关。很快,就连荒野中的道路也都不好走了。官兵、衙役的设卡范围在进一步扩大,而且荒野之中也会不时有大批的兵卒走过,像是撒网似的密集搜索,又像是在进行着频繁的军事调动。从这些兵卒行动的轨迹上看,他们是在有意识地向荒山野岭的范围推进。而从这些兵卒所携带的武器械具上看,应该是准备活捉某些人或某种兽子。齐君元之前了解到的信息是说蜀国不问源馆的人拿了楚主周行逢什么东西,这才展开如此大规模的搜捕。现在看来这消息还是很有几分正确性的,因为只有不问源馆这股秘行力量中又有高手又有铜甲巨猿那样的兽子,所以这些兵卒才带着那些活捉人和兽子的器具。在差点又和两股快速移动的人马迎面撞上后,齐君元已经不是觉得路不好走了,而是根本不敢走了。那两股人马有一股他能辨别出来,是大周的虎豹队。赵匡义带领的虎出林、豹跳岩本身就善于山岭树林中的行动,然后现在又有南平“千里足舟”作为支持,所以反应和运转的速度要比薛康的鹰狼队快许多。另一股人马齐君元完全辨认不出,这里面个个都是高手,而且组织很是严密,几乎是将南唐夜宴队和大周的虎豹鹰狼队的优势结合在了一起。从他们行动的路径和模式来看,这些人是不惧楚地各处官设关卡的,所以他们很有可能是周行逢手下的秘行力量。齐君元的猜测一点没有错,这股人马正是虎禅子手下一众聚义处的人。齐君元觉得自己应该是无意之中闯进了一个处处凶险的捕场之中了。但是让他感到悲哀的是自己也正好是一个猎物,一个南唐顾子敬、楚地唐德、南平九流侯府,以及三国秘行力量都想捕捉到的猎物。在这捕场中,自己不管落入谁的手中都算得上一个意外之喜。齐君元高估自己了,因为他还不知道宝藏秘密的皮卷已经露了相,而且已经在不问源馆的手中了,所以他在一些人眼中已经大幅贬值,甚至是毫无价值。人怪异其实齐君元如果在这个时候选择原路往回退走的话,他还是可以顺利远离危险的。因为楚地所有封堵、围捕的路径和范围都是针对蜀国的,兼带些往南往北的路径和重要区域。这样一个范围其实已经是将不问源馆的人定位了,现在只是怕他们携带皮卷乔装混出,这才密密匝匝地设下了重重关卡。但是齐君元想尽早赶到呼壶里,他有种预感,自己要是去晚了的话将会失去所有的线索。所以明知道前方危机重重,他依旧是硬着头皮继续前行。心中只期盼过了这一段地界之后围捕盘查的力度能够缓和一些,让自己顺利脱出目前的困境。但是当齐君元走到方茂寨时,他彻底绝望了。这地方真的就如同个铜墙铁壁般的桶子,明着的楚地官兵衙役和暗着的各路秘行力量处处都有安插。如果这里真的是铜墙铁壁齐君元或许还有办法翻越过去,问题是眼下的铜墙铁壁都是活的,都是高手,都是蛛丝马迹、风吹草动全不会放过的硬爪子。可以这样说,此处不是杀场,但是就连鸟雀都很难活着飞过。这里没有刻意布设的兜子,但是铺满了兵卒和高手的情形已经将这里变成了最厉害的兜子。幸好被堵在方茂寨前的人不止齐君元一个,连车马带行人倒也算得上很大一堆。齐君元躲在人群之中,就像一堆豆子里的一粒豆子。根本没有特点的相貌、装束很难引起注意,所以他甚至比那些真正的老百姓还要安全。方茂寨两边天沟,全是千仞的悬壁,必须是从寨口过八百步山梁才能通过。而寨口的守卫连盘查、搜身这类的事情都不做了,转而直接告知此处根本不予通行。因为据他们说被追捕的罪犯就在附近这一带,为防止他们蒙混逃脱,更是防止他们买通或要挟本地人将盗夺楚主的宝贝带过卡口,所以在捕获他们之前,一律不放人通过方茂寨。齐君元自始至终都没有研究如何通过方茂寨,即便那里仍然可以在盘查无问题的情况后放行,他也没有想过要从那道石梁上过去。因为在这样一个聚集了太多高手的地方,他想要再次蒙混过关是没有可能的。齐君元到这里来是为了找漏洞的,找一条别人都会疏忽而他却能发现到的可行之路,找一个也许可以让自己不动声色就突破出去的薄弱点。他相信如果这样的漏洞存在的话,肯定就在兵卒守护的寨口附近。山林荒郊中的守护力量肯定没有寨口这么聚集,但安插在那里的都是高手,一个人就能控制住很大一个范围。在那种守护范围呈交叉、重叠、铺展的环境中,不可能有漏洞,更不可能有连续的呈一条路径形状的漏洞。齐君元之所以会绝望,是因为在方茂寨寨口的附近他也没有找到漏洞。躲在人群之中,从人群的空隙中朝寨口瞄了几眼,齐君元便立刻确定此处的防守不是一般人设置的。鹿角丫杈加长杆矛为最外防守层;然后车弩和强弓为第二层;绊索儿、抛裹网为第三层;连发快弩和飞枪为第四层,最后一层为盾甲快刀队加大刃翅镗。这样的布置不要说自己,就是一个比自己技击功力高过数倍的高手或者几个高手的组合,都是无法由此闯过去的。而且其中第三层的抛裹网,第四层的连发快弩,第五层的大刃翅镗,显然都是临时增加的配置,是专门用来对付高手和大兽子的。齐君元放弃了找到漏洞的念头,打算趁着人多先离开人来人往的寨口位置,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静下心来再想对策。但就在他准备移步从人群后方退出时,突然间觉得自己身后不远有着某种异常。于是立刻强行止住了自己的脚步,就像止住迈入深渊的脚步,心中一阵狂跳。但齐君元毕竟是齐君元,只是转瞬间,他便以随意的姿势调整好自己的内外状态,平复了心跳,然后用敏锐的眼角余光快速寻找所觉察的异常到底是什么,又是来自何处。两粒豆子,虽然也是一堆豆子里的两粒豆子,但他们还是被齐君元这粒豆子辨认了出来。其实作为杀手,要想像齐君元那样完全成为混在一堆豆子之中的一粒豆子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因为除了相貌装束没有丝毫突出特征外,还必须在气质、神情方面也可以做到和其他人没有太大差别。这也是齐君元隐号“随意”所要表现的一个方面,他可以将自己的一切融入到周围的意境之中,并随着周围的气氛、情绪运转。而这一点是其他杀手很难做到的,他们也许可以在外表上没有任何异常,但是他们的神情、气质往往会暴露出他们与周围人的格格不入。那是一男一女,都已岁近中年,从外形打扮上看,他们像是山农,茅草鞋、竹背篓、油布衫,都是山中采药的标准装束。另外,这两人皮肤黝黑粗糙,满面尘霜,这也是山农该有的特点。其实就从这两人的外表来看,他们没有一丝异常,混在人堆中也没有丝毫突出。但是齐君元却是从两个细节上发现到他们的不同,一个是这两人的茅草鞋磨损很大,而且是足跟多过足掌。这应该是在平常路径上长途跋涉才有的磨损特点,而不是常常攀山的磨损特点。这说明两人并非附近的山民,至少在到达方茂寨之前他们曾走过很长的路途。而另一个细节是这两人的表情,他们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因通不过方茂寨而心焦担忧,眼光笃定、表情镇定,完全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样子就像是到此处来观望一下事态的发展而已。齐君元以很自然的状态往那两人的方向靠近了些,因为他觉察出的细节完全可以证明这两个人至少是有些怪异,所以想近距离对他们做更多的观察和了解。不知道为什么,齐君元心中忽然冒出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要想不成为误入捕场的猎物,要想成功通过方茂寨,这两个怪异的人或许是唯一可利用的途径。”离着那两人大概还有五步的样子,齐君元停住了自己的脚步,因为那两人几乎同时朝他瞟过一眼。这一闪而过的目光中有灵动、有警觉、有敌意,但这些都还算正常,真正让齐君元停住脚步的原因是这目光中还有兽性和诡异,就像某种谨慎又毒狠的动物。不过结果还是很幸运,齐君元并没让这两人产生怀疑,他们的目光瞟过之后便立刻恢复成原来的状态。依旧站立在人堆中往前面观望,只是他们的视线范围比其他人要宽广得多,而且是完全排除了方茂寨寨口的范围。齐君元顺着那两人的视线范围大概揣测了下,最终的发现让他心中微微一惊。这两人竟然完全和自己相反,他们是在山林荒郊中高手守护的范围中找漏洞,在自己认为完全没有漏洞的范围内寻找漏洞。齐君元知道自己不能再往那两人处靠近了,刚才没有让这两人产生疑心已经非常侥幸。但是齐君元又有些不甘心,他对这两个人充满了好奇。他非常急于想知道这两个人的来历和路数,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在那些高手守护的范围内寻找漏洞,又能不能找到漏洞。又一次的移动只迈出半步便立刻停住,意境中出现的异常感觉告诉齐君元应该立刻停止。刚才那两人虽然没有对他起疑,但他们也已经有所觉察。就在他要再次接近那两人时,突然闻到他们身上发出一种奇怪的味道,也或者是几种味道混合而成的奇怪的味道。那味道冷晦、腥臭,给人一种暗黑、恶心的感觉。就像是尸体化成的腐土,又像是黑暗里嗜血的阴魂。而这味道是一般人人很难嗅闻出来的,除非是经常接触死亡的人。齐君元开始害怕了,就如同有一把涂满毒汁的快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那么害怕。因为他发现这是两个怪异的人,他们的怪异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是一种气质也是一种气势。这怪异从外相是看不出的,也不是一般人可以看出的。但怪异之人往往有非常之能、超常之举,所以齐君元并不能确定这两个人对自己而言到底是福是祸。坠上他们或许可以顺利通过方茂寨,但坠上他们的另一个结果可能是还未通过方茂寨自己就已经尸骨无存。那两个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齐君元离得只有四步半远的距离,却一个字的内容都没听见,只捕捉到几个单一的语气音。也或许这两人之间的交流就只有这几个语气音,是他们之间独特的交流语言,就是为了防止别人听出他们所交流的内容。两人说完话后便慢慢地从人群中退出,转而往西边走去。而那个方向根本没有通过方茂寨的路,只有深不见底的天沟。难道他们有什么办法越过天沟?如果无法逾越天沟的话,沿着天沟往西而行最终到达的地方是天威关,那里是一个防守和设施比方茂寨更加严密的关卡,估计更加没有机会通过。齐君元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远远地跟着这两人往西边走去。因为那两个怪人给了齐君元不一般的感觉,所以他格外小心,以全神贯注、全身戒备的借形跟踪法紧紧地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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