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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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夕阳出现在正前方,接着到了右侧,这就说明他们正奔赴西南方向,在朝德国进发。格雷戈里觉得这一点显而易见,可当他说给战友们听时,他们一个个都十分惊讶,对他很是佩服——这些人几乎都不知道德国的具体方位。

这是格雷戈里第二次坐火车,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的情形。当时他刚满十一岁,母亲带着他和小列夫去圣彼得堡。父亲几天前刚被绞死,格雷戈里幼小的心中充满恐惧和悲伤,但孩子就是孩子,坐上火车让他兴奋不已——庞然大物般的车头散发的机油味,巨型的车轮,三等车厢热情友好的农民,还有飞掠乡村田野的惊人速度。这些快乐的记忆重新涌上来,让他不禁感到自己在经历一场既兴奋又可怕的冒险。

不过,这一次他坐的是拉牲口的车厢,除了军官,所有人都是这样。车厢里大概有四十个人:皮肤苍白、目光狡诈的圣彼得堡工厂工人,留着长胡子、说话慢条斯理、看什么都新奇的农民,还有五六个黑眼睛、黑头发的犹太人。

格雷戈里旁边就坐着一个犹太人,他自我介绍叫大卫。他说,他父亲在自家后院制作铁桶,然后拿到各村去卖。他还说现在军队里有很多犹太人,因为免除兵役已经越来越难了。

他们都归加弗立克中士领导,这个正规军人焦躁不安,咆哮着发号施令,满口污言秽语。他把这些人一概当成农民对待,骂他们是“牛屎棍”。

中士跟格雷戈里年龄相仿,这种岁数不可能参加过1904年到1905年的日俄战争,格雷戈里猜想他这样大呼小叫是在掩饰心里的恐惧。

每隔几个小时火车就在乡下的某个车站停一下,士兵们统统下车。有时候给他们菜汤和啤酒,有时就只有白水。列车行驶的时候他们就坐在车厢地板上。加弗立克教他们如何擦枪,如何跟不同级别的军官打招呼敬礼。见到中尉和上尉要说“长官”,更高级别的将领还有一系列递进的尊贵称呼,直到被称作“我最高的荣光”——这些人都是贵族。

第二天,格雷戈里估计他们已经到了俄国统治的波兰境内。

他问中士他们到底属于哪个部队。他知道同来的这些人属于纳尔瓦编成团,但没人告诉他们到底被安排到哪个作战部队。加弗立克说:“这他妈的跟你没关系。让你去哪儿就去哪儿,吩咐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格雷戈里猜测他自己也不知道。

又过了一天半,火车停在一个叫作奥斯特罗伦卡的镇子上。这地方格雷戈里从未听说过,但他看出铁路线已经到了尽头,猜测这地方一定离德国边境很近。几百个货车车厢正在卸货。装卸工人驾着马匹把巨大的枪炮抬下火车,一个个汗流浃背。成千上万名军人围聚在四周,脾气暴躁的军官正在竭力把他们召集在一起,以连或排为单位分组。与此同时,大量物资必须搬到马拉的大车上——切成半扇的肉、麻袋装的面粉、啤酒桶和装满子弹的板条箱、整箱的炮弹,还有成吨的燕麦,那是所有马匹的饲料。

格雷戈里在一个集合点见到了安德烈王子那张让人厌恶的脸。他穿着一身华丽的制服,但格雷戈里还看不懂那些徽章和条纹,弄不清他所属的军团和官阶。王子高高骑在一匹枣红马上,身后跟着一名下士,提着一只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格雷戈里想:我现在该一枪打死他,替我父亲报仇。不过这是个愚蠢的念头,但他还是忍不住摸了摸步枪的扳机,看着王子和他的鸟笼消失在人群里。

天气炎热干燥。当天晚上,格雷戈里跟同车厢的人一起睡在地上。他发觉自己跟这些人组成一个排,即将面对不可预知的未来。第二天早上他们见到了负责的军官,一个名叫托姆恰克的少尉,年轻得让人有点不放心。他领着他们走出奥斯特罗伦卡,沿着大路朝西北方向行进。

托姆恰克少尉告诉格雷戈里,他们被编在克留耶夫将军指挥的第十三团,属于萨姆索诺夫将军统帅的第二集团军。格雷戈里把这消息传达给其他人,他们听了都害怕起来,觉得“十三”不吉利。加弗立克中士说:“别斯科夫,我说过少管闲事。”

出了镇子不远,铁路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通向森林的沙土路。载运给养的马车走不了了,几个马夫很快发现一匹马根本无法将沉重的军需物资拉过沙地。他们解开所有马匹,重新配成两匹马驾辕的马车,另一半没有马拉的大车只得丢在路边了。

他们走了一整天,晚上依旧露宿野外。每晚临睡前,格雷戈里都对自己说:又过了一天,我还活着,还能照顾卡捷琳娜和她的孩子。

这天晚上托姆恰克没有收到任何指令,所以第二天上午大家都坐在树荫底下待命。格雷戈里挺高兴,昨天的行军让他两腿生疼,新靴子也很不合脚,现在可以好好歇息了。那些农民倒是习惯这样整天走路,嘲笑城里来的士兵。

中午时分一个通信兵送来指令,要求他们上午八点,也就是四个小时以前出发。

没人为行军的战士供水,因此他们只得喝井水,或者从路上经过的小溪里取水。很快他们就学会一有机会就喝个够,把军用水壶装满。他们也没有任何炊具,唯一的食物是配发的一种硬面饼。每隔几里地,他们就会被派去帮忙把带轮的大炮拖出沼泽或者沙坑。

一直行军到太阳西沉,然后又是在树下过夜。

第三天晌午,他们终于走出了树林,成片熟透的燕麦和小麦展现在眼前,田间还立着一幢小巧漂亮的农舍。这是幢两层小楼,有个陡峭的斜坡屋顶。院子里还有水泥砌成的井台,那个低矮的石头建筑看着像是猪舍,但十分干净。这地方就像是有钱地主的家,或许是某位贵族的小儿子。但院门紧闭,冷冷清清。

沿着这条穿过整个村庄的道路,又往前走了三里多地,大家吃惊地发现到处都是这样被遗弃的房子。格雷戈里恍然大悟——他们已经越过边界进入了德国,这些奢华的房子都是农户的住宅,他们举家带着牲畜逃亡,躲避大举压境的俄国军队。可怎么没看见穷人的破烂窝棚呢?猪和牛的排泄污物哪儿去了?为什么没有那种摇摇欲坠的木板牛棚、打补丁的围栏、带窟窿的棚顶?

士兵们高兴地欢呼起来。一个农民兵嚷道:“他们都被我们吓跑了!他们害怕俄国人。我们不用一枪一弹就能拿下德国!”

格雷戈里在康斯坦丁的讨论小组里了解到不少情况,他知道德国的计划是先征服法国,再回过头来对付俄国。德国人没有投降,他们要选最佳的时机开战。即便如此,他们毫无抵抗就放弃了大片上好的疆土,实在让人惊讶。

“长官,这是在德国的哪个地区?”他问托姆恰克。

“他们把这儿叫作东普鲁士。”

“是德国最富的地区吗?”

“我看不是,”少尉说,“我没看见这儿有什么宫殿。”

“普通的德国人就这么富裕,住这种房子吗?”

“应该是吧。”

托姆恰克看上去刚出校门,不比格雷戈里更有见识。

格雷戈里继续走着,但心情有些低落。他原以为自己见多识广,但没想到德国人竟然住得这么好。

还是伊萨克道出了他的疑惑。“我们的部队已经养不活我们了,虽说连一枪一弹还都没放呢,”他平静地说,“可看看这儿,到处整齐有序,猪都有石头房子住,我们这副德性怎么打得过人家?”

欧洲事件的进展让沃尔特欢欣鼓舞。预计战争不会久拖不决,德国人胜利在望。圣诞节前后他就能跟茉黛重聚。

除非他死了。但即使他战死沙场,也是带着快乐赴死的。

每次回想起他们共度的那一夜,他就会感到一种令人震颤的喜悦。他们没有把那珍贵的分分秒秒浪费在睡觉上。他们不停做爱,一连做了三次。开始时困难重重,令人心碎,但这恰恰强化了随之而来的愉悦。中途停下来的时候,他们肩并肩躺着闲聊,相互爱抚对方。这种交谈跟其他任何场合下的都不一样。所有沃尔特能跟自己说的话,他都能跟茉黛说。他从未有过如此接近另一个人的感觉。

拂晓前后,他们吃光了一大碗水果,以及整盒巧克力,然后,他们就必须离开了——茉黛要偷偷溜进菲茨的大宅,在仆人面前装出一副清早外出散步的样子;沃尔特要回自己的公寓,换掉衣服,收拾行囊,嘱咐他的随从把没带走的东西运回柏林。

他们坐上出租车,驶过从骑士桥到梅费尔那段很短的路。两人紧紧拉着手,只说了几句话。沃尔特让车在菲茨宅邸的拐角停下,茉黛在绝望的激情中一再亲吻他,之后,她匆匆离去,顿时让他黯然神伤,不知自己是否还能见到她。

战争开始时事态良好。德国军队狂风暴雨般穿过比利时。南部的法国一怒之下入侵了洛林,却毫无作战策略,被德国的大炮打得落花流水。现在他们已全线溃退。

日本与英法两国结成盟友,却刚好把远东的俄国士兵解放了出来,调派到了欧洲战场。不过,美国人宣布他们保持中立,这让沃尔特备感安慰。他不免感叹起来:世界实在是太小了。日本地处远东,而美国则在最西面。这场战争波及了整个地球。

据德国情报部门的消息,法国人的电报雪片般发往圣彼得堡,乞求沙皇进攻德国,以此牵制德国兵力。俄国人的调遣速度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他们的第一集团军仅在开始调集后的第十二天便穿越了德国边境,让世人震惊。与此同时,第二集团军深深插入南部地区,以铁路的终点站奥斯特罗伦卡为起点形成夹击,在一个名叫坦能堡的小镇附近合上钳爪。两支部队均所向披靡。

德国人对此听之任之,显得超乎寻常的迟钝,但这一切很快就终止了。该地区的驻军总司令普里特维茨将军马上被统帅部解职,退休的保罗?冯?兴登堡被召回,还有埃里希?鲁登道夫——资深军官中很少有他这样,名字中没有表示贵族身份的“冯”字,这两人取代了普里特维茨。而且,四十九岁的鲁登道夫也是最年轻的将军之一。沃尔特钦佩他仅仅凭借自身的努力和建树荣升高位,也很高兴成为他的情报联络人。

从比利时去普鲁士的途中,他们在星期日,也就是8月23日那天,在柏林短暂停留的几分钟里,沃尔特得以跟母亲在站台上见了一面,她的尖鼻子因为害了热伤风而涨红着。她紧紧拥抱他,激动得浑身颤抖:“你没事。”

“是的,母亲,我没事。”

“我特别担心祖瓦尔德。那边离俄国太近了!”祖瓦尔德是冯?乌尔里希家的乡村庄园。

“我觉得不会有事的。”

她还是放心不下:“我跟凯瑟琳谈过这件事。”她跟皇帝的妻子关系很好,“还有其他几位夫人也去找过她。”

“你不该去打扰王室,”沃尔特责备地说,“他们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

她用鼻子哼了一声:“我们不能把自己的庄园让给俄国军队!”

沃尔特也有同感。一想到那些粗鲁的俄国农民和他们只会抡鞭子的野蛮领主,横行在冯?乌尔里希家那精心养护的牧场和果园里,他就恨得牙根儿直痒。那些勤奋的德国农民、他们结实能干的妻子、白净的孩子和肥壮的家畜,都该得到保护。战争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他计划有朝一日带茉黛到祖瓦尔德,让他的妻子见识一下这块土地。“母亲,鲁登道夫会想方设法阻止俄国人的。”他希望事情确实如此。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到一声汽笛长鸣,沃尔特只得吻别母亲,登上火车。

沃尔特心里一阵隐痛,他认为自己有责任扭转德国东线的战事。情报专家们曾预测俄国发出动员令后不会如此快速出击,他也是其中之一。一想起这件事,他便感到羞愧难当。不过他怀疑自己并不完全错误,俄国只是匆忙派出部队,既准备不足,又缺乏补给。

当他星期日下午与鲁登道夫的随从一道抵达东普鲁士时,这种怀疑变得愈发强烈。有报告说北面的俄国第一集团军已经停下了。他们刚进入德国境内几公里,按照军事逻辑应该继续向前推进。他们到底在等什么?沃尔特猜测他们断了粮草。

不过南面夹击过来的部队仍在前进,鲁登道夫的首要任务是截住他们。

第二天是8月24日,星期一,沃尔特在早上向鲁登道夫呈递了两份十分重要的报告,都是德国情报部门截获并翻译的俄国无线电通信。

第一份是连内肯普夫将军在早上五点三十分发出的,命令第一集团军进军。连内肯普夫终于又动弹了——但他并非向南挺进,与第二集团军会合形成包围,而是莫名其妙挥师向西,那一线对任何德国部队都不构成威胁。

第二条消息是半小时后俄国第二集团军指挥萨姆索诺夫将军发出的。他下令他的第十三、十五军团追击德国的xx军团,他认为德军是在撤退。

“这实在太了不起了!”鲁登道夫说,“我们是怎么获得这些信息的?”他一脸狐疑,好像沃尔特在骗他。

沃尔特有种感觉,鲁登道夫并不信任他,因为他是军中贵族的一员。

“我们掌握了他们的密码吗?”鲁登道夫质问道。

“他们不使用密码。”沃尔特告诉他。

“他们用明文发布命令?老天爷!可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俄国士兵没有受过太多教育,无法破解密码,”沃尔特解释说,“我们的战前情报评估认为他们缺少有文化的人,无法操控无线电发射机。”

“那他们为什么不使用野战电话呢?电话又不能被截获。”

“我想他们的电话线已经用光了。”

鲁登道夫嘴角下弯,下巴突出,平时总是一副皱着眉头、气势汹汹的样子。“这可能是一出鬼把戏,对不对?”

沃尔特摇摇头:“您无法想象,先生。俄国人几乎无法组织起正常的通信联络。利用虚假的无线信号来欺骗敌人,那就好比要飞向月球,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能力。”

鲁登道夫低下他的秃头,去看摊在桌上的地图。他工作起来不知疲倦,但生性多疑,因此备受折磨,沃尔特觉得他在被一种失败的恐惧驱策着。鲁登道夫用手指在地图上一指,说:“萨姆索诺夫的第十三、十五军团形成了俄国防线的中心,一旦他们向前推进……”

沃尔特立刻明白了鲁登道夫在想什么:可以把俄国人引入一个口袋形的陷阱,从三面将他们包围起来。

鲁登道夫说:“我们右侧有冯?弗朗索瓦和他的第一军团。中心地带是肖尔茨和××军团,他们已经撤退但并不是逃跑,和俄国人认为的刚好相反。而在左侧,距离北面仅仅五十公里的方向上,我们有马肯森和第十七兵团。马肯森正在密切关注北方的俄国军队,但如果这些俄国人走错了方向,倒可以暂时忽略他们,让马肯森向南挺进。”

“这是个绝佳的策略。”沃尔特说。整个思路虽然简单,但直到鲁登道夫说出来,他才彻底看清这一点,这让沃尔特十分佩服。这就是鲁登道夫当上将军的原因吧。

鲁登道夫继续说:“不过,只有连内肯普夫和俄国第一集团军继续按错误的方向行进,这个计划才能奏效。”

“您看到了被拦截的电文,先生。俄国人的命令已经发出去了。”

“让我们指望连内肯普夫别改变主意吧。”

格雷戈里所在的营没有吃的了,但眼前驶来一辆装满铁锹的大车,他们只能挖起了壕沟。战士们轮流干活,每半小时就替换歇息,因此并没有干太久。壕沟挖得不太齐整,但总算可以凑合用了。

这天一早,格雷戈里和伊萨克跟随其他战友占领了一个废弃的德军阵地,格雷戈里发现他们的战壕呈锯齿状,每隔一定距离就会拐弯,这样一来就看不太远。托姆恰克少尉说这种锯齿叫作Z字形壕沟,但他不知道这有什么用。少尉并没有下令让自己的部下按照德国人的样子挖沟。不过,格雷戈里确信这种设计肯定有用处。

格雷戈里还没开过一枪。他听过各种枪炮声,他的部队已经占领了大片德国领土,但到现在他还没开枪打过任何人,也没人朝他开枪。无论第十三军团走到哪里,都发现德国人刚刚逃离。

这太不合情理了。他慢慢发现战争中一切都陷入了混乱。谁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敌人在什么地方。格雷戈里的排里死了两个人,但不是被德国人打死的——一个是不小心用自己的步枪击中了大腿,失血过多而死,快得让人吃惊,另外那个则是被一匹因受惊而脱缰的马踩踏致死。

他们好几天没见到伙夫的马车了。应急口粮已经告罄,甚至连硬面饼也吃光了。从昨天早上开始就没人吃过东西。挖完壕沟,他们便空着肚子睡觉了。好在正值夏季,至少没有受冻。

射击是在次日天亮时响起的。

枪炮声从格雷戈里的左侧传来,尽管有些距离,但他看见榴霰弹在空中炸开了花,看见弹壳落地时突然飞溅的泥块。他知道此时应该害怕,但他并没有。只觉得饥渴、疼痛、无聊,却不觉得害怕。他很想知道是不是德国人也有同感。

右侧火力也很猛烈,就在朝北几公里的方向,但眼前还算平静。“就跟待在暴风眼里似的。”那个卖铁桶的犹太人大卫说。

很快上面下达了出发的命令。士兵们一个个拖着虚弱的身子爬出壕沟,步行向前。“我们真该感谢上帝。”格雷戈里说。

“为了什么?”伊萨克问道。

“行军总比打仗好吧。虽然脚上磨出了水泡,可我们还活着。”

这天下午他们来到一座小镇,托姆恰克少尉说这里是奥尔什丁。他们在近郊列队,随后进入镇中心。

让人吃惊的是,奥尔什丁城里到处是衣冠整齐的德国居民,他们正在照常干着周四下午的事情,邮寄书信、购买食品杂货、用童车推着婴儿散步。格雷戈里的部队在一个小公园里停下,那里有不少男人坐在大树下乘凉。

托姆恰克走进附近一家理发店,出来时胡子已经刮得干干净净,头发也理好了。伊萨克去商店买伏特加却空手而返,他说军队已经在所有卖酒的店铺外面布设哨兵,把士兵挡在门外。

终于有辆马车运来干净的饮用水。战士们排队把自己的水壶灌满。傍晚来临,午后的炎热褪去,又来了几辆大车,装着从镇上面包房购买或强征来的面包。夜幕降临,他们靠着大树睡下。

黎明时连早饭也没吃,他们留下一个营把守镇子,格雷戈里和第十三军团其他人继续前进,离开了奥尔什丁,一路向西南方向的坦能堡进发。

虽然格雷戈里没看到有什么事发生,但还是注意到了军官们的情绪变化。他们在队伍前后跑来跑去,焦急地聚在一起秘密协商着什么。他们提高嗓门吵来吵去,少校指着一个方向,上尉却指向相反的方向。格雷戈里还能听到南北两个方向传来的隆隆炮声,尽管第十三军团正向西进发,炮声却好像移向东面了。

“这是谁打的炮啊?”加弗立克中士说,“是我们的,还是他们?我们正往西走,可为什么它却往东了呢?”这次他话里没带脏字儿,格雷戈里觉得他是真的担心了。

出了奥尔什丁几公里,他们留下一个营的人断后,这让格雷戈里很吃惊,因为他认为敌人在正前方,而不是在后面。第十三军团的人因此减少了,他皱着眉头琢磨起来。

中午前后,他所在的营从大部队分离出来。大拨人马继续向西南进军,而他们取道东南,上了一条穿过森林的大路。

正是在这儿,格雷戈里第一次遭遇了敌人。

他们在一条小溪旁歇息,士兵们纷纷灌满水壶。这时,格雷戈里走到树丛里解手。他刚在一棵粗壮的松树前站定,就听见左侧一阵响动,仔细一瞧,吓呆了——几米外,一个德国军官骑在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上,戴着一顶尖刺头盔,全副武装。

德国人正用一架望远镜朝他们营歇脚的地方瞭望。格雷戈里不明白他在看什么——有树林挡着,他根本看不远。或许他想弄清这些穿军服的到底是俄国人还是德国人。他坐在马上一动不动,就像圣彼得堡广场的纪念碑,但那匹马没那么安静,它来回挪动着,弄出的细碎响动,提醒了格雷戈里。

格雷戈里小心地系上裤子,拿起步枪向后退,躲进了树丛。

突然,那人动了一下。格雷戈里吓得打了个哆嗦,生怕他发现自己。不过,那个德国人熟练地掉转马头向西,那马扬起四蹄,一路小跑而去。

格雷戈里匆匆跑回加弗立克那里,报告说:“我见到了一个德国人!”

“在哪儿?”

格雷戈里指了一下:“那边,我在撒尿,正好看见他。”

“你肯定是个德国人?”

“他戴着有尖刺的头盔。”

“他在那儿干什么?”

“他骑在马背上,用望远镜往我们这边看。”

“是个侦察兵!”加弗立克说,“你没开枪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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