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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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言说:“唉!越写越觉得奥秘无穷,太难把握了。你看,尤其是这两个字——‘俯’、‘仰’最最难写。唔,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挺好的……”

李忠言看了陈弘志一眼,突然冷笑起来,问:“你懂吗?”

陈弘志吓得一个激灵,“我不懂!”

“不懂就好。”李忠言将案上的字纸收拢到一起,随即“唰啦唰啦”地撕起来。陈弘志还没反应过来呢,李忠言就把自己辛苦一下午的成果统统销毁,扔进了旁边的篓子里。“烧了去吧。”他吩咐宫人。

陈弘志看呆了。

李忠言又神秘兮兮地对他说:“来,再给你开开眼。”招手示意陈弘志再靠近些。

陈弘志硬着头皮往前凑了凑。

此时,书案上只剩下一幅卷轴了,也就是李忠言整个下午所临摹的范本。

“看得出来是谁的真迹吗?”李忠言在陈弘志的耳边问。

陈弘志哪里懂这些,勉强猜道:“唔……是不是王、王羲之?”

李忠言神色一凛,“你还说你不懂?!”

“我、我是挑名气最大的说啊。”陈弘志嘟囔,“其实我总共就知道这么一位。”

李忠言笑了,“小子,难怪他们说你挺机灵。”

他至为爱惜地收起卷轴,道:“王羲之算什么。你今天有福啦,这可是先皇的墨迹,我只习先皇的字。”

“先皇不是写隶书的吗?这看着像行书啊。”

“你连这也知道?”李忠言上下打量一番陈弘志,好像直到此时才对他产生了真正的兴趣,“进宫多久了?今年多大岁数?”

“回李公公话,我进宫两年了,今年十五岁。”

“十三岁进宫?倒是和我当初一样。”李忠言的兴趣似又增添了几分,“你在大明宫里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来守陵?”

“我、我想侍奉先皇……”

“屁话!”李忠言断然道,“你连先皇的影子都没见到过,谈什么侍奉?”

陈弘志低头不语。

李忠言道:“我这里不能收你,你还是回长安宫里去吧。”

“求李公公收留!”

“不行,你走吧。”

陈弘志愣了愣,突然连连叩起响头来,“李公公开恩呐!我真的不想再回大明宫去了,求求您了!”

“为什么?”

“……”

李忠言阴森地道:“要么说实话,要么就滚回去。”

陈弘志匍匐在地上,少顷抬起头来,仍显稚嫩的脸上泪水纵横,“……我不想死。”

“是吗?”

“这两个月来,已经活活打死了三个了。”陈弘志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就在三天前,我哥……也、也给打死了……”他终于悲难自抑,放声痛哭起来。

李忠言等他哭声渐落,才问:“为什么要打死你哥?”

“……他、他总是睡不好、做了噩梦就发脾气,这时候不管是谁在身边,不管什么原因,他都会往死里打的!”

李忠言皱起眉头,皇帝的脾气竟然变得如此糟糕了吗?他素来刚烈易怒,但也不至于……

“圣上因为什么睡不好?做的是什么噩梦?御医难道就没有办法?”

“好像是没有任何办法。我们不知道他做的是什么噩梦,圣上并不提起。可是……”

“可是什么?”

“有一次我哥对我说,他值夜时听到圣上在梦中惊呼,不要杀我!谁知没过几天,我哥就被活活地鞭笞而亡了……”

李忠言沉思片刻,问:“那把刀子找到了吗?”

“刀子?什么刀子?我没听说过……”

李忠言又沉默了,许久方道:“那我也不能留你。”

“啊?!”陈弘志向前猛扑过去,抱住李忠言的双腿,“李公公救命啊!您不救我,我早晚得走我哥的老路!可是我真的不想死啊!”

“所以你就来守陵?”李忠言摇头道,“打算在这里过一辈子,哼,和死又有什么区别?”

“可我也受不了一天到晚提心吊胆的,不知哪天突然就……”陈弘志绝望地饮泣着,就是不肯放开李忠言的腿。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李忠言在问:“……你恨他吗?”

陈弘志抬起模糊的泪眼,“恨?你说谁……啊!”他突然明白过来,吓得全身脱力,瞬间瘫倒在地上。

李忠言俯视着陈弘志,渐渐露出笑容,他说:“也罢,我就给你指一条活路出来。”

6

他们刚回到客栈,李弥就迎上来,“嫂子,三水哥哥,你们怎么才回来啊!咦?嫂子你没事吧?”

裴玄静笑答:“我好好的呀。”她越来越发现,李弥其实比绝大部分人都敏锐,在他身上有种晶莹剔透的直觉,就像阳光下的露珠一样夺目。她问他:“自虚在做什么?”

“写哥哥的诗。”自从裴玄静给李弥安排了这项任务以后,他一直在努力完成着。李弥会写的字不多,虽然能一字不差地背诵,却往往连一首诗都写不完整。所以他写下来的诗都漏着一个个窟窿,得等裴玄静和他一起反复念诵,再把缺失的字填进去。对于裴玄静来说,那真是掺杂着心酸和甜蜜的奇妙过程,每每都令她深陷其中。崔淼很能体会她的心情,所以从不参与。但又总是在她难以自拔的节骨眼上,用个什么借口来打断两人的工作。

从昌谷到洛阳再到会稽,他们三人已经相处得浑如亲人了——无法定义又相当融洽的一家人。

夜很深了,裴玄静让李弥先去睡下。崔淼看她坐到自己对面,才微笑着问:“嫂子没事吧?”

“你说呢?”

崔淼叹息道:“我要是自虚就好了。”

裴玄静微笑着摇头,“你太聪明了,做不了他。”

“那……我就做你的一个谜题。”

“什么意思?”

“那样你就会锲而不舍地盯着我啊。”

裴玄静不动声色地回答:“我也曾放弃过。”

“那不是真的你。寻根究底决不罢休,才是你的本性。”

“行啦……”裴玄静说,“你想到了什么?告诉我。”

“是,静娘大人。”崔淼正襟危坐,开始陈述他的想法,“我们已经知道,云门寺就是永欣寺,最初是王献之的旧宅。而因千字文闻名于世的智永和尚,乃王羲之的第七世孙,实为王徽之的后人。说来有趣,智永起初学习书法时,跟随的是梁朝的大书法家萧子云。而萧子云正是咱们之前谈到过的梁元帝萧绎的布衣之交,他们都出自于兰陵萧氏,所以关系非常好。”

裴玄静补充:“萧子云是智永的师傅,智永是王羲之的后代。萧子云又是萧绎的好友,萧绎焚毁了王羲之真迹万纸……”

崔淼接着说:“辩才是智永的徒弟,辩才藏有的《兰亭序》是从智永手中继承的,而智永的《兰亭序》,则很可能是萧子云从萧绎那里保护下来的真迹。智永自己没有后代,就把《兰亭序》传给了徒弟辩才。结果呢,又让萧绎的曾孙萧翼给骗走了。”说到这里,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瞧瞧这些人,绕了多大的圈子啊。”

“我们现在当轶事来谈当然轻松,对于身在其中者就未必了……”

崔淼说:“静娘,你在辩才塔中到底看见了什么?”从裴玄静惊慌失措地冲出辩才塔后,他就一直在等待时机提出这个问题。

裴玄静微微合起双目,那火焰般的两个字又在漆黑一片中燃烧起来——“俯仰。”

“什么?”

“崔郎,你记得在《兰亭序》出现过‘俯’和‘仰’二字吗?”

“当然有啊。”崔淼拿起纸笔就写:“‘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晤言一室之内;’这是一句。接下来还有一句是——‘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应该没别的了……”他突然愣住了。

崔淼看裴玄静,裴玄静也在看他。两人的脸上都露出微妙而凝重的表情。还是崔淼先问道:“静娘,你还记不记得贾昌老丈死时,他的墙上……”

“他的墙上有字。”裴玄静干脆利落地说,“但我当时已经神志不清,所以记不得内容。”

“我记得!”崔淼郑重地提起笔来,“那时只是觉得奇怪,贾昌怎么会写那样一段奇怪的文字在墙上。真没想到,原来一切需待今日……”

他写完了。两人都沉默地看着这段文字:秦望山上,洗砚一池水墨;会稽湖中,乘兴几度往来。居足以品参悟之乐,游足以极视听之娱。及弟欣先去,向之居游动静,于今水枯烟飞。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

先祖子猷公,先叔祖子敬公,世称琳琅。共评《高士》,齐诣谢公。子敬赞子猷量可以自矜,子猷弹子敬琴哀其先亡。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

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许久,崔淼才说:“秦望山、洗砚池、会稽湖……原来是指这些。”又问,“乘兴几度往来,是不是也有个典故?”

“有。据说王徽之在某个大雪之夜驾着一叶扁舟,前往阴山拜访好友戴逵,天明方至戴家门前,却又折身返回。人问何故,徽之曰:乘兴而来,兴尽而返,见不见戴逵又有何妨?”

崔淼摇头叹道:“果然真性情。只是……贾昌在墙上写这段话干吗?”

“崔郎还没看出来吗?”裴玄静说,“这段文字当出自智永和尚。”

“何以见得?”

“你看这句——‘先祖子猷公,先叔祖子敬公,世称琳琅。’子猷是王徽之的字,子敬是王献之的字,这不已经写得明明白白了吗?再加上秦望山、洗砚池、会稽湖这些永欣寺周围的景物,若非智永,又会是谁呢?”

崔淼狡黠地笑道:“也可能是智欣和尚啊?”

“崔郎考我呢。”裴玄静温柔地回答,“再请看这句——‘及弟欣先去,向之居游动静,于今水枯烟飞。’说明此文恰恰是智永和尚为了追念其弟智欣所作的。再有‘子敬赞子猷量可以自矜,子猷弹子敬琴哀其先亡。’以先祖徽之和献之的兄弟情深,来比喻自己和智欣的手足之爱,难道还有疑问吗?”

崔淼向裴玄静一拱手:“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裴玄静不理他,继续道:“但是,智永的文中怎么会出现《兰亭序》里的句子呢?”

“就是这句‘俯仰之间’吗?不奇怪啊。智永在追悼兄弟的文章中引用其先祖的名篇名句,不是很自然的事吗?”

“是很自然,也很贴切。但是,这样一篇文字竟然出现在贾昌的屋子里,可就令人困惑了。贾昌老丈是位有德行的好人,但是他与王羲之、智永兄弟没有丝毫关系啊。”

崔淼思忖着说:“贾昌不是好佛吗?会不会视智永为大德高僧,所以抄一篇智永的文字在墙上膜拜?”说到这里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荒诞不经,便住了口,只呆呆地看着裴玄静。

裴玄静微笑着摇了摇头。

崔淼又振奋起来,“不管怎么说,反正我觉得‘真兰亭现’的谜底已经离得不远了!你说呢静娘?”

这次裴玄静没有摇头,而笑容越发清润。

崔淼不觉看得痴了,神思恍惚地嘟囔:“其实……还是解不开才好……”他蓦地又清醒过来,赶紧移开目光,突然绷紧的侧脸略显凄怆,带着不可言传的失落。

裴玄静也有些慌乱,便随手拿起李弥写的诗来。他有个习惯,每天只写一首李贺的诗,接连写好多遍,每一遍都空着同样的字,看起来既滑稽又执着。

“崔郎!”裴玄静叫起来,“你快看自虚写的这首诗?”

崔淼接过来一看,只见写的是:“野粉□壁黄,湿萤满梁殿。台城应教人,秋□梦铜□。吴霜点归□,身与塘蒲晚。脉脉辞金鱼,□臣守迍贱。”

他又惊又喜地问:“《还自会稽歌》,是你让他写的?”

“我从不规定他写长吉的哪首诗,他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我明白了,因为咱们到了会稽嘛,自虚就想起了这首诗。”

“崔郎,你还记得吗?你曾在长安西市宋清药铺的后院,给我念过这首诗。”

崔淼笑了,“当然记得,还有你对河东先生的狂热崇拜,都令我印象深刻。”

裴玄静说:“这首诗是长吉慨叹永贞年间‘二王八司马’的,我恍惚记得王叔文先生祖籍便是会稽。”

“是啊,所以长吉才作此诗嘛。”

“要不……咱们明日去祭奠一下叔文先生吧?”

崔淼挑起眉毛,“娘子可是当真的?”永贞虽然已经过去整整十年,所谓的“二王八司马”死了一多半,仅存的几位包括刘禹锡、柳宗元尚在贬谪中挣扎,苦苦期盼着当今皇帝开恩赦免,让他们能重见天日。这些往事和这些人,至今仍是相当敏感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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