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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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城南客栈曝出无头双尸案后,平刚令史验尸时曾从男死者的腰间解下一块玉佩,夷安公主认出是王太后旧物。当时以为死者是阳安,因其生母为皇帝乳母,得到宫中之物也不足为奇。但眼下既然肯定那无头男死者是随奢,他身上带有太后旧物就显得相当奇怪了。

东方朔听到随清娱的回答,心道:“有可能是阳安故意将玉佩留在随奢身上,好让人以为死者是他本人。可他逃走前同时卷走了自己和随奢的行囊,理该不会故意留下如此贵重的玉佩。那玉佩多半是随奢在平刚城中向人买的,那人是谁呢?能拥有皇宫之物,身份当然非同一般。太后为何听说这件事后压而不问,也不告诉夷安公主究竟呢?”一时也想不通其中疑点。

步行来到后街董仲舒府邸,江都翁主刘徵臣正与仆人护着两个小孩子在门前玩耍。

东方朔上前道:“这位小公子我认得,是郎中令李广的孙子李陵。这位女公子呢?是翁主的孩子么?”刘徵臣脸一红,道:“不是。这是我王兄的幼女细君,之前得了重病,不能跟王兄一齐返回江都,暂且留在了我那里。董先生新认了她做义女,我带她来茂陵探望义父。”

东方朔道:“好个秀气的小翁主。”说明来意。刘徵臣便道:“董先生正在堂中与门生说话,我领随娘进去。”

东方朔自己留在门外,跟两个小孩子玩耍。过了大半个时辰,随清娱才慢吞吞地出来,眼睛红肿,犹有泪意。东方朔也不多问,领她回家,命厨子多加好菜,为她饯行。

随清娱离开后数日,东方朔实在难以习惯,遂决意要再娶一任妻子。他的“狂人”名头全城尽晓,人人都知道他一年要换一任年轻美貌的妻子,那些肯将女儿嫁给他的人家,也只是贪图他舍得花重金下聘。可惜这次天不遂人愿,他的积蓄被上任妻子卷走,又刚刚被皇帝罢去官职,没有了俸禄,手头未免拮据,一时间难以拿出大笔聘金来。若在以往,他早毫不犹豫地去找夷安公主索要,这也是之前收她做徒弟的约定。但自从随清娱告诉他义姁喜欢他后,他就有点不自安,他不相信义姁会喜欢自己,但他还是不自在,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微妙感觉,灵活的脑子也迟钝了起来。再要他寻到公主府上索要聘金,他有点说不出口了,不是因为要钱不好意思,而是因为义姁。

又苦挨了数日,终于听到门前响起了夷安公主的声音:“师傅!师傅!”东方朔立即喜滋滋地出堂入院,道:“公主……”刚一开口,便即愣住,夷安公主泪流满面地冲了进来,道:“他……他杀了我的主傅!”

东方朔如遭雷轰,呆了一下,才问道:“是义主傅么?”夷安公主哭道:“是义主傅,陈耳杀了她,就因为主傅问当晚在大夏殿是不是他对於单下的手,他一怒之下就拔刀杀了她。师傅,义主傅喜欢你,你要设法为她报仇。”

原来陈耳自幼就钟情于夷安公主,并将自己的心意告诉过母亲,隆虑公主答应会求太后出面,将夷安许配给他。哪知道正好遇上匈奴太子於单投降大汉,皇帝尽心笼络,将夷安许给了於单。陈耳自幼娇恣任性,被於单横刀夺爱后,心中耿耿难平。当晚长乐宫大夏殿家宴,正好他捡到了金簪,认出那是夷安公主最爱的发簪,以为是她私下送给於单的定情信物,愈发怒火中烧,便一路跟着於单来到后院。想要下手时,偏偏听见林中有人声,遂迟疑了下,悄悄钻进树林查看究竟,发现不过是一对抱在一起苟且的男女。他心思不在那上面,居然没有认出那对男女就是江都王刘建、刘徵臣兄妹。正好王寄、赵破奴先后经过,王寄见到於单在林中解开裤子撒尿还惊叫了一声。陈耳见周围再无别人,又从边上溜出树林,到於单身后,将金簪刺入他后心。他的本意,就是要用夷安公主的金簪杀死於单,将夷安公主也卷进来,报复她送信物给於单。而且情况由此会更加复杂,对他最有利,绝对没有人会怀疑到他。哪知道后来金簪被义姁抢先一步取走,夷安公主反倒成为调查案子的主审官,当真是出人意料。案情曲折反复,虽然也查出了於单的真正死因,但从始至终,的确没有人怀疑过陈耳。不过由于东方朔刻意封锁消息,知情者也只以为於单是在大夏殿中遇刺身亡,陈耳理所当然以为是自己杀了於单,后来见夷安公主穷追不舍,越想越害怕,只得将实情告诉了母亲隆虑公主。隆虑公主气急之下一病不起,她当然舍不得宝贝儿子为匈奴太子送命,遂抱病来求王太后。王太后虽然恼怒异常,但终究还是外孙比匈奴太子亲,遂召来皇帝,称是王寄慌乱中杀死了於单,又将王寄送给刘彻,换来刘彻承诺不追查。后来即使刘彻知道了於单其实是死于中毒,但出于种种考虑,还是将案情压了下来,并不声张。隆虑公主不知道真相,心中一直念念不忘儿子杀死於单的事,她知道皇帝弟弟极为精明,多半是瞧在王太后的面儿上才同意不再追查,日后一旦自己和王太后去世,就再没人能护得住儿子,万一有一天真相曝光,怕是难逃有司审判。所以她拖着重病的身子苦心安排,求王太后将夷安公主许给儿子,又在临死前以巨金为儿子预赎死罪,终于顺利为儿子赢得了两张“护身符”。哪知道她临死以重金为儿子预赎死罪不合常理,反而引起主傅义姁的怀疑。义姁见陈耳不顾有母丧在身,照旧在府中饮酒吃肉,终于忍耐不住,从旁提醒要检点些。陈耳不听劝告,恼怒大骂。义姁遂有意问起大夏殿之事,哪知陈耳骄纵惯了,竟然立即拔刀刺死了她。

东方朔只觉得心被针尖锥了一下,剧烈的刺痛后就开始麻木起来,身子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又发冷,喉咙又干又痒,仿佛被什么东西堵塞住了。浑浑噩噩中,似乎有好些人走了进来,将他带出来扶上车子。一直到未央宫北阙下车时,看到熟悉的巍峨的宫殿,他才有所惊醒,茫然问道:“我到这里来做什么?”郎官苏武道:“皇上召见东方君,正在宣室等候。”

进来宣室,东方朔行过礼,便木然站在一旁。刘彻笑道:“才数日不见,卿可是清减了。”东方朔道:“臣已是布衣之身,陛下屈尊召见,当不是仅仅是为了讥讽臣变得消瘦。”

刘彻哈哈一笑,招手让他走得近些,这才肃色道:“前几日有人往廷尉匿名投书,指名廷尉张汤才能拆阅,书中告发当日派刺客到甲第宅邸行刺涉安侯的是江都王刘建。卿如何看待这件事?”东方朔道:“大汉律法素来不接受匿名上告,按律,廷尉应该当场焚毁这份投书。”

刘彻道:“可是涉安侯遇刺一事没有传开,知道者寥寥无几,卿不觉得这匿名投书者也会是知情人士么?”

东方朔昂起头,道:“陛下是想派臣暗中追查此事么?”刘彻道:“朝廷马上要出战匈奴,这个时候不宜大张旗鼓地追查这件事。卿本来就熟悉案情,又刚刚被罢官免职,眼下是庶人身份,不再像以前那样惹人注意,理所当然是最好的人选。”

东方朔道:“承蒙陛下看得起,但要臣接下此事,陛下得先答应臣一个条件。”刘彻笑道:“朕就知道卿会提条件,尽管开口。”东方朔道:“请陛下按律判处昭平君陈耳死罪。”

刘彻意外之极,微微挑起了嘴角,问道:“昭平君犯了什么事?”东方朔道:“之前在大夏殿就是陈耳偷袭了涉安侯於单。”简略说了经过,道:“於单是匈奴太子,是陛下即将任用的重臣,又已经封侯,汉家律令,殴辱列侯是大罪。”

刘彻道:“嗯,话是不错,不过汉家律令也允准纳粟、纳钱赎罪,之前隆虑公主死前已经用重金为昭平君预赎死罪,朕也答应了她,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东方朔道:“隆虑公主早料到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所以事先周密计划,为儿子留了后路,可谓处心积虑。千金赎罪,昭平君的命倒也值钱。陛下看在亲情的分上,甘心被蒙骗,可如果昭平君再犯法呢?”刘彻道:“那么当然是要依法制裁。”东方朔道:“好,臣就等陛下这句话,昭平君刚刚醉酒杀死了义主傅,这就请陛下派人到茂陵逮其问罪吧。”

刘彻“啊”了一声,相当惊讶,这才明白东方朔坚决要治陈耳袭杀於单之罪不过是个铺垫,一时呆住。

东方朔道:“陛下,除了杀了於单外,昭平君还犯下两项重罪:一、在母丧期间饮酒作乐,是大不孝;二、趁太后病重之机,杀死太后的亲信大夫,有意陷陛下于不孝,是大逆无道。”

第二项罪名实在太重,刘彻闻言即耸然动容,即使有心庇护三姊的唯一爱子,也不得不深深叹息一声,下令道:“来人,立即发卫尉车骑,逮捕昭平君。”又想到陈耳毕竟是皇室至亲,不能受狱吏侮辱,又道:“逮捕后不必下廷尉狱,送去内官[2]囚禁。”

陈耳在母亲灵前被逮捕,经宗正刘弃审问清楚,确认是他醉酒后杀了上前规劝的主傅义姁,府中诸多奴仆、婢女甚至连夷安公主都可以作证。

刘彻闻报,良久无言。倒不是因为他格外喜欢陈耳,而是隆虑公主临死前曾苦苦哀求,他又当面答应了三姊。眼下三姊尸骨未寒,他又怎能忍心处死她唯一的爱子呢?

左右侍从察言观色,便知道皇帝不忍心处死嫡亲外甥和女婿,纷纷上前求情,以隆虑公主只此一子,前又入钱赎罪,请求赦免陈耳。

独有东方朔上前祝颂道:“圣王[3]执政,哭赏不避仇敌,诛杀不择骨肉。今圣上严明,天下幸甚!”

刘彻最好大喜功,也喜欢臣下歌功颂德。一听东方朔将自己比做了圣王,欣喜之余,也不得不作出表示,勉强道:“法令是先帝制定的,以此而违犯先帝之法,辜负万民,朕有什么面目入高庙呢?”叹息良久,下诏赐死陈耳,令与其母隆虑公主一道陪葬景帝阳陵,也算是死后荣光了。

东方朔这才道:“臣奉旨追查涉安侯一案,还需要一个帮手。”刘彻道:“朝中文武,随卿挑选。”东方朔道:“臣不要别人,只要司马琴心。”刘彻道:“琴心?是因为她与那剑客雷被相识么?”东方朔道:“是。”

之前匈奴太子於单的车夫朱胜被人诱回北焕里家中杀死,长安令义纵根据里正和里卒的描述,发出了缉捕文书。茂陵尉读到后,觉得凶手的相貌特征跟经常与司马琴心一起出入的年轻男子很像,当即赶来司马相如家盘问,得知那名男子叫雷被,与司马琴心在右北平郡结识,二人一直有交往,但因为拌嘴吵架,也有一段日子没见了。茂陵尉将实情上报后,长安令义纵根据司马琴心提供的住址去缉捕,发现长陵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到右内史府去查验名册,右内史汲黯也从未为大夫雷被签发过关传,这男子到底是何来历,竟一无所知。东方朔得知经过后,怀疑雷被就是当晚到北阙甲第行刺匈奴太子於单的刺客,无论是身高、体型,还是剑术,均与於单手下人的描述相符。刺客当晚被匈奴人团团围住,不被擒住也要死在当场,於单偏偏又放了他,证明二人是认识的。刺客如果就是雷被,他又如何认识匈奴太子呢?他当日到右北平郡,一定是有所图谋,为何又不见行动呢?总之其中的疑点很多,雷被则是个关键人物,司马琴心与他交往数月,关系匪浅,理所当然是最好的追查起点。

羽林丞霍去病正在一旁当值,闻言忙道:“琴心女流之辈,身子娇弱,做不了查案这样的事。臣愿请命,为东方君效力。”

刘彻奇怪地望了他一眼,道:“不准。”转头对东方朔,道:“准卿所奏,卿去吧,行事切不可张扬。”东方朔道:“臣奉旨。”

出来未央宫,东方朔吐出了憋在胸中的一口闷气,虽然逼迫皇帝杀了陈耳,但心情并未舒畅多少。又去了一趟长安令义纵家中,义姁的尸首才刚刚运到,正在装敛。义纵亲自为姊姊换上新衣,顺手从其怀中摸出一块玉佩来。

东方朔一见之下,便睁大了眼睛,那玉佩正是自随奢腰间解下的那块,夷安公主认定是王太后之物,所以带回了长安,预备还给太后,却不知道如何落在了义姁的手中。

东方朔道:“这块玉佩可否送给我?”义纵微一沉吟,即道:“好。”

东方朔接过玉佩,似乎犹能感觉到上面留有人的体温。待了一会儿,实在无话可说,干脆转身离开。

回到茂陵家前,他跳下车子,正向车夫交代事情,便听见背后有急剧的弩箭破空之声,不及回身,背心已然中箭。只觉得被一股尖而锐的大力猛推了一下,重重扑倒在地。那一刹那,他闻见了泥土独有的芬芳味道,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气息。

元朔三年的夏季,天气燥热,空气中弥漫着战火硝烟的味道。以往惯例,每逢新单于即位,匈奴就会大举入侵汉地,烧杀抢掠,这已经成为胡人的定式。而今年的情形更是与以往不同,匈奴太子於单投降了大汉,新即位的伊稚斜单于言不正、名不顺,更需要靠对外战争来转移族人的视线。汉朝对此心知肚明,为此也作出了应对,往边郡增派了大量兵马,一战成名的将军卫青更是亲自前往新筑的朔方城坐镇。

其实大汉天子刘彻原先还有个更好的计划,那就是等於单娶了夷安公主、成为汉朝女婿后,就立他为匈奴真单于,派大军护送他回匈奴,与伊稚斜那个假单于重新开仗。听说匈奴支持於单的贵族不少,即使他不能夺回单于之位,匈奴也会因此内乱不止,汉军便可乘虚而入,将真假两位单于尽踩在脚下。然而於单意外身死,直接导致这一计划流产,遂只能来硬战了。一时间,京师长安兵马云集,卫尉苏建、中尉李息、左内史李沮、太仆公孙贺、主爵都尉李蔡均被临时任命为将,赋予出击匈奴的重任。

天有不测风云,大军即将出发之时,太后王娡忽然病逝。汉家以孝治国,太后之死乃是国丧,皇帝刘彻虽然万般不愿,还是不得不就此罢兵。伊稚斜单于却乘机举兵攻入代郡,大肆屠城,连郡太守共友也被杀死。消息传到长安,刘彻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恨得咬牙切齿。

凑巧此时右内史汲黯提议不如重新与匈奴和亲,丞相薛泽也赞同以汉家公主嫁给匈奴新单于来换取和平。刘彻大怒,当场免去了薛泽的丞相职务,以公孙弘为丞相,封平津侯,丞相封侯由此开始。公孙弘布衣出身,大器晚成,最终得居丞相高位,打破了汉初以来丞相例由功臣列侯或外戚入选,非封侯不拜相的惯例。天下人从此知道当今天子一意抗胡的决心。

转眼到了元朔五年的春天,匈奴右贤王集结重兵,攻打朔方郡,意图夺回河南失地。却不料汉帝刘彻先发制人,早有周密安排:主帅卫青率三万骑兵从高阙出发;苏建、李沮、公孙贺、李蔡率兵从朔方郡出发;李息、张次公率兵由右北平郡出发;所有将军均受卫青节制,总兵力有十余万人。

卫青一部避开匈奴前军出塞,急行军六七百里,趁着黑夜包围了右贤王王廷。卫青本人身先士卒,将士们更是奋勇争先。匈奴右贤王毫无防备,正在帐中拥着美妾饮酒,已有八九分醉意了,忽听到外面杀声震天,才知道汉军杀到,惊慌失措下,携爱妾上马,带了几百壮骑,突出重围,向北逃去。汉军轻骑校尉郭成等领兵追击数百里,未能追上。但这一战汉军大获全胜,俘虏了匈奴小王十余人,男女一万五千余人,牲畜几百万头。

刘彻接获战报后欣喜若狂,特意派使者持大将军印前往边塞迎接卫青,并就在军中拜卫青为大将军,加封食邑八千七百户,所有将领和汉军都归他节制。随从卫青作战的将士因军功各有封赏:护军都尉公孙敖封合骑侯;骑将军公孙贺封南峁侯;轻车将军李蔡封乐安侯;就连年纪轻轻的韩说因为跟随卫青直捣匈奴右贤王王庭,先登石山擒获小王而被封龙额侯;校尉李朔封陟轵侯;校尉赵不虞为随成侯,这赵不虞便是昔日匈奴太子於单的心腹侍卫长;校尉公孙戎奴为从平侯;将军李沮、李息及校尉豆如意、中郎将绾均有功,赐爵关内侯。共有十一人被封侯,是大汉立国以来因对匈奴作战军功封侯最多的一次。

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得意有人愁。未央宫中除了郎中令李广这样因为上不了战场而扼腕长叹的失意者外,还有皇后卫子夫这类因失去专宠而怏怏不乐者。

卫皇后的弟弟卫青虽立下盖世军功,却丝毫不能弥补她本人的失意。自从那从匈奴逃归的女子王寄入宫以来,皇帝的一腔心思就全放在了飞羽殿。王寄虽然疯疯傻傻,肚子却当真争气,很快就生下一子。刘彻爱若至宝,亲自为其取名刘闳,小名九闳。“闳”意为宫殿之门,“九闳”即为九天之门,可比卫子夫的儿子刘据的名字气魄大多了,这令她感到了强烈的危机。刘彻子嗣不旺,天下共知,二十八岁才由卫子夫生下长子刘据,卫子夫也是母凭子贵,才被立为皇后,但刘据迄今未被立为太子。虽说她是皇后,王寄只是夫人,但皇后和夫人的距离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大,其实只在皇帝的一念之间,刘闳的诞生更是加重了王寄与她这个皇后竞争的分量,她卫子夫霸天下[4]的好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她这些闲散的宫愁很快被卫氏巨大的荣光湮没了。刘彻因卫青功高无比,除了为他专设“大将军”一职、加封食邑外,还要册封他三个尚在襁褓中的儿子为封侯。卫青很是惶恐,推谢道:“臣有幸待罪军中,仰仗陛下的神灵才得以使我军获胜,这是将士们拼死奋战的功劳。陛下已加封了臣的食邑,臣的三个儿子年纪尚幼,毫无功劳,陛下却封赏土地,封他们为侯,如此难以激励前线的将士奋力作战。”要求转而奖赏其部下。刘彻表示道:“朕没有忘记诸校尉的功劳,同样也会嘉赏。”于是卫青长子卫伉被封宜春侯,次子卫不疑为阴安侯,幼子卫登为发干侯,均食邑一千三百户。

元朔六年春天,刘彻再次派兵出击匈奴,以公孙敖为中将军,公孙贺为左将军,赵信为前将军,苏建为右将军,李广为后将军,李沮为强弩将军,六路大军统归大将军卫青指挥。从匈奴逃归的张骞因为熟悉匈奴情况,也以校尉身份随军作战。李广被放在了最不重要的后军位置,虽然心有不甘,但这已经是他向皇帝力争的结果,他若不接受,就只能继续待在长安做他的郎中令。

六路大军共十万人,浩浩荡荡出塞。但匈奴早有防备,避开了汉军的锋锐。汉军北进数百里,仅与小规模的匈奴军遭遇,斩杀敌军数千。大军深入大漠,补给十分困难,卫青遂命暂时回塞休整。

两个月后,大军再次出击,与匈奴主力遭遇。经过激烈拼杀,虽俘虏和斩杀匈奴万余人,但也折损了前将军赵信和右将军苏建两军。

赵信原本是匈奴部落的小王,任匈奴相国时归附汉朝,被封为翕侯。他率领三千前军遭遇伊稚斜单于大军,汉军拼死血战,大战一日有余,最终寡不敌众,被匈奴骑兵重重包围。赵信见损失部属已多,即使勉强突围,回去后也会被军正判处斩首,干脆率领剩余的八百骑兵投降了匈奴。他是伊稚斜即位后第一个投降的汉朝列侯,单于很是高兴,当场封他为自次王,之后还将自己的亲姊姊嫁给他。正好单于宠臣中行说病死,赵信替代他为单于出谋划策,成为汉朝的又一个心腹大患。

右将军苏建所部也遭遇了匈奴主力,被敌军包围,全军覆没,只有他一人只身突围逃回。按照军法,主帅亡失部众过多要判死刑,昔日李广就曾因亡失全部部属被军正判了死罪,得皇帝特赦才用钱赎罪。苏建一回到军中即被逮捕,卫青帐下幕僚均建议将他在军前斩首示众,以树立大将军的威严。卫青却认为他本人已是皇亲国戚,贵不可言,没有必要再靠杀将树立威严,即使他可以用大将军的权力处决部将,也不能擅杀,他要做一个人臣不敢专权的榜样。于是将苏建用槛车押回京师,请皇帝断决。刘彻果然赦免了苏建的死罪,令其交纳赎金后贬为平民。

这一战十万大军出塞,仅斩获万余敌军,汉军折损人数大致与匈奴相当,战绩平平。但也有两人因此战而封侯:一是以校尉身份参战的张骞。他熟悉匈奴地形,及时为汉军找到了水源,使得大军免于饥渴,再加上先前出使西域之功,故封博望侯。二是以嫖姚校尉身份参战的霍去病。这是霍去病第一次上战场,他带领八百轻骑,凭着一腔骁勇血气在茫茫大漠里奔驰数百里,直捣敌人巢穴。这一长途奔袭的战术获得奇效,霍去病一军杀死匈奴相国、当户等官,其中被杀的惜若侯产[5]跟伊稚斜单于祖父同辈,在匈奴地位极高,还俘获了单于叔父罗姑比,俘斩骑士二千余人,而八百汉军无一伤亡。天子赞其功劳卓著,推其为头功,封冠军侯,意思是勇冠三军。霍去病时年未满十八岁,一举成名,成为朝廷中最为人瞩目的风云人物。

其时,卫氏长女卫君孺丈夫公孙贺封南峁侯,次女卫少儿之子霍去病封冠军侯,三女卫子夫为皇后,四弟卫青一家四侯。七岁的皇长子刘据终于被立为太子,因为是卫皇后唯一的儿子,所以又称卫太子。卫子夫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不过皇帝最宠爱的并不是太子,甚至也不是恩宠正浓的王寄王夫人及爱子刘闳,而是冠军侯霍去病。霍去病与司马琴心成亲后一直住在母亲卫少儿家,刘彻特意为他在北阙甲第修了一座大宅子,土木之工穷极技巧,梁柱轩阑皆被以绨锦,建筑规制甚至超过了宗庙建筑,与皇宫建筑并无二致。然而霍去病却慨然道:“匈奴未灭,何以为家?”壮志凌云,掷地有声。刘彻感动不已,引其为毕生知己,宠爱不在昔日韩嫣之下。

没过多久,霍去病被皇帝任命为骠骑将军,身负秘密使命,独自率一万精兵出击匈奴。霍去病领兵深入匈奴腹地,经历五个王国。转战六天,过焉支山千余里,最终在皋兰山[6]遇到匈奴主力。

当时匈奴不懂得冶炼之术,不会制造弩机,所用的兵器不及汉军锐利,弓箭也远远不及汉军弓弩射程,但其族全民皆兵,长于马背,行动飘忽来去,作战彪悍勇猛,在遭遇战上,匈奴骑兵一直占据显著优势,汉军丝毫不能占到上风。实际上,中原自夏朝出现军队和军事制度以来,作战最早是以车战为主,战车一般由两到四匹马驾挽,车上有甲士三人,居中者驾车,居左者持弓,居右者执戈,车下随行步兵若干人。此时虽然也有独立的步兵部队,但始终只是配合车兵作战。一直到春秋后期,战争异常频繁,车兵地位下降,步兵上升为主要兵种,骑兵有所发展,但马匹在中原仍然相当罕见。直到秦汉时,马政成为国之大政,秦朝制定了《厩苑律》,对马匹的放牧、调教、管理均有规定,汉朝在奖励民间养马的同时,在北边、西边均置苑养马,这才开始积极发展骑兵,但规模依旧有限,战斗力也不能与匈奴骑兵匹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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