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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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掀下头上的兜帽,刘解忧一看到他的脸,疑惑的眼神变成了惊讶,心中猛地一抽搐,愣在了那里,失声道:“怎么……是你?”

两人目光一碰,刘解忧顿住脚步,李陵也是凝身不动。二人良久良久地对望,似有千言万语在这默默无声中已然传达。

李陵眼睛里闪动着难得一见的异彩,他仔细端详着她。她似乎还是那个解忧,面貌并未改变多少,爽朗,豪气,容貌、体态更显丰满,圆圆的杏眼中多了几分成熟,也多了几分沉郁。

刘解忧心中也在剧烈地翻腾,默默凝视着李陵,他明显苍老憔悴了许多。是了,他们已经有数年未见了,七八年是不短的时间,他早已是而立之年的人了,又长年在边塞过着艰苦的军营生活,该有些风霜之色。

她听到过一些传闻,据说这位李少将军跟他爷爷飞将军李广一样,总被压抑在外戚手下,非常不得志。曾有人形容李陵在汉朝是最锋芒毕露而又长期不得志的人。她有时候暗暗揣测,这样的生活,应该会促使他衰老了很多吧?其实她常常担心自己已经不能准确地记得起爱人的样子,此刻当真看到他的面容,还是有些吃惊。

定一定神,再仔细打量,这才发觉他的样子其实没有太大的改变。衰老的不是他的相貌,而是他的精神——以前的李陵,是那么神采焕发、目光如电、飘逸潇洒,可如今……俊朗的脸变得苍白麻木,嘴角无力地松弛下垂;一直泛有星光的那双朗目,也黯淡了;眼中闪烁着的是游移不定的光芒,流露他内心无穷的焦虑、不安和迟疑难决。

她禁不住脱口道:“你……变了。”李陵道:“风雪依旧,人却老了。可是你,没怎么老。”

刘解忧幽幽地道:“想不到我们还能有相见的时候。我原以为……原以为这一辈子……”

那些本已经暗淡的旧事重新浮现在脑海中,她竟有些哽咽起来。多年过去,记忆依旧清晰。她这一生中最爱、最挂念的男人就站在她的面前,如何能不嘘唏感慨!

刘解忧不是问“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而是说出“相见”的话,这让李陵更是生出一种怅惋来——恼恨世事无常,叹息人生艰难。他重重跪倒在刘解忧面前,泣声道:“解忧,我对不起你。你杀了我吧,我愿意死在你的剑锋下。”

西域路远,消息不通,刘解忧还不知道李陵身上所发生的一切,他又不肯起来,只得一样跪下来,不解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李陵再也忍耐不住,伏到刘解忧肩头,放声大哭起来。大丈夫流血不流泪,铁铮铮的汉子,如此眼泪横飞。刘解忧从来没有见过李陵这样失态,知道一定是发生了可怕之极的事情,也急欲了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她更知道此时若开口问他,徒然又勾起他的伤痛,空口安慰,也于事无补,当下只是紧紧搂着他,将他拥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来暖和他冷如寒冰的身子。

李陵把头埋在刘解忧怀中,感到她温热的身躯贴着自己,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气息缭绕在身边,听到她安详平和的呼吸声随着胸脯的一起一伏也响一声轻一声的有如天籁之音。他心中悲愤沉痛之念如怒潮退却的海面渐渐平复,迷迷糊糊间竟似又回到幼小的童年,自己正在母亲的怀中安然入睡……

刘解忧终于还是得知了经过。旧欢如梦,竟遭此大变,锥心之痛又岂是笔墨所能形容!她为了联盟乌孙共破匈奴而远嫁万里,而他则投降了匈奴,侍敌为主。世事如风,谁都想不到会有今日的局面。但她还能说什么呢?自从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她就该猜到发生了什么,否则他为何能来到乌孙?如果他不投降单于,便只有死去,再也无法见她一面。他的亲人均已被处死,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羁绊,唯一的留恋。没有她,他根本无法摆脱过去。没有她,他无法超越已经遇到的死亡。没有她,他也无法了结今生夙愿。没有她,他又怎么对得起她?

她抚摸李陵的头发,悲伤地道:“无论你做什么,我永远不会怪你。”

她感觉这不太像是她这种嫉恶如仇的人说出来的话。不过她确实这么说了。因为她知道李陵这个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他是个慷慨激昂的男子,宁死也不会屈节投降匈奴的。但他确实降敌了,所以这句话也是她对李陵说的最后一句话。无奈而悲凉,是为大汉朝惋惜失去了一位难得的将才,是为李陵可惜,还是为她自己可怜?她也不知道。

她觉得李陵的投降,不是他对不起汉朝,不是汉朝对不起他,也不是他的错,而是她的过错。她注视着他,泪水扑簌簌而落。这是她生平第二次落泪,两次都是当着李陵的面。虽然她不是大丈夫,但她做到了大丈夫才能做到的事。

静谧如舞如歌。寂静中能听见炭火噗噗跳动的声音。

终于还是李陵打破了沉默,道:“既然见到了你,我死而无憾。”他举起手,用衣袖拂干刘解忧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来,大步走出书房。从此,他们应该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直到死去。

毡房的门口正有几树红梅映雪盛开,胭脂一般娇艳,飘扬着细细的幽香。这是刘解忧出嫁的时候从中原万里迢迢带来乌孙的,正是李陵所送。真情仿若梅花开过,纵然冰雪泠泠,亦也不能湮没。往事历历,如烟丝一般,一缕一缕地浮上心头。他仿佛又回到了长安,与心爱的女子一起在茂陵漫游,饮酒赏花,心中开始隐隐约约有一种遐想。突然回过头来,刘解忧也跟了出来,眼睛澄如清水,那样温柔地瞧着他,目光里有爱恋,有理解,有关切,有相见的喜悦,也有即将分别的哀愁。

李陵心头掠过一阵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他蓦然激动起来,一股热流暖遍了周身,奔回去将她紧紧抱住,忘情地道:“解忧,我们一起走吧,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那里只会有你、有我。”

刘解忧没有回答,她心里非常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知道他也非常明白这一点,于是她又说了最后一句话:“答应我,你要好好活下去。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回家。”

二人再一次热泪纵横,不能自已。

李陵出来乌孙王宫时,朔风怒吼,雪依然大。有人迎了上来,为他披上了皮裘,原来是夷光,她还在外面等他。她的脸冻得红彤彤的,映着雪光,显得非常娇艳,淡淡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后根。

李陵见到她冻得通红的脸,想起她千里相伴的情意,心中突然生出无限的歉意。不禁心想:“她的热情大方跟解忧多像啊,只是要年轻些。”

突然间,风息雪止。夜,也就在这一瞬间陷入了难以形容的寂静。冻云渐渐散开,天空露出半轮明月,月光雪色,映照得如同白昼一样。

月亮依然是那轮月亮,夜空依然万点繁星。万古千秋,世间发生了多少变故,但尘世如斯,苍天无语。

回到王庭后不久,李陵应且鞮侯单于邀请,参加了李绪主持的阅兵仪式。匈奴贵族云集,连单于的母亲母阏氏也赶来校场观看,想看看李绪用来对抗汉军的新阵法到底是什么样。李陵到达时,且鞮侯单于人还未到,众将三三两两地各自在议论着攻打汉地之事。

李陵径直走到李绪身边,道:“李君,别来无恙?”他之前是李绪上司,李绪素来极佩服他的才干,当即起身,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多谢……”一语未毕,只觉得剧痛无比,低头一看,一柄匕首正插在自己胸前。

李陵冷冷道:“抱歉,李君,于公于私我都要杀了你。”李绪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自己不也……投降……”他被刺中要害,无力说完后面的话,扶着李陵,慢慢软倒下来。

卫律正好陪着母阏氏过来招呼,见状不由得愣住。众将这才留意到起了变故,不禁呆住。

母阏氏颤声叫道:“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将李陵拿下!”这才有兵士蜂拥上前,摘下李陵腰间的宝剑,将他双手反剪起来。

母阏氏先去查看李绪的尸体,只见他双目圆睁,满是惊讶和愤愤不平之色,显然是死也不相信李陵竟然当众刺杀他。母阏氏怒极,走过来扬手给了李陵一个嘴巴,喝道:“你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杀死李绪?”

一丝血迹从李陵嘴角沁出,他回转了脸,平静地答道:“李绪害死我全家,杀母杀妻之仇,不共戴天,我不过是报仇而已。”

母阏氏气得浑身发抖,不顾年纪老迈,霍然从身边的兵士腰间抽出弯刀,就要向李陵砍去。卫律连忙上前拦住,劝道:“母阏氏切莫为了李陵这么个人气坏了身子。要杀他,也不用劳烦母阏氏动手。”

母阏氏确实年纪已大,急怒攻心下,身子晃了两晃,竟然举不起弯刀来。本来按她的意思,应该当场将李陵乱刀砍死。但卫律却坚持认为,李陵刺杀李绪事关重大,说不定还有什么内幕同党,还是要等且鞮侯单于到来,详细审问后再作定夺。母阏氏思忖片刻,勉强同意了。于是李陵被五花大绑了起来,临时监押在马棚。

马棚中有一股浓重的干草和马粪味。李陵被紧紧捆在柱子上,动弹不得。牛皮绳索深深勒进了他的手腕,先是剧烈的疼痛,继而便麻木了,逐渐失去了知觉。然而,与他心中的伤痛相比,这点皮肉之苦自然算不了什么。他知道他活不长了,自从他打算杀死李绪为汉朝除去心腹大患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有打算还能活着看到明日的太阳。

杀掉仇人的兴奋过后,他的脑子里开始昏昏沉沉,开始陷入混混沌沌的一片混乱。他重新回忆起今天的一切,他杀了李绪,如愿以偿,应该多少有点得意和满足,但现在充满他内心的却只有空虚,难以形容的空虚,无法填满的空虚。李绪真的是他的杀母杀妻仇人么?他最大的仇人应该是大汉皇帝才对呀,还有李广利、公孙敖这些人。皇帝杀了他全家,他竟然还会为了汉朝冒险来杀李绪,这难道不是很可笑么?

李陵似乎陷入了重重迷雾中。人在白茫茫的雾中,浓浓稠稠,分不清东西南北。突然,清凉的晨风驱散了浓雾,恍惚间韩罗敷就站在他面前。她正深情地凝视着他的眼睛,脸上是幸福的笑容。李陵上前握住她的手,这才发现两人原来站在一个高塔上,韩罗敷微笑着指着远方,说:“那里就是乌孙,解忧公主就在那里。”李陵有些惊讶地去看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说。猛然间,她挣脱了李陵的双手,疾奔到塔的边缘,一跃而下,就像鸟一样飞了出去。李陵大叫了一声:“罗敷!”蓦地一下睁开了眼睛,除了感觉汗珠正由前额徜徉而下,四周除了马匹和看守的兵士,既没有雾,也没有高塔,原来都是他的幻觉。

忽见数名兵士走了过来,为首的当户取出一支金箭,道:“单于有令,先押李陵回去单于大帐候审。”看守是母阏氏的心腹卫士,闻言不免很是惊讶,道:“单于既然到了校场,何不当着众将审问李陵?”那当户冷冷道:“单于处事,需要向你交代理由么?”

卫士不敢再问,上前将李陵从柱子上解下,交给当户。当户命部属携李陵到外面,扶他上了马,往北驰出十几里地,夷光正率领一队兵士等在那里。

当户道:“公主,李将军人在这里。”夷光点点头,道:“嗯,辛苦你了。”跃下马来,拔刀割断了李陵手腕上的绑绳。

李陵心中早已经明白过来,很是感激,低声谢道:“夷光,你又救了我一次。”夷光笑道:“这次救你的人可不是我,而是父王。奶奶和其他人已经决定,要将你当众五马分尸处死。父王爱你骁勇,有意拖延,暗中赐给当户金箭救你出去,命我带你去北方藏匿。”

李陵大感意外,问道:“真的是单于救了我,跟你无关?”夷光道:“嗯。我根本不知道校场发生的事,是父王派人来通知,我才知道的。咱们快走吧,万一被人追到,那可就麻烦了。”

一行人往北行了大半日,天黑时才寻了一块高地扎营住下。半夜时,忽听见有马蹄嘚嘚,似有许多兵马连夜追来。

夷光听见动静,惊慌失措地从营帐中冲出来,叫道:“李陵哥哥,追兵来得好快,你先走,我尽量拖住他们。”李陵见她披头散发,仅穿着单薄内衣,显是刚从裘被中爬出来,很是感动,道:“既然是冲我来的,理该由我一人承担。”

追兵瞬间驰进营地,领头的正是丁灵王卫律。李陵上前问道:“卫君是来追捕我的么?”卫律道:“正是,我奉单于之命来捕你回去王庭受审。”

夷光斥道:“胡说八道,明明是父王……”李陵止住了她,道:“我这就跟卫君回去受死,不过还请不要提及见过夷光公主之事。”

卫律道:“李君果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么?”李陵道:“除了我在校场刺死李绪,还有别的事么?”卫律道:“李君从前的心腹侍从管敢带着高帝斩白蛇剑逃走了!”

李陵闻言吃了一惊,这才会意到之前管敢来告知李绪为匈奴练兵之事,本意就是要激自己杀死李绪。管敢之前一气之下投降匈奴时,并不知道且鞮侯单于即将退兵,也许他是见前途无望,与其战死,不如诈降谋夺高帝斩白蛇剑,他是极少数知道雌雄双剑秘密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对金剑始终念念不忘的人。今日匈奴阅兵,所有王庭的重要人物都去了校场,当真是夺剑逃走的绝佳机会。管敢有高帝斩白蛇剑在手,足以抵消曾经降敌、出卖汉军军情的罪名,他若是能带着大汉镇国之宝平安返回汉朝,必将成为皇帝心目中的英雄人物,封官晋爵,不在话下。只是他李陵却因为管敢的降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以前并不如何看重管敢,只不过因为他是爷爷身边的老侍从,才一直留在身边,现在想来,当真是小看了他的心机。

卫律见李陵神色,问道:“李君原来不知道此事么?”李陵摇摇头,道:“我到胡地后,从未跟管敢说过一句话。单于是怀疑我跟管敢勾结,所以才派卫君来追捕我的么?”卫律道:“正是。”李陵道:“如果单于因为李绪之事杀我,我心服口服。如果因为管敢盗走了斩白蛇剑就要迁怒于我,我死也不服。”

卫律道:“那好,我问李君,如果管敢事先来向你求助,告知盗剑之事,你会帮助他么?”李陵明知道这是个陷阱,还是毫不犹豫地答道:“会。”

卫律道:“答得好。单于有命,李陵,立即上前听令。”见李陵站着不动,喝道:“李陵,你早先向单于下跪投降,以后就是匈奴的臣子,难道要抗命么?”

李陵无奈,只得上前跪下。卫律道:“单于有命,封李陵为右校王,赏人口五千户,牲畜万头,将夷光公主许配给你。”李陵和夷光均是一呆。

卫律笑道:“李君,恭喜,从此你与我平起平坐了。我带来的这些人,都是单于调拨给你的部下。你先带着公主到北方去躲一阵子,等母阏氏怒气消了,单于自会派人接你回来。”顿了顿,又道:“不过单于还有一项特别的任务交代给李君,请李君到北海设法劝降苏武。”

正如在北海牧羊的苏武远远认出李陵后所推测的那般,李陵被俘了,但他却没有料到那些匈奴骑兵尽是李陵的部属。当他一听到李陵表明来意时,便转过身去,冷冷撇下一句话,道:“我实在想不到李君这样的名门子弟,居然也会跟卫律一般无耻,亏你还是飞将军的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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