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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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连连点头。第二天,铁木真要走,博尔术并不挽留,因为他知道对于一个穷苦人家来说,丢失八匹马后,人人都会彻夜不眠。

临行前,铁木真为了感谢博尔术的慷慨相助,要给博尔术四匹马。博尔术断然拒绝。他说:“我帮助你,是因为对你同情和友好,不是为了你的财产。况且我的财产多如山,怎么可以要你的东西呢?”

铁木真握紧博尔术的手,博尔术反握过来,说:“以后有事就说话,我义不容辞。”

博尔术果然没有食言,几年后,他就自带军粮和士兵投靠了铁木真,并且心甘情愿地成了铁木真的下属。

有些事可能是天注定,就如博尔术一见倾心铁木真。这大概只能解释为,那些伟大的领袖人物天生就有一种气质,它如同一块磁石,吸引着周围的坚铁。

当铁木真骑着那匹银灰色的强马、赶着另外八匹马出现在营地时,蒙古包沸腾了。他的母亲和弟弟们担惊受怕了近十天,如今终于盼回了铁木真,更使他们欣喜如狂的是,八匹马也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铁木真再一次成为家族的英雄人物,从他那双犀利的眼睛随时闪耀着的摄人心魄的光芒中,人人都预料到,这位乞颜部少年酋长的领袖地位已无法动摇。

“黑貂皮袄”外交

越来越多的人都来投奔铁木真,草原上的生存经验告诉他们,只有团结在一个不畏艰险又有杰出才能的领导人周围,才能得到好处。各个营地的蒙古人来了,他们希望铁木真能带领他们进行无数次有质量的狩猎,获取食物。各个营地的老人也把他们的儿孙送来了,他们希望铁木真能带领这些壮汉不厌其烦地去进行掠夺,获取财富。铁木真家族渐渐从“阿寅勒”变成了“古列延”。

水涨船高,铁木真的野心被这些人的拥护所激起。不过在他16岁这年,如果说他有称霸草原的野心,那是极不现实的。铁木真当时固然有野心,可能也仅仅是想做个蒙古乞颜部强有力的酋长。

当然,他的野心还表现在另一方面,那就是娶妻。妻子原本就有,不必寻找。几年来,他之所以不去迎娶妻子孛儿帖,就是因为他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自身还难保,怎么能保护妻子?如今大不同了,他有了自己的子民,虽然才一百多人。

他穿戴整齐,和他的弟弟别里古台踏上了通往岳父家的路。

德薛禅热情地接待了他,先是嘘寒问暖,然后诉说他那菩萨的心:“这几年听到你生活的艰难,还听说塔里忽台把你当成猴子一样到处展览,我痛心疾首,很难过自己没有能力拯救你。”

老岳父说这话时,挤下几滴眼泪,铁木真毫不动心。弘吉剌部在草原上的实力之差,人所共知。它唯一有价值的地方就是能为强大的部落提供美女,这也是它存活下来的原因。铁木真从未奢望岳父能为他提供任何帮助,所以岳父的话就等于耳旁风。

他最激动的就是看到了已亭亭玉立的孛儿帖,我们今天看孛儿帖的画像会发现她奇丑无比,画像中的她拥有一张肥硕的脸和两只睁不开的眼。这可能是画家故意为之,象征了她的母仪天下。真实的孛儿帖如花似玉,有着牛奶一样的肤色,在任何时代任何人眼中,都是美的典范。

出乎铁木真意料的是,老岳父什么都没有说,就爽快地把女儿交到了他的手上,让他带走。当然,孛儿帖的嫁妆对当时的铁木真而言也是惊人的,一百多头羊、十几头牛和二十多匹马,其中一件黑貂皮袄更是价值连城,据他老岳父说,是几年前通过各种关系花了大量硬通货才从金国那里得来的。

回来的路上,铁木真看着黑貂皮袄愣神。孛儿帖温情脉脉地问他在看什么,铁木真说:“这件皮袄真好看。”孛儿帖一笑说:“再好看,也只是件皮袄。”

铁木真不易察觉地一笑,小声说了两个字:未必。

铁木真要说而没有说出来的,正是他下一步准备复兴乞颜部的计划,这个计划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重温旧梦。计划的被实施者叫脱斡邻勒,是蒙古部落西南近邻克烈部的领导人。

克烈部居住于今蒙古国土拉河流域,东面是七零八落的蒙古部,西面是强大的乃蛮部,北方是桀骜不驯的蔑儿乞部,南面则是荒漠。克烈部最辉煌时,周围的部落都向它俯首,包括蒙古部落。这个部信仰基督教,是中国景教(唐代对传入中国的基督教聂斯脱利派的称谓)的发源地。

脱斡邻勒野心勃勃,一直想恢复克烈部当年的荣光,不过他志大才疏,始终被内政问题所困扰,铁木真父亲也速该在世时,脱斡邻勒曾被自己的叔叔驱逐出境,成了流亡酋长。也速该侠肝义胆,帮他收集族人,又帮他出兵恢复了酋长之位。脱斡邻勒为感谢也速该的帮助,和他结为安达,矢志共进退、共富贵、共贫穷。但草原上的誓言如风,也速该被人谋害时,脱斡邻勒却无动于衷,也速该的家人陷入愁苦时,他也两耳不闻。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个真理在草原上被人践履得最踏实。

这也正是铁木真这么多年受苦受难却始终不肯去请求脱斡邻勒帮助的原因。而现在,他的翅膀有点硬度了,所以他准备去和脱斡邻勒“重温旧梦”——帮他回忆起他的好兄弟也速该的恩情。

然而旧梦温起来是乏味的,让人毫无兴趣,所以铁木真带上了那件珍贵的黑貂皮袄。在开满淡紫色百里香的黑林边缘,铁木真见到了脱斡邻勒。

脱斡邻勒脖子上挂着银白十字架,在阳光照耀下射出惨白的光。他肥胖,但很匀称,眼神飘忽不定,却又充满温情。

铁木真恭敬地献上黑貂皮袄,又谦虚谨慎地诉说自己早就想来拜访父亲最好的兄弟这些废话,然后又不动声色地吐露他现在已是个有实力的人。这些使得他在脱斡邻勒眼中马上成了一个有尊严、有气质、有前途的年轻领袖。

铁木真把旧梦恰到好处地延伸出去:“您从前和我父亲是兄弟,父亲的兄弟就是我的父亲。”

脱斡邻勒张开他小得夸张的嘴,咯咯笑,眼睛却始终停留在那件黑貂皮袄上面。他对铁木真的重温旧梦没有感觉,对铁木真的礼物却大有好感。于是他站起来,握紧十字架,对铁木真说:“你失散的族人,我帮你聚拢;抛弃你的那些人,我要给他们好看。我要让你的族人都紧紧团结在你的周围,就如同腰附在屁股上、喉附在胸上一样。”

据说,“腰附在屁股上、喉附在胸上”这句粗俗的话是庄严的誓约,不知道脱斡邻勒的精神导师耶稣听到这样的粗话会作何感想。

铁木真的行为相当于主动承认了脱斡邻勒是自己的保护人,他也因此得到了脱斡邻勒的口头契约。铁木真这一步走得相当漂亮,正是在脱斡邻勒的保护和支持下,他才得以战胜蒙古其他部落,做了蒙古人的可汗。

敏锐地找到靠山,是铁木真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不过有一点是很多人学不来的,那就是铁木真拥有的遗产。铁木真所以能找到脱斡邻勒做靠山,是因为他父亲和脱斡邻勒的关系,没有父亲留下的这份遗产,铁木真根本不能和脱斡邻勒对上话。确切地说,铁木真是靠了父亲留给他的人脉而依上脱斡邻勒这座靠山的。

平民百姓永远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当然,找到靠山后,就要让其发挥最大价值。虽然山不过来,但我还可以过去。

铁木真主动让脱斡邻勒这座大山发光发热,他的计谋是拉大旗作虎皮。他派人到处宣传,强大的克烈部领导人脱斡邻勒已经是他铁木真的保护人了,二人的关系比父子都亲,铁木真现在如果想要天上的星星和沙漠里的玫瑰,脱斡邻勒都能帮他去采摘。

这种宣传,效果显著。蒙古各部落的人闻风而来,仰慕他的人徒步投奔,他的“古列延”以他的帐篷为圆心不断向外辐射,这个圆圈越来越大,铁木真的名声也越来越响。

蔑儿乞来袭

人人似乎都看到,繁花似锦的大路在铁木真脚下延伸。铁木真也认为一帆风顺的前途正向他招手,无奈长生天弄人,一场在十六年前就已注定的横祸从天而降。

横祸来时,天方欲明。诃额仑的老仆豁阿黑臣隐约听到奇怪的声响远远传来,这位老太太人生经验丰富,趴在地上听了一会儿,就慌张地喊起来:“有马蹄声,好多!”

诃额仑急忙奔跑在各个帐篷之间,传达这个可怕的消息。所有人都快速穿好衣服,男人拿起武器冲出帐篷,女人和小孩则谨慎地躲了起来。

铁木真和他的勇士们站在营地之外,合撒儿抻着脖子看向地平线,猜测道:又是塔里忽台吧。

铁木真倒希望是塔里忽台,今时不同往日,他也有一支小部队了,如果塔里忽台这次和上次一样只派二十几个骑兵来,他很有把握让对方全军覆没。

但长生天没有满足他的期望,地平线在一阵剧烈的、神经质的晃动后,现出了敌人的身影。这是一群如龙卷风一样的骑兵部队,足有三百人,呼啸而来。

铁木真几乎要叫出声来,他身边的合撒儿和别里古台也脸色发白,身后的所有族人都浑身颤抖。铁木真明白了,这场仗还没开始就分出了胜负。

他无可奈何地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跑。

族人们一哄而散,合撒儿和别里古台紧跟大哥,跑向那九匹马。铁木真冷静地分配马匹:母亲乘坐一匹,妹妹乘坐一匹,他和四个弟弟各骑一匹,新来投奔他的忠诚勇士者勒蔑荣幸地分到一匹,最后一匹就是那匹患哮喘病的不中用的马,铁木真牵着它,准备在逃跑途中遇到危机时换乘。众人拍打着马匹直奔肯特山下的密林。

铁木真逃进森林前,脑海里萦绕着两个疑问:第一,来的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骑兵?第二,来的目的是什么,抢劫?复仇?

他应该还有第三个疑问:老婆孛儿帖呢?

孛儿帖也在逃跑,但她没有马骑,而是被老女仆豁阿黑臣塞进羊毛车,慢悠悠地走在通往森林的路上。

敌人的骑兵来了,铁木真的第二个疑问得到解答:他们钻进蒙古包,翻箱倒柜;跑出蒙古包,奔着羊群狂笑而去。

他们纵马追击那群跑得慢的人,男人统统被杀,年轻女人统统被抢。几个骑兵拦住了豁阿黑臣的羊毛车,询问这位老太太:“你是干吗的?”

豁阿黑臣沉着机敏地回答:“我是铁木真请来的临时工,刚剪完羊毛,正要回家。”

其中一个骑兵问:“铁木真的帐篷在哪儿?”

豁阿黑臣用手向他们刚扫荡过的帐篷一指:“就在那里,门口挂了一张弓的便是。”

几个骑兵掉头而去,豁阿黑臣逃出生天,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回头小声对羊毛里的孛儿帖说:“咱们安全了。”

孛儿帖在里面颤声道:“快走!”

豁阿黑臣甩开鞭子猛抽那头牛的屁股,那头牛也想跑得快一些,但它知道自己是头牛,不是马,拼了老命跑也跑不出马的速度。豁阿黑臣看到牛慢悠悠的速度,恨不得自己变成马。大概是紧张,或者是车的质量有问题,走出几十米,突然咔嚓一声,车轴断裂。

豁阿黑臣正急着要把孛儿帖从羊毛里挖出来,那几个骑兵又回来了。

他们没有找到铁木真,而且对刚才那位指路的老太太心存怀疑。骑兵们看着报废的羊毛车,问豁阿黑臣:“你工作很勤奋啊,天还没亮,就跑来剪羊毛?”

豁阿黑臣叹息说:“没办法,总要吃饭吧。”

骑兵们板起脸,指着羊毛车问豁阿黑臣:“里面是什么?”

“羊毛啊。”

骑兵们眼珠直转,两个人跳下马,张牙舞爪地翻检羊毛,很容易地,年轻貌美的孛儿帖就暴露了。骑兵们先是被孛儿帖的容貌震得一愣,紧接着就是狂笑,他们抱起孛儿帖扔到马上,孛儿帖大喊大叫,猛烈地踢着腿,但已无济于事。豁阿黑臣虽然很老,不过那些骑兵认为这老太太狡猾多端,应该受点惩罚,便把她也摔上马背,呼啸而去。

此时天已放亮,这支骑兵部队追踪着铁木真家人留下的马蹄痕迹,来到了肯特山下的密林前。他们绕着山转了三圈,发现此山山麓多是沼泽和矮树林,不宜骑兵开展行动。他们只好失望地放弃了入山追击的企图,携带着战利品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铁木真不知道敌人已经撤走,一家人躲在森林里砍下树枝搭起棚子制作简易居所,静等风声过去。可他心事重重,母亲诃额仑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对他说,孛儿帖有长生天的护佑,不会有事的。

这当然是铁木真最挂念的一件事,不过还有件事让他心如猫抓,那就是,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第二天天未亮,他叫醒别里古台和者勒蔑,命令他二人到山下打探消息。一天后,两人汗水淋漓而回。他们带回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们终于知道了敌人是谁。别里古台说,来的是蔑儿乞人,已经撤走了。

坏消息是:者勒蔑说,他们抢走了孛儿帖。

铁木真脑袋“嗡”的一声,眼前天女散花,如见长生天。诃额仑却在一旁长叹道:“这是因果报应啊!”

铁木真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天女不再散花,长生天也消失,眼前是现实世界。他懊丧地问母亲:“如何是因果报应?”

诃额仑说的“因果报应”的“因”发生在16年前,那年她和迎娶她的丈夫,蔑儿乞部首领脱黑脱阿的弟弟也客赤列都,行走在蒙古部落的地盘上。铁木真的父亲也速该站在高地看到了这个迎亲车队,好像命中注定,诃额仑在牛车里掀起帘子向外看了一眼,这惊鸿一现居然让也速该完全看进眼里。他快马加鞭跑回营地,叫起几个兄弟,冲向迎亲车,打跑了也客赤列都,抢来诃额仑,把她扔进了洞房。

蒙古高原上抢亲是风俗,美女,有力者居之,诃额仑自然也明白这一风俗,所以很快就和也速该建立起浓厚的夫妻感情,这才有了铁木真和他的弟弟妹妹们。

铁木真听完母亲的讲述,哭笑不得,想不到世界上真有“父债子偿”这回事。他倍感欣慰的是,敌人终于走了,他可以走出森林,想方设法拯救他的老婆了。

他走出森林,来到肯特山脚下,突然做了个让人惊异的举动:捶着胸脯,扯着嗓子像狼嚎一样仰天哭告长生天:在神圣的不儿罕山,我是一只虱子,但我逃脱了,我的性命未受伤害。我发誓,在以后每天清晨的祈祷中都要铭记你,神圣的不儿罕山,我要把你当成我的再生之地来祭祀,我的子子孙孙都将遵守这个规矩。

祷告完毕,他按草原的规矩,面对初升的太阳,把腰带挂在脖子上,敬畏地摘下帽子,双手捶胸,对太阳行了九跪之礼,并用马奶酒祭奠。

他的家人在一旁看着,露出莫名惊异的表情。在蒙古草原上,被追杀的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向森林里跑。如果每个人都在侥幸逃脱后如此祭祀他们的躲避之所,那草原上的所有山都成了如肯特山,也就是不儿罕山一样的神山了。

即使是智勇兼备的诃额仑也不明白铁木真这一举动背后的深意,而他的弟弟们则认为老哥有点虚张声势、小题大做。

这些人都大错特错。以后的事证明,铁木真是真的坚信这次逃脱是肯特山的功劳,而肯特山之所以要保护他,是执行了长生天的命令。长生天之所以这样宠爱他,按他固执的理解,就是长生天希望他能带领蒙古人领导国家并征服世界。这一傲慢的思想使他在后来的征服过程中对任何抵抗者和挑战其权威者都杀无赦,谁敢抵抗他,谁敢挑战他,谁就是在挑战长生天。

当他走下肯特山时,他脱胎换骨,如同和尚见到如来后一样的心境。

搬救兵

诃额仑说孛儿帖的被抢是因果报应,正确但不绝对正确。

蔑儿乞部居住在今贝加尔湖正南的色楞格河流域,从他们的营地到铁木真营地直线距离三百公里,精骑良兵至少要行进半个月。蔑儿乞人的确和铁木真一家有仇,不过如前所述,抢亲是草原上的风俗,这种仇恨并不深,而和仇恨相比,复仇的代价可就太高了。所以蔑儿乞人的这次突袭成果实际上是“额外收入”。

冬天的狂风是这次“额外收入”的罪魁祸首。

铁木真一家被突袭的这年,蒙古高原上的狂风异常凶猛,仿佛变成了一头巨兽,使尽了浑身的力量,像是核弹爆炸一般,几乎把蔑儿乞部夷为平地。蔑儿乞人实在无法忍受,只好逃出来四处抢劫。他们一直南下,抢劫各种各样的“阿寅勒”和小规模的“古列延”。

当他们听说也速该的遗孤就在前方时,首领脱黑脱阿想起了十几年前弟妹被抢的事,他兴奋起来,正好趁此机会向敌人报仇。于是,铁木真一家就被抢了。

他们本来是想杀掉铁木真,抢了他的硬通货,扫灭他的地盘。想不到的是,虽然抢了铁木真的硬通货,扫灭了他的地盘,但却没能杀掉铁木真。不过,抢到了铁木真老婆这一意外惊喜,弥补了他们的遗憾。

脱黑脱阿看着孛儿帖,不由得思念起几年前死去的弟弟也客赤列都。他两眼湿润,叫来一个活着的弟弟,恶狠狠地把孛儿帖推到弟弟的脚下说:“给你当媳妇,好好享用,这可是铁木真的老婆。”

他的弟弟想不到天上会掉下这么美味的馅饼,淫荡地狂笑着把孛儿帖扛在肩上入了洞房。

铁木真不知道老婆已被迫给自己戴了绿帽子,他正在全神贯注地思考抢回老婆的计划。其实这个计划一点都不复杂,他也只有这一个计划:向克烈部的脱斡邻勒求助。

第二天,他和兄弟别里古台、合撒儿去了黑森林,请求脱斡邻勒帮他抢回老婆。脱斡邻勒抚摸着穿到身上的黑貂皮袄说:“你放心,你我曾有契约,蔑儿乞人居然敢抢我儿的媳妇,我必尽灭蔑儿乞人,义不容辞。”

铁木真感激地拜谢,脱斡邻勒又说:“蔑儿乞有三大部落,其实他们的祖先也是你们蒙古人,这些人和你们一样,骁勇善战,不可小觑。所以保险起见,你应该再找个人。”

铁木真面露难色,因为整个蒙古草原上,他的帮手只有脱斡邻勒。脱斡邻勒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放心,这个人肯定帮你。因为他曾被蔑儿乞人俘获当过奴隶,吃尽苦头,这样好的机会,他肯定不会错过。”

“谁?”

“现在的札答阑部落酋长——札木合。”

铁木真的担心一扫而空,竟然兴奋起来:“札木合,我当年的好兄弟啊!”

他快马加鞭,来见札木合,几年不见,札木合又高又大,脸更胖了,但很结实,眼神犀利,眉宇之间展现着无与伦比的威严。铁木真暗叫一声,果然是个可汗!

札木合不仅仅是札答阑部的酋长,还是以本部札答阑为首的十几个部落联盟的首领。两个兄弟见面,分外高兴。

札木合说,他知道铁木真受了不少苦,作为兄弟没有帮上忙很遗憾。铁木真明白,札木合的抱憾和脱斡邻勒一样只是随口一说,不是他们不想帮忙,而是他们都有自己要处理的事,在草原上,任何人的生存都是困难的。况且,人必须要自己强大,才能获得别人的帮助,这是天理。

铁木真开门见山,把老婆被抢一事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然后请札木合出兵相帮,最后他加重语气说:“克烈部我的义父脱斡邻勒已开始集结兵力了。”

在铁木真的叙述中,札木合保持着高贵的微笑,时不时地点着头,铁木真说完最后一句话,他收起了微笑,语气生冷。

他问:“你怎么不给孛儿帖准备一匹马?”

铁木真表情立刻痛苦起来,这是最近一段时间始终折磨他内心的事,如果当时给孛儿帖一匹马,就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可明明有匹马,却被他自己紧紧地牵在手中。

札木合盯着他的眼睛,铁木真躲避着。札木合突然哈哈大笑,居高临下地指点着铁木真:“你,将来肯定是个有成就的人。能为了保住自己的命而抛弃老婆,这才是做大事的态度!”

铁木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札木合站起来,拍打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安慰:“不必难过,我肯定帮你夺回老婆,你也不必自责,咱们草原上的真爷们在情急之下都会像你那样去做的。所以……”札木合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千万别传出去,说咱们打这场仗是为了个女人,哈哈。”

铁木真嘴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下,札木合盛气凌人,但这位好兄弟的热情也感动了他,不过这感动转瞬即逝,脱斡邻勒的话响在他耳边:札木合肯定会出兵,因为他受过蔑儿乞人的气。

进攻蔑儿乞人的计划是札木合制订的,按照计划,札木合出兵六千,脱斡邻勒出兵六千。“铁木真嘛,”札木合说,“看他的实力了。”三支部队在约定时间于肯特群山与峡谷纠结的地方会师。会师之后统一号令,夜渡色楞格河支流希洛克河,向扎营在河对岸的蔑儿乞人发动进攻。

铁木真在他的帐篷里和兄弟们商量出多少兵,别里古台的意思是,在还跟随着的族人里能挑几个是几个,意思一下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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