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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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大人这话就不对了!”朱棣还未说话,位列右班的后军都督府左都督王宁却先站了出来道,“此事本乃皇家内务,如今陛下都已说了不问罪,你身为外臣,怎能一再相逼,强要陛下处罚亲叔?天家之事,自有天子决断,何劳你操这心?”王宁是太祖第六女怀庆公主的驸马,正牌皇亲国戚。他的话对于此类皇家事务还是很有分量的。

齐泰见王宁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肺都要气炸了,当即骂道:“王宁,你素来勾结燕藩,今日又颠倒是非,到底是何居心?”

“勾结燕藩?”王宁一下也火了,当即回敬道,“当年太祖屡次训诫,命亲族之间务须和睦友爱。本驸马也是皇亲,秉太祖教导交结藩王有何过错?莫说我,就连这朝堂上的诸位勋戚,又有几位不与藩王交往的?此都是太祖所倡,为何到你嘴里就成了勾结?”

“众卿家不许再争!”御座上一阵响声,建文已拍案而起。齐泰与王宁二人相互一瞪,方默默归班就位。

建文此时已搞明白了:这四叔进京,名为祭扫孝陵,实则蓄意生事。今日之局,燕王已占了上风。若再争论下去,不但削藩派大臣要吃亏,就连自己也下不来台。计议已定,建文果断打断争执,强作威严之状扫视群臣一圈,方对朱棣柔声道:“四叔友爱之心,朕已悉知。四叔不愧为我朝之贤王!今日朝堂之事便且罢了。此刻还请四叔随朕进宫,一叙亲情。”

朱棣见建文并无为三藩翻案之意,心中未免有些失望。不过他是个知进退的人,今日自己势压群儒,成功地将削藩之策定性为佞幸奸计,已是将公论拉了过来。而建文降尊纡贵,亲自道歉,更显自己之正确。有此收获,已不枉自己冒险一场!而且,在朱棣的计划里,今日之举,不过是给建文的一个下马威罢了。接下来,他还有更厉害的后手,看他建文如何接招!

终于,朱棣再也不摆皇叔架子,而是带着三个儿子行了稽首大礼,方恭恭敬敬地回道:“臣遵旨!”

徐家的魏国公府位于南城大功坊内,因徐达死后追封中山王,京师百姓亦通称其为中山王府。这一日中山王府前的徐府街上鼓乐齐鸣,刻着太祖御笔亲书“大功”二字的牌坊下,世袭魏国公徐辉祖、中府都督佥事徐膺绪与右府左都督徐增寿兄弟三人依序而立,一起迎接徐达之婿、燕王朱棣的到访。

方过己时,燕王朱棣的舆驾便已远远行来。朱棣头戴乌纱折上巾、身穿红色盘领窄袖袍,标准的亲王常服打扮。高炽、高煦、高遂三兄弟依次跟蹑其后。待车舆停下,徐家三兄弟便欲行礼,朱棣伸手虚为一托,随即笑道:“三位内弟何必兴师动众,倒让为兄觉得生份!”

徐辉祖却并未领情,只是淡淡说道:“使长乃亲王,我等身为臣子,虽有亲戚之份,却不能忘朝廷礼节。”说完也不等回话,直接行了见亲王之礼。

朱棣微微一愣。燕王登殿不拜之事早已传遍京师,朝野上下可谓说什么的都有。徐辉祖此番言论,无疑是暗讽燕王无人臣礼。朱棣又岂能听不出来?一时场面顿显尴尬。

徐增寿见朱棣僵立不动,心中暗道不好。增寿知道自己这个大哥是个死忠朝廷之人。建文削藩以来,京城内的王公贵族因和藩王关系密切,大都只抱着冷眼旁观的态度。而徐辉祖则不同。这位世袭公爵一直坚定拥护削藩之策,甚至数次为削藩一事向建文建言。此时眼见辉祖寥寥数语,竟使朱棣脸色尴尬,一副下不来台的样子,增寿觉得有必要出面救一救场。

略一思忖,增寿展颜笑道:“大哥这就不对了!姐夫此番是来叙亲情,又不是办公差,何需如此郑重。”说着,增寿笑嘻嘻地对朱棣一让道,“还请姐夫移步!”

朱棣见增寿出面解围,遂一笑将心中恼怒掩过,昂首入府。

进府后,朱棣并未入主厅,而是直奔徐家家庙而去。在那里,他以女婿的身份,恭恭敬敬地向徐达夫妇的神主行了一跪三叩之礼,高炽三个也跟着一阵跪拜。待行完礼,一行人才返回主厅。

待回主厅坐下,朱棣又堆起满脸笑容,对几位内弟嘘寒问暖。辉祖对燕王前日之事十分不满,本想借着今日私聚的机会,对这位姐夫旁敲侧击一番;可此刻朱棣有意避开公务不谈,尽拣着亲情话题相叙,辉祖虽心中有结,但也不好强言。过了好一阵,辉祖见时辰已差不多,方起身笑道:“饭菜现已备好,还请王爷移步!”众人经他一说,方觉时候不早,便一起向餐厅走去。

上桌之前,却又是一番折腾。朱棣是亲王,又是徐家兄弟的姐夫,他自然是坐上首。但这下首之位如何就坐,徐家三子与燕王三子却又是一阵推让。按身份,燕王三子都是皇族,应比徐家高贵,辉祖便请高炽等人坐在下首上位。而高炽却是坚决推辞,他的道理也很简单:徐家三人皆为其舅父,自当位列其上。众人你推我劝,闹了好一阵子,直到朱棣发话,命两拨人分左右而坐,不分高下,方才了此乱局。待众人坐定,朱棣忽开口问增寿道,“妙锦今日不在么?怎未见她出来?”

增寿尚未答话,辉祖已先插口道:“回王爷话,是臣不让她过来。妙锦一介女流,上不得台面,不便出迎贵客!”

朱棣听了一阵窝火。本来他只是随口一问而已,但不让妙锦出面,这徐家摆明了是像招待普通外客一样对待自己父子四人,又哪有半分亲家的意思?膺绪满脸尴尬,增寿暗暗摇头,朱棣一想便知,此必是辉祖这个徐家爵主的一己之念。而他满口的“王爷”、“臣下”,更是清楚地透露出对自己发自内心的冷漠!

场面顿时冷清下来。就在朱棣琢磨着如何应付辉祖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女声:“咿呀!大姐夫今日来我家,为何不先告诉我,连吃饭也不让我知晓,天下哪有这等道理?”说着,一个影子闪进屋来,众人一瞧,正是徐妙锦!

妙锦的出现让辉祖大感意外。他本已严令家人,不得告知妙锦燕王造访一事,谁知她还是得知消息赶到前厅来。

朱棣却是大喜,他当即招招手道:“这便是妙锦妹子吧!四年未见,竟已出落得这般水灵!方才还和辉祖问及你,这说曹操、曹操便到了,岂不是巧!”

“还是大姐夫记得我这个妹子!”妙锦嘟着嘴道,“我这三个哥哥,把大姐夫要来的消息瞒得死死的。若非我逮着徐得问了个究竟,还以为是平常外人到我家来哩!”

徐得是增寿的贴身家奴,妙锦一说完,辉祖便朝增寿一瞪眼。增寿倒也泰然,只是哈哈一笑道:“妹子既然来了,就快入座吧,咱们肚子可都饿得直叫了!”

按辈分,高炽等三人都是妙锦的外甥,此时便起身让座。妙锦却只一摆手,自从旁抬了把椅子坐到下席直对朱棣处,方没好气地道:“左右也就是蹭你们一顿饭吃,还兴这些虚礼干什么?快上菜吧!”

众人哂笑。说话间,菜便上来了。

明初物资匮乏,太祖朱元璋又是讨饭出身,更是身体力行讲究节俭。正所谓上行下效,官场之上也多讲究“筵不尚华”。此宴虽是中山王府所设,却也算不得奢侈。不过毕竟是招待亲王,筵上虽无山珍海味,金陵土产倒是一应俱全:打头一道主菜便是名满京师的清蒸花鲢。这花鲢实是鳙鱼,金陵人惯将鲢、鳙混为一种。此鱼乃徐府自家塘内所养,头大身微、鳞细肉腻,其味鲜美无比;其后的湖池莲藕,其状巨如壮夫之臂,却甘脆无渣;烤板鸭外酥内嫩,皮脆肉滑;就连个清炒水芹,亦是初春上品。以上均为金陵名菜,朱棣父子久在北方,哪里吃得到这等鲜嫩美味?一时俱都频频举箸,大快朵颐。

菜过五味,下人们又端来主食,却正是京师流行的面点小吃:馄饨汤、状元豆、桂花酒酿小元宵等等,使久别金陵的燕王父子过足了家乡瘾。

酒足饭饱,朱棣方拭嘴笑道:“许久未尝金陵美味,今日得几位弟妹款待,得以一饱口福,实是快事。”

“酒席是他们几个摆的,和我可没半点关系。我和你一样,都是来沾光的哩!”朱棣话音方落,妙锦却用帕子拭拭樱唇,阴阳怪气的一阵哼哼。徐家三男,尤其是辉祖听了愈发窘迫,只得一阵干笑。

高煦方才一顿海吃山喝,此时听众人叙话,遂也放下筷子对着朱棣道:“儿臣也极为嘴馋,只可惜回了北平便吃不到了。儿倒真想使京师与北平易个位置,也好随时品得这天下美味!”说完便是一阵大笑。

徐辉祖并不喜欢朱高煦。昔日高煦在京师大本堂读书之时,便极尽刁滑之事,并数次被太祖责罚。辉祖当时便对这位外甥没有好感;方才进餐之时,高煦又不顾礼仪,吃相甚为饕餮,毫无金枝玉叶的风度。辉祖看在眼里,更是心生不快;眼下高煦大放厥词,竟说什么将京师与北平易个位置,这其间隐含之意岂又了得?想到这儿,辉祖不由冷笑一声道:“高阳王这话不对!使京师与北平易位,恐非妥当之言;你若爱极这金陵美食,不如奏明圣上,长留京师,岂不遂了此愿?”他是有意想借此机会压压高煦,顺便挫挫燕王的风头。

高煦听了一怔,方觉得于此风口浪尖之时说那些话确实不妥。不过他对徐辉祖也是一向厌恶,此时明知说错,但却不肯认输。待得脑子一转,高煦忽然嬉皮笑脸地回辉祖道:“大舅爷这话却也是不对。外甥我就算不能易得京师之位,恐也无法长留金陵。我乃太祖亲封的高阳王,若真自请留京,岂不违了太祖封建藩国的本意?大舅爷以前总教我要遵守朝廷制度,怎么今日却想着让我违制呢?”说完眨巴眨巴眼睛,等着辉祖作答。

增寿见他二人又有抬杠之势,忙又出来和稀泥道:“大哥也是,高煦也就随口一叹,你又何必说得这么严重?倒失了家人亲近之意。”随后又对高煦笑骂道,“你这小子实在是口无遮拦,这话哪是人臣说的?幸亏这是家里,若是让那些御史们听见,恐又给你父王惹一身麻烦!”增寿与高炽兄弟甚熟,高煦虽然讨厌辉祖,但对增寿这位小舅爷倒是十分尊重,因此听了只是嘿嘿一笑,却不再如方才般反驳。

朱棣见辉祖接二连三找机会隐刺自己,心中已是十分不快。不过他素有城府,不愿于此做无用之辩驳,顿时哈哈笑道:“煦儿不知深浅,随口胡说,辉祖你不要和他计较。”为避免徐辉祖又横生枝节,他遂支开话题,转对妙锦笑道,“前段日子增寿给你大姐去信,说妙锦妹子这几年师从高人,练得一身好武艺,去年还在卢妃巷救下一名官妓,一逞侠义英豪,可有此事?”

“咿呀!四哥告诉大姐夫了?”妙锦兴奋叫道。她本就以侠女自诩,从教坊司人手中救下玉蚕,是她平生最得意的事迹之一。此时朱棣问起,她顿时来了精神,也不管这位姐夫爱不爱听,当即眉飞色舞地把当日情景复述一遍,末了还意犹未尽地道:“当时若不是四哥拦着,我非打得那几个狗差役满地找牙!”

“哈哈哈哈……”朱棣大笑道,“教训得好!教训得好!此等恶奴,正需你这等侠肝义胆之人去管教,别说只是吓吓他们,就是抽上几鞭也是应该!”

“你也这般想?”妙锦又惊又喜。一直以来,对她练习武艺,即便是平日里最亲近的徐增寿,也都是不置可否,至于其他家人就更不用说了。而她推崇的任侠仗义,在辉祖他们眼里,说白了就是这位刁蛮千金无事生非,四处滋事的借口而已,只是拿她没办法,只能由着她罢了。家人的不以为然,让妙锦常有生出受挫之感,心中甚为憋屈。今日朱棣不但不说她有失名门千金的体面,反对她的举动大加赞赏,妙锦欣喜之下,竟生出得遇知音之感,当即得意地对着辉祖哼道:“你当日还说我无女儿家模样,怎么样,王爷大姐夫可说我侠肝义胆来着,二哥你这下无话可说了吧!”

妙锦特地点出“王爷”二字,自是借朱棣的身份来给自己撑腰,由此可见,她平日可没少受辉祖聒噪,此番一朝得势,顿时扬眉吐气。高炽等人见她如此,心中暗暗好笑,增寿也不禁莞尔,只留下辉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面色甚是尴尬。

朱棣以前与妙锦接触不多,这几年间更是少闻她音讯。今日相聚,见其纯真之余又带着几分率直,言行做派虽出人意表,然却毫无矫揉造作之感,反倒显露出几分巾帼风范,心中顿时大感惊奇,当即脱口而出道:“虎父无犬女,妹子颇有老泰山之遗风,若是男儿,必为我大明一员虎将!”

“真的?”妙锦闻言大喜,竟直接把椅子搬到朱棣身旁坐了,一把拽住朱棣的袖口说,“那大姐夫带我去北平吧!下次出塞,我也披挂上阵,和你一起杀鞑子!”

“这……”朱棣一时语塞。他不过随口一赞罢了,哪知道妙锦这小妮子却异想天开至此,居然蹬鼻子上脸想到这么一出!一时之间,朱棣不免有些发懵,不知该如何回话。

“放肆!”就在朱棣茫然无措时,徐辉祖的话帮他解了围,“出塞击胡,国之大事,你一个小姑娘,胡乱瞎扯些什么?”

“我哪有瞎扯了,我确实是想打仗嘛!”妙锦不服气地咕哝道。这位小侠女倒确实是英雄心性,不爱红装爱武装这句后人之语用到她身上还真合适不过。以前她窝在京师这太平世界里,也不过小打小闹,逞点小家子能耐罢了,此番见着以沙场武功闻名天下的燕王大姐夫,且又受其以家父徐达相比之语的激励,妙锦顿时似发现了另一片天地,竟对万人敌的功业萌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冲动。

“好了好了!”就在辉祖训斥妙锦之时,朱棣已想到了脱身之法,他呵呵一笑道,“妹子巾帼不让须眉,正是我大明第一将门的家学渊源!不过出塞击胡就免了,此乃国之大事,可不是想打就打得了的,何况你就是真要从军,也得皇上首肯才是,我这个大姐夫可没这能耐私自带你出征!”

妙锦这下无话可说了。她现在被建文下旨软禁,连中山王府的大门都出不了,至于出塞击胡,更是天方夜谭,不管什么时候,建文也不可能让她这个丫头去上什么沙场,这点自知之明妙锦还是有的。

不过妙锦的垂头丧气并未维持多久,朱棣接下来的话马上又让她振奋起来:“待过两年,你可请准皇上,与几位哥哥来北平走上一遭。河北兵马,素来是枕戈待旦,演习比武也是常事。若你真有兴趣,我这个做姐夫的到时就破回例,让你在校场上畅意一回!”

“咿呀,好也!”妙锦蹦起三尺高,一双大眼睛扑哧扑哧的直闪着对朱棣道,“你不要骗我哦?”

“哈哈哈哈……”朱棣爽朗的大笑道,“本王带兵多年,一诺千金,你尽管放心!”

“那我一定得去北平!”妙锦喜笑颜开地说道。不过过了半刻,她忽又不无遗憾地嘀咕道,“可这校场比武终比不上出塞杀鞑子来劲!”

这一下,不光是朱棣和辉祖,连一旁的高炽兄弟都傻了眼:这个小姨妈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真把沙场搏命看做女儿家荡秋千捉迷藏了?

“有了!”就在众人发愣时,妙锦忽又想起什么,再把朱棣衣袖抓起,一个劲地摇道,“大姐夫,你给我讲讲你当年出塞杀鞑子的事吧!哥哥他们只会说爹爹当年的老黄历,我听得耳朵根子都起茧了!”

徐妙锦的要求一个接着一个,来事的本领称得上是无以复加,素来威风凛凛的燕王也彻底没辙了,只能报以苦笑道:“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有甚好说?”

“不嘛!”妙锦当场不依,“就讲九年前四哥和你一起出塞的那次。四哥那回好没出息,一出塞就犯了病,只能窝在帐中,连鞑子影儿都没摸着,我要听你带兵杀虏的那段!”

妙锦话一说完,徐增寿便已羞得满脸通红。原来洪武二十三年,朱棣率明军出塞讨伐鞑靼,当时刚在朝堂崭露头角的徐增寿也奉诏从征。可增寿是南人,又是头一次出征,到北方后水土不服,方一出塞便因喝了脏水,染上疟疾,只能在帐中休养。增寿虽然没有上阵,但在帐中也是抱病参与谋划,为朱棣的大胜贡献了不少良策。但身为将军上阵拉稀,这说起来无论如何也不好听。妙锦无心机,当着增寿的面儿便抖搂出来,把这位素来潇洒倜傥的徐四爷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给钻进去。

不过对朱棣而言,妙锦这番略带撒娇的请求倒还是起到了效果。沉吟一番,他终于娓娓将当年那场让自己扬名海内的大洪武二十三年二月,北元丞相咬住与平章乃尔不花意欲南侵。朱元璋得报,诏令晋王朱棡和燕王朱棣抢先一步,分别自太原和北平主动出击。谁知西路的朱棡是个绣花枕头,方出雁门关,便忌惮鞑靼势大,一路拖延不进。而在东路,燕王朱棣慷慨誓师,兵出古北口,一路北上搜敌。经过一番侦察,终探知乃尔不花屯兵于迤都。其时晋王西路军久久不至,正巧天公又不作美,竟下起了漫天大雪,一时众将都慌了神,连久经沙场的副帅——颍国公傅友德也建议休整待进。值此关键时刻,方过而立之年的朱棣意气风发道:“昔李懋雪夜袭蔡州,出其不意,一战功成。此番大雪,敌必不备,正利我军进剿!”在朱棣的坚持下,东路军孤军疾行,朱棣亲率五百轻骑为先锋,竟神不知鬼不觉地赶到乃尔不花驻地。两军接近后,朱棣派已归降大明的北元全国公观童前往劝降。乃尔不花得知明军赶到,顿时欲逃,朱棣当机立断,将五百骑士散开,顺风大呼以做疑兵,乃尔不花以为明军大部已到,又架不住观童苦劝,一时惊疑不定。就这样拖延了一两个时辰,待傅友德率主力赶到,众军将迤都团团围住,鼓噪将进,乃尔不花见大势已去,终不得已归降。这一仗,朱棣有勇有谋,兵不血刃大获全胜,捷报传入京师,顿时满朝轰动。朱元璋见这个四儿子英雄如此,也是大加赞赏。正是这一仗,燕王的赫赫声名传遍海内,朱元璋从此看他也胜过其他藩王一筹。

朱棣叙说的语调十分平和,仿佛这场大捷与己无关似的,但在妙锦听来,却是充满了惊心动魄。尤其当听到鞑子欲逃,而朱棣只有五百骑诈为疑兵时,妙锦竟忍不住惊呼道:“咿呀!你就五百骑,若鞑子偏不信邪,赶在大军杀到之前硬要突围可怎么办?”

“那也只好和他们硬拼到底了!”朱棣淡淡答道。

“那多傻呀!”妙锦叫道,“人家好几万口子,你就五百人,哪拼得过他们?”

“那你说该如何?”朱棣微笑着问道。

“当然是逃了!”妙锦想都不想就答道,“先和大军会和,再找鞑子算账!”

“可若是逃,那鞑子必然北遁。大漠茫茫,要再找到他们可就难了!”

“那也比硬拼强!”妙锦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若大军未到,你便被鞑子杀了,那多不值啊!”

“妹子错了!”朱棣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本王率师出塞,既已遇敌,自当竭力获胜!我若坚持不退,即便阵亡,只要大军赶至,也可将鞑子一网打尽,兼能为我报仇,如此亦不枉一死。为将帅者,当以胜为先,岂能顾及一己之性命而生畏惧?”说到这里,朱棣脸上充满了坚毅,“何况我乃太祖亲子,大明藩王,岂能因惧鞑兵之势而退?太祖昔日驱逐鞑虏,恢复华夏,本王身为朱家子孙,宁死不可辱没皇室威名!”

妙锦呆住了!她在京中接触过无数的勋臣武将,也与好些亲王打过交道,但像朱棣今日这般豪情,她却从来未曾见过。大明亲王的骄傲、大军统帅的职责、为国尽忠的使命感、一往无前的勇气以及坚韧不拔的决心,统统在这位燕王姐夫的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并让妙锦产生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由衷震撼!“这就是英雄么?”妙锦心中忽然产生这样一个疑问。不错,这就是英雄!很快,她自己便在心中给出了答案。朱棣的坚毅、从容、果敢以及豪迈,都与她想象中英雄所应具备的素质不谋而合。而他那副历经风霜洗礼的沧桑面庞,以及颚下潇洒飘逸的长髯,更与豪气冲天的英雄形象十分契合。一时间,妙锦的心被触动了。再看朱棣时,她的眼中已充满了敬仰,而能让她产生敬仰的,之前似乎也只有已过世的太祖朱元璋和父亲徐达。

在朱棣的左下首,徐辉祖也感到震惊。与妙锦的尊敬和仰慕不同,辉祖感到的是一阵深深的忧虑,甚至些许不安。他忽然想到——这样一个坚忍不拔的统兵亲王,果真会屈服于朝廷的威慑?果真会对削藩之举俯首认命?若他心中不愿,以他的实力,以他的坚毅,以他的能耐,以他的威信,他到底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来?想到这里,辉祖顿觉背心发凉,心中对朱棣的戒备也更深了一层。

“好了!”终于,朱棣打断了徐家兄妹的沉思,“今日得见诸弟妹平安,本王十分快慰。时候不早,便就此告辞!”

“咿呀!”妙锦一下惊醒过来,意犹未尽地道,“大姐夫这就走了么?我还想再听你讲故事哩!”

妙锦的话惹得大家都是一笑,朱棣乐呵呵地道:“你姐夫值得夸耀的本钱也就这么多了,哪还有那多可供吹嘘?”

“那姐夫就不再过来了么?”妙锦忽然产生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朱棣想了想道:“若再前来,就是辞行了。不过到清明时我想去岳父墓前祭扫,不知到时妹子和诸位弟弟可愿同往?”

增寿一听,忙答道:“大姐夫祭扫家父,我兄弟岂有不同往之理!只是……”他望了妙锦一眼,苦笑道,“只是妙锦妹子恐就不能同行了!”说完,他便把妙锦擅击登闻鼓,惹得建文大怒,禁其出府的事说了。

朱棣听完,先是一愣,后忽放声大笑道:“妹子果然是巾帼英豪,竟敢击鼓鸣冤!不过正所谓父女情深,女儿祭扫家父,本也是人伦孝道,皇上纵有旨意,也拦不到这上头。到时候妹子便与本王一起吧!”

“咿呀!”妙锦一拍手,又惊又喜地叫道,“姐夫真能带我出府?”她受禁足之令已有一月,这段日子熬下来,可把这位活泼好动的徐四小姐给憋坏了。

辉祖却是大惊,当即出言阻拦道:“这只怕不妥吧!皇上……”

“皇上若要过问,就说是本王的意思!”不待辉祖说完,朱棣便不容置疑地打断他道,“我大明以孝治天下,皇上若真连女儿祭父也要阻拦,那就请他先治我唆人违旨之罪吧!”

朱棣的眼光冷如冰霜,辉祖瞧得,心中顿时一惊,嘴唇嚅动两下,终把话又咽了回去。

朱棣父子告辞时,辉祖兄弟欲送至大功坊外,朱棣坚决推辞,只让他四人送到大门。待到门口,三兄弟皆作揖恭送,妙锦则又拉起朱棣衣袖,依依不舍道:“大姐夫务必记着,去祭扫家父时,定要将人家带上哦!”

“那是自然,哪能忘了妙锦妹子!”朱棣闻言大笑,当即痛快应诺。随即对大家一拱手,乘舆而去。

待燕王舆驾走远,徐家兄妹默默回返。增寿慢慢踱着,忽然心念一动,脑子里顿时蹦出个疑惑:这小妹一向是女儿身子男儿性格,与人说话,自称从来都是个“我”字。可方才与姐夫辞行,她口中怎就娇羞羞的冒了个“人家”出来?想到这里,增寿不由一凛,直呆呆立在院中,许久没回过神来。

建文这段时间的心情是每况愈下。燕王进京已有十余日。本来按照事先设想,是先让朱棣父子进得京师,然后再寻机扣之。哪知这燕王一入京师便于殿前生事,满腔悲愤似的为藩王求情,并直指建文不念亲情,从而一举获得了众亲贵的同情。建文没料到他会反将自己一军,一时间乱了手脚。朱棣一招得势,却又得寸进尺。这段时间,这位入朝藩王上蹿下跳,从安王朱楹、韩王朱松、沈王朱模等年纪较小尚未就藩的弟弟,到临安大长公主、怀庆大长公主等姐妹,以至于魏国公、曹国公、武定侯等功勋大臣,竟被其一一走访了个遍。所到之处,无论主人家是真心接待,亦或虚与委蛇,甚至暗加嘲讽,朱棣全部以礼相待,一副一团和气的模样。经过朱棣近似完美的表现,朝廷舆论风向顿生变化,针对削藩的微词一下子多了起来,赞附燕王之声也是大起。

“陛下,三位大人已经到了!”乾清宫答应长随马琪的一声轻唤,将建文从沉思中唤醒。

“让他们进来吧!”建文收拾心绪,下达了旨意。

“遵旨!”马琪一溜烟儿跑了出去,不一会儿,齐泰、黄子澄与方孝孺三人进入殿内。

“三位爱卿!”待三人行完礼,建文苦笑着指着案牍上堆成小山似的奏本道,“这里面又有十来道本子,全是帮四叔说话的,尔等说朕该如何做?”

三人皆面色沉重。这段时间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每日上朝,右班的武臣勋贵频频出击,拐弯抹角地为燕王造势,对削藩一议暗加嘲讽;至于出了宫,那就更不得了。眼下京城坊间已经传遍,说齐泰、黄子澄为邀圣宠,不惜构陷亲藩,以为晋身之阶。这种传言自燕王进京之日起便已出现,最近已呈愈演愈烈之势。齐、黄二人听得是又急又怒,偏偏还无从辩解。毕竟,他二人确实是因着削藩才被建文委以重任。当此燕王主动进京,大表忠心,成功引得士民怜悯的当口,你说削藩之议全是出自一片公心,却又有几人能信?贸然反驳,只能是越描越黑罢了。且一旦闹大,没准儿连建文都会被扯进来,成了百姓口中的冷面君王,这就更让齐、黄投鼠忌器,只得强自忍住。

“擒虎不成,反遭虎噬!臣等谋划不周,有负陛下所托!”沉默良久,黄子澄首先一声哀叹。局面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由不得他不投子认输了。对于此次燕王入京,子澄一开始便存了这样一番认识,觉得燕王不过是虚张声势,试探朝廷态度罢了,他不可能值此敏感之际自投罗网。关于这一点,齐泰、方孝孺等也都或多或少的存有同感。故而,在议准燕王进京之事时,朝廷的主要布置,都放在防备燕王一旦得知朝廷准奏,即刻起兵造反上头。到燕王真的入京,大家才又匆忙调转枪头,开始商讨如何与其正面交锋。然则直到这时,大家还都以为,朱棣进京,主要还是向建文摇尾乞怜,希望以亲情感化帝心,以保燕藩无恙。为此,齐泰还屡次激励建文,望他坚定心志,莫要被燕王一番哭天喊地乱了阵脚。哪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燕王竟一不哭鼻子二不抹眼泪,而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打着替弟弟申冤的幌子,并借勋戚之力,在朝野间成功地掀起一股为藩王、尤其是他燕王自己鸣不平的汹涌呼声,并挟着这股舆论强行逼宫,意图使建文迫于众议而不得不就此罢手。此等手段既强势,又巧妙。其强势便在于建文年轻望浅,齐、黄、方等股肱重臣也都是新进未久,对勋戚们的这阵言论攻势,他们很难强行压制。而说其巧妙,则在于其出人意表。此番朱棣孤身入京,可谓是命悬一线,随时有被建文扣下的可能。处此险境,朱棣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想,竟然反守为攻,刚一入朝便在殿上将了建文一军,其后又连连出招,把个削藩大计描绘成残害亲族的暴行,更把建文君臣架到了道义的火炉上炙烤。若建文这时敢对朱棣动刀子,那他暴君的名声可就担定了,黄子澄等一干削藩干将,也逃不掉助纣为虐的骂名。这种局面,是建文君臣始料未及的。有了公论的保驾护航,即便建文对这位四叔有着天大的不满,也不敢再打什么“扣于京师”的主意。

“奸诈小人!”齐泰终于忍不住,忿忿骂道,“为保一己无恙,不惜有意挑拨朝堂纷争,并大肆污蔑陛下,他燕王的厚黑和无耻也真是千古少有了!”帮燕王造势的多是勋臣,而五军都督府的武职多由勋臣把持。朱棣这一闹,朝中本就不睦的文武关系便更加恶化,并已逐渐显露出党争的苗头,这让齐泰等有识之士是又气又急。

“其实这勋臣滋事也并非全为燕王。他们早就心怀不满,燕王此举,不过是给他们寻了个由头,两方人一拍即合,互为奥援罢了!”齐泰方骂完,方孝孺便干笑一声,颇带几分无奈地接过了口。

孝孺这么说也是有缘由的。其实勋臣们之所以为燕王造势,也都有着自己的算盘:建文命方孝孺改革官职已有数月,眼下已将进入施行阶段。尽管方孝孺等严格保密,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改制的具体内容也逐渐透了出来。在孝孺的改制方案中,最重要的便是提升文官品级和权力,走的竟是扬文抑武的路子。大明朝以武开国,明初武官地位远胜文官,太祖所封勋臣也多是武将,文官受爵者不过六人。后来朱元璋连兴大狱,屡削功臣。文职六爵中除了诚意伯刘伯温这一支外,其余五爵均因故被削。而武臣虽也屡经屠戮,但仍有许多世爵得以延续。眼下五军都督府的各种官职,多为开国武勋之后人担任。这群世家子们袭着先人爵位,又占据要职,根本不把文官放在眼里;而文官们饱读经史,又岂能打心眼儿里瞧得起这帮不学无术的粗鄙之人?无奈太祖重视武将,文官在整个洪武朝均是地位低下。如今太祖升遐,建文登基,这位皇帝是个标准的儒家子弟,一上台便大兴文治,所重用的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等人都是文臣。建文之举固然讨了文官欢心,却让武官们大为不满:大明基业是马上打下来的,凭什么让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指点江山?按孝孺改制的内容,文官品级、权力将会大增,武官勋臣们闻得消息,更是愤怒不已。不过以前因有皇帝撑腰,勋臣们虽是暗怒,却不敢明言。此番燕王进京,直指削藩不当,勋臣们暗地里大都欢欣雀跃:削藩与改制乃建文两大要政,削藩若是黄了,皇帝与文官们必然威势大减,这改制失败也就是早晚之事;即便燕王不能一蹴而就,只要他把削藩这汪清水搅浑,使建文身陷其中不能自拔,那改制多半也会无疾而终。正是基于此点,勋臣们方会如此积极于煽风点火,为燕王大肆吆喝。对勋戚们的这点小九九,职掌改制的孝孺自是看得一清二楚。

三位重臣依次陈词,一道清晰的线条终于勾勒出来:朱棣先以孤身入京之壮举博得世人惊叹,继而朝堂发难,把自己打造成仗义直鸣的忠臣贤王,赚取世人同情,并趁势挑起公论,既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又给朝廷的削藩大业以及建文本人狠狠泼了一盆脏水,使建文陷入进退维谷之境地;最要命的是,朱棣居然还洞窥朝局,暗中与勋戚合流,搞得建文后院起火。这一连串的精妙布局,可谓丝丝入扣,招招中的。建文计划中的守株待兔,倒头来却成了玩火自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心机何其工也!计谋何其毒也!”将思绪理清后,建文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同时也萌发出一股强烈的恐惧:正如齐泰所言,这位四叔的权术机谋,实在是太可怕了!

“陛下,勋戚阴附燕藩,蛊惑视听,应加以严惩,否则不足以儆效尤!”齐泰恨恨道。对勋戚们的煽风点火,齐泰早已是怒不可遏,尤其是王宁,这个驸马都尉更是一马当先,继奉天殿上为燕王帮腔之后,又到处联络勋戚,对削藩大加诋毁,闹腾得十分来劲,齐泰对他恨得牙直痒痒。

“严惩?”建文一怔,旋又望了望御案上的那一道道奏疏,终苦笑着摇了摇头。对这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勋戚,建文何尝不是恨之入骨?何尝不想将他们一网打尽,让朝堂从此清静?但这可能吗?眼下舆论已经对己十分不利,若在这节骨眼再拿勋戚开刀,朝局顷刻间就得大乱!而更可怕的是,勋戚可不比文臣,这些人都是将门出身,不仅在京中把持着五军都督府,就是天下卫所将校,也与他们多有关联,势力可谓盘根错节。眼下藩王与朝廷已是貌合神离,要再把勋戚给得罪死了,那万一有藩王举事,建文恐怕连忠于王室的军队都找不出几支!贸然施惩,只能把他们逼到藩王那边,最终将自己变成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燕王之所以想到利用勋戚,为自己张目;勋戚之所以敢于勾结燕王,与天子暗中较劲,其根本原因就在这里!他们看准了建文不是朱元璋,看准了他没太祖驾驭臣下的能耐,也没制服自己的本钱!如今这帮人气势已成,别说对整个勋戚集团,哪怕仅对一个招人嫌的王宁,建文也是无从下手,否则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何况自己的燕王四叔还在京中,天晓得他会不会再来次登殿不拜,“仗义执言”?

“难啊!”建文心中长叹。这是他登基以来面临的最大一次挑战,稍有不慎便是朝局大乱,纷争四起。如此错综复杂的形势,如此诡谲棘手的困局,让年轻天子的内心生出一种茫然无措之感。到底要怎样才能化险为夷,将这忧患泯于无形?建文一时也没主意。

“陛下,何不借力打力?”就在建文左右无计之时,方孝孺口中蹦出这么一句。

“方先生所言何意?”建文忙问道。

“陛下!”孝孺一躬身,娓娓分析道:“当下之困,皆由燕王而起。然燕王孤身进京,所依凭者,亦不过勋戚之力而已。若能将勋戚的声势压下去,那燕王便是孤掌难鸣!谅也不至再掀什么大浪!”

“此间因由,朕岂不知?然则勋戚现今物议汹汹,若朕强禁其言,恐适得其反!”建文仍是眉头紧锁。

孝孺一笑道:“皇上勿急,且听臣说完。臣观勋戚所言,皆是指桑骂槐,明指臣与齐大人构陷亲藩,暗里却是对陛下颇有微词。既如此,若陛下出面,自不能泯流言于无形!臣等去劝,更是自取其辱!”方孝孺也明白,建文不是朱元璋,他还没那本事,可以三下五除二地将勋戚一举慑服。而自己这帮文官,早就成了武官勋戚们的众矢之的,妄想出头那更是自找罪受。

建文淡淡点头道:“爱卿言之有理。只是既是这样,那你所言之力又从何来?”

“臣所言之力,非在陛下,亦非在臣等,而正在勋戚中!”方孝孺沉声道,“皇上可有注意,这纷至沓来的陈情奏疏中,却缺了几个关键之人?”

建文眼光一亮,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当即略带惊喜地道:“爱卿是说……”

“不错!”方孝孺眼中熠熠生辉,“这几人皆勋戚中最显贵者。纵然王宁等人来势汹汹,但此数公却一直未有一词陈上,其间深意岂不耐人寻味?若臣料的不差,他们对燕王与众勋臣之举,恐是不以为然,其心亦是忠于陛下。只是碍于大势,不愿明言反对,以免徒招人怨,而陛下也未有要他们相助,故乐得装聋作哑而已。既如此,陛下何不稍加暗示,让他们出面安抚众勋戚。以此数公之威望,只要尽心而为,必能化戾气为祥和,消祸患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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