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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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一干人赶紧应诺。

交待完毕,永乐觉得有些累了,这时方宾道:“陛下,征战了一天,还是及早歇息吧,明日还要继续朝饮马河进军哩!”

永乐点了点头,正欲答应,忽然脑子里冒出一串疑惑:以他对纪纲的了解,此人虽贪财好货,但心思缜密,绝不至于利欲熏心。走私精铁出塞,一旦事发绝对是抄家灭族!何况这些走私还是在鞑靼连战连败,瓦剌渐成一统漠北之势的同时进行的!明知对方壮大会威胁到大明,他还不管不顾地以精铁资敌!纪纲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他真至于为了几个钱把命赌上?如果他不仅仅是为了钱,那他又是为了什么?还有高煦,他一直和纪纲同气连枝,这件事他是否知情?会不会牵涉其间?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永乐愈发觉得心惊。再联想到三年前瞻基在山东神秘遇刺,永乐的身子不由一震,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皇爷爷!”身旁的瞻基一把将他扶住,紧张地问道,“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永乐摆了摆手,把身子站直,又想了想,方深吸口气,道:“传令全军,北征到此结束。休整两日,班师回朝!”

“啊?”众人一脸愕然。按照出征前的计划中,明军即便重创瓦剌,也仍将效法一征漠北时的故技,在饮马河和斡难河扫荡一圈,以阻止鞑靼占据两河草场。这样一来,鞑靼的实力也会受损,从而形成漠北两部势均力敌却又都弱小无力的局面,这种结果无疑是对明朝最为有利的。今日之战,瓦剌固然实力大损,但若就此收兵,那鞑靼肯定会趁势占据草场,蓄养实力。故众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扫荡计划将继续执行。不料永乐却突然下令班师!

“瓦剌向东败逃,去的正是斡难、饮马二河方向,咱们一退兵,阿鲁台为占两河草场,肯定会向马哈木反扑。既然他们俩愿意狗咬狗,那咱们就省一回心!”见众人不解,永乐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可是……”瞻基出班言道,“现在瓦剌新遭重创,如何敌得过阿鲁台?万一让阿鲁台取胜,又占了草场,那到明年,其势力必会远超瓦剌。如此一来,两部均势恐又破了!”

“即便如此,最后也是一死一伤。阿鲁台就算获胜,要想恢复实力,也得休养好些年!”

“可是……”瞻基还想再说,忽然袖子被人扯了扯,他一侧目,发现杨荣不知不觉地走到他身边,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瞻基见他如此,虽心有不解,但仍闭上了嘴巴。

当晚,瞻基走进了杨荣的寝帐。当他追问刚才杨荣为何阻其进言时,杨荣沉默良久,方吐出一句:“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瞻基心中一凛,吃惊地望着杨荣,但见杨荣满脸阴郁。瞻基愣怔良久,方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

帐外,一片乌云遮住明月,草原的天空黝黑似漆。

第三章 祸起萧墙

“什么,父皇提前班师了?”手持着宫中新发出的邸报,高煦几乎陷入晕厥!

“潜行进京的倭人到哪了?”史复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赶紧问送来邸报的周宣。

“现在应还在苏州境内,不过马上快要进应天府界了!”

“你赶紧去苏州,把他们带回海上!”史复一脸严肃地代高煦向周宣下令。

周宣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绷着脸一拱手,旋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去。

望着周宣的背影,史复苦笑着对高煦道:“王爷,这兵谏怕是不成了!”

高煦脸色几变,最终发出一阵哀叹。漠北明军战胜瓦剌并提前班师的消息,彻底打乱了他的部署。既然父皇安然无恙地返回北京,那他即便在南京兵变成功,也不可能使人心军心归服。史复的话让他深深的失落,却又无可奈何。

高煦再次拿起邸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突然心中猛的一紧:父皇为什么会突然班师?莫非他老人家察觉到了什么?尤其是邸报所载俘获脱里迷失的消息,更让他的心猛地一跳。

“难不成东窗事发?”将此二事联系在一起,高煦脑海中迅速浮现出这个疑惑。想到这里,高煦双腿突然一软。他赶紧伸出手,扶住身旁的木桌,将担忧跟史复说了。史复也吃了一惊,继而蹙着眉头思索许久,方微微摇头道:“提前班师,的确蹊跷,但也未必与咱们有关,或许仅是出于兵事考虑,王爷不必忧虑太过!”

史复的回答显然不能让高煦放心。不过他也没什么主张,只能一阵唉声叹气。

“可是脱里迷失怎么办?贩到瓦剌的精铁都是他出面买的,他肯定会把沈文度供出来!”

“那也无妨!”史复分析道,“瓦剌向明商采买私货,从来都只问货色,不问来源,这是塞上走私的规矩!所以沈文度犯不着跟脱里迷失提到纪纲,何况他也没这个胆子!由此推断,即便脱里迷失招供,也最多牵扯到沈文度!”说到这里,史复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色大变,问道:“王爷,这露布是何时送进城的?”

“好像是拂晓时分!”

史复一瞅书房角落处的沙漏,见已过了午时,脸上顿时露出惊慌之色:“那邸报为何这时才发出来?”

高煦有些迟疑地道:“今天是朝休,或是邸吏们抄录的慢了些……”

史复摇摇头道:“不对!这种大捷的朝报,邸吏们岂敢怠慢?”

史复的态度让高煦有些不解:“这些玩意,快些慢些有甚关系?”

“关系大了!”史复一跺脚,语如连珠道,“王爷你想,要是皇上从脱里迷失那里得知走私精铁的事,那肯定会立即下旨缉拿沈文度。由此推断,擒拿沈文度的圣旨肯定是和报捷露布一道送回京城。而邸报一出,满京城都知道了脱里迷失被俘的消息,那沈文度得闻消息,便有可能逃跑!今日邸报晚发,没准儿就是太子故意耽搁,以留出时间好从容布置擒沈!沈文度一旦被太子抓获,立刻就会供出纪纲!拔出萝卜带出泥,那咱们汉府……”

“哎呀!”高煦脸上的血色被瞬间抽尽。正在这时,枚青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一进门就叫道:“王爷,刚才南城兵马司的巡捕闯进仙鹤坊,把沈家围了!”

“啊……”高煦惊叫一声,腾地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旋立即从身旁剑架上拿起宝剑,作势就要往外冲。

“王爷!”史复一把拽住高煦,道,“您这是要做什么?”

“本王亲自去仙鹤坊!一定要抢先把沈文度给杀了!”

“兵马司巡捕已经到场,您怎么杀沈文度?”

高煦手一扬,将史复架开,叫道:“一群喽啰,谁敢阻拦本王?”

史复脚下一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见高煦已冲到房门口,他急的大喊道:“沈文度常年在外经商,没准儿现下就不在家!若果如此,王爷还贸然前往,岂不是不打自招,徒惹麻烦上身?”

“对啊!”高煦豁然醒悟,一拍脑门道,“本王孟浪了!”说完,他赶紧对一旁面如土色的枚青吼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去仙鹤坊打探消息!”

“是!”枚青答应一声,提脚就要往外跑。

“回来!”史复大叫一声,喝止了枚青,又对高煦道,“枚青是我汉府的人,他去不合适!”

“说的是!”高煦连连点头之余又焦急地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史复沉着脸嘱咐枚青道:“马上去找庄敬,请他去仙鹤坊,问清沈文度究竟在不在府中!”交待完,他又对高煦道:“庄敬是锦衣卫副帅,兵马司在城内大张旗鼓拿人,他出面探听风声,不会引人怀疑!”

“恩!”高煦应了一声,随即对枚青一挥手,枚青躬了躬身,旋一溜烟儿去了。

枚青走后,高煦心神不安地在房中连连打转,史复知他方寸已乱,遂劝道:“王爷沉住气,一切等庄敬打探清楚再说!”

“本王如何沉得住气!”高煦一脸焦虑地道,“要是姓沈的漏网,那倒也罢了!可要是被抓住!那咱们可真就要遭灭顶之灾了!”

“也不见得!”史复又想了想,淡淡地说了一句。

“不见得?”高煦诧异地望着史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史复分析道:“就算沈文度被抓,但他走私精铁之事,我汉府只是在幕后操纵,和他接洽的是纪纲。他就是招供,也只能牵扯到纪纲!”

高煦的双眼瞪得似铜铃大:“纪纲要是被抓,你能保他不供出本王?他要一招,咱们也脱不了干系!”

“干系是脱不了,但未必就是灭顶之灾!”史复强自镇定地道,“走私的事,王爷可有下过一道手令?可有片纸落在纪纲手中?都没有!就算纪纲招供,只要拿不出物证,那您也可矢口否认。这就是转圜的余地!”

“可即便如此,父皇也会疑上我!”

“两害相权取其轻!怀疑总比被坐实了好!”

“唉……”高煦满脸愁容地叹了口气。就在今天早上,他还踌躇满志地准备大干一场,一举夺取自己梦寐以求的皇帝宝座。没曾想这才过了几个时辰,自己几乎就被逼到了绝境。现在的他,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沈文度能逃过此劫。

“王爷!”就在高煦如坐针毡之际,枚青领着庄敬推门进来,欢呼雀跃地叫道:“王爷,兵马司没抓到人。据沈府家奴说,沈文度四日前便已出京,说是去闽粤一带采买海货!”

“啊……!”高煦高悬的心一下子落了地,当即长出口气,笑道:“好险!看来天不亡我!”

史复却没那么轻松,他稍一沉吟,旋对高煦道:“既然得知去向,太子肯定会发海捕文书缉拿!”

“不错!”高煦立刻又紧张起来,赶紧道,“咱们得抢在大哥前头,把沈文度抓住杀掉!”

“怕是没那么简单!”一旁的枚青插口道,“南下的路千百条,何况现在都不知道沈文度身在何处,如何追杀?”

“咱们不知道,太子也不知道!”史复将目光对准庄敬,“现纪缇帅身在北京,江南缇骑均归你统率。你可遣缇骑四处打探沈文度下落,一旦查知,直接派心腹了结他的性命!”

“好!”庄敬爽快地答应,随即步履匆匆地出门而去。

房间内只剩下高煦和史复、枚青三人。高煦呆若木鸡地坐了许久,才一脸茫然地望向史复,道:“现在该怎么办?”

史复想了想,道:“眼下其实还无大碍。今日兵马司查抄沈家,已闹得是沸沸扬扬,料想这风声过不了几日便会传到沈文度耳朵里。此人一向精明,得闻消息后,肯定会躲起来。短期内,无论是咱们还是朝廷都擒不到他!”

“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高煦忧心忡忡地道,“我就怕沈文度会落到朝廷手中!”

史复也是一阵默然。许久,他方叹口气,道:“尽人事、听天命!就看咱们和朝廷谁先得手了……”

八月初一,天子车架返回北京城。稍事休息,永乐便开始打理因北征而耽搁的诸多朝政。

首先要追查的,就是沈文度走私精铁一事。不过还在回塞的路上,南京便回复消息,沈文度外出未归,不知去向,现正发海捕文书缉拿。永乐便将此事暂时搁置。转而将目光投向另一件事情上头——田琛和田宗鼎的越狱。

这二人的脱逃,曾一度使南京朝廷风声鹤唳,好在其后过了十来日,他二人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南京城郊,这才让满朝上下都舒了口气。抓回二田后,刑部尚书刘观马上组织审讯,太子朱高炽亲自监审,可审出来的结果却让人啼笑皆非:据二田供述,他二人俱是被人劫走,然后被关了十来日,后来又被蒙上双眼,塞进马车里,到雨花台时再被扔了出来。至于是何人所劫、劫至何处,他们则一概不知。

如此荒唐的供词,高炽当然不信,但他们被劫十来日却连京畿都没出,后来又莫名其妙地主动现身,这的确不像是蓄谋逃回贵州的样子。百思不得其解之下,高炽只得重新将这两个活宝软禁的软禁、看押的看押,然后起拟奏本,向在北京的永乐呈报。

二田脱逃,差点酿成大祸,永乐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又见高炽最后审出这么个不伦不类的结果,他更是大光其火。愤怒之下,永乐立往南京连发两道敕旨:其一,刑部尚书刘观玩忽职守,险酿大祸,罢其尚书职,贬为胥吏;其二,皇太子遣使迎驾迟缓、且奏书失辞,此辅导者不职之过,命将左春坊大学士黄淮、左春坊左谕德杨士奇及司经局正字金问三人押至北京,由行在大九卿奏议其罪。

本来,永乐是想在敕旨中直截了当地痛批高炽一顿,但顾忌到高炽的面子,这才换了个不相干的理由。但饶是如此,两位兼任詹事府官职的内阁阁臣均被问罪,这仍引起了满朝震动。不过二田逃回贵州的后果实在太严重,虽然最后终于抓获,但高炽监国期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现这等大过,东宫受此重罚也是在所难免。三位东宫属臣抵达行在后被立即下狱,期间杨荣、夏元吉甚至瞻基都试探着想为他们开脱,但都被永乐轰了出来。经此一事,东宫遭受重创,连一向春风得意的朱瞻基都灰头土脸,在皇爷爷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发泄完心中怒火,对思州和思南的处置也随之摆上议事日程。因北征之故,此二州之事已被拖延了一年,中间又经历了二田脱逃,闹得满城风雨,永乐担心再拖下去,朝廷改土归流的意图早晚会大白天下,到时候思州和思南惊恐之下,说不定不管二田死活,自己先就扯旗反了。经过深思熟虑,永乐决定马上在两州推动改土归流。

得知朝廷即将启动改土归流,瞻基与杨荣、金幼孜、夏元吉几个重臣反复商议,决定在永乐的想法上再进一步,一方面为大明的千秋大业打下个更好的基础,另一方面也通过此举,纾解父皇对东宫的愤怒;同时,瞻基还想借这个机会,把身陷囹圄的几位东宫属臣捞出来。这日中午,瞻基独自走进了永乐的寝殿。

瞻基进殿时,永乐正在与高燧一起用膳,见瞻基到来,永乐遂命江保又加一副碗筷。瞻基先向永乐行礼,接着高燧又向太孙身份的瞻基见礼,瞻基忙还以侄儿见叔父的家礼,闹腾了好一阵,二人才重新坐定。永乐扒了口饭,对瞻基道:“朕正和燧儿说乌斯藏的事,尔既然来了,也一抒己见!”

瞻基一听便知,永乐说的是册封黄教。乌斯藏盛行喇嘛教,其中又分为红教、白教、黄教、花教等诸多流派。元朝时,元世祖忽必烈册封花教活佛八思巴为“大宝法王”,为朝廷统领乌斯藏之地,从此花教便成为藏传佛教的正宗。

不过随着元朝的衰亡,花教的正宗地位也逐渐动摇,其他教派趁势兴起。永乐四年时,当时的白教尚师哈立麻入朝纳贡,永乐盛情款待,并循元朝旧例封其为大宝法王,并领天下释教,一时风光无限。

哈立麻受封后,花教尚师昆泽思巴也进京朝贡,永乐遂封其为大乘法王。昆泽思巴刚刚回藏,黄教尚师宗喀巴亦遣座下大弟子释迦也失入朝纳贡,现已抵达南京。毫无疑问,释迦也失此来,最大的目的便是为其师宗喀巴请封。

瞻基想了想,方侃侃道:“自元时起,册封尚师便是中原朝廷羁縻乌斯藏夷的既定之法,国朝亦承袭之。这黄教虽是喇嘛教之一脉,但并非元时旧有,乃近二三十年才在乌斯藏兴起,而这位宗喀巴尚师便是其创始之祖。既然黄教在乌斯藏已成气候,且又忠顺朝廷,那朝廷亦当加以册封,使其教众沐王化、享天恩!”

“这是自然!”永乐点了点头,又道,“不过眼下难就难在,要以何等礼仪待之?先前朕册封白教尚师哈立麻为大宝法王,花教尚师昆泽思巴也封了大乘法王,不过礼仪较哈立麻就逊了一筹。这黄教是新兴教派,此次又非宗喀巴亲至,朝廷待其之礼仪应较哈立麻与昆泽思巴为逊!但朕怕如此一来,黄教教众心有不满,认为朝廷亏待了他们。毕竟黄教近年势头颇猛,教徒甚众,伤他们的心总是不妥!”

听了这番话,瞻基顿时心有所悟。这几年乌斯藏各教派纷纷入朝纳贡,永乐皆待之甚厚,甚至还曾亲自行香,引得一帮不信鬼神的士大夫老大不满,私下里认为皇上此举有悖名教纲常。不过瞻基心中十分清楚,永乐压根就不信什么喇嘛教,这些举动,只是其羁縻远人之道罢了。而且瞻基还明白,对这些纷杂教派,永乐表面一律尊崇的同时,内心其实也打着小算盘。像那花教,当年靠依附元室独霸乌斯藏百年之久,这种教派肯定不受大明朝廷待见。虽然朝廷不会强力干涉,但暗地里打压肯定是免不了的。上次白教尚师哈立麻进京,永乐封其为大宝法王,而这是当年花教尚师的封号。虽说其后朝廷又给了昆泽思巴“大乘法王”作为弥补,但礼仪上却较哈立麻低了一格。永乐此举,其实是要打压花教,让白教与花教分庭抗礼,使乌斯藏各教派陷于内争不能自拔。就如同漠北分裂成鞑靼、瓦剌一样,如果乌斯藏各教派不能统一,那不管哪一部,都无力反抗朝廷,而朝廷则可居间裁决,最大限度地掌控乌斯藏的局势。反之,若任由其一统,那漠北说不定会再出一个蒙元,乌斯藏也保不准又现一个吐蕃。

理清其中利害关系,瞻基便完全明白了皇爷爷的心意:永乐已经看到了黄教的勃兴势头,故想拉它一把,让黄教能和花教、白教平起平坐,进一步分化乌斯藏教派势力。但与此同时,永乐又不想因此引起白教和花教这些传统教派的不满。

这的确是个较为棘手的问题。但瞻基耐心思考后,心中已有了想法。他本欲进言,不过看到三叔高燧在场,遂有意谦让道:“不知三叔有何高见?”

“我哪有什么高见?”高燧笑道,“这事说白了,就是要一碗水端平!不过白教和花教已把好场子给占了,想让他们挪出些位置给黄教,怕也没那么容易。依我看,朝廷其实不必多费心思,按着先来后到的规矩办就可。黄教毕竟是新兴流派,父皇可以先封他个大国师,礼仪较大乘法王低一格,接下来就看其自身造化了。若它们真成了气候,朝廷再行加封不迟;但若只是昙花一现,那今日之封便就正好!”

高燧的意见中规中矩,照此办理,朝廷倒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但这明显不符合永乐的心意。瞻基见永乐未有表态,心中更加有底,遂笑道:“三叔所言自是正道,不过这黄教如初生牛犊,如果朝廷善加扶持,没准就能与花教、白教势呈鼎足!因此,咱们不妨给它些支持。侄儿想,皇爷爷仍只封那个宗喀巴尚师作大国师,礼仪较前头两位法王为逊,但到释迦也失辞归时,皇爷爷可亲撰赞词相送。如此一来,既向黄教施了殊恩,又不至引起白教、花教的不满,岂非两全其美?”

“妙!”瞻基一说完,永乐便连连拍手称好,高燧听后,虽难免心有悻悻然,但也不得不承认此论远胜于己。永乐当即道:“便就依尔之见!”说完,他又一笑道:“今日之论,足见尔已具帝王之资!”

“皇爷爷过奖了!”瞻基口中谦逊,心中却甜得如吃了蜜一般。

永乐和瞻基都没料到的是,这一次讨论,对后世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永乐亲撰赞词的礼遇,极大提升了黄教的威望,从此黄教壮大的势头便一发而不可收。宗喀巴圆寂后,其座下弟子继续弘法,其中克主杰、根敦主巴两位尤为杰出,经过多年的发展,黄教最终压过其他流派,成为藏传佛教的正宗。而克主杰、根敦主巴两位大师亦被后代徒众追尊为一世班禅和一世达赖喇嘛,两大世系一直延续至今。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议过乌斯藏,瞻基顺势将话题转移到了贵州的事情上头:“敢问皇爷爷,是否马上要在思州和思南改土归流!”

“不错!”永乐点头道,“这事不能再拖了。朕已决定,过两日就下诏!”

“皇爷爷!”瞻基正容道,“孙儿有个想法,就是朝廷能否在二思改制的基础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何意?”

“孙儿建议在贵州设承宣布政使司,建立行省!”

“贵州建省!”永乐和高燧皆脸色一变,高燧首先摇头道:“这样不妥吧!贵州蛮夷之地,贸然建省,会使当地土司认为朝廷是要在贵州全境改土归流,如此一来,必将人心大乱!”

“三叔之虑不无道理!”瞻基先是点点头,但旋又话锋一转道:“只是在贵州全境改土归流,不也正是朝廷的目的吗?”

“这是自然!不过如此张扬,难保不会激起乱子!”

“侄儿不这么想!”瞻基侃侃言道,“化夷之法,无非‘德’、‘力’二途,而尤以德力并举为善,此正所谓中庸也。然中庸之道,非一成不变,需根据形势之变化而行变易,否则今日之中庸,他日或就成为偏废!以土司之制而言,土司割据一方,上拒朝廷,下愚百姓,从长远计,实有阻华夏礼仪道德播撒远方。只是先前中国之力不及要荒,故只能借土司这一羁縻制度,换取蛮夷头领忠顺朝廷,此乃不得已之权宜而已!然今形势已易,朝廷之势日强,反观贵州土司,却实力有衰。既如此,朝廷再践行中庸之道时,便当有所变化,可适当增力,借朝廷威势,压制土司,助华夏礼仪道德深入土民之心,最终实现化夷入夏!而在侄儿看来,在贵州建省,正是时下践行德力并举的最合适之策。”

永乐眼中波光一闪,沉声道:“道理确实不错!不过尔凭何断定在贵州建省符合时宜?”

“孙儿之理由有三!”瞻基伸出三个手指头,道,“思州、思南新败,贵州土司实力大衰,这是其一。”

“其二,皇爷爷大破瓦剌,北疆近期内无有边患;而据前日张辅奏报,简定业已就擒,交趾局势好转。南北之患俱都肃靖,朝廷便有充足实力专制贵州!”

“其三,自汉以降,华夏涉足黔地已逾千年,确立土司制度也逾百年,虽彼等土司竭力设阻,但终不能完全断绝夏夷沟通。多年下来,贵州土人中已有不少承沐王化,民智开启亦粗有成效。如今建省,土人的抗拒已较唐宋时为轻。综此三点,孙儿以为贵州建省,正当其时!”

瞻基的分析有理有据,永乐听后怦然动心。不过建省毕竟是大事,稍有不慎,便会激起土司群起反叛。虽说大明现正处于鼎盛,就是惹出乱子也完全有能力平定。但暴乱终究不是好事,真要激起刀兵,平定下来少不得又会大耗国力,故这种情况还是尽量避免的好。一边是事关千秋的大业,另一边则是当下潜藏的风险,永乐必须权衡清楚其中的利弊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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