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树上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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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要干,便全力去干!

孙青霞纵横一世,风流自赏,他自己也没想到有一日自己居然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他的为人常引人非议。

惹人骂。

遭人排挤。

几乎所有的误会与是非,都会与他纠缠个没了——尤其是一旦扯上了女人,他更是言行败坏,丧德无耻,禽兽不如的败类!

对于这些,他习以为常,也无所谓了。

一个给人谩骂、垢病惯了的人,一旦听到赞誉,反而会浑身不自在起来。

孙青霞便是这样。

只不过,因为他的武功高、剑法好,别人骂归骂,却都奈不了他的何。

他依然我行我素、独来独往。

——我行我素只不过是“世与我相遗”后一种“迫于无奈”的姿态而已,决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炫耀的事!

他一向如此,仗凭一身武功,一把剑,不须看谁的脸色行事,不需向谁阿谀奉迎的做人。

——你不喜欢我,我也不须做讨你喜欢的事。

——你们要排斥打击我,我也不愿与你们同流合污。

——大家不谅解我,也罢,我也不向人解释,更不求人悲悯同情。

他独步天下,孤剑白衣,孤期望芳自赏,俯仰无愧。

(人说的且由他说去!)

(若敢惹我,胜得我掌中剑再说!)

他纵横江湖,逍遥自在,无惧无畏,直至今天。

这一天,他在“不文山”山头上……

那时候,温八无正赶去教授面临决堤泛洪之灾下游的其他乡民,铁游夏则赶上“大角山”去扑灭“抱石寺”的火神肆威……

而他,正要返回下文山看顾那十几二十名灾民时,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们在再度卷入洪流里拯救受困灾民之际,曾遇上两次暗算:

一次因铁手双手都在力举受难者于水面之上,故而硬挨了两箭:而射向自己的两矢,却给铁手用破空指劲弹飞了,自己才能平安恙。

自己便因此事而欠了铁手一个情。

一个大大的人情。

另一次是自己伸出了古琴,全力扳起陷于洪流中的铁手之时,忽然遇上了暗器。

十九种要命的暗器!

幸好,温丝卷及时赶到,及时毒杀了发射暗器的人。

这次到他们两人欠了八无先生一个人情:

救命之情。

可是,这两件事合并起来,却很有些不寻常。

因为箭矢是来自山这边的树林子里。

暗器却射自山那边的丛林中。

两个地方,隔着条滚滚汹汹的决洪一文溪,且发生的时间相隔很近,射箭的人断断赴不及在那边射了箭后又赶过来这一头放射暗器。

除非……

——至少有两批杀手!

对了。

绝对有两批以上的敌人!

发放暗器的杀手虽然已给毒死,但射箭的敌手仍匿伏在那儿,也许是因见铁手名捕、八无先生加上自己的声势浩大,不敢妄动,也许是因为要谋而后动,另觅良机下手……总之,敌人并未死尽。

孙青霞一想到这点,心中便暗加提防,并加快步程。赶上不文山。

他的责任是要保护那些刚渡过灾地劫的乡民,以及仍在昏迷中的龙舌兰。

他飞快上山。

在经过“加落梯”途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总觉得山上有些影影绰绰。

——本来,山上有人影也是自然而然、理所当然的:那十几渡劫余生的乡民不就是还留在山上么?

由于旭日未升,黎明未明,视野仍不甚分明。

他也觉得血腥味似乎太重了。

——这血腥味是怎么来的呢?就算刚才曾在“杀手涧”上大开杀戒,留下余味,但经决堤后的洪水滔滔,怎么一切还未给冲洗干净?

是以,他心中暗自有了提防。

生了警惕。

人生就是这样:

你永远不知道前面会发生什么事。

人通常在遇上意外之后,痛悔自己为何不提防一些、谨慎一点,但很少人能的反省庆幸:啊,我今天便是因为小心、审慎,所以才没遭逢意外。

就像人常为失去的而深觉遗憾,但一向得到的又不懂珍惜一样:对没有发生过的不幸从不省觉这已是大幸,而对遇上的波动却总归咎为运气不好。

虽然小心下一定就能驶万年船,但小心加上本领高强、聪敏和幸运,的确能比常人多驶几年船。

当然,也许也能多活几年命。

未登上“不文山”前,孙青霞便觉得山头上有几棵孤瘦的树,无风自动。

然而树上没有人。

也没有鸟。

只树下有荆棘处处。

还有乱草丛。

曙色昏暗。

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心情不好起来,还忽然记起一个给他赤条条的吊在树上的女子,殷色可人。

谁都难免会有情绪低落的时候。

——有意兴飞越就会有心情阴郁的时刻,正如有阴必有阳,有黑就有白。

他在心情落落寡合中登上“不文山”。

山上的血腥味更浓更烈。

原因是:

真的有血!

一地死人!

救出来的乡民,全都死了!

死在“不文山”上!

孙青霞睚眦欲裂:

这些是无辜的人,都是贫民、百姓,一向过着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帝力干我何有哉”的岁月,他们何辜?何罪?竟给人全格杀干这清晨的不文山上!

——这是谁干的事!?

他心里不觉发出了这一声狂喊!

“谁下的毒手!?”

他也禁不住真的喊出了这一声!

也许是他的喊声太烈、太锐,地上似乎有人动了动。

又似是准也没动,只是他自己心动。

——死人又怎会动呢?

他放下了琴,放出了包裹里其中一把刀:

那是“百忍之刀”。

刀光白。

刀色亮。

在蛤蟆肚皮色般微自的晨光中一映,百忍之刀立即绽出光华业,映亮了眼前的事:

还有尸!

——其中有一具尸首的确隐隐会动!

这人还未断气!

这位未断气的人,身形特别肥硕,手里还紧紧抓着口布袋。

孙青霞当然一眼就认出了他。

麻三斤。

麻三斤本来一直表现出色,而且是“敦煌刑捕”陈风尘的左右手,可是自泄洪以后,麻三斤在拯救乡民的行动中,显得笨子碍脚的,孙青霞和铁游夏也几乎把他给遗忘了。

可是他现在就躺在山头,且是唯一的活口。

孙青霞忙蹲下去,视察他的伤势,一时却没发现伤处,只知他气若游丝,眼睛翻白,似乎伤得颇重。

他立即为他推揉穴道。

但似乎也没有起多大效用。

他便改而以一股真气,输入他体内,至少,他要他保住性命再说。

救人救彻。

正如做事一样,孙青霞只要干一件事,便全力去干,不分心,不后悔,不怕苦,不畏难,是以,他能练成绝世的剑法,也因而建立了个轰动天下同时也毁多于誉的狼藉声名!

他现在要做的事,便是要让麻三斤活回来:

他发现死尸堆里不见了龙舌兰。

——这可一引为忧,一以为喜。

喜的是,龙舌兰毕竟没死在这里。

可忧的是:龙舌兰的尸身不在这儿,不见得她就一定投死,而且,可能正遭受着更大的凶险。

所以他要尽快救她。

要救她,就得要先救活麻三斤再说。

他正催动真气,源源灌输于麻三斤体内,这是极损己利人、大伤元气的做法。

而且这时候也特别危险。

——就像是一个人张口嚼嘴的时候,如果那一盘不是食物而是钉子、刀片和针,那柔弱的口腔可经不起这等创伤。

所以吃东西也得要分明。

救人也一样。

就在他传输真气于麻三斤体内,要把他救醒过来之际,麻三斤突然怪眼一翻。

他双指齐伸,直戳孙青霞双目,另一手一振,布袋便向孙青霞当头罩下!

这攻袭很要命。

攻的都是要害。

很明显的:

孙青霞要救麻三斤的命。

但麻三斤却要他的命。

他要害他。

二、要放,便轻松的放

这突袭最要命的是:要人命的人正是要正救着他性命的入之命!

这不仅是绝招。

简直是毒手!

双指取目,极速。

布袋疾罩而下,也快。

孙青霞与麻三斤本在极近距离,何况正以内力源源输入对方气海穴中。

在这种情形下,就算换作是诸葛先生、元十三限这些顶尖高手,只怕也躲不了这夺命之一击!

麻三斤甚至已感觉到指尖将那张俊美脸孔的眼珠挖出来、然后再将之闷死在布袋里的欢快、刺激。

可是更刺激的事却发生了。

就在他双管齐下即将命中之前一刹,他却陡地全身一空,然后一坠——

他给人整个扔了出去。

像扔弃一口装满怀子还是石子什么的废弃麻包袋。

这一摔,他可摔得金星直冒。

这一来,他一戳一罩,全都落得空。

他本来已跌得荤七八素的、星转斗移的,至少得要趴在地上半个时辰撑不起来。

但却别看他肥胖累赘,他几乎是一弹即起!

因为他知道自己已失了手:

大敌当前,怎容稍缓!?

他的身子才结结实实砰地落地,却已像橡皮球一般的急弹而起。

可是他才弹了一半,便像冰块一般结在那儿。

冰封了一般。

他的脸色也像是快要冻死的人一样:

尽管此际正值曙光初现,大地回春。

可是他一点暖的感觉也没有。

虽然他的眼前确是一片光明。

特别的光明。

光明来自他的咽喉。

他喉咙给人抵住了一把刀。

一把白亮亮的刀,似吸收了所有的旭日黎明,凝了聚于刀锋上。

那是“百忍之刀”。

刀握在一人手里。

——你只要看见他的眼神,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个喜欢忍耐的人。

像这样一个不能忍耐和等待的人,现在已用刀尖抵住地的喉头,就算一刀杀了他,只怕也决不会有任何一点的不忍心。

这个人,剑眉星目,眼眉有若刀裁,鼻很尖挺,脸很白,手很秀气,也很自。

当然更白的是他的刀。

麻三斤几乎已恐惧得双眼翻白,他想透出一口气,但又恐未及呼出、吸入,刀已切断他的喉管,所以他赶忙、匆忙、仓忙、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我……饶命……啊!原来是你!那真是太好了!孙大侠,我刚才遭人暗算,昏迷过去了,给你内力一逼,醒了过来,乍看以为是那些凶残的敌人,便要自保,把人击退再说——没料却是恩公您!……幸好,孙大侠机敏过人,可没把你给伤右着了,不然,我这辈子都会不安一世……”

他开始还有点口吃,但很快的便整理出一个头绪来,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孙青霞在听。

冷冷的。

静静的。

比他手中的刀还冷。

眼神也要比他的刀更利。

讲到一半,麻三斤发现孙青霞并没有把刀收回,心中凉了一截,只期期艾艾的说:

“……您……您不相信我吗?……我刚才在这山上,为了维护这些老百姓,跟敌人苦拼一番,以致身负重伤,晕死过去,才会错以为您是敌——”

孙青霞将刀尖一挺。

麻三斤只觉喉头一寒,立即什么活都说不下去了。

还说的下,只两个字。

“……饶……命……”

就算只两个字,也说得断断续续。

孙青霞望定他问:“你知道你为啥暗算我不着?”

麻三斤想摇头。

但颈又不敢动——一动,只怕喉管给划开了血口。

但他又不敢不答。

所以他只有转了转眼珠。

孙青霞冷笑道:“那是因为你身上发光。一个身负重伤,奄奄一息的人岂会有这样强烈的气光?可惜你虽会装死,身上的光气却掩饰不住。如我真以全力灌气于你,你这杀手一施,我岂有活命之机?”

然后他把刀稍向后收回一、二分,且问:“你可知道为什么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嗯?”

麻三斤这次能够摇头了。

孙青霞冷冷地道:“因为你在‘杀干涧’对付和尚杀手时,从未真正出过手杀凶手:而在‘一文溪’救人时,又从未真的尽过力救过人——我一直都不喜欢你这个人。我和铁手遭受猝袭时,你又去了哪里?你要是以为我是杀这些老百姓的人才出手,那为何面对面的下手你还认不出是我?何况,一出手就挖眼,不太狠了么!?”

麻三斤越听越心寒,只嗫嚅道:“我……我……您……您误会了……”

孙青霞哈哈的一笑,“我没误会。你若回答得了一个问题,我就饶了你!”

麻三斤只觉还有一线生机,忙不迭的问,“你问、你问,奴才知无不言,言无不实……”

孙青霞也懒得听他胡诌下去,只一字一句、连刀带刺的问:

“你刚才叫我做‘孙大侠’——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姓孙的?”

他寒着脸冷着眼瞅着从头皮发寒到心里直结冰到了脚底的麻三斤,一个字一个字的再说了一句:

“——你几时得悉我就是那个人人皆得而诛之、万恶不赦的淫魔孙青霞?”

麻三斤说不出话来了。

他现在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错得有多厉害。

他知道孙青霞是不会放过他的。

——孙青霞不是铁手,铁手抓到了犯了法的人,会送官衙审办,可是孙青霞不会。

他的剑就是审。

也是判。

就算他手上换了刀,也是一样。

可是麻三斤仍有希望。

因为孙青霞仍有疑问。

——这“疑问”未攻破之前,孙青霞未必敢杀他。

果然,孙青霞问出了这个疑问。

“龙舌兰现在在什么地方?”

麻三斤听到了这句问题,才打从心底里透出了一口气。

他知道“讨价还价”的时候到了。

“如果我告诉你,你就放了我?”

孙青霞想也不想,道,“会。”

然后他附加了一句:“但,只一次。下一回你落在我手上。我一样杀你。”

这是条件。

听来非常合理。

麻三斤却是打从心底里笑了:他是个多疑的人,自然不见得孙青霞答允了他便会以为一定会守约,但只要这魔星肯跟他交换条件,那么,其他的人便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极可能还会出手救他的了。

——因为,匿伏的人已没有了“退路”。

所以,他只是要孙青霞一句话。

这时候,孙青霞忽然有一种奇特的感觉:

眼前这像一口布袋的胖子,不但不像是肉在贴上给彻底打垮,反而是像正张开了布袋,等君入瓮。

生起这种感觉的主要原因是:

他感觉到麻三斤体内的“光”又愈来愈浓,愈来愈烈

——其实只要是活着的人,谁都会有这种“光”,正如“气”一样,有的是紫色,有的是白色,有的是黄色,有的是绿色,有的是杂色,有的是灰色,甚至有的是五颜六色;而每一种“光色”代表了自己的运气与心绪,例如红色是代表了当事人的浮躁和刚强,而黑色则表示了厄运和死亡。

谁的体内外都有这种“光色”,只看有没有让人看得出来,自己有没有感觉得出来而已。

——如果麻三斤只是救烧,只在怕死,又怎么会有正这种“阴谋得逞”了的异彩?

就在这时候,有半声哀喊,几乎要比蟋蟀挣动更低、还弱,却仍是给孙青霞听见了。

他马上辨别出声音的来源:

那是女子的哀呼。

——就在崖边的荆棘林里!

他疾转过身去——而就在他转首的瞬间:正好发现有两箭正向他射到!

这箭矢体积小。

细。

且幼。

发射时,竟是无声。

也无息。

——连风声也不带,但依然快、更加速!

如果孙青霞不是先听到微响,及时转身,可能就真的没发现这两箭!

他现在才猛想起:

为什么连身经百战的铁手也得在急湍奔流里挨上两箭了。

——因为这箭射得真个防不胜防!

要不是当时铁手及时出手,只怕自己也得吃上一矢!

箭射来!

孙青霞长身而起,飞鸟投林:

他不是避。

而是直掠向那箭射来处!

——比箭还迅!

箭快!

人更疾!

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后果几乎是马上发生:

孙青霞人刀合一。激飞了迎面面来的一矢。

另一矢射空。

射空的箭刚好射向麻三斤。

孙青霞并没有杀麻三斤,其中理由,可能是因为他仍未肯定确知龙舌兰的下落:也可能是他大有信心,随时呵以再逮杀麻三斤;亦可能他把杀麻三斤一事,假手于他的同党;更可能他即时判断,假如他一刀杀了麻三斤,便已来不及返攻偷袭者而夺得先机!

——绝对别小看只一刀就了结一条人命的片瞬之间,高手交手,定生判死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间。

所以,但凡武林高手愈能反握时间,因为他们比谁都更了解一刹片瞬的可珍可贵。

是以,孙青霞没马上杀了麻三斤,但对麻三斤而言,危机依然,他在霎时间失去了孙青霞的踪影,半日所未舒,一箭已射到他眼前!

——那还是他同党的箭!

孙青霞激飞了箭!

投向山边!

惊入荆棘林里!!

扑向敌人!!!

敌人不只一人。

而是三人。

三个人都没想到孙青霞非但没给箭射死,还能迎看箭冲了过来

他们就算有人想到对手能闪开了箭并且反击,也断未料到这反击竟会那么快、那么绝、那么惊人急速!

三人中,一人正张着弓。

但没有箭。

箭已射出去了。

他已是一流神箭手,几乎是在同一刹间已射出了两支箭。

他当然就是“叫天王”麾下“四大天狼”中的“天狼神箭”陈路路。

——刚才在铁手身上所着的二矢,也是他伺机下的手。

可是他现在就没有得手。

旦失了手。

孙青霞已至。

他的手刚还搭在第三支箭上,已不及财出,又无法招架,眼看刀光一闪,只有一策:

退!

他一退,首当其冲的便是他的师兄弟。

查叫天的另一名座下“天狼”;

——“天狼剑”耶耶渣。

那那渣当然也没料到孙青霞会反击得如此之速。

本来他手上还箍着一个少女。

他正捂着少女的咀巴。

那少女上身的衣衫已给扯得七零八落,而他的下身的裤子也早已松脱了下来。

那少女还在挣扎。

——大概,那半声悲鸣就是她喊出来的吧?

可是他现在已没有了选择。

假如孙青霞先落下来。或停一停、仰或吆喝喊话,这才出击,他还可以马上胁持住那小姑娘:虽然她不是个什么重要人物,但至少也可以让孙青霞“投鼠忌器”。

但现在已不能。

因为没有机会。

孙青霞一到,一刀砍了下来。

白光一闪。

当头斩落!

刀锋冷。

刀意狠。

刀风厉。

刀势猛。

刀法绝。

刀劲毒。

刀气烈。

——这一刀是连同冷、艰、厉、猛、绝、毒、烈一齐一并一道在一刹一瞬一霎间砍向耶耶渣!

要他的命!

要命的一刀!

——这一刀很要命!

耶耶渣当然要命。

他只有放开了那女子,双手提剑一挡。

——他的剑是一把古剑,极重极沉,是战国时代那一种至少重八十斤以上,斫不死人也可以扑死人、扑不死人也足可砸死的那种青铜淬炼的古剑!

使这种剑,当然要天生有臂力。

事后,耶耶渣犹觉侥幸:

要不是他当时正好使这把“沉戟古剑”,他是绝对挡不了、架不住那“魔君”这一斩!

不过,就算他现在也没挡得住、架得了孙青霞这一刀。

古剑应声而断。

白光扑脸。

耶耶渣毕竟已趁这一拦之势,往后疾退,离开刀光。

虽然险象还生,他终究仍得以生还。

事后,孙青霞想起仍觉遗憾:

是这一斩,他使的是趁手的剑而不是刀,这只“天狠”还焉有命在?

孙青霞一出现,就吓走了陈路路。

一出刀,便迫退了耶耶渣。

然而荆棘林里还有一个人。

一个光头的和尚!

这和尚赤精了上身,在如此凉风送爽的清晨里,居然满头大汗、满脸油光,颈上还挂了一圈黑砂楠木珠。

他胯下有一个人。

一个女子。

一个昏迷中的女子。

她仰躺在一截枯木上,衣衫已给剥落了大半、水绿的衫色衬托出自皙的柔肩美乳,乳坡左、右、中间上各有三点鲜亮的红朱砂痣,映人孙青霞的眼帘,像三点相思的记认。

那女子已有点醒意,正喃喃自语着,偏着头似要拒抗那外来的侮辱,以致美丽的脸颊上铺满了发丝,像新娘风冠前的流苏。

黑流苏。

她的衣衫和亵衣已给掀落至腰际,纤腰盈一握,腰下的脐像一个失足的梦,而在那和的三角地带,还露出了一丛幽幽的绒一般的毛发。

与脸上的黑瀑样的发恰成对映。

那是一种触目惊心的美,尤其是铺排在那么雪白晶莹的女体上,况且她玉靥上还有那一抹艳红的伤痕未消。

她醒着的时候是恁地一个英烈女子。

她昏睡过去的时候比谁都柔弱。

她是京城第一紫衣女神捕:似科除了“金花神捕”白拈银之外,在京师武林六扇门里,谁也比不上她风头劲,名声更火红。

但她此际只是一个柔丽荏弱的女子。

甚至比任何民间女子更柔更弱更无助。

她当然就是。

龙舌兰。

孙青霞一看,震了一震。

他是心灵震动,但手依然稳如磐石。

刀更定。

刀光更厉。

刀尖飞出了利芒

一刀急刺这和尚!

这瞬间之变,不容稍缓。

更不容任何人喘气。

孙青霞一上来就将计就计,制住了麻三斤,然后一旦发现了他同伙藏身之地,在对方发动突袭之同时反攻,使陈路路不及放箭求退,而耶耶渣仓急之下也一刀给他迫退,先救了那小姑娘,然后在发现了龙舌兰受欺凌的刹间,他已向那****发动了攻势。

如果他在这些行动中只要稍停,或者想一想才出于,那么,他的敌人那么多,而至少有两个弱女子落在武功高强的敌手手里,他却只有一个人,岂能战得了上风?制得住先机?

可是他不。

他一下子就攻入敌阵,打散了他们。

这几个行动中,兔起鹊落,所向披靡,只有在乍见龙舌兰裸体之际是震了一震——而且,这种心灵里头的震动,他是久久未消,久远不消的,而且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消失的了。

然而他却是一个浪子。

一个“淫魔”。

他自然见过不少女人的裸体,而且大多是极美丽的女子。极美丽的胴体。

但却都没这一次的震动。

也未曾有过这般的震动。

——事后,他也不明白为什么?

何以?

他的刀快。

反应更快。

可是那和尚也非同等闲。

——要是孙青霞一闯入荆棘林第一刀便砍向他,他就死定了。

但不是。

孙青霞得先解决“天狼箭”,再迫退“天狼剑”,然后才能轮到这和尚。

不过他最恨这****。

所以出刀也最狠。

那和尚虽然正淫兴大发,在满足施手足之肆,正要进一步有所行动之际,便发现敌人已然攻入。

他立即返身。

应战。

他已算是极快。

但刀光更快。

刀已到了他左太阳穴。

他避不开。

躲不及。

甚至连招架的机会也没有。

但他毕竟是江湖上早已成名的人物,在这千钧一发里,他只做了一件事。

一手扼住了龙舌兰的咽喉。

刀陡止。

刀在和尚的额角。

手筋尽露。

手就箍在龙舌兰的颈上。

一切都静了下来,刀没有刺下去,手也没有再发力:

只龙舌兰眼睫毛颤动,似将悠悠转醒。

大家都僵在那儿。

就算是陈路路、耶耶渣也抢救不及:

那和尚已在刀尖下,脸都白了。

但他手里却有人质。

一个弱女子。

孙青霞的眼比刀还利:

“你就是烦恼?”

和尚金鱼般的眼转动着,几乎要突破眼皮:

“是。”

孙青霞道:“在你还是出家人,卑鄙!”

和尚道:“既知我名,还不弃刀!”

孙青霞:“你先放开她。”

烦恼大师:你知道我不会。

青霞:“那我杀了你。”

烦恼:“你杀我我就杀她,”

孙:“好,我收刀一寸,你减一分力;我刀离你头一尺,你就全把她放下。你守信,我就守约。”

和尚:“可以。”

便要动作,孙青霞喝止道,“你若要放,便轻轻松松的放,休得要使诈,否则——”

和尚额汗滚滚而下,舔舔干唇,强笑道:“我只怕你说话不算数。”

孙青霞,“我先收刀,你放人,反正,我刀离得愈远,你越安全,对你没有损失。”

烦恼大师十分烦恼,但反复思虑,觉得还是“搏得过”,便道:“好,就这么办。”

三、要玩,便尽情去玩,

阳光渐亮。

天清气和。

龙舌兰微微“咦”了一声,仿佛也感受到这清晨之美。

——但她可有感受到这大好晨曦里的人性之恶?

孙青霞收刀。

刀尖凝住。

烦恼大师刚才还不觉如何,但而今刀尖稍远,反而在太阳穴上炸起一阵鸡皮疙瘩来。

孙青霞扬扬刀尖示意。

烦恼便在手上退了一分力。

孙青霞凝视着他的手和手背上的筋,再移开了刀:

烦恼要活命。

是以又消去了一分力。

孙青霞再缩力:

又一寸。

刀略轻颤,又白又亮。

烦恼怯力:

再一分。

手微颤,手筋渐消。

两人各缩刀动力,当孙青霞刀离烦恼头上已八寸之际,突然,发生了一件事:

烦恼的手陡然握紧。

他抓住了龙舌兰的脖子,脚步倒滑,一泻丈余!

这下变化极速!

且万无一失。

——主要是因为:烦恼见刀已离他八寸,就算孙青霞再急刺过来,他也有把握避得开去!

——何况,他手里毕竟仍有人质!

所以他已立不败之境。

因此他反悔!

——跟他烦恼大师斗诈,这乳臭未的小子还不够秤!

只要他退到安全的距离后,再联同一恼上人、麻三斤、耶耶渣、陈路路一起格杀这淫魔:他才不信集数大高手之力,还收拾不了这魔星!

——一个淫魔居然还阻止本上师行淫,还算什么!?

(去他的!)

(本上师要玩便尽情地玩,谁诅我就杀谁!)

他急退。

一泻丈三,左手拎着那半裸女子一扬,拧脸向着孙青霞,哈哈一笑:

“你奈我何——”

“嗤”地一声,刀光一折,破空打至,“卜”地他的眉心印堂处穿了一个洞。

血洞。

“噗”地给刺中了一记的烦恼大师,凝结在那儿,甚至忘了发力。

但刀劲并未穿射到龙舌兰脸上。

——那一记刀气,直从烦恼大师额前穿入,并未自后脑透出,故而全未伤害到扣在他身后掌握中的龙舌兰,便自动消失了,连血也不多流,却已击杀了烦恼大师,拿捏得恰到好处。

烦恼大师着了那一“刀”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竟仍会给孙青霞击中的!

——他不是仍在丈外么?

但刀已刺中自己额前!

他呆在那里。

至死不信。

——我也会死!?

他死了。

他是足足发怔了好一阵子,然后才死的。

他手中的龙舌兰身子一软,萎然落地。

孙青霞“呼”的一声,掠了过去,在众从惊疑中扶住了龙舌兰。

龙舌兰整个人就搭在他的左肩上。

孙青霞单刀冷对剩下的三名敌人。

不错是三名敌人。

麻三斤并没有死。

这人就算没有过人之能,也有过人之机敏。

当时他在眼前一空,孙青霞乍然消失之际,他手上的布袋及时一兜,套往了那一箭。

他的布袋是用婆罗乃的“义薄云吞”石棉缅绵织就的,不怕刀枪水火,这一箭箭链虽利,也穿不透他手上这口布袋。

但那一箭的余威,仍裹在布袋里,击着了他的胸口。

麻三斤大叫一声,仰天摔了个仰八叉,也趁此却去了四成矢力。

——不过,硬挨这一记“钝箭”,也话叫他生受了。

但他已没时间去观察伤口,

他即时赶了过去荆棘林:

大敌当前:

——还是大家“夹手夹脚”把孙青霞料理了再说!

可是当他飞身过去,投入荆棘林,却发现死了一个人:

烦恼大师!

而且更发现了一个他情愿不信的事实:

——孙青霞居然练成了“剑气飞纵”!

近二百余年来,武林中除大侠萧秋水一人之外,几乎无人练成“剑气飞纵”。

——“剑气飞纵”又名“飞仙剑气”,剑气离剑而出,百步杀人,千尺取命,万人中能取敌之首级,等闲事耳!

(这淫魔居然练成了“剑气飞纵”!?

啊!这魔星!)

——烦恼大师就这一疏神间,死在“飞纵剑气”下!

更可怕的是,这厮不是用剑。

他手上的是刀。

他以刀使出了“剑气”!

——这岂不是比以剑使剑气更艰更难!?

憬悟到这一点,麻三斤马上后悔自己为啥要赶了过来,而不是趁隙速离不文山了!

他本想到:“现在要溜还来得及”,后来却因为发现了一件事,当即改变了主意。

四、要爱,使疯狂地爱

孙青霞单刀成剑势独对三敌。

胸有成竹。

以寡敌众一向是他的本色。

自信使他美。

傲慢冷对。

刀锋偏。

剑尖。

只听他冷笑道,“你们真不要脸,几个武林成名人物,却欺凌一个昏迷、一个弱女子!”

陈路路怒啐道:“你还有资格来说我等!我呸!”

孙青霞眉心红光一现,叱道:“使剑的,你再往那姑娘直近半步,我先取你狗命!”

耶耶渣立时止了步:

——这煞星的“飞仙剑影”,不到他不暗自心寒。

忽听麻三斤道:“这样吧,孙少侠,反正你也没蚀着什么,不如,你拿这小村姑恁自去快活吧,我们只要回龙姑娘便是。”

孙青霞怒道:“做你的春秋大梦!你们干的好事,我一个都没打算让你们活命!”

麻三斤却道:“我们也没杀了你的亲人家属,你恨我们干啥?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大家日后江湖好相见。”

孙青霞忿然的一指道:“他们都是无辜村民,你们也狠心一一加以残害,为的是啥!?我不替他们报仇,还有谁为他们申冤超度?”

麻三斤嘿嘿笑道:“你想知道我们为何要杀这些人?”

孙青霞嘿然道:“你们这种人,一向只为了要一逞兽欲,便不惜灭尽人口也不惜!”

麻三斤居然道,“猜对了!还有一个理由……”

孙青霞倒没看出来这向来他以为是“孬种”的麻三斤,到此地步居然还那么“定”,便道,”你说也好,不说也好,反正,我都一定宰了你。”

其实他心里当然还是想知道的。

麻三斤沉吟了一下,这才道:“我们杀这些人,还不是……”

孙青霞不禁问道,“还不是什么?”

麻三斤犹豫片刻,然后才道:“——还不是为了你!”

孙青霞大感意外:

“为了我!?”

就在此际,他陡然闻得一股药味!

——紧接着,便是拳风打到!

这刹间,孙青霞立刻反应。

也立时反击!

可是他心中,也难免闪过一丝悔意和顿悟:

——难怪麻三斤敢引他对话了,其目的是掩饰自他背后掩近的敌人!

他旨在分他的心。

乱他的神!

——要不是先有那股药味,只怕,他现在已着了那一记十分古怪的拳劲了!

那一拳,打向他的后脑。

没有招呼一声。

不曾发出声息。

这一拳狠狠打来,打向他的要害,要的是他的命。

——可是孙青霞的命不是那么容易、那么随便就给人要得去的!

孙青霞来不及避。

——就算来得及避,他也不避,因为他已失了先机,身上还背了一个龙舌兰,避得了一招,避不了第二招。

何况,闪、躲、避、逃,一向都不是他的性情——就算他化身“杀手涧”的“小欠”,他一是因听了八无先生的劝谕,二是别有图谋,所以才肯暂时屈就在“崩大碗”里,但仍然是个“大脾气的小伙计”。

一时之气他也不能受。

他一向不受人气。

——他就是因为不肯受人的气,不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甚至不肯对他所瞧不起的人客套虚伪,他才会变成了异类,成了武林中“人人得而诛之”的孙淫魔!

他是个受不得委屈的人。

所以对方一拳打来,他一反身,一刀就戳了过去!

“大忍之刀”,在他手上,成了刀刀进击,不忍之刀。

那充满药味的一拳,发出一种扭曲的力量,击向他的脑门——他这遽然返身,就变成砸向他的脸门!

眼看要着!

可是,那一刀来了!

刀说什么都比手长,何况这一刀来的好快!

这一刀反戳出拳者的头。

——你打我一辈,我就砍掉你的头!

这就是孙青霞的打法。

也是他一向的作风。

出拳的人是个额上烧了足足十八个戒疤双耳招风双眼发红牛高马大的大和尚!

他这一拳眼看得手,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又一个活生生的人头给自己打个稀巴烂”的快感,可是,却倏地削来了一刀。

他若还要坚持一拳打烂对方的头,自己顶上人头得先剩下了半片!

他没有选择。

只好收拳,疾退!

他是想要对方的命。

但他更想要保住自己的命。

——无论是谁的命,都比不上自己的命宝贵!

何况这儿不止是他一个人出手。

——他自己虽未得手,但料定这孙淫贼一样逃不了毒手。

下手的确不只是菩萨的尚。

还有一恼上人。

一恼一上来就恼。

因为他已发现烦恼大师死了。

——一恼、烦恼、菩萨三人一向在江湖上合称“三佛升仙,无敌于世”,现在,一个已给人一剑谢了世,剩下的。焉能不怒?岂有不恼?

所以他和菩萨和尚愉偷掩近孙青霞,发动了攻击。

——恶毒的攻袭。

尽管同是凶狠的偷击,但毕竟还是有点不同的:

菩萨和尚那一拳,还比较“堂堂正正”一些。

一恼上人却一蹲身伏了下来,五指齐伸,窥准孙青霞的后腰,俟孙青霞一转身,他疾地一掌往孙青霞的鼠蹊穴狠狠的戳了下去。

他的个子很矮,也很小。

他的服饰很泥。

他的出手很很。

但飘忽。

所以他一旦蹲了下去,几与泥尘同色,乍眼间还真分辨不出来。

——所以很多人给他杀了,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如何遭的殃。

他就是一恼上人。

他是一恼。

不过他的敌人是孙青霞。

——遇上孙青霞,只怕就没什么好恼的了。

正如一位武林前辈名宿说过的话:死人是不会烦恼的。

伏尸于地的烦恼大师便是一个绝佳的例子。

孙青霞忽然飞起了一脚。

这一脚不是踢向一恼。

他这时正转首面向菩萨和尚,他还“没看见”一恼。

但他感觉得出,也嗅得着。

——那攻向他下盘的一掌,还带着一股奇特的屎味。

粪例的臭味。

他知道这种掌功。

他听说过。

——烦恼大师洋溢着尿骚味的“坏爪”、菩萨和尚亢斥着煮药味的“对拳”、还有一恼上人发放着屎臭味的“错拳”,武林中合称为“拳、爪、掌三绝手;僧、道、禅一叫天。”

烦恼大师死了。

菩萨和尚来了。

——一恼上人还会远吗?

不远。

近在眼前。

脚下。

孙青霞感觉到下部遭受狙袭的同时,已知那带有屎味的一掌绝不好接。

所以他那一脚不是踢人。

而是踢刀。

他肩起龙舌兰之际,他的长形包裹已落下地来。

这时,他一脚踢入了包袱,包袱中的狗口神刀,刷地飞了出来,直射一恼!

毫无疑问的,这一刀对一恼而言,十分意外,也非常要命!

好个一恼,应就奇急,右手急缩,左手疾起,双手一拍,已及时夹住了刀身。

刀尖已微微划破了他的咽喉。

他暗袭之时,蹲得低,下手近,是以对方猝施反击,他几乎不及应变、给这狗口之刀刺个穿喉过!

但他应变奇急,却仍夹住了刀锋。

——不过,狗口之刀的刀尖,仍在他颈上划了一道,而刀锋上的锯齿,也剔破了他的一双手掌。

总算,命是捡回来了。

一恼、菩萨两人都暗算偷袭孙青霞。

两人也都先后遇险。

——偷袭得愈卑鄙者,遇危愈险!

因为他们遇上的是孙青霞。

孙青霞一向是这样的人。

他就是这种人。

——人对我好,我对他更好。

——人待我坏,我待他更坏。

——人以君子待我,我比他更君子。

——人用卑鄙手段,我要他自吃其果。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好来好往,血债血偿!

——你踹我一脚,我踩你尾巴;你切断我手指,我砍掉你的头!

这就是孙青霞和他做人的法则!

这法则对付卑鄙的敌人,实在非常管用!

一恼、菩萨二人的攻势,立时都给孙青霞消解于无形。

孙青霞也别无选择。

因为他肩上还挂着了个龙舌兰。

他要保护她。

他不能让她落入这千淫贼手里。

——说来荒谬的是:淫魔孙青霞居然竭力保住两个女子的清白,不让她们落人这些淫贼手里!

这简直是个笑话。

可是这时谁也笑不出来。

因为孙青霞跟这一僧一道交手第一招已过,第二招将更离更险更狠。

一恼上人挂了三处彩,但他扳住了狗口神刀。

菩萨和尚虽给迫退、但他在孙青霞未及收回进忍之刀前,已双袖如锤,紧紧死死的绞卷住了刀锋!

孙青霞右手百忍刀不放,向下一俯身,左手已及时抄住了狗口刀,双手一拧:

——敌人若再不舒袖放手,他就要这两人手断掌落。

敌人是武林中的狠将。

可是他是孙青霞。

——你狠,我更狠。

你毒我绝!

却在此时,两道暗器破空打来,且发出尖锐至极的呼啸!

孙青霞马上警觉了:

声音来自前方!

——一道暗器打向他!

另一道暗器更绝:

打的是他背上的龙舌兰!

孙青霞不怕第一道暗器。

因为他应付得来。

他怕的第二道暗器,可是他只要闪身替龙舌兰避开这第二道暗器,自己就得先吃那第一道暗器!

发放暗器的人算准了。

计算十分之绝!

而且歹毒!

这还不打紧,更可怕的是,暗器发出了破空锐响,但那儿并无暗器,真正的暗器来自身后,正声息全无的飞袭而至!

这是声东击西!

——这是啥暗器,有声无影、有影无声!?

幸好孙青霞耳听八方,眼也同时眼观六路,及时发现。

看到这种暗器,孙青霞暗里一震,也心中一动。

但他已不及细虑。

他要立即对付、解决这两道算得奇准也奇绝的暗器。

他应付的方法是:

放弃。

放弃:是世上最简单的事,也是最不容易的事;是最不负责任的行为,也是最敢承担后果的态度。

他放弃的不是人。

而是刀。

两把刀,一左一右,狗口神刀和百忍之刀(尽管他喜爱这两把刀),他都一齐撤手,一同放弃。

他不再跟菩萨、一恼夺刀争锋。

他一松手,那一僧一道反而在力扯之下,一个把持不往,各自往后退了七八九步不等。

孙青霞已挣得空出一双手来。

他双手凭空一抓,一上一下,已接住了两道暗器。

暗器打不着他。

也打不着龙舌兰。

他没事。

龙舌兰也没事。

可是他的双手却有事。

——中了暗器!

他抓住两道暗器的时候,只党手心一冰,再看掌心,那还有暗器的影子。

他心下一凛,知道自己到底还是着了道儿了!

这时,有人说话了。

说话的是个女子。

那女子,在树上。

刚才树上没有人,现在有了。

一个树上的女子。

她在那个光秃秃的树上,那树上就像是突然开了一朵花一般。

一朵大白花。

花之风情。

白的纯洁。

她的唇启合同像在梦与非梦间开合的两扇心窗。眼波流转顾盼,足以在人心头酝酿醇酒。

但她的眼神却不是。

她眼神很狠。

很恶。

狠毒。

——甚至比她刚刚发出的暗器更歹毒!

孙青霞一见这个非常少女、十分女人的树上女子,只觉好像头上开了三粒椰子五粒木瓜,外加双耳挂了两顺西瓜。

——总之头大。

而且痛。

因为他知晓那女子是谁。

他不想遇到她。

更不愿在此此际遇上她!

那女子吃吃地笑着,笑得一声还比一声狠,像要活生生一白一口的吃了他:

“怎么样?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我苏眉吧?好哇,要爱,便疯狂地爱;要狂,就尽情的狂!你这回狂得连名动天下的御前紫衣女神捕都敢光天化日掳掠奸淫,果然死性不改,不愧为天下第一淫魔孙青霞!”

孙青霞望着自己发绿的双掌,苦笑道:“苏眉,你死缠不休,真不怕我杀了你?”

苏眉格格笑得整棵捌都颤哆了声来,她还嗲声、黑眸半闭、呵气若兰、半呻微吟的用手轻拍着心口说:

“我怕呀,你来呀,我不怕你杀了我,我还怕你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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