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燕垒生作品地火明夷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与我同来的那位小姐,乃是邓帅之女。万一我失败了,请你送她到邓帅身边。”

郑司楚今天过来,让李继源震惊了好几次,但最震惊的还是这句话。李继源睁大了眼,结结巴巴地说道:“什什么,那位小姐是邓帅之女?”现在邓沧澜是北军主将,郑司楚是南军主将,两人处在势不两立的地位,他做梦都想不出邓沧澜的女儿居然会和郑司楚在一块儿。

郑司楚苦笑道:“事情很长,如果我还能有命回来,再向李兄细说。若我不能回来了,请李兄看在邓帅的面上,千万不要难为她。”

李继源横了他一眼道:“郑兄,你当我是什么人?这件事请你放心。其实你不想出手的话,我也可以保证你们安全离开。”

郑司楚摇了摇头:“势若骑虎,已不能退却。李兄,我走了,还请你把鸿胪寺的地点明示于我。”

李继源见他已下定了决心,心中不知怎么有点痛楚。郑司楚现在要去刺杀大统制的使臣,虽说把握较大,但也有可能丢命。他压低声音道:“此事我倒有安排了。你准备带多少人去?”

“对方有七人,我方也出七人。”

李继源沉吟道:“七人?这个有点麻烦”

郑司楚道:“怎么了?”

李继源抬起了头道:“我本想用一辆运柴草的车把你们偷偷运入鸿胪寺,但七个人的话,一辆车装不下。如果用两辆,那就太惹人注目了。”

郑司楚道:“一辆柴草车能装多少人?”

“五个。”

郑司楚想了想道:“那就五个。李兄,你这样送我们过去,不怕牵连到你么?”

李继源笑了笑道:“只要你能成功,那就牵连不到我。”

郑司楚也淡淡一笑。如果自己能将大统制的使者全部消灭,那么生米已成熟饭,就算句罗王知道李继源在当中帮了自己一把也不会怪罪他了。他道:“那就有劳李兄。事不宜迟,我即刻回去准备。”

李继源道:“好,我也马上就准备起来。”

李继源这回却亲自送郑司楚出了军营,那些守门兵见李继源居然亲自送这哑巴送信人出来,全部吓了一跳,心想还好没对这哑巴有什么无礼的话,没想到李将军这么看得起这人。

郑司楚一回到金刚院,已过了午后。他回到自己房里,包无忌和两个士兵一言不发地坐着,那被逼着脱了衣服的仆佣还躺在床上。郑司楚换下衣服,交给他道:“金大哥,衣服还给你。记着,你方才给我买东西,买好后便马上回来了。”

这不知叫金正什么的仆佣连连点头,心想这郑将军刚才不知出去做了什么,万一出去杀了人,岂不是要连累到自己?反正这回铁嘴钢牙,死都不露口风。等他一出去,郑司楚便压低声音道:“包将军,确如所料,我们马上便要动手了。只是能动手的只有五人,你另外再找一个就够了。”

包无忌听得只能出动五个人,问道:“权帅,只去五个人够么?”

“不够也得够,只能出动五个人。”

郑司楚何尝不想多去几个人,但李继源说得也是。他送自己偷偷进入鸿胪寺,本来就是件冒险的事,自然不想被人一下子看穿。只是,李继源到底可不可信?这念头在郑司楚脑海中只是闪现了一下,马上就消除了。他相信李继源不会骗自己,不为别的,只为了他在李尧天灵位边还供了自己生父之灵。

等人的时候最是心焦。到了黄昏时分,李继源终于坐着一辆马车过来了。他的马车直接驶进了金刚院,在郑司楚住的院子外停了下来。郑司楚等得本就有点急,见他来了,忙迎上去道:“李兄。”

李继源见他仍然戴着面目,笑了笑道:“郑兄,我又想过了,你还能再多带一个人。”

郑司楚一怔,还没说话,李继源道:“郑兄,你既然有这面具,就自己来赶车吧。鸿胪寺里我会派人接应,你不用担心。”

郑司楚也想过由自己来赶车,这样可以多带一个人。但自己不会说句罗话,鸿胪寺的人与一个车夫却肯定说句罗话的,这样一下马上就要穿帮,反而不美。但李继源说有人接应,那就不必担心了。他道:“那就好。现在便走么?”

“柴草车就停在外面,只是在这儿要委屈你们在我车里挤一下了。”

虽说李继源的车挺大,但一般也就坐四个人,现在连他自己在内,一共有七个人,当真挤得满满当当。郑司楚正要上车,忽听得身后有人道:“司楚!”

那是傅雁容的声音。郑司楚转过头,只见傅雁容站在房门口看着自己,眼中也不知是什么神色,既有点担心,又有点痛楚。傅雁容聪慧过人,隔壁嘀咕了半天,声音虽轻,她也听了个大概,见李继源要带他们出去,不问可知,便是要向大统制的使者下手了。她既不希望郑司楚失败,可郑司楚一旦成功,父母和哥哥一边却要陷入困境,她此时真个进退两准,心中也起伏不定。郑司楚看到她,心头也是一痛,走过去拉了拉的手,低声道:“阿容。”

“你真要去么?”

郑司楚根本没和她说过,但见她已猜到了,也不再否认,点了点头道:“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傅雁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出声。她忽然转过身,冲进了房里,一把掩上门,泪水已不停地淌下来,只是想道:“使者使者别是哥哥。”

傅雁书现在已是下将军,完全有资格担任大统制的使者。如果真的是傅雁书担任使者来和句罗王谈判,那这回她这两个最亲近的人就又要生死相搏,只能活下一个来。她实在无法承受这样的选择,躲进屋里,只是让泪水不停地流着,一时间倒觉得自己现在死了,可能反而更好点。

一到外面,李继源的马车转入一条僻静的巷子,他推开门道:“郑兄,就是这儿。”

这巷子里,停着一辆大车,车上满满的装着柴草。郑司楚道:“藏在哪儿?”

李继源一笑,将车后一捆柴草拿了下来,这却是用柴草扎成的一扇门,看上去一大车柴草,里面却全是空的。李继源道:“你们藏在里面,千万不要出声响,等进了鸿胪寺,我已安排下人手,由他来接应你们动手。”他停了停,又低声道:“此事我全然不知情,郑兄,这一点你要记住。事成后,从后墙翻出来,有人会在那边接应你们。”

李继源的话很明白,一旦事情不成功,他是不会再出头的,只会将他们全部灭口。郑司楚正色道:“多谢李兄。”

李继源看了看他,叹了口气,只是道:“祝你们成功。”

看着郑司楚替了那车夫赶车,李继源不由又深深叹了口气。本来南北两方使者火拼,和他并无关系,置身事外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最终他还是决定帮助郑司楚。说到底,一来是和郑司楚一见如故,二来,也是心底对大统制的不满积聚已久。现在事情已经做了,也再没有回头的可能。虽说他把这事做得极其严密,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郑司楚失败,帮助过郑司楚的事也会给自己带来极大麻烦,可是现在他也顾不得想太多了。

他们出发时,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到得鸿胪寺,天已渐渐黑了。刚到门口,便见有个人正在门口张望,一见他们过来,那人迎了上来,嘴里说着句罗话,凑近了,却压低声音道:“李将军的人。”

这人自是李继源设下的接应。李继源心思很是缜密,心想若是守门的来多嘴几句,郑司楚不懂句罗话,只怕会漏出破绽,因此干脆让这接应来门口等着。郑司楚点了点头,还没开口,那人已上了车,坐到他身边低声道:“进去。”

这人说得极轻,连躲在草堆里的包无忌他们也听不到。这人领着他们进了鸿胪寺,七拐八拐,到了后院的柴草房,这才小声道:“郑将军,那些人住在左手厢房处,门前挂着牌的都是,共九间。”

郑司楚点了点头道:“多谢。”他下了车,将柴草堆打开,包无忌和几个士兵跳了出来,那人又将柴草车掩好,牵着马道:“郑将军,再过片刻,巡逻的人都会去厨房吃饭,你们听到有人走过,便是下手之时。不过,一旦声张,他们马上就会回来。”

郑司楚又点了点头。这人看了看他们,没再说什么,转身也走了出去。鸿胪寺运些柴草进来,自然不会让人生疑。他看了看包无忌,只见包无忌手按在腰刀上,也不说话。

虽然已下了决定,但现在真的要来杀人,郑司楚心中还是有点犹豫。他从来不曾做过刺杀之事,不知怎么,想到了自己的生父。这个真正的父亲,曾经名震天下,被称为天下第一名将,他会去刺杀什么人么?只是郑司楚却不知道,他的生身之父也有过一次走投无路之下要去刺杀旁人,而且也一样是躲在一辆柴草车里混进来的。

他正想着,门口传来一串脚步声,正是鸿胪寺里巡逻的句罗士兵去吃饭了。本来巡逻不应断人,轮班吃饭,今天李继源故意安排吃犒赏,士兵一时间都走空了。听是士兵走过,包无忌精神一振,凑过来道:“权帅,动手了么?”

郑司楚点了点头,走到门边,见那些士兵已经走了过去,消失在边上一幢大屋中了。他轻轻拉开门,说道:“走吧。”

本来鸿胪寺每天都有士兵巡逻,但这一天却有点特别,现在士兵全去吃饭了。说来好笑,这还是大统制的使者特意要求的。他们也想今晚动手,人出去时若碰上巡逻的士兵不好行事,因此提出让鸿胪寺的士兵吃犒赏,李继源见他们提出这要求,正中下怀,顺水推舟答应下来。郑司楚带着包无忌诸人走过去时,连一个人都没碰到。他们走到偏院,包无忌道:“权帅,进去么?”

李继源已将这偏院的地形图都给他们看过,里面哪些房间住人也都标明。北方使节共有十七人,正使和副使一人一间,其余是四人一间,其中有一间住了三个人。郑司楚道:“包将军,你与我进正使的房间,其余人两人一组,从两边杀过去,一定要快。十七个,一个也不能留。”

他说完这句话,心里却有点痛楚。战场上杀人,他从来没有犹豫过,但现在这样刺杀,实在有点难以下手。包无忌点了点头,向他带来的这几人说了几句,几人拔出了刀,闪身进了偏院,最后一个又将门闩上了。郑司楚和包无忌两人闪身到当中那间挂着牌子的房间门前,却听得里面有个人说:“南斗大人,你们动手时,不要留情,一定要斩草除根。”

说话的,正是正使高靖远。高靖远官拜礼部司主簿,是侍郎程敬唐的左右手。礼部司司长林一木因为先前在顾清随提出的不信任案上署名,现在已被大统制架空,礼部实际上由程敬唐在主持。他接任礼部司司长是铁板钉钉的事,届时侍郎就有个空缺。虽然程敬唐的儿子也在礼部司当主簿,只不过程敬唐觉得父子同在一个衙门,所以这一次出使保荐了高靖远,高靖远也知道自己责任不小,这次奉大统制之命来和句罗王谈判,大统制同意将白蟒山割让给句罗,句罗王却有点犹豫。因为当初句罗王请求割土时大统制严辞拒绝,还斥责了一通,让句罗王大为惶恐,现在仍然不敢轻信吧,但现在谈判已然成功,侍郎之位他也算坐稳了半边。他正在高兴,听南斗说南方的使者也来到了句罗,不由大吃一惊。万一又有变故,煮熟的鸭子又要飞了,当即和南斗商量。句罗王不想出头,暗示他们自己动手,高靖远混迹官场多年,这一点自然看得出来。现在在金刚院里,南方使者肯定也在用餐。等他们歇息下后,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此行便算大获全胜。高靖远在房内设了一桌酒席,让副使南斗带着要动手的几人过来,吃饱了饭好动手。

南斗听高靖远还要再三吩咐,心道这高靖远真是书生故态,自己哪会不明白。他道:“高大人放心”

他话未说完,门忽然“砰”一声开了。高靖远还不知所以,只道是仆佣又来上菜送酒,皱皱眉,正想说不是交待过不须再送么?南斗却猛地一下立起,他反应比高靖远快得多,已见冲进来两个手持利刃之人。

失风了!

他伸手正待拔刀迎敌,冲进来的当先一个已挥起一刀,将坐在靠门边的一人一刀斩落。这正是包无忌,他们水军因为要接舷战,枪马之术练得不多,但刀术却练得极多,特别宣鸣雷来后,与谈晚同切磋斩影刀,编成了一套刀术,包无忌本来就不弱,此时出手更是刚猛。迅雷不及掩耳,坐在门口的那人是天相,乃是上一代天相死后新从天星庄补充上来的。包无忌冲进来时,他也没回过神来,正在回头去看,包无忌一刀挥过,将他一颗脑袋都砍了下来,鲜血立时喷出,溅得一桌酒席尽成了殷红。包无忌一刀得手,得势不让人,刀锋一转,又向边上一人砍去,那人一时来不及拔刀,动作倒也快,身子一缩,伸手正待拔刀,一边郑司楚一刀已至,正刺入他的前心。

一眨眼,便已杀了两人,屋中还剩的六个人中,有五个都跳了起来,高靖远却吓得面色惨白,人向后退去。郑司楚一刀斩了一个,心中又是一痛,忖道:“不要怪我。”正在这时,眼前一黑,却是南斗一跃而起,跳上了桌子挥刀向他砍来。

南斗的本领,远超侪辈。他身材不高,但快得异乎寻常,见这两人一冲进来便杀了两个,知道对手非同小可,出手更不容情。郑司楚见这人动作快极,躲也躲不开,举刀一迎,“当当”数声,两把刀已在一刹那间相击数次,正在这时,边上又有一人拔出短刀向他袭来。这人他却认得,就是当初他与郑昭和母亲逃出雾云城,在路上袭击他们的七杀。

七杀是上一代南斗六星君中硕果仅存的一个,算得上身经百战,反应比另几个新手快得多。他见南斗和一个敌人刹那间对了数刀,竟然丝毫占不到上风,便要来帮忙。郑司楚一见他,恨得牙都痒了。本来他杀了一人,心里还有点内疚,此时这内疚之心已荡然无存,只剩下痛恨,见七杀也要扑过来,左手一振,握住了袖中的如意钩,喝道:“中!”这如意钩夺自天梁,平时只不过一尺来长,伸长了有四尺多。虽然细如手指,但坚韧非常。他右手持刀应付南斗,左手如意钩一捺,便向七杀咽喉点去,正是交牙十二金枪术中的半招锁喉枪。

郑司楚脸上戴着面具,七杀也不知他是谁,本来气势汹汹,但见他掏出如意钩,七杀心头瞬间一凉,叫道:“你是郑”

那一次郑司楚本来在南斗诸星围攻下岌岌可危,但夺到了天梁的如意钩后,使出枪术来,让南斗诸星措手不及,眨眼间便丧了两人。七杀对郑司楚已是怕极,那次就吓得落荒而逃,现在发现这敌人居然就是郑司楚,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依他本领,郑司楚左手使枪实无奈他何,但心中一怕,竟然忘了再出手,身体都僵了,如意钩来得却极快,在他咽喉处一点,七杀人还在扑上,简直和自杀相仿,喉咙正迎向钩尖,立时被刺了个对穿,人重重地摔了下来,将一桌子的菜碗压了个粉碎。

郑司楚刺死了七杀,左手一抖,如意钩又收回袖中。本来他一只右手对付南斗已相当吃力,但七杀上得快,死得快,南斗也吃了一惊。南斗知道七杀的本领比自己差不了多少,却不知七杀实是心有余悸,一半是吓死的,见郑司楚一眨眼就杀了七杀,心中惧意已生,手中刀势也慢了,不敢再扑上去,在桌上一点,跳下桌来喝道:“快护住高大人,马上就会有人过来!”

南部六星君已死了三个,剩下三个听得南斗命令,都退了退,靠到他身边,将高靖远护住。包无忌见这几人准备坚守,心中也在叫苦,心道:“糟了,若杀不了这正使,这趟也就失败。”他一咬牙,不顾一切便扑了上去。但南斗率着四个星君在墙壁前围成半圈,只守不攻,真个守得铁桶一般,哪里攻得过去。包无忌才冲上一步,便被南斗的刀逼了回来。

郑司楚见南斗素性不攻,一味死守,心中也是大急。虽说李继源帮了自己很多,但鸿胪寺的士兵听得响动,很快就会过来。等那些士兵一到,再想杀眼前几人就更难办到了。这时包无忌刚退下一步,他却将身一闪,已闪到包无忌身前,手中刀左右一划,喝道:“中!”

这一手,乃是宣鸣雷传他的斩影刀。他和宣鸣雷比试,只觉他的斩影刀威力非凡,便虚心请教,宣鸣雷也知无不言,尽心传授,现在他虽然刀术较宣鸣雷还有点不及,却也相差无几。南斗见他的刀势突然间无影无踪,心头更是一寒,忖道:“怪不得此人敢来动手!他到底是谁?”

南斗看不清郑司楚的刀势,心想若是和他一招一势比拼,只怕会失手,干脆就不去管他,手中刀护住全身。郑司楚的斩影刀虽能隐去刀势,但刀到底不能真个无影无踪,只觉南斗的刀密如穿棱,恍若结成一张大网,心里也有点焦躁,和南斗斗了几刀,身子突然一闪,腰刀斫向最边上的一个。那人见郑司楚找上了自己,吓得举刀相迎,他看不清郑司楚的刀,可能够被提到星君之位,便有必死之心,因此这一刀竟直直劈向郑司楚面门,心想大不了两败俱伤,一命换一命。只是他想得虽好,刀刚劈出,郑司楚的身形一闪,又攻向南斗,从他身后包无忌却一下窜出,一刀刺向他前心。这人一心要和郑司楚同归于尽,中门大开,包无忌的刀直刺入他的心口。这人惨叫一声,腰刀一偏,也重重砍在了包无忌肩头。

包无忌受了重创,人一个踉跄,退了一步,刀也握不住了,心道:“糟了!”虽然现在己方大占上风,可自己受了重伤,对手尚有三个,郑司楚本领再强,也是孤掌难鸣,正在惊慌,门上又是“砰”一声响,有人冲了过来。南斗只道是句罗士兵听得响动过来,心头一喜,正待出声呼喝,但定睛一看,进来的哪是句罗士兵,心头不由一凉,忖道:“完了!”

他们这一次前来,大统制将南部天官尽数派来保护高靖远,别个都是高靖远的随从,纵然会一招半式,都不是什么好手。南部天官星君都在高靖远房内,包无忌带来的四个人从两头下手,此时已将高靖远的随从尽皆斩杀,到了此处。当先一个进来时见包无忌受伤倒地,惊道:“包将军!”

包无忌受伤虽重,神智不失,喝道:“别管我,动手!”

南斗并不知郑司楚才是领头的,见他们叫什么“包将军”,只道包无忌才是南方正使,来的这四人若也和郑司楚一般本领,自己今天定难逃一命。他心一寒,也顾不得再护住高靖远了,飞脚在地上一张凳子上一勾,那凳子直飞起来,砸向郑司楚。郑司楚伸手一探,一把抓住了凳脚,右手刀正待向南斗斫去,南斗身形一矮,却在凳子一下掠而过。他身体灵便,此时已想逃出,动作更快,郑司楚出刀虽快,竟然也砍了个空。郑司楚也没想到他居然连高靖远都不护了,见他要走,急道:“挡住他!”手中刀却快如闪电,一挥,又将一个南部星君斩杀。

南斗闪过了郑司楚,见还有四个敌人挡住门口。他已经全然不顾同伴,只求逃命,脚下生风,一下闪过了两人。还有两个见这人居然能杀出重围,举刀相迎,南斗格住一刀,左手却握成了拳,重重在另一个前心一击。他身形虽矮,这一拳力量却着实不小,那士兵个子甚高,手中虽然有刀,居然挡不住他,被他一拳打了个趔趄。

南斗冲到了门口,再一步便能逃出门外,但这时却一旋身,转了过来。他只以为这四人的本领和郑司楚相仿,惊惧之下,才不顾一切想要逃走,但闪过了四人,才发觉这四人虽然也不算弱,但和郑司楚实有天壤之别。南部六星君尚有两人,这两人虽是新手,但也不是寻常之辈。如果能把这后来四人都料理了,谅郑司楚也再无翻盘之力。他惧意已去,人到了门口,脚在门槛上一踩,便要举刀杀回来。哪知他的刀刚举起,突然脑后一阵厉风袭来,“砰”一声,后脑已吃了一记,砸得他天旋地转,人一下扑倒在地,连刀也扔了。门口那两士兵哪肯罢休,两人齐上,一人踩住他一只手,双刀齐下,插入他的背心。其实南斗后脑中招,已然被打了个半死,就算不踩他的手,他也全无还手之力。

郑司楚正在对付那两个星君,并没有回头,也不知身后南斗受到突袭毙命,但见那两个星君本在勉力支撑,突然睁大了眼,眼中尽是害怕,他的斩影刀已使到极处,见对手刀势突缓,一刀掠过,那两人个头差不多,这一刀一下将两人的咽喉划开,还剩个高靖远面如土色,瘫在地上动弹不得,他正要去杀高靖远,但一只手却觉沉重异常。

要杀这毫无还手之力之人,他实在下不了手。包无忌在一边见郑司楚杀了两个星君,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却不知为何下不去手,心想权帅到底还有点心软,从地上拣起一把刀,过去刀刺入高靖远心口。他右肩被砍成重伤,本来动作不快,就算高靖远也完全闪得开,但高靖远见转瞬间连南斗在内的七个天官星君全部送了命,吓得已是屎尿齐流,哪里还能动弹。

包无忌刺死了高靖远,见郑司楚还有点怔忡,急道:“权帅,快走!”现在北方使节团尽已被杀,但己方若还不走,混乱之下,也脱不了身。郑司楚回过神来,将腰刀一插,说道:“快走。包将军,你还能走么?”

包无忌半边身子都被血染红了,站着都困难。郑司楚扶住他向门外跑去。走到门口,见南斗伏倒在地,背心两个伤口里还在冒血,想起方才此人竟将自己挡了半天,若他坚持不退,就算有四个士兵来帮忙只怕也无用,暗叫侥幸。但见南斗后脑也是一片血污,诧道:“你们用什么打的他?”

杀了南斗的那两个士兵一怔,齐声道:“刀啊。”

郑司楚心头已是雪亮。以这几个士兵的本领,南斗以一敌四也不会落在下风,肯定是先中了暗算。暗算他的,定然便是李继源的流星锤了。李继源说什么他会置身事外,其实也肯定不放心,一直在外接应。他不再多说,只是道:“快走。”

一走出门,却听外面一阵乱,有人在大叫着什么,而不远处,已是一片火光,看样子正是刚才停柴草车的地方。包无忌一怔,喃喃道:“谁放的火?”

这肯定也是李继源的计策了。李继源用柴草车将他们偷运进来,虽然掩过旁人耳目,可事后万一追查起来,说不定还会牵连到他。现在他在那边放火,将柴草车烧了,一方面毁去痕迹,另一方面制造混乱。他对李继源更多了一分佩服,这人心思缜密,坚毅果断,真是大将之才。来的时候他还对句罗有点不放心,但现在信心已然大增。句罗军有李继源统率,战力定然非同一般。再造共和联盟与句罗联手后,定能度过眼下这个难关。他道:“别管这些,走吧。”

他们翻出后墙,鸿胪寺里的火仍然未停,反而越烧越大。只是火势虽大,却只在鸿胪寺里烧,并不蔓延到别处。郑司楚和包无忌诸人回到金刚院,仍然看得到远处映出的火光。回到金刚院,包无忌回偏院敷药疗伤,他回自己房里。正要推门,身后响起了傅雁容的声音:“郑将军。”

郑司楚站定了。只见门口一丛灌木后,傅雁容站在暗影里,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只能见到她眼中有点闪烁,不知是种什么神情,既有点伤心,也有点迷惘,甚至还有一丝厌恶。来句罗后,她一直称自己为“司楚”,现在却又回复到先前比较生份时的称呼了。郑司楚一阵气苦,低声道:“阿容。”

“你们成功了吧?”

郑司楚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只是点了点头。

“是我哥哥么?”

郑司楚恍然大悟。傅雁容一直担心是傅雁书担任使者吧,如果自己杀了傅雁书,她只怕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他道:“不是,是另外一个。”

傅雁容没有说话。半晌,她才道:“你杀了多少人?”

郑司楚低低道:“四个。”

又是好久的沉默。郑司楚也不想多解释什么,傅雁容应该明白,如果自己不杀人,那现在就该是金刚院里尸首一片了。混乱中,南斗他们未必认得出傅雁容,说不定连她都难逃一命。只是这样的话多说无益,说了,倒似在狡辩,他叹了口气道:“阿容,真希望以后再不用杀人。”

战争还没结束,想不杀人是不可能的。但郑司楚确实有种无比的倦意,以前总想着在军中建功立业,成为不世名将。可成为名将,肯定得杀人,即使不是亲自动手。傅雁容抬起头,看着天空,低声道:“我记得以前问过阿爹,为什么要杀来杀去,大家和和气气,不是很好么?有什么话好好说。阿爹那时却只是笑了笑,说我还小,不懂事。可现在,我更不懂了。”

郑司楚呆了呆,低声道:“我也不懂。”

他现在已是南方名声最响的将领,申士图将他倚若干城,少年时想要成为名将的宿愿,现在应该说已经达成了。可是真个成为了名将,郑司楚却觉得如此空虚。老师说为将不可忘记仁字,可就算自己牢牢记得又有什么用?算起来,被自己亲手所杀的,也不下数十个了。杀的人越多,他越觉得空虚。一刹那,他觉得如此无力,泪水似乎又要涌出眼眶。这两个年轻人,都感到了如此迷茫。

夜还长,一钩残月挂在天上,冷冷如冰。

第十九章 墙边血战

共和二十五年十月底,郑司楚与句罗王的谈判终于达成。因为大统制的使者被尽数杀死,句罗王心知就算把郑司楚当场拿下送到雾云城,大统制也定然不可能原谅自己,唯有破罐子破摔,与再造共和联盟结为同盟。不过,与南方结盟也有好处,若与大统制联手,句罗军势必会被派往中原,成了与世仇岛夷的同盟军,这也是句罗王万分不愿的事。

岛夷已出倾国之兵,正在猛攻南安和五羊两城,此时本土空虚,郑司楚要句罗王立刻派遣军队远征倭岛,这样攻敌之必救,倭人对南安和五羊两城的攻势只能无疾而终,再造共和联盟最大的危机也得以解除。句罗王权衡之下,同意了这个策略,以元宗绪为元帅,李继源则是前敌总大将,下月便出发,向倭岛发起攻势。

就在李继源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之时,在共和国的西北方,一支人马穿过流沙,已迫近昌都省地界,那正是薛庭轩以天可汗薛帝基之名征召的五万大军。这五万人中,除了七千五德营,倒有四万三是胡人,其中仆固部一万五,阿史那部一万五,其余各小部众一万三。现在的薛庭轩手握重兵,真个不可一世。五德营自从在中原那场战败后,一退再退,现在终于又回归故土,自上而下无不意气风发,五德营的五统领更是摩拳擦掌,枕戈待旦,势要一战成功。

十二月五日,西原军穿过流沙。昌都省的西界只有几座小城,除了前几年中原三上将远征路过,他们还从未见过这么大一支人马自西而来,路上几座小城全部望风而降,直到这座当浑城,守将才据城抵抗。当浑在昌都省算一个很重要的城池,守将是昌都军校尉龚栩。龚栩在毕炜时期就镇守当浑,但因为那时西原一直很平静,从未经过战事,这么多年来,唯一发生的战争也就是征剿西原道上的马贼。当浑城有两千守军,当听得西原大军来犯,龚栩立刻闭城坚守,发紧急文书向西靖城求援。只是实力实在太悬殊,西原军又长途跋涉,头一回有人敢坚守,立刻全军猛攻,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将城池攻破。薛庭轩曾经下令,降者不杀,但他手下胡人居多,先前开城投降的当然不好下手,对这座被攻破的小城却不客气了,尤其是阿史那唆罗,本来他有资格继任阿史那部大汗,结果被薛庭轩用计,让儿子阿史那帝基袭位,他一肚子火没处出,下令破城后不封刀,将全城老幼屠个一干二净。此时正在当浑城的守将府里喝着搜出来的酒,手下有人来报道:“左贤王,薛元帅到了。”

纵然阿史那唆罗对薛庭轩恨之入骨,但薛庭轩这一次是以天可汗的名义发兵,他是联军总帅,阿史那唆罗就算再恼火,这点礼数也不能缺。他把酒碗重重往桌上一搁,喝道:“把酒封好,别走了气,我呆会回来喝。”西原的酒都是马奶酒,而且酿造之技甚是朴素,总多少有点酸味,这坛酒却是龚栩自酿的,埋在后院好几年,酒味极是醇厚,他还从来没喝过。

  如果觉得地火明夷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燕垒生小说全集地火明夷,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