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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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子带着一万步兵在城下压阵。蛇人的阵营在城外一里多远的地方,远远望去,时见灯火。蛇人短短几个月间,由当初的畏火到在营中布置火把,实在令人吃惊。

二太子骑着马出来,大声喝道:“出发!”

因为要偷营,我们没有带火把灯笼,城外漆黑一片,周围的人连面目都看不清,那么多马匹也多上了嚼子,只能听到零星的几声马蹄声。二太子一声令下,两支人马当即冲了出去。

快马加鞭,赶一里多路不过是短短一瞬。眼见蛇人的阵营越来越近,营中却像什么也没有察觉。蛇人对我们也许有些轻敌,而营前又只是一片旷野,连一点鹿角陷坑都没设。冲到了蛇人营门前,我叫道:“点火!”

四周一下点亮了一片火把,像是突然间天也变亮了。蛇人的阵营做什么很粗糙,只是用木头扎成的长栏,并不高大,士兵们一点燃火把马上将火把扔了进去。那些火把本来就浸透了油,蛇人的营门几乎是一下子便燃了起来,营中登时传来一阵喧哗。

我们这次劫营一定让蛇人也措手不及,只有五六个蛇人从营中冲出来抵挡,几个冲在最前的士兵跳下马,手持攻城斧去斫营门,边上的士兵护着他们。那几个蛇人虽然勇悍,但哪里挡得住士兵们潮水般地涌入,刚刺倒一个士兵,边上早有五六把长枪刺了过来。

这时,我听得有人叫道:“门倒了,小心!”

此时营门已被点燃,发出了“吱嘎”的响声,猛地向里倒去,火星四射,木门上燃着的火焰一时烧得更旺。“砰”一声,倒在了地上,着火的木头也被砸得四处乱飞,这等声势使得士兵们士气更加高昂,发出了一阵欢呼。

卞真带马冲过我身边,叫道:“楚将军,我们分开了,好自为之!”

他扭头叫道:“弟兄们,随我来!”拍马便冲了进去。我也回头叫道:“全部跟上,不要恋战,向里冲!”

营里已像开了锅一般,四处发出了一阵惨呼。这些声音都是蛇人发出的,虽然有些怪腔怪调,但是一样充满了惊恐。我心中一阵快意,浑身像有无穷的力量,恨不得大叫一声。

蛇人的营帐与我们的一般无二,从中不时游出蛇人来。此时它们战力再强,但前锋营的士兵一波波拥上,第一排士兵一枪刺出,不等蛇人还手便冲了过去,根本不与它们缠斗,从后面却冲上了另外的士兵。这也不是围攻了,那些蛇人几乎每一个都在与整个前锋营战斗,它们力量再大也无用武之地,被冲得一个个隔了开来。

我一枪刺倒一个蛇人,却见边上有个蛇人也向我扑了上来。那蛇人身上也没有盔甲,大概是刚从帐中爬出来的。它手中是一把大刀,我一枪刚刺出,它的刀便落向我头顶。我右手举起长枪,“当”的一声巨响,我也只觉掌心一热,手臂一时都感到了麻木,那柄刀顺着枪杆滑了下去。我不等它再还手,一催马,手一抖,枪向下而上划了道弧,枪尖在它胸前扫过。

这是一招半月枪。我的枪磨得极其锋利,枪尖在那蛇人胸前登时划出一条大大的伤口,血从中猛喷了出来,将我溅了半身。

你们也有这一天!

我收回枪,只觉手臂仍有些酸痛。蛇人的力量太大了,我硬碰硬地挡了一下,只怕筋肉也有些拉伤,但此时已顾不上这些了,我转过头,更要让人跟上来,却听得甄以宁惊叫道:“统制,当心!”

他叫得极是惶急,我不由一愣,刚一抬头,却见一个枪尖从下而上刺来。这个蛇人竟然是贴着地面过来的,突然向上出枪,周围一片混乱,又是昏沉沉一片,我一直不曾发现。

这一枪出得极快,又是从下而上刺向我肚腹,我猛地一勒飞羽,飞羽猛地人立起来,但那一枪太快了,飞羽纵然神骏无匹,我仍是让不开这一枪,“嚓”一声,枪尖在我右小腿上刺了长长一条伤口,我的血也猛地喷了出来。

我的腿一阵麻木,倒不是很疼,看来这一枪入肉不深,伤势并无大碍,但是血却还在拼命流着,我的战袍下摆也被血浸得湿透。那蛇人还待给我补一枪,但这时我已有防备,它哪里还能刺得到我?它又是从下而上的,偷袭可以,对攻时,这样的姿势极为不便,我的长枪拨开了他的枪杆,枪尖一吐,立将那蛇人搠倒。其实我的枪还不曾拔出它体内时,已有几个边上的士兵冲过来将那蛇人枪挑刀砍,剁成一片血肉模糊。

我在马上蜷起小腿,看了看。那一枪刺得很厉害,虽然刺入不深,但是在我腿上留下一个深达半寸的伤口,伤口两边的皮肉都翻了起来,血仍是不断涌出。我不敢声张,伸手在战袍上撕下一条布包了包。这伤口太长了,那条布并不能完全包起来,好在将中间一包后,血算是止住了。也等到包好后,伤口才感到一阵阵拉扯似的疼痛。

钱文义这时冲过来道:“统制,蛇人越来越多,已经有几十个弟兄被打下马来了,怎么办?”

我们还只是刚冲进蛇人的阵营,仅仅这么一小段路便损兵数十,那么最后冲出营阵来时不知还能剩多少。我看了看身周,现在所有人都在跃马厮杀,一个接一个地冲过去,我本来是在队伍最前列,停了这一停便已落到了中段。望出去,眼前也只有刀枪的锋刃在火把上的闪光,以及蛇人那些狰狞可怖的脸。我道:“接着冲!失马的弟兄能跑的就跑,实在不能跑的,让战马尚有余力的两人合乘一骑。”

说这话时我心里有一阵疼痛。按理我们该不顾一切向前冲杀,但是我实在无法让那些战马被打死的士兵留在这儿与蛇人死战,别人再向前冲锋。如果我真下了这等命令,只怕日后心里再没一天安稳了。我这么说时,眼前似乎又看到了苏纹月,不知不觉地,眼眶里有些湿润。

钱文义道:“这样也好,只是一旦失马的太多,岂不是会影响冲锋的速度?”

蛇人的阵营里已像开锅似的喧哗,从另一边传来了喊杀声,听那声音已到了我们前面,想必卞真一部冲锋比我们进展更速。回头看去,营中我们的来路已是一派火光,我们边走边放火,风借火势,蛇人营中大约有四分之一已全都着了起来。我看了看,大声道:“死则死尔,但求无愧于心。”

钱文义怔了怔,也没再多说什么,大声道:“落马的弟兄听着,能跑则跑,不能跑时与边上的骑者合乘一骑。”

他这命令与我下的稍有些不同,我说的是让战马有余力的来与落马士兵合乘,但现在正是一片混乱,每个人都在拼命厮杀,谁还有心思能看那马是否有余力带人,我这命令真要发下去,反倒会让一些胆怯的骑兵拒绝与人合乘。钱文义这样说法,实是现在最好的方式了。

甄以宁已转到我身边来了。他手持的长枪枪尖上已带了血,正不住往下滴。他到了我身边,小声道:“统制,你受伤了?”

“不碍事。”我一拍马,扭头道,“甄以宁,跟我来!”

我们身上都还背着那竹筒火药,甄以宁点了点头,跟着我冲了上来。

但是现在冲锋没有方才顺利了,蛇人已经立稳阵脚,不断从四周蜂拥而至,我们无法再像刚才一样压着蛇人打,每前进一步总要和一批蛇人缠斗,不时有一两个士兵被击落马来。从冲进来到与卞真分手,我们都没有伤亡,但一分开,我们大约已损失了百人上下。看着身边时不时有士兵被蛇人击倒,有几个落马后便被蛇人砍死,我心头一阵阵地绞痛。

在邵风观的计划中,这些大概属于应该有的损失。但这些士兵不仅仅是他计划中的数字,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啊!

甄以宁冲在我边上,对我叫道:“统制,看来蛇人的战力还超过估计,怎么办?”

蛇人的战力并没有超过我的估计,只是超过了二太子和邵风观的估计吧。我有点想苦笑,但只是大声吼道:“不要想别的,现在没有后退的余地,快冲!”

蛇人的阵营相当大,如此规模,以帝国军的军制大约可以屯两万兵,但同样一个营帐总可以住三四十个蛇人,比我们总要多三倍左右,也许有六万蛇人?可是蛇人数量虽多,却并没有到这等地步。我一边刺杀拦路的蛇人,一边对边上的甄以宁道:“甄以宁,你觉得蛇人到底有多少?”

甄以宁把长枪从一个刚刺死的蛇人身上拔出来后道:“好像……好像不到两万。”

的确,我们已经接近蛇人阵营的中腹,但这一路上估计只有三四千蛇人拦路。虽然在乱军中也不好估计敌人数量,但是如果真有六万蛇人,不可能仍然只有这样一些蛇人冲上来的。说不定,甄以宁的估计也有些高了,而我以前对二太子所猜测的倒是对的,蛇人是在拖住我们,真正的大部队实际上还在后方平定残兵?如果真的只有一万蛇人,拖住了东平城前后共七万大军,那岂不又成了高鹫城的历史重演?

我心头一阵阵发寒。高鹫城外,蛇人也正是这个策略,先以一支精兵在城外野战,给我们一个下马威,然后就一直有限度地攻城,直到蛇人全部到齐。这次安知不是蛇人故技重施?东平城现在补给不愁,主要是靠北门不失,但蛇人一旦大聚,以蛇人水战之能,那时又怎能再保证补给?到时四门被围,那高鹫城的惨剧只怕又要在东平城重演。

现在不管如何,就算只能逃出小部分人,能发现蛇人的真正意图,那么这次夜袭也不算失败吧。我一挥枪,叫道:“全军加速,不要落后!”

刚喊过,腿上却一阵剧痛。我看了看身上,右腿已经被血浸得一片漆黑,如果现在是白天,看到自己身上流出那么多血,恐怕自己先要吓倒吧。我咬了咬牙,只觉嘴唇也有些麻木,这大概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就算血流光了,现在也只能冲向前去,绝不能退后!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现在月亮又冲破云层,照得四周一片惨白。今天是三月二十,月亮是半圆形的,并不算太亮,但这样的月光更显凄惨,那半个月亮就像挂在天空中的一把利刃,似乎随时都会割下来。

只是不知道割掉的是蛇人的头,还是我的头。

一个蛇人突然又在我马前冲了出来。这蛇人也持着长刀,这一刀正砍向我头顶,我一咬牙,枪猛地格去,“当”一声,那长刀被我格开,照理下一招我该挥枪刺去,但是我眼前一黑,人晃了晃,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流了那么多血,加上与蛇人交战,我的体力已开始不支了。

那蛇人的刀被我格开后,似乎愣了愣,那刀猛地抡回去,重又向我劈来。蛇人的刀法也确实不济,本来我格开他的刀后,他若顺势横扫,我出枪已慢,这一刀虽然力量不会太大,我也准挡不住,但它却好像只会举刀力劈这一招,现在它中门大开,我一枪便可刺中它前胸,但我正要搠去,两手却是一软,左手竟然滑出枪杆来。我心中一寒,只觉眼前一花,一个黑影在我眼前一闪,那蛇人猛地一声惨叫,持刀的手竟然已被人砍断。我一咬牙,左手重新抓住枪杆,把枪搁在马背上,用尽力量刺去。

这一枪其实并不是用我的力量,而是借马匹冲锋之力了。飞羽当真神骏无比,我只觉枪杆一重,枪尖一下没入那蛇人前心,只怕已穿透了它的胸口。那蛇人又是一声惨叫,另一只完好的手松开长刀,一把抓住我的枪杆,但飞羽正急冲向前,它一只单手哪里挡得,我顺势将枪一横,人冲过了它身前,长枪拖出了那蛇人体内,连蛇人的内脏也带出了一些,那蛇人在地上还在翻滚,却滚进了我们队中,恐怕马上被狂奔的马队踩成了肉泥。

这时我才看清方才救了我一命的原来是甄以宁。他竟然从马上一跃而起,一刀斩断蛇人的一臂,左手长枪在地上只一点,又借力跃回自己的马匹。这一手身轻似燕,如果我体力充沛,恐怕也能做到,但大概没他那么轻巧。他一跳回马,腰刀已收回鞘中,甩手扔过一条布条,叫道:“统制,你先包扎一下,扎住伤口目前可以止血!”

他知道我受伤了吧?我接过那布条,心头一热。此时甄以宁加快马匹,在我身前替我阻挡着蛇人的进攻,另一边曹闻道也冲了上来。他一声不吭,也贴着我挡住另一边,恐怕他也知道我已经受伤。

作为这次冲锋军的首将,我的性命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性命而已,便是出发未久便受伤的消息也不能声张的。我把长枪搭在马上,弯下腰去包扎了一下。伤口几乎是将小腿都割成两半,我在膝盖上扎了一圈,只觉一条腿也有些麻木,疼痛倒是大减。刚扎好,曹闻道在一边又扔过一个小葫芦道:“统制,喝一口忘忧果汁,别喝太多了。”

忘忧果汁?我记得当初我腰上受伤,叶台曾给我上过忘忧果的粉。这东西止痛极灵,但是治标不治本,不能多用,这果汁只怕也一样,没想到曹闻道还备有这东西。我拉开塞子喝了一口,只觉一股热力从喉头涌到胸腹间,精神为之一振。我将那葫芦扔给曹闻道,叫道:“弟兄们,前面就是蛇人中军,进者生,退者死,冲啊!”

被我们冲破的蛇人在我们身后合拢,退的话一定是死路,进也未必是生,但至少还能多杀几个蛇人。我拍马上前,曹闻道和甄以宁在我身边一左一右护着我,诸军被我们三人的冲锋带动,全军进展一下又快了许多。

刚冲了没多少,忽然前面的队伍一顿,一下停住了。我叫道:“怎么回事?”

我已经快冲到了最前面,现在冲锋军冲在最前的居然是陶昌时。他的甲上斑斑驳驳满是鲜血,听得我的声音,他转过身道:“统制,前面有蛇人重兵拦路!”

我拍马上前,现在后面正喊杀不断,前面却异样的宁静。在前面距我们五六丈外,有一圈不算高的木栏,木栏前马马虎虎地挖了一道壕沟,既浅又窄,木栏后密密麻麻地排着蛇人。那些蛇人一个挨一个,几乎没一丝空隙,手中或刀或枪,齐齐对外。

蛇人居然也会有守御的一天啊。

我不禁一阵冷笑。从和蛇人交战起,我们一直都是被它们进攻,从来也不曾像今天一样攻到它们营中来。不管这次偷袭能不能有预计的战果,我们作为首次攻入蛇人营中的部队,日后在帝国历史上也该留下一笔了。在这批蛇人中心,只怕就是蛇人的中军帐吧?

甄以宁在我身边道:“统制,用那个火药吧?”

我点了点头,叫道:“背竹筒的上前来!”

拿着竹筒的都是各部中的精锐,我和曹闻道、甄以宁都带着装火药的竹筒,曹闻道那一部紧跟在我身边,全在左右,陶昌时那一营中背着竹筒的就更多了,在他周围的就有二十个上下。我正要让所有人点燃了扔过去,甄以宁忽然叫道:“陶将军一部在第一排的,将竹筒点燃后掷出,余者待命!”

我刚要解下竹筒,听得甄以宁这道命令,不由一怔。他这般发令,不无僭越,但我没这么小气,只是有些不明白他的想法。难道他是要保留实力吗?我刚想问,甄以宁转过头道:“统制,先观其效。”

是啊,这火药我是改过了配方,能不能有效还不知道呢,如果一股脑尽数扔出,一旦没有预计的威力,恐怕反而影响士气。只扔一小半,纵然威力不大,士兵也会觉得是因为扔得少。我对甄以宁不禁一阵佩服,他年纪轻轻,遇事却深思熟虑,实在值得我效仿。

陶昌时一军中背竹筒在前的有十来个,甄以宁话音一落,空中立时出现了十多个火球。看着那些火球向列队拒守的蛇人飞去,我的心也提了起来,生怕那些火球会落地即灭。

第十八章 帐中之密

火球飞过这五六丈,只是短短一瞬,但是前军都一下鸦雀无声。对于一般士兵来说,他们虽对火药知之不详,但在高鹫城中已见识威力,我要人在战前如此急迫地赶出来,人人都怀有一份希望吧。如果是张龙友的配方,我想一定会轰然爆裂,但这个配方我却已改过了,硫大为减少,我实在心里没底。

那几个火球落到了蛇人队列中,有一个被里面的蛇人长枪一拨,竟转向我们这边飞了过来。我心头一沉,还没来得失望,那个火球忽然在空中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这一声巨响比十几个火雷弹发出的还要响,几乎可以与平地雷相提并论!我本有准备,但这样的巨响还是没有料到,耳朵被震得一阵嗡嗡响,飞羽也被这等巨响吓得人立起来。我一把勒住缰绳,这时巨响连番发出,震得大地也似在颤动。

这声音居然有如此之响!周围的士兵坐骑一个个全被震得狂嘶起来,有一匹马甚至震得将马上骑者甩了下来,一头向蛇人队中冲去,前面烟雾弥漫,充满了一股刺鼻的硫硝之气。我带住马匹,大叫道:“镇定!镇定!”

这样的巨响始料未及,陶昌时的一队三百多人被震得七零八落,好一会儿才算整好。这时硝烟已在慢慢散去,我终于可以看清前面了。

在那条木栏前,蛇人一个个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有一些蛇人也已肢体残损,但数量并不多,方才用长枪拨动竹筒的那蛇人身体缠在木栏上,倒仍是直着,头却耷拉下来,手中的长枪也已折断。这声音如此响法,我们也被震得够呛,不用说是就在头顶的蛇人了。

我心中一喜,叫道:“冲啊!”

我们撕开的是一条足有十几丈长的口子,那一队末尾的蛇人并不曾被震倒,正向当中拥来。但这样的巨响对它们来说只怕与天雷相仿,一个个动作迟钝,似乎都畏缩不前。狼兵发出一阵欢呼,猛地冲过去。木栏并不高,壕沟也窄得可以一跃而过,那两头的蛇人还不曾围过来,狼兵几乎已全部冲了进去,将木栏推倒。倒在地上的蛇人大多并没有死,倒都被震得七荤八素,等如俎上鱼肉,狼兵们发出嘶哑的叫声,刀枪并举,血肉横飞,也不管炸死没炸死,将地上的蛇人剁成一段段,推进沟里。那道壕沟本来就浅,蛇人的尸首马上将壕沟也填了起来,成了一道坦途。

我们终于杀入蛇人的中军了!

我心中一阵狂喜,耳朵虽然被震得仍然嗡嗡作响,但是也听得到我们的喊声直入云霄,一下子比蛇人的叫喊响了许多。

那道木栏围着的,是密密麻麻一个个帐篷。古怪的是,帐篷中并没有蛇人杀出来,好像是空的一样,可是从外面也看得出里面有东西动来动去。

那是蛇人的秘密吗?我一催飞羽,飞羽一跃而起,冲过了几个士兵,到了一座帐篷前。我长枪一横一纵,从枪尖传来了布匹被撕裂的感觉。

这一招十字枪用来撕裂帐篷可是大材小用,那帐篷破了一个大缺口,我叫道:“点火!”

从我身后,有人已扔过来一个火把。那火把打着转飞过,一飞进帐篷里,借着闪烁的亮光,我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里面堆放着不少车轮木材之类,贴着帐篷,有十几个女子正抱成一团瑟瑟发抖!她们肌肤雪白,头发乌黑,下身虽然穿着长裙,但明显里面全是两条修长的腿,不是蛇身!

这里住的是人!

我大吃一惊,长枪一探,勾住了那个火把,顺势一抖,火把绕着枪尖滴溜溜打转,火把光绕成了一个圆圈,这下照得更亮了,里面,确实是十几个女子。她们抱在一起,我想她们也应该看到我们的模样了,却仍然露出害怕的神情。

她们难道是女蛇人吗?我突然有这样的想法。与蛇人交战那么久,我还真不知它们的性别,虽然见过的蛇人全是半人半蛇,但天知道那是不是女人和蛇生下来的?如果真是这些女人生下蛇人来的,那她们实在比蛇人更该死。

我催了催马,飞羽走上几步,火把仍在枪尖翻舞,离那些女子近了些,她们脸上露出更害怕的神情。我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女子看样子胆大些,从那一堆人里走上前一步,叫道:“将军,我们是人!是被蛇人抓来的!”

那是被蛇人当成食物的吧?我恍然大悟。记得在高鹫城时,那个逃进城来的原共和军跟我们说过,在高鹫城最先出现的南门蛇人其实是蛇人的辎重营,押送粮食的。而蛇人的粮食,就是捕来的七万兵民。在这蛇人营的中心,那批女子只怕也是一样的用处,怪不得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想起当时我还胡思乱想地猜测她们是生下蛇人来的罪魁祸首,我不禁一阵惭愧。

我高声道:“我是帝国军前锋营统制楚休红。不管你们以前从属帝国还是苍月,现在都随我们冲出去吧。”

这时,外面有人叫了起来:“帐里都是女子!”大概他们也发现里面并不是蛇人了。我刚要转身,那个女子走上前来道:“将军,你让我们怎么冲出去?”

我一阵迟疑,也答不上来。我们冲到了这里,能不能冲出去也是个未知数,这些女子手无寸铁,要她们冲出去,那是绝不可能的。可我又不能要她们硬随我们走,我狠一狠心,道:“你们能逃就逃吧,先到营中集合,马上要烧营了。”

我一说烧营,她们一阵惊呼,一个个冲出帐来。我走出帐外,曹闻道手持一根火把正过来,一见我便道:“统制,这里屯有车马粮草,我们可杀个正着!”

已经有一些帐篷被点燃了,火光中,一批批女子从帐中逃出来,只怕这里总有一两千个女子吧。我心中一痛,扭头不去看她们,道:“让帐中的女子先出来再烧,不要误伤她们。”

曹闻道吐了口唾沫,骂道:“这些娘们,真不是时候,不要管她们吧。”

我怒喝道:“曹闻道,你难道没有母亲姊妹吗?她们是被蛇人捉来的,让她们上车,我们能带走就带走,不能弃了她们。”

曹闻道一怔,说不出话来。我从来没有这般用重话说过他,他大概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为这些女子对他发这么大火。但他也没反驳,行了一礼,回头叫道:“让里面的女子先出来再放火,愿走的让她们上车!”

里面也屯了一些马匹,现在马匹倒可以补充,而且还有得多,大车也有几十辆。但女子这么多,要是全上车,恐怕远远不够。曹闻道看了看道:“统制,车子杯水车薪,大部还是逃不掉的,那该怎么办?”

我一阵心痛,但仍是沉声道:“听天由命吧。”

我们且战且退,一路放火,甄以宁指挥他们将竹筒中的火药撒出来,这样点火更加容易。竹筒整个地去烧,炸出的声响实在太大,只怕没能烧多少,自己的耳朵都要震聋,他这样把火药取出来烧,倒是更有效果。

火势越燃越旺,我带着曹闻道他们向里冲去。这中军是在蛇人阵营的中间,里面的蛇人却少得古怪,但后面一定还会屯有蛇人,我们必须赶在那批蛇人冲上来之前将这中军全部烧光。蛇人在路上行动并不快,要靠马车代步,这一次我们将蛇人辎重烧光,女子再带走一部分的话,蛇人纵然再耐饥,也不能持久了。

它们的“粮草”虽与我们不同,但一定也同样是军中命脉。此时我倒对邵风观的这个计划再无微词,此次夜袭不管最后是不是能按计划退回,我们现在已经有了极大的战果了。那些女子纵然再怕死,可是留在蛇人中会被吃掉,跟我们走总还有一线生机,我想她们总会大起胆子跟我们走的。

火越烧越旺,断后的邢铁风一军现在在后面与蛇人激战,但现在我们已经有火阵作掩护,不必太害怕蛇人了,因此诸军行进有序,一丝不乱。

火是从两边先烧起,以防止蛇人突入,那些女子在营中越集越多。我带着曹闻道他们一路放火,陶昌时紧跟着我们,不时与突入的零星蛇人交战。那些帐篷很密,蛇人只能从火墙缝隙间冲进来,反而被我们各个击破,以前我们五六个人正面也斗不过一个蛇人,但现在被我们杀死的蛇人大概也有上千之数了。以三换一,现在就算全军覆没,我们也算拼得够本吧,何况这一路杀来,前锋营与狼兵损失并不重,马匹补充后,看不出有减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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