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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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那里一时怔怔地发呆,李浅墨不由也呆呆地把她看着。

相比王子婳,相处这么久了,他对枇杷的感觉是更加熟稔亲切一些。不知道她坐在那里,想起王子婳——她家那个小姐,罗卷、她家那个姑爷时,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跟在王子婳身边做侍女,那种感觉,该是又光彩又潜藏着悲凉吧?因为,那样的小姐,那样的姑爷,是不是会衬得自己都没有自己了?所以她才会急切地问出这些:因为,那两个主人的生活早已悄悄地取代了她自己本该有的生活,成了她全部的生活。所以她比两个当事人还热切地关注着。

有一晌,枇杷才发现李浅墨正呆呆地看着自己。她是何等兰心蕙质的人,一见李浅墨眼神,就似已明白了。

却见她镇静起来,伸手掠了掠鬓边的头发,轻声笑道:“没事儿,我并不觉得自己可怜的,反而……觉得自己很幸福呢。”

她轻轻拍着李浅墨的肩膀,仿佛李浅墨比自己更需要安慰一般,轻声道:“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幸与有资格当那种天之骄子、天之骄女的,而且那样也很累。我当不了,我却高兴做个旁观者。就像我现在跟随你身边,看到你经历了那些激动人心的事,以后一定还会做很多了不起的事,我是真的会觉得高兴的。既替你,也替自己。就算我……真的很在意小姐,说不定还更在意罗卷,起码我知道,就是没有我家小姐,我跟他之间也不会有什么的。跟着我家小姐,起码让我觉得跟他像还有着什么。”

说着,她轻声笑了起来。

“我是真的希望他们能够幸福。”

李浅墨愣了愣,发觉枇杷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不只是同情,甚或看出她喜欢罗卷了。

他轻轻叫了声:“枇杷姐……”

枇杷伸手捋了捋他的头发:“什么?”

李浅墨很认真地道:“我想跟你说:你真的是一个好女人,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人。我是说真的。我有过两个娘,一个叫云韶,她太在意舞了,也太在意自己了;一个是谈容娘,她太强悍了,也太在意自己了;我认识过几个女孩子,比如柘柘,比如珀奴,比如……耿鹿儿,还比如……异色门的那个;再比如,你家小姐,还有窦线娘;她们都很出色,但各有各的古怪,她们跟你最大的不同是:她们都太在意自己了。你一点儿都不会不如她们,其实你……是最好的女人。”

枇杷不由一时有点发呆,愣了愣,笑着拍了拍李浅墨,笑道:“你这孩子……嘴真甜。怎么,还嫌我对你不够好,你再这样,以后,不是要我把命都填给你吗?”

李浅墨却有些动情地伸手拉着枇杷的手,这还是有生以来,他头一次正经地想起关于“女人”的话题,突然发觉,无论其他人如何骄傲、自信、勇敢、美丽……但如枇杷这样,才是他从小以来,一直未曾结识的,那种真真正正的,让你可以永远依靠的……女人。

……原来她爱罗大哥。

这么想着,他忽然感到又甜蜜又伤心起来。他发觉这世上原来有一个人那么孤独却又如此诚挚地希望有人来将她依靠,就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有一点家的感觉,也有所依靠了。

人与人之间的信赖,常起于一点小事。

从那天以后,李浅墨猛地觉得自己与枇杷真真正正地亲密了起来。

一连数日,李浅墨的生活都很平静。

太子、魏王,在皇上不在长安的日子里,闹得很凶,这时似乎都安静下来了。当然,他想得到,在这平静下面,是如何地潜流暗涌:大荒山,虬髯客,天下五姓,幻少师,大食人,阿卜王子,乃至瞿长史、杜荷……这些人,是永远不会真正安静的。

他忽然开始有些佩服起他那个叔叔来了。天下如此多奇才异能之辈,但他御辇回处,整个长安,哪怕藏龙卧虎,在他的威睥压下,也不得不安静下来。

自隋末以来,不,其实是自从汉末以来,这整个天下,何尝真正地消停过?

也许,这个天下,真的需要这么认认真真地消停一刻,以休养生息。不管是不是如邓远公所说:休养之后,就又是一个可供剥夺的时世了……

但起码,这一刻,哪怕剥夺渐起,起码一切多少还在休养生息着。

几日之内,他也在休养:他有很多这些日来,连番恶斗引发的需要细参的武学修为上的难题。

可休养中,却听到枇杷说:“公子,皇上回京已有十余日,魏王与太子那边想来也轻松了许多。魏王曾宴请过咱们,咱们是不是多少也要回请一下,不然就太过不知礼数了。”

【三十五、权柄赌】

礼数不礼数李浅墨倒真没太想到。

他把请客的地点就选在嗟来堂,不为别的,只为仍在担心,城阳府的杜荷还没放弃对乌瓦肆的企图。他要在这里宴请太子与魏王。有了这两道护身符,乌瓦肆一带,起码可以暂时安稳了吧?

嗟来堂不过一个小小的堂口。索尖儿的那些兄弟们听说今日这里要宴请太子与魏王,一个个不由大是兴奋。太子与魏王是什么人?那可是当今权力高塔上顶尖儿的两个人物。平日里长安城的老百姓们仰望着他们怕都仰望得头晕。

可这帮小兄弟一个个又都要装出满不在乎的架势——显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是要遭人嘲笑的,所以尽都绷着脸,不住手地忙来忙去,弄得这兴奋劲儿比爆发出来还要热乎。

连平日里最懒打扫的家伙也开始卖力地打扫了,嗟来堂内外收拾得窗明几净。当然,这一大半是枇杷的功劳。如没有她的指点,随那些小混混们怎么拾掇,也断难做到体面合礼的。

李浅墨自知无法如魏王般大手笔,随便请出百来个王孙与自己作陪,所以就简简单单,竟只邀了两个主客,太子与魏王。当然,如杜荷这样的人,也是不邀不可的。

让他大吃一惊的是:今晚竟来了如此之多的人。

他本只吩咐备好太子与魏王的酒席,也没多做准备,可好多人都是不请自来,比如当日百王孙之宴中李浅墨会过的诸多王子,如高丽、新罗以及铁勒九部之王子——这算是魏王种下的因由,不能算他李浅墨的情面;可其余的,也甚壮观:

一是贺昆仑、善本与罗黑黑居然来了,他们到了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宴席间多出了三把琵琶,“贺老琵琶能定场”,凡是宴会,总不外是以音乐定场的;二是王子婳居然玉趾亲临,她甚至还带来了天下五姓中不少的重要人物与她近日于长安城交结的客人,这些人不乏年少高才之辈,光这拨人,就有兰台御史、少年参将、古刹名僧、江湖剑客……可谓无所不包;三是山西大豪鲁晋一干草野龙蛇居然也不请自至,甚至连谢衣与邓远公都惠然肯来,李浅墨一见到谢衣与邓远公,心头只觉亲切;四是索尖儿的死对头兼故旧叔辈市井五义,连同耿直的柳叶军一干人等同时出现,索尖儿见到铁灞姑时,本多少有些尴尬,可一扫眼间,却望见了耿鹿儿,他忙看向李浅墨,冲李浅墨夹眼一笑,觉得自己的那点尴尬早已被冲消,微不足道了;五是幻少师与魍儿、木姊不期而至;最后让人最最没有想到的是,竟然连辛无畏等一干长安本地豪强,于那日嗟来堂发鲁奔儿之丧时会过的,也跑了来凑个热闹。

——李浅墨只见耿鹿儿一副气哼哼的神色,正眼也不瞧自己与索尖儿一眼,她似也见不得珀奴,只用眼角扫了珀奴一眼,眼里满是鄙夷神色,心中不免略有些尴尬。

那日,他夺回“用舍刀”后,竟还一直未得机会还给五义。实是为,他不知是直接还给五义好,还是还给耿鹿儿好,所以就耽搁了下来。这时与耿鹿儿猛然见面,不由心头略有些尴尬。

一时,主客还没到,小小的嗟来堂内已挤了个水泄不通。

到处都是烛烟的味道,枇杷知道李浅墨不喜欢繁华过甚,今日的陈设甚是用心。哪怕不见寻常金杯银盏,却也犀箸鸾刀,参差相配,显得又得体又低调。

李浅墨见到这等场面,有如此多的客人,一时不由怔在那里。

好容易抽空躲到后面,他连连搓手,不由有些焦急地问索尖儿道:“这可怎么着?来了这么些人。就是吃饭,又哪有这许多东西给这么多人吃的?何况,怕是坐也坐不开了。”

索尖儿看到辛无畏上门时,本已一脸铁青,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伸手不打笑脸人,却也不便发作。这时见李浅墨发急,不由笑道:“你急个什么?”

李浅墨焦灼道:“我不急谁急?”索尖儿更加笑吟吟地道:“我的砚王子,让枇杷去急啊!不过她好像也不用着急,因为她是天下五姓出身,有什么事是她料不定、备不妥的?我敢说,一会儿你就会跟变戏法似的发现,不管是碧妪茶庄、还是牯老酒肆,甚或豪阔的浩然居,原来早已被你那能干的枇杷姐姐给全包了下来。到时所有人等,会各适其位,分成三六九等,各依他们的性格脾气,与故交友好一齐就座,再没一个人会抱怨不满的。”

说到这儿,他顿了下,话锋一转道:“嗯,就只怕,除了一个……”

李浅墨一听到“枇杷”两字,就知已万事妥帖。见索尖儿说话还留了个尾巴,不由问道:“哪一个?”索尖儿沉吟道:“以我想来,这一个,哪怕周到如枇杷,也是断断摆不平的。”李浅墨不免被他惹动了好奇,连声问道:“谁?”

索尖儿夹眼一笑:“耿鹿儿啊!”说着他笑看着李浅墨。“我敢说,从头到尾,她都会怒气冲冲,除非、除非我们的砚王子能低声下气,矮下身子,软语求饶,答应从此把珀奴卖了,把我这个惹她陈淇二叔生气的索尖儿给剁了……她才肯饶了你。否则,她终究不会满意的。”

李浅墨不由被他气得干瞪眼,直后悔自己不该告诉他那日西州募时耿直的那番话。恨恨地看了他一眼,忽冲那边叫道:“铁姑娘,索兄弟要找你说两句话!”没等他叫完,索尖儿一招锁喉手,就朝他喉咙口掐去。

李浅墨见招拆招,惊觉索尖儿手底下功力又有精进,不由笑道:“看看,是谁要急着先把自己哥们儿给剁了的?”

等李浅墨松了一口气,重又走进前大厅时,挤挤挨挨的人群中,却见山西大豪鲁晋大笑着走了过来。他携着李浅墨的手,一只手握着,一只手还在上面满是深情地轻轻拍打,朗笑道:“果然天不言而四时行——天何言哉?砚王子哪怕一贯行事低调,可交游真真好不广阔!我鲁晋号称见面熟,白担了个江湖孟尝的称号,但比起砚王子的沉默寡动,却交游遍天下豪雄,实足足感到汗颜。”

李浅墨只有笑着应答。他眼光四周一扫,心中暗道:今日来人,只怕所图不一吧?有凑热闹的,有图谋就机取势的,有意图拉拢的,有欲要与自己冰释前嫌的……当然也有真朋友。

四周热闹声中,那些沉默宁静、甚少言语的,大多就是真朋友。

他一时不由替自己更替枇杷犯难,今日这么些来人,有一些本该是最好甭相互朝面的:比如鲁晋那一干草野豪雄与天下五姓;又比如杜荷与王子婳;再比如幻少师与铁勒诸王子;更别提太子与魏王了……甚至如索尖儿所说,连耿鹿儿对珀奴似乎都有嫌隙。

好在自己认识的人没有全来,否则罗卷与谢衣只怕也是不好朝相的。至于辛无畏,别说他跟索尖儿,哪怕他与市井五义之间……他才想到辛无畏,却见辛无畏正大笑着朝市井五义走去,远远地就要伸手与陈淇相握。

李浅墨一时不由看了个呆:他断没想到,以辛无畏这等强横之人,顺风转蓬,竟也如此之快。

可他看到陈淇也笑得那么言不由衷,伸出手来,与辛无畏相拉,不知怎么,竟突感到一点安慰:烦恼的原来不只自己一个。长安城中,终究是个复杂的权利场……所有人都多少会被裹挟其中,身不由己。

目光一转,他才发觉:最让自己难受的还不是这,让他真正如芒在背的却是、他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暗暗地盯着自己,哪怕他明知那人目光绝不会直接投在自己身上。

他眼角的余光扫到了耿鹿儿,只见她笑吟吟地似与铁灞姑相谈甚欢,可不知怎么,李浅墨只觉得任自己怎么躲,怕都在她眼角的缝儿里夹呢……

好在这时,太子与魏王先后到了。

却听跟在自己身边的龚小三“哧”的一声暗笑。

李浅墨不由低声问道:“怎么了?”

——龚小三这孩子聪明,在长安城人头又熟,枇杷怕李浅墨记不住那么多人的出身来历乃至个个都该“如雷贯耳”的大名,所以把龚小三专派在他身边,好给他提个醒。

只听龚小三低声笑道:“我听外面传报的兄弟说——今日他们传报的距离也远,远在三条街外面就布下眼线了——说是其实太子与魏王两个早就到了。可想来听说另一个还没来,而只有后到的才显得出气派!所以他们一个骑着马,一个坐着轿,都不肯直接过来。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带着手下绕着街看风景足足已转了三圈。这时要不是他们突然间彼此撞到,只有笑着寒暄,一起过来,只怕现在还要在外面不知转上几圈呢。”

李浅墨不由也觉得好笑,却只有举步向外面迎去。心头不由暗骂了一声自己:不过是一时兴起,为了好玩,才邀太子与魏王一同过来,到现在,却已惹了多少麻烦?可他若请客,又怎好单请太子或者魏王的?

却见太子与魏王并行而来。只是魏王要稍稍落后半步,这也是礼数。

见李浅墨迎来,李承乾快走几步。他因为腿有残疾,平生最厌步行,能走快时便尽量走快。李浅墨方待问候,却见李承乾笑嘻嘻的,上前一把就把自己抱住。

李浅墨不由略有些尴尬。却听李承乾附耳在自己耳边说道:“兄弟救我!”

李浅墨不由一怔。只听李承乾耳语道:“魏王要杀我。”说罢,又一脸平静地笑嘻嘻地放开了李浅墨,可双手依旧搭在他肩膀上,还伸手在他臂上拍了拍,笑道:“终于轮到砚兄弟你做主人了。怎么,今天有什么乐子?只是小心,魏王驾临,再不可让魏王受到刺杀、遭遇危险了,他可是一个贵人。”

魏王落后几步在那儿笑吟吟地站着,这时口里低吟道:“……打碎生平归浅涩,余得兴致踏风波。烟火人间恸拊掌,故国荒垅痒放歌……”

他念的正是那日他专门遣人运回长安的肩胛“春衫碑”上的诗。

李浅墨听到这诗,念起对方情谊,方才与魏王笑着打了声招呼,就被李承乾捉着,不得不与他携手而行,一边听李承乾笑道:“兄弟,哥哥腿脚不争气,需要借你之力扶扶才行。”

李承乾兴致甚好,一边绕屋走了一圈,笑着与诸人打招呼,一边低声冲李浅墨道:“好兄弟,我要拜托你查一件事。”

说话间,他笑着冲铁勒九部诸王子打了个招呼,方又低声道:“魏王要害我。自从圣驾回京,他背地里已不知告了我多少状。嘿嘿,这且不说,他现在还暗中派人调查那日百王孙宴中有个吐火罗侏儒暗中刺杀他的事。”

说到这儿,他又顿了顿,却是为两人已走到市井五义跟前,想来李承乾也知李浅墨与这几人关系不浅,专门停下来与他们说话。

他实在给足李浅墨面子,可他举动颇为诚挚,让李浅墨真正觉得他实是为看得起自己。

及至绕过市井五义,李浅墨方皱眉道:“那事儿是不是你做的?”李承乾不由一怒,松开扶着李浅墨的手,怒道:“连你也不信我?”

李浅墨却摇摇头:“我只是问你一声,我想也不是你。但我还是想问一声,你若说不是,那就不是。”他双目坦然地相向李承乾。李承乾摇了摇头道:“不是。”李浅墨不由略感安心。“那不就结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随他查去好了。”

李承乾不由哈哈大笑,笑罢方低声道:“若是有兄弟你说得那么简单就好了。但那胖子……”他侧眼望了望正与天下五姓中人寒暄着的李泰,“……岂是如此好相与的?兄弟,长安城关于我的流言甚多,简直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你信不信,有一段时间,他们居然说我爱马,居然给马儿喂人乳!”

说着,他哈哈大笑:“一个个言之凿凿,听得我自己都快信了。为免他们传言落空,我真的就找过一个奶妈来试过,可也要马儿肯吃啊!我跟你实话说,长安城中关于我的流言,十成中,有九成根本与我不相关,全是我没做过的。但有什么办法,有人造谣,传布出去了,我想剖白,可有人听吗?”

他神色间大见恨恨之意,微微冷笑道:“所以,你以为魏王是派人找真相吗?嘿嘿,有天下五姓这样的人相帮,他想要什么真相不可以?所谓‘真相’,早存在他心中罢了。我还怀疑那刺杀不过是大肚子阴险毒辣的苦肉计呢!我估计等到他们查出来,那主使之名,无论如何,硬安也是要安到我头上的。”

他脸色一时大见苦恼,一脸苦笑地道:“可我明知道他们要怎么干,还是一点辙都没有。”说着,他笑笑地看着李浅墨:“所以,兄弟,现在你有什么事儿让哥哥我办,赶快说出来才好。若待得日后……”

他忽沉吟不语,良久方道:“我怕是我与称心,终是要死无葬身之地的。”

李浅墨只觉得心中一凛。他知道李承乾所云,该都是由衷之言。他远远地望向王子婳,只见她云髻高高,铅华淡淡,立身于一干少年才俊之间, 应酬谈笑,让人如沐春风。他心中不免想到:只要子婳姐姐一意相帮魏王,以她识见,只怕真会……无所不能。

李浅墨本觉热闹好玩的心一时冷了下来。这一切本与他无关,可是李承乾曾一口一声地叫着他“兄弟”,那份诚挚,却还是真的;可那边相帮魏王的王子婳,也是实实在在地把自己当个兄弟看待,不说别的,单枇杷就为自己帮了多少忙,为自己减了多少麻烦。

可……兄弟?他扫眼四顾,却发觉,这屋内,叫他兄弟的人还少了吗?真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可所谓兄弟,又值得了什么!李泰与李承乾,那也是实实在在雷打不动的血亲兄弟呢!自己生父李建成,与当今皇帝李世民,又何尝不是雷打不动的血亲兄弟?

所以这席饭一开始吃得不免极为辛苦,太子当然坐在上席,一入席,就拉着李浅墨大谈遛鹰跑马之事。而魏王间或说一句,却风雅含蓄,其人风仪,却也实在打动人。

眼见得各说各的,席间人也就分成两帮,有听魏王说话的,有听太子说话的,一堆不相干的话语在满厅里飘,王子婳面含笑意,偶出一语,却颇让人解颐。

李浅墨身为主人,不得不敬上一圈酒,及到王子婳面前,他与她碰了碰杯,口里不由低声道:“这就是所谓权势富贵?”王子婳看着他眼含笑意,笑意中,满是了解与关怀。

只听她笑道:“不如此,那长长的人生,要用来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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