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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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们有什么办法呢?”财政所长也在嘟囔。

马风听万励耘这么一说更加恼火,怒视着财政所长当场宣布:“你这个财政所长今日起就停止工作,由镇纪委书记傅正奇牵头组成调查组,彻底清算孔庙镇三年来的经济开支问题,等问题查清之后再说。你可以回去了。老万你也去吧。”财政所长脸色苍白,从沙发上站起来时腿有些哆嗦,他稳了稳身子才走出马风的办公室。万励耘也跟了出去。王步凡从财政所长的表情上看出他肯定也有经济问题,不然不会吓成这个样子。

马风目送着财政所长和万励耘,正好见纪委书记傅正奇从院中经过,就把他叫到办公室里来,吩咐他立即成立调查组,清查镇财政所三年来的账目,有必要时与县纪委和监察局联系,并且及时向县纪委书记匡扶仪汇报。傅正奇答应立即组织人马,下午进驻财政所,并请示调查组人员的搭配问题。还没等马风发话,王步凡插话说:“张沉是学财经的,是否可以把他考虑进去?”

马风说:“张沉算一个,纪委再抽一个,三个人就可以了,这个事情要抓紧。”

王步凡知道傅正奇平时与财政所长来往密切,彼此利用。靠这样一个人去查财政所的账目是根本查不清的,因此他推荐了张沉,当然还有更深一层的含义,他对张沉的印象很好,有意历练他,为他以后的前途铺垫道路。

傅正奇走后,王步凡递给马风一支烟说:“教师上访罢课可不是件小事,我看这样行不行,计生办有钱,急着要盖办公大楼,而教育组没钱发工资,教师队伍就安定不了,不如让教育组把办公楼卖给计生办,两个单位换一下办公地点,这样就可以拿出一百万发放教师工资,解决一下燃眉之急,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马风觉得王步凡的话是个好主意,泛着青色的脸上也有了笑容。他拍拍王步凡的肩膀说:“你脑瓜子就是灵活,点子也多。你去把计生办主任和教育组长叫来,咱们现在就商量这个事,最好让老万也参加一下。”

王步凡走出马风的办公室,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先给计生办主任打了个电话,说让他到马书记那里开会。然后到大门口大声说:“老师们,先让白老师到镇里开个会,研究一下发工资的事。”

“王步凡你可别骗我们,你老婆也是教师,你可不能当汉奸,今天要不给说个结果,我们就不走了!”一个教师气冲冲地说。

“请大家相信我,我王步凡也是教师出身,我能忘了根本?就是骗遍全中国也不能骗咱们自己的兄弟姐妹。请你们放了白老师吧,我们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王步凡说得很真切。

教师们见王步凡这么说,就放了教育组长。老白像被释放的囚犯,赶紧离开人群。这时计生办主任也赶来了,王步凡让他去请万励耘。等马风说到要教育组把办公楼卖给计生办时,教育组长说啥也不同意,还说了一大堆理由。马风一听就火了:“如果不同意,你老白就让位。你看看孔庙镇的教育已经乱成一锅粥了,难道你老白就没有一点儿责任?还有人反映你在盖大楼时收了贿赂呢,报纸上也批评了,难道你不知道?”马风性子急,这时已经不看白无尘的面子了。老白见马风发火,就不敢吭声,尤其是马风提到受贿问题更让他心虚胆寒。

王步凡给老白递支烟缓和缓和气氛说:“老白,你今年已经五十岁了,最多也不过再干三五年,教育大楼是公家的财产,又不是个人的,认那么真干啥?教师们要真的到天野去告状,到那时你老白再落个撤职的下场,连最后一班岗也站不好那可就不划算了,就连白部长脸上也无光啊。”王步凡这么一说,老白觉得很有道理,自己已经五十岁了,为工作的事也犯不着得罪上下,就说:“那就按马书记说的办吧,我无条件服从,看主任有意见没有?”

计生办主任心里也有想法,并不想要个二手货,但他没有任何靠山,当着马风和王步凡的面也不敢说个不字,只是低着头抽烟,连续抽了几支烟才答应了。马风见老白同意了,让王步凡去通知教师们,一个月后坚决把拖欠教师的工资补齐。王步凡觉得落好人的事应该马风出面,自己不能过于出风头,就说:“马书记,你应该去跟教师们讲几句话,这样分量会更重些,也对树立党委政府的形象有好处。”

马风经王步凡这么一提醒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暗暗佩服王步凡会玩事,这个人情是该自己落。于是就带上万励耘和教育组长去见教师们,顺便再讲讲安定团结和教书育人的事。

马风出去后,王步凡对计生办主任说:“这样你们就不愁办公楼的问题了,你也别嫌窝囊,前几天马书记还准备把你们的钱借用呢,一旦借用了那可比讨荆州还难。”

计生办主任本来想盖一座新楼,现在拿钱买个二手货,心里有些不痛快。但是听王步凡这么一说,反而使他很感激王步凡。接着王步凡又说,“以后计划生育上的事自己要动动脑子,领导给你们下达任务是一回事,讲究工作方法又是一回事,不然出了问题可是你的责任。春柳乡计生办罚款最厉害吧,大楼盖起来了,结果逼得五位妇女投塘自杀。书记乡长受了处分,计生办主任被判了死缓,这可是个血的教训啊!”

计生办主任点点头,脸都吓成灰白色了。春柳乡的事在省内震动很大,影响也很大。

马风笑着回来了,对王步凡说:“中国的老百姓其实是最善良的,只要有饭吃,没人压迫,他们是不会造反的。教师们一听说二十日发工资竟然高喊‘马书记万岁’,这也有点儿太离谱了吧。步凡啊,你说这世道是咋啦,发工资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现在发工资了,他们反而要感谢我们。你说老百姓是太贱,还是太高尚?唉,不可思议啊!”马风就是这种喜怒表现在脸上的人,刚才还电闪雷鸣地骂教师是刁民,转眼就春风和煦了。

教师闹事的半月后王步凡到天南办事回来,看见政府大院里站着两个很漂亮的女子,其中一个的背影有些熟悉。他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叶知秋和一个他不认识的女子。知秋现在穿着高领短袖,那个女的穿着敞口紧身衫,两个人形成新旧两派的鲜明对比。知秋也看见王步凡了,笑着迎了上来。

王步凡一见到知秋心里就高兴,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他急忙把知秋和那个女的让到屋里。倒过水后,问她们来这里干啥。知秋说:“来找马风哥的,不巧他出去考察了,听说后天才能回来。”然后指着那个女的说:“她叫南瑰妍,是我的好朋友。”南瑰妍这时站起来很热情地与王步凡握手问好。

王步凡笑着问她们找马风有什么事情。

叶知秋说:“芙蓉镇扩街把路边的房子全拆了,酒店干不成了,想让马风哥帮忙找点儿事干,整天闲着不是个办法。”叶知秋说罢忽闪着两只大眼注视着王步凡。王步凡问叶知秋有啥意向,就说:“你们俩想干点儿啥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叶知秋见王步凡这么慷慨,就笑着说:“有碗饭吃就非常感谢搭救之恩了,哪里敢有什么奢望。想当个妇联主任,你能办到?”

“那也说不定。凭你知秋的能力,说不定将来干个县妇联主任也不在话下,事在人为嘛。”王步凡没有正面回答。他忽然想到叶知秋的姐姐,就问:“你姐姐现在还好吗?”

知秋听王步凡这么一问泪就出来了,“她又犯病了,一时想不开就服毒自杀了。”王步凡惊闻噩耗,欷歔不已,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也不好意思问她姐姐得的什么病,只是觉得死了挺可惜。

三个人正说着闲话,计生办主任提着个包来找王步凡汇报工作。见有两个女的正与王步凡说说笑笑,就想退出去。王步凡叫住他说:“这是我的两个表妹,不是外人。”又对南瑰妍和叶知秋说:“这是计生办的主任,工作干得不错。”王步凡也不知为啥竟脱口说南瑰妍和叶知秋是他的表妹,本来要说成是马书记的妹妹,不知怎么就说成是自己的表妹了,话出口已经收不回来,只好将错就错。南瑰妍和叶知秋也有些吃惊,然后是偷偷地笑。

计生办主任想与南瑰妍和叶知秋握手,叶知秋没有伸手的意思,南瑰妍却把手伸了过去。握过手,计生办主任坐下。他先把计生办最近的整顿情况和与教育组的协商情况简单向王步凡汇报了一下,然后说:“计生办现在还缺少两个人,王镇长要是需要安排什么亲戚的话说一声。”

听了计生办主任的话,王步凡觉得有些滑稽,一是南瑰妍和叶知秋刚刚说想找点儿事做,有人就送上门了,世上的事居然这么巧;二是计生办根本就不缺人,前几天马风还强调要精简机构裁减人员,专门提到计生办人多的事。现在计生办主任主动要给他安排人,还说成是缺人手,中国的语言真是太奥妙了。计生办主任分明是在讨好他,却说得天衣无缝。王步凡想了想,舒爽的妹妹舒袖跟他说过想找点儿事做,但她在县城住,不一定想到乡下来干临时工,干脆就安排叶知秋算了。但不能把她们两个都安排在计生办,那样太扎眼。他准备把南瑰妍安排到时运成那里。就对计生办主任说:“安排一个吧,就把叶知秋安排在计生办。”

南瑰妍刚才明明听计生办主任说能安排两个,现在王步凡说只安排一个,她就有些吃惊地望着王步凡,表情有些做作。王步凡明白她的心思,说:“瑰妍的事我再想办法,两个人在一块儿不好。”南瑰妍这才转忧为喜。南瑰妍给王步凡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具体又说不出什么。

计生办主任起身似乎要走,但又没走,犹豫了一会儿从包里掏出一个手机说:“王镇长,你工作很忙,有时候我们需要请示汇报不方便,给你买了个手机,我们计生办正副主任都有,没有别的意思。你看现在十六个乡镇的书记乡长谁没有手机,只怕就你没有。”

王步凡迟疑了一阵,说:“这样也好,工作上也确实需要。”

计生办主任望了望叶知秋欲言又止。

王步凡看看叶知秋说:“知秋,你随主任去吧,先熟悉一下工作环境。瑰妍也去那里摸摸地方。”王步凡的话就像逐客令似的,她很知趣地起身出门。王步凡一边送这两个女子一边说:“下午我过去看看你们。”这话既像是说给计生办主任的,又像是说给叶知秋和南瑰妍的。

计生办主任刚走,王步凡点了支烟抽着暗暗叹息。叶知秋莫非真的与自己有缘?这该不是天意吧,他总觉得与叶知秋有点儿一见钟情的味道。转念之间,又觉得自己老想这些问题有点儿下流,或许根本就不会发生任何事情。知秋虽然长得漂亮,一点儿也不轻浮,流水有意,未必落花有情,自己已经有家有口也不该过于多情。他调整一下自己的思绪,开始摆弄计生办送给他的手机。王步凡一边摆弄手机,心里仍在牵挂叶知秋的事,他这时终于想明白了,还是初恋情结在作怪,还是扬眉的影子没有抹去,又因为叶知秋太像扬眉了。但他不想通过叶知秋去打探扬眉的下落,更不想让叶知秋知道这层关系。因为他喜欢叶知秋,连南瑰妍的事他也很在意,他用手机给时运成打了个电话,问他那里能不能安排个服务员。时运成在电话里说正好最近调整餐饮服务结构和规范客房服务标准,需要招收服务员,月薪二百元,如果有任务可以给他留两个名额。王步凡先谢了时运成,说晚上去见他。

下班时正好乐思蜀来找王步凡玩,王步凡上车后让乐思蜀开车往计生办拐一下。已是下班时间,别人早就走了,那么大一个计生办院内只剩下叶知秋和南瑰妍两个人。叶知秋见王步凡从车里钻出来,就笑着埋怨说:“这是什么破地方,简直就像一个破败的尼姑庵。”

王步凡笑着说:“条件是差点儿,但绝不是收留尼姑的地方,慢慢会好起来的,你们主任给你安排了点啥工作?”

“把我安排在办公室里,没地方住先住值班室。明天我得回去把生活用品和换洗衣服取来。唉,带发修行的岁月开始了。”叶知秋像说给王步凡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王步凡觉得叶知秋虽然外表稳重,说话却很风趣,这样的女人往往很有工作能力也很能讨男人喜欢。于是挥挥手说:“走,上车吧,去县城吃饭,南瑰妍的事也说好了,今天我请客。”

南瑰妍很兴奋地问:“真的?哎呀,我该怎么感谢你啊?”

“感谢什么,谁让你是知秋的朋友呢。”

“知秋,这次我可是沾了你的光啊。”南瑰妍说。

叶知秋很兴奋,但是她没有说什么,很腼腆地看着王步凡笑了笑挽着南瑰妍的胳膊说:“瑰妍,上车吧。”

在车上,叶知秋仍然不怎么多说话,南瑰妍却望着王步凡笑得很妩媚,好像对王步凡有点儿那方面的意思。接下来又看着乐思蜀在笑,这个女人特别爱笑,但是她的笑和叶知秋的笑不一样,叶知秋的笑甜美高雅,她的笑有些淫浪。

王步凡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乐思蜀却用色迷迷的眼光不停地看南瑰妍。

南瑰妍笑着问:“师傅贵姓?”

乐思蜀说:“快乐的乐。”

王步凡纠正说:“大头,连自己的姓都不知道?是快乐的乐吗?应该是音乐的乐。”

“王八,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这个姓和乐毅那个乐不同姓,就是快乐的乐,这一次你这个秀才可没有我这个大老粗有学问。”乐思蜀挖苦着说。

王步凡确实不知道这些,就笑了笑没有接话。

10

车到天南县城后,乐思蜀小声问王步凡:“去哪里?按摩吧?有一个地方的小姐个个都很漂亮,我去过一次。”

王步凡笑一笑摇头说:“去县委招待所吧。”乐思蜀无奈地叹了一声把车开进县委招待所大院。

订好了雅间,王步凡觉得四个人吃饭太少,就给舒袖家打了电话,是舒袖的爱人接的电话。王步凡让他带着舒袖来招待所餐厅一楼八号房间吃饭,那边说马上就来。

王步凡又让服务员去叫时运成。服务员去时间不长,时运成几乎和舒袖夫妇同时进来。王步凡向时运成介绍了舒袖和她的爱人,接着介绍乐思蜀。等介绍叶知秋和南瑰妍时王步凡说:“这两位是我们镇马书记的表妹,她们原来在芙蓉镇开了个酒店,现在扩街把门面房扒了,想出来找点儿事干。”然后指着叶知秋说:“她叫叶知秋,马书记把她安排在孔庙计生办了。”他故意在舒袖面前不说是自己给叶知秋安排的工作,因为舒袖结婚两年了也没生孩子,下岗后闲着没事曾跟他说过让他找个事做,他一直没有帮上忙。这时他又指着南瑰妍说:“她叫南瑰妍,想来投靠你时大所长。”时运成先与其他人握了手,最后才同南瑰妍握手,并表示欢迎。叶知秋的性格多少有点儿内向,每逢和男人握手时脸就红。南瑰妍总是很主动的,好像见了哪个男人她都感兴趣。

刚进来时舒袖一个劲儿地看着这两位长相漂亮的女子,还以为是她姐夫在哪里弄的小情人。经王步凡这么一介绍才放心了,她刚才着实为她姐姐舒爽捏着一把汗。

菜上齐了,大家边吃边谈。舒袖的爱人当个穷教师,平时也没人请他吃饭喝酒,现在吃啥东西都像是很新鲜很好吃,狼吞虎咽,嘴巴还吧嗒吧嗒地响。有时把菜掉在桌子上,重新捡起来吃掉,有时喝口汤,总有些汤水从嘴角溢出来,灯光一照,明晃晃的让人疑为口水。王步凡看着舒袖的丈夫吃饭那种样子,大跌食欲。舒袖见到丈夫那个样子,就皱着眉头斜了他一眼,他像木头人一样该怎样仍然怎样。舒袖下岗一年多了,平时谁也不会请她们的客,但她今天有点儿高兴不起来,姐夫能给别人安排工作,却没有给她想办法,她吃啥也没味道。

王步凡问时运成招待所最近的形势怎么样。时运成说:“招待所哪有不赔钱的,县委县政府的领导来吃饭连个字也不签,一年半载拨几个钱,以前有一百多万已经成死账了。反正过去的账不经我的手,谁也不能拿我开刀,赔就赔吧,现在只要是国有企业不赔的有几家?领导心中也有数。”王步凡看舒袖闷闷不乐的样子就主动问她:“袖,下岗一年多了也没事干,干脆来招待所上班吧?”

舒袖早就盼着王步凡说这句话,她刚才听王步凡给南瑰妍介绍工作,还以为姐夫因为和姐姐感情不好,连她也不管了,现在王步凡这么一说,她很高兴:“想着姐夫哥也不能不管我的死活。”

时运成看舒袖和南瑰妍都是非常俊秀的女子,又是同学王步凡介绍来的,就开玩笑说:“步凡介绍的人一定是上档次上水平的,面试已经过关,你们明天就可以来上班。舒袖当大堂副理,月薪二百元,瑰妍负客房部二楼总责,月薪也是二百元。其他服务员月薪都只有一百五十元,这也叫看人下菜,以后如果干得好,还可以再发点儿奖金,只要你们忠心为帝国卖力气,钞票大大的有。”时运成的话把大家逗乐了,当然最高兴的还是舒袖。

舒袖开玩笑说:“时所长的话怎么听着一股子日本鬼子的腔调,我和瑰妍可不当女汉奸。”大家又是一阵乐。

叶知秋一副淑女形象:“我和瑰妍明天要回家取些衣服和日用品,后天上班吧?望大所长恩准。”时运成点了点头,算是批准了。

王步凡又指着乐思蜀开玩笑:“运成,乐思蜀是我高中复习时的同学,人很讲义气,绝对是个铁杆汉奸,也很会玩事,啥时候需要猪头小队长,他可是一流的走狗。”

“你别说,我这里还真少个副所长,白部长让我自己物色人。我知道你王步凡独具慧眼,在大学时就善于观察人,经你看过去的人不会错。咱们班分到天南的就咱三个同学,在学校时你就说咱们两个绝非池中之物,后来一到天南你又说天南的春天将是咱们的,可惜啊,咱们的春天来得太迟了。”他们谁也不提已经自杀了的孔隙明。

“迟什么?刘邦四十八岁才开始打天下,五十七岁当皇帝,与刘邦相比,我们还有十年时间呢,我就不信我们得不了天南这个弹丸之地。”王步凡不知不觉又开始狂傲了。

时运成点了点头说:“话是这么说,我可是没有信心了,现在像咱们这种人,只怕学不来刘邦的厚黑本领…… ”他觉得与王步凡说这些话别人没兴趣听,就改变话题望着舒袖说:“大妹子的长相俊俏,声音甜美,我要是广电局的局长,非让你去当播音员不可。现在那个播音员罗寒冰论长相论口才都是处理品,不上档次。”

舒袖被时运成说得脸上泛着红晕,不停地用眼睛偷看时运成。她的丈夫全然不管这些,只管有滋有味地吃,始终不说一句话。

离席的时候,南瑰妍说她和叶知秋回孔庙去,明天一块儿回去取些东西。

教育组和计生办已经对换了办公场所,镇里准备解决教师的工资问题。通知是九点钟召开教职工大会,结果十点了人还没有到齐。烈日当头,空气沉闷,到会的教师们都坐在房檐下和树阴里避太阳。王步凡环视一下,并没有发现张扬声和陈孚,只见舒爽和李曲坐在一起,脸上的表情像才去吊过丧似的难看。他心中就有些别扭。马风见教师们稀稀拉拉,组织纪律性这样差,就叫嚷着让教师们到会场中间去。他嚷了半天,累得满头大汗,教师们仍然一动也不动,谁也不愿到太阳底下晒。

马风更火了,有点儿失态地拍着桌子大声在吼。教师们仍然不动。工资不发,教师们正憋着一肚子气,马风再发火他们也不在乎。

王步凡左右环顾,这时见陈孚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马风跟前大声报告,说学校里出事了,电线打昏了两个学生,正在镇卫生院里抢救。陈孚说话时的声音很大,唯恐所有的人听不见。

出了人命大事,马风没好气地宣布今天的会不开了。然后急忙叫了王步凡和万励耘坐车到卫生院去。教师们则像解放了似的一哄而散,嘻嘻哈哈地离开镇政府大院。

马风他们到了卫生院的急诊室里,见那两个学生仍然昏迷着,面部像黄纸一样没有一点儿血色。家长们在哭泣,医生正在做人工呼吸。

张扬声哭丧着脸坐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说,一口接一口地叹气,每叹一口气上嘴唇就往上边翻一下,让人看到一次他那满嘴的黑牙。

过了一会儿,教育局的人也来了,马风看急诊室里地方小,怕影响医护人员抢救病人,就招呼大家站到院里去说话。

张扬声也跟到院子里小心翼翼地介绍着情况,“学校的低压线路早该更换了,因为没钱一直拖着没换……”张扬声说着话一脸哭相嘴唇向上一翻一翻,让人看着心里一阵阵的不舒服。

马风一听更火,“我上任的第一天就给你们学校批了两千块钱,不是让你们更换电线的吗?钱弄到哪里去了,啊?”

张扬声哭丧着脸说:“我并不知道两千块钱的事,镇里给钱了?我不知道啊!我接任校长后学校里一分钱也没有,所以线路一直没能更换。今天早上刮大风把电线刮断了,没有人发现……上午一个同学踩住了电线,惨叫一声就倒下了,另一个同学去拉他,也触电了,两个同学都倒在电线上当场昏死过去……同学们赶紧去叫老师……老师们赶来后用木棍把电线挑开,又把两个学生送到卫生院来抢救……这个事情我有责任,我请求组织上处分。”说罢像被审讯的犯人一样低着头不再说话,还偷偷抹了把眼泪,似乎有十万分的委屈。

马风更加恼火了:“更换线路的钱是我亲手交给万励耘的,老万,那两千块钱到底弄到哪里了?啊?这事现在就要查个水落石出,严肃处理。”

万励耘说:“我把钱给张校长了,张校长你忘了吧?”

张扬声瞪着眼睛很吃惊地问:“万镇长,你什么时候给我钱了?”

“就那一天,在饭店里,对,就是在饭店里。”

“哎呀,你什么时候给过我钱,你怎么能胡说八道啊?”

“哎,哎,你怎么说话啊?怎么说我胡说八道啊!”

马风这时候简直快要跳起来了:“他妈的,没有人承认是吧?那就让纪委来查处好了。”

万励耘和张扬声都不说话了,张扬声一脸委屈,万励耘一脸惶恐。

医生垂着头从急诊室里出来了,学生家长从急诊室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不用说那两个同学已经不行了。

马风见人已经死了,就向张扬声吼道:“你这个混蛋校长是怎么当的,不称职就他妈的早滚蛋,别他妈的尽给老子添乱。万励耘你是怎么抓工作的?你到底称职不称职?”又对王步凡说:“王镇长,你在这里处理一下后事,我们和教育局的同志回镇里研究一下处理意见,这个事情一定要严肃处理。”说罢招呼教育局的人一块儿坐车到镇政府去。

王步凡把张扬声叫到一边问他:“老张,马书记明明说拨了整改线路的专项资金,是不是你把钱花了?致使线路迟迟没有整改,现在电死人了,我看你姓张的是难辞其咎啊。”

张扬声像蒙受了不白之冤,很气愤地说:“王镇长,万励耘根本就没有把钱给我,他说他赌博把钱输了,随后再给我,一直到现在也没有给我,我刚才不敢直说。”

“老张,可人家万励耘一口咬定把钱给你了啊!”

“给他妈的球,我拍着胸口对天发誓,老万啥钱也敢花,狗嘴里还能掏出包子来,收到条呢?我收了钱会没有任何手续?”

王步凡这时觉得张扬声可能是受了委屈的,罪魁祸首应该是万励耘。可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万励耘不可能承认,一承认可能就是大罪。

学生家长刚才听了马风的话,认为是万励耘和张扬声两个人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愤怒至极,非要抬着学生的尸体去镇里讨个公道。

王步凡看着两个学生的尸体,流着眼泪说:“大家冷静点儿,我知道他们都是好学生,将来肯定很有出息,可偏偏出了这种事,我的心都碎了。现在人已经死了,镇里和教育局一定会给你们讨回公道的,就不要再折腾孩子们了。他们死得很惨,咱们做长辈的怎么忍心再把他们的尸体抬回来抬回去让他们不安生呢?你们就听我一句话吧,我王步凡以我的人格担保,一定会给大家讨回一个公道,党纪国法也绝不会放过贪污腐败的混蛋,你们最好先把孩子们的尸体抬回去,让他们回家安静安静吧。”王步凡说罢也确实伤了心,哭得泣不成声……

学生家长见王步凡已经哭成这个样子,谁也不忍心再提去镇政府示威的事了,只是抚尸痛哭 ……

王步凡调到孔庙后连续发生恶性事件,自叹仕途不顺,更担心上边会追究他的领导责任。他向马风建议这件事情一定要妥善处理,不然孔庙上上下下谁也不得安宁。马风也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更不想在上任不久就出大乱子,就给计生办主任打了个电话,让他先送一万块钱过来。等计生办主任拿来钱,马风交代王步凡代表党委政府给死亡学生家里分别送去五千块钱,先让他们安葬死者,其他的事情将来按照有关规定一并解决。

之后,教育局就孔庙初中电击学生事件向天南县纪委作了汇报,天南县纪委和教育局组成联合调查组进驻孔庙镇,要彻底追查电击学生事件的责任人。在县纪委的督促下,孔庙镇妥善地安置了死亡学生的有关赔偿事宜。张扬声的校长被撤职,万励耘因涉嫌经济犯罪被停职。可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万励耘和张扬声串了供,硬说钱让孔隙明给花了,孔隙明已经死亡多天了,死无对证,钱究竟是谁花的就成为糊涂账了,只是撤了张扬声的职务,万励耘逃过了一劫,但是职务是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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