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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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可法这时说话了:“念起你们向组织上主动交代了问题,组织上可以考虑从轻处理,不过……”

王步凡也急忙插话:“匡局长,能不立案还是不立案。廉书记,如果考虑到不给个处分不好下台,就把他们调到天南安排个局委副职吧,这样也能使你好说话些。”

廉可法考虑了一阵子说:“那就按王书记说的办吧,不过这个处分是轻了点儿,你说呢老匡?”匡扶仪点点头没有说话。

万励耘和傅正奇听了这话就像听到了赦免令,一个劲儿地说:“谢谢廉书记,谢谢王书记,谢谢匡书记。”

王步凡又说:“这个事情在组织上没有作出决定之前,希望你们守口如瓶,不要乱说乱讲,一旦弄得廉书记和匡局长工作被动,可就没有你们好果子吃了,不要让纪委和反贪局新账老账一齐算啊。你们去吧,安心开会,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万励耘和傅正奇一个劲儿地说着谢谢,然后擦着汗离开了王步凡的房间。

万励耘和傅正奇离开后,廉可法说:“我看焦佩明天是不能参加人代会了。不过这件事情还有个手续问题,在明天正式开会之前得请天野市人大常委会先罢免焦佩人大代表的资格,然后纪委和反贪局再‘双规’他。”

“这个事情只怕你老兄今天晚上要把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先不要提及雷佑胤,到时候把真凭实据放到李直面前,李老头子想袒护焦佩也张不开口了。”廉可法点点头起身告辞,王步凡一直把他送到楼下,匡扶仪没有和廉可法一起走,他要和王步凡叙叙旧,等廉可法的小车看不见尾灯时王步凡才和匡扶仪迈着沉重的步子上楼。

三月二十六日,天野市十一届人大五次会议在天道宾馆开幕,主席团成员都神采奕奕地坐在主席台上,会议由人大主任李直主持。上午八时整,李直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宣布:“天野市第十一届人大五次会议隆重开幕”,然后全体起立,会场上奏响了雄壮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国歌奏毕,李直用很高亢的声音说:“下面请天野市人民政府代市长欧阳颂同志作《政府工作报告》!”欧阳颂春风满面地健步走向报告席,开始作《政府工作报告》。乔织虹望着欧阳颂面带笑容,和蔼可亲。她今天换了新西服,发型像是刚刚整过,显得很有精神,也很有风度。与乔织虹相比欧阳颂虽然也做了发型,但显得不是那么精神。

《政府报告工作》很长,第一部分是二零零一年工作回顾。第二部分是二零零二年政府工作的主要目标和任务。其中有总产值翻两番,平均年增速百分之八点八等具体数字,还提到了传统产业二次创业、非公有制经济发展目标、农业产业化工程、退耕还林工程、城乡基础设施工程、教育设施建设工程、建设旅游城市工程及石榴工程等。

欧阳颂是东北人,口音与本地口音不同,加上他天生底气不足,作起报告来让人听得直想瞌睡,会场上的秩序也不是那么好,人们大多在议论焦佩被“双规”的事情。就连主席台上的人也不时有交头接耳说话的。雷佑胤在前排就座,为了顾及形象,他正襟危坐一句话也不说,脸色有些凝重。梅秀外和一个人大副主任在后排就座,两个人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李直扭头看了看笑着没吭声,直到乔织虹扭头看他们时,两个人才止住了说话声。

《政府工作报告》整整读了一个上午,欧阳颂用并不高亢的声音念完结束语:“为开创天野现代化建设新局面而努力奋斗!”已经差五分钟就十一点了。上午的议程就这些,李直宣布下午各代表团分组讨论《政府工作报告》。

中午吃饭时王步凡和王宜帆、张沉、时运成、孔放远、林君他们在一起,饭桌上王步凡问了天南县铝厂和电厂的建设情况,因为欧阳颂在《政府工作报告》中已经把中南铝厂和电厂列为市重点工程了。王步凡嘱咐天南的县委副书记林君要准备一下,会议结束后,代表们可能要到天南去参观。王宜帆告诉王步凡三月二十六日电厂的一号机组已经发电了。王步凡很高兴。

吃过饭,离下午开会还有一段时间,王步凡就到贵宾楼想休息一下。温优兰和莫妙琴见王步凡回来,每人提了一个大包,笑着随王步凡到了房门前,温优兰放下包开了房门,王步凡问:“这两个大包里是什么东西?”

莫妙琴说:“我们也没有打开看,是会议上发的纪念品。”

王步凡立即警惕起来,他弯下腰去看一个包,上边打着“万通实业有限公司赠”几个字,打开一看是一条价值五百元左右的毛毯,他再看另一个包,上边打的字是“清源石油天然气公司赠”,里边是一件黑色皮衣,款式很新颖,只怕要值一千多块钱。王步凡有些纳闷,仅仅为欧阳颂当选市长的事,买万通和郑清源根本不会这么破费,这里边肯定有什么玄机。莫妙琴问:“叔,开一次会就发这么多纪念品,总共有多少代表啊?”

王步凡随口说:“有五百来人吧。”

温优兰很吃惊地说:“如果按一个代表发一千五百元纪念品算,就得花七八十万呢,万通公司和清源公司可真有钱啊!”王步凡苦笑一下没有说话,莫妙琴把纪念品整理好放在衣柜里,温优兰给王步凡倒了水。这时欧阳颂也回来了,两个姑娘就跑着去给欧阳颂送纪念品。

过了一会儿欧阳颂就过来了。王步凡给他让座之后,欧阳颂说:“不知天野过去开人代会是否也发这么贵重的纪念品?这样不太好吧?我感谢万通公司和清源公司的好意,人家毕竟是支持我的嘛,但我觉得这样做不太好吧,太奢华了。”

王步凡知道过去开会也发纪念品,但都没有这一次发得多,他本想提醒欧阳颂要注意幕后的一些情况,但话到嘴边,觉得没有证据的话还是不说为好,就改了口:“过去也发,只是没有这次多。”

“现在的风气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那天雷书记和文市长专门引着买万通和郑清源与我见了面,说是纪念品由万通公司和清源公司准备,我同意了,但是没有想到他们把纪念品搞得这么奢华,上边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会批评我的。”欧阳颂有些担心地说。

这件事既然是欧阳颂批准的,王步凡就不好发表什么看法了,只好把话扯到《政府工作报告》上,言语之间少不了称赞一番,欧阳颂自谦了一下。等欧阳颂很诚恳地让王步凡提意见时他本想说建设旅游城市工程没有具体内容,太虚了,其中只提到了九九重阳定为天野市的石榴节,其他实质性的东西没有,仅凭石榴一项就想搞什么旅游城市是不可能的,如果把开发得道山和石榴工程结合起来,就会好些,可惜《报告》中只字未提。他也知道开发得道山是要上边批准才能写进《报告》里边的,显然没有人去关心这个项目,上边也不会主动提出让你开发得道山。现在的许多项目是争取来的,是跑出来的,正像当官是跑出来的一样,天野现在有很多人忙着跑官,却没有人忙着去跑项目,因此经济几乎没有什么飞跃发展。这种怪现象只怕一时也根除不了。况且他王步凡只是个政法委书记,即是想端正党风,刹住歪风,他的话又有多少分量呢?他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的,不该自己表态的事情不说,超越自己权限的事情不办。因此忍住没有对《报告》进行评论,只用“加大开发旅游资源”这类虚话敷衍了一阵子。又闲谈了一会儿,直到欧阳颂起身告辞。

下午代表们讨论《政府工作报告》,看上去情绪热烈,言之凿凿,但细听起来大都是些虚话,很少有建设性的意见。王步凡参加了西城区代表团的讨论,买万通和郑清源是私营企业家,经过“奋斗”弄了个人大常委,郑清源情绪高涨地大赞这几年天野经济发展迅速。买万通字正腔圆地大唱天野市政通人和的赞歌。好像天野的发展与郑清源和买万通有着很大的关系。这些话在王步凡看来完全是不着边际的废话,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而发言的人却说得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十分动听。

市电视台记者左绣今天显得特别活跃,小步跑着到各代表团去录像、访谈。等左绣来到王步凡所在的代表团时,左绣先采访了王步凡。“王书记,请您就天野市在新形势下召开的这次人大盛会谈几句好吗?”王步凡注视着左绣,这女人中等身材,微微歪着头,正向他报以灿烂的媚笑。她的两只眼睛特别迷人,穿了件棉裙,裙子与长筒皮靴相接处露出半尺左右的白腿,她的腿洁白如玉,有些诱人。天野的三月,气候还有些凉,而时髦女郎们已经开始与寒冷挑战,要美丽“冻”人了。王步凡望着左绣,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发胀,甚至不敢再注视下去,这个女人确实太美了,难怪李直、雷佑胤和文史远都成了她的俘虏,如果换了自己,说不定也难以渡过这条胭脂河。左绣见王步凡注视着她迟迟没有说话,就嫣然一笑,娇态万千地说:“王书记,谈谈吧,我们很想听到您的真知灼见呢。”

王步凡回过神想了想,又是总结出三点来:一、回顾天野几年来的经济建设,成绩很大,凝聚了历届市委市政府领导和八百万人民群众的心血和汗水,成绩来之不易,要百倍珍惜;二、面对目前天野市的经济状况,我们面前的困难还很多,比如下岗再就业问题,比如经济发展缓慢等问题,还需要广大党员干部带领人民群众在“小康战略”重要决策指引下,开拓创新,努力奋斗;三、展望天野市的明天,挑战与机遇并存,我们有信心有决心把工作做得更好,迎接即将到来的、更加开放的、更加繁荣昌盛的新天野。代表们针对王步凡的讲话报以热烈的掌声,左绣很妩媚地再次向王步凡报以微笑。王步凡忽然觉得应该再补充几句。左绣这时正在抓拍郑清源和买万通拍手的镜头,他就又开腔了,左绣急忙又把镜头对准他。“天野的广大干部和代表们是值得人民群众信赖的,也是能够和组织上保持一致的,我们要以高度的组织责任感,本着对人民负责,对组织负责的态度,认真组织和开好这次会议,认真贯彻执行组织上的意图,选出党和人民信任的市长,绝不允许任何人做出违背组织原则、丧失党性的事情来,因此这次会议既要体现组织意图,又要代表民心民意,我们必须严肃对待。”王步凡说了这些话就后悔了,这些话应该由乔织虹去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几天来一直担心这次会议会出问题,一不留神就说出了这些让人吃惊的话。

王步凡开了头,郑清源很踊跃地发了言,他是以一个私营企业家的身份发言的,而内容却是大谈维护组织原则问题。这类官场语言似乎与他这个党外人士的身份有些不相符合。王步凡觉得郑清源的话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也许恰恰证明有人正在违背组织原则,正在做小动作。买万通也是以私营企业家的身份发言的,内容却是大谈民主和民意:“我们现在天天在喊以法治国,以法治国就要尊重民意啊,选举市长这么大的事情就要充分体现民主嘛,像美国竞选州长那样,选举出天野人民信赖的市长,选举出能够带领天野人民开拓进取,狠抓经济建设,在新的一年里带领群众大展宏图的市长。说到底我个人认为现在的市长选举不民主,从外地调来一个陌生人,天野人民不了解他,他也不了解天野的民情和政情,如何卓有成效地带领人民群众奔向小康呢?当然,也许欧阳市长是个很优秀的市长,也许他能够带领天野人民开拓进取,只是我对这种组织任命的做法有异议,对当前的政治制度有异议,这只是一个党外人士的观点,一个人大常委的不成熟看法,如果有违背组织原则的地方,我情愿接受组织上的批评,但我有权保留自己的意见。”买万通的话左绣很认真地录了音。

王步凡对买万通公然跳出来散布不同声音是很有看法和想法的,很想制止他,但这是在自由发言,就没有说什么。买万通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但目前毕竟还是在党组织领导下进行民主选举,这不是什么高调不高调的问题,而是组织原则问题。国与国之间国情不一样,政治体制也不可能一样,中国不可能去照搬另一个国家的选举方法,也不可能无原则地让代表们想选谁就选谁,那不全乱套了。

左绣拍完了镜头,扛着照相机出去了,大家又开始讨论《政府工作报告》。王步凡站起来向大家报以歉意说:“我出去一下。”说罢就离开了讨论会场。

王步凡在卫生间里整整蹲了二十分钟,痛快淋漓地解了个大便。在这二十分钟时间里,他回味着郑清源和买万通刚才的话,特别是买万通的话明显是有针对性的,矛头直指欧阳颂,认为他从外地调来,不了解天野政情和民情,是组织上派的市长,而不是人民代表要民主选举的市长,那么既然买万通对组织上任命的市长有意见,为什么还拿出那么多钱来赞助大会呢?这就令人费解了。王步凡从卫生间出来,远远看见雷佑胤正与左绣、郑清源和买万通在比画着说什么,三个人不停地点头,王步凡这时不便走过去,就躲在走廊上抽烟,抽完一支烟,再往那边看,雷佑胤、左绣、郑清源和买万通已经不见了,李直正在向梅秀外和人大秘书长交代着什么,梅秀外和人大秘书长也是不停地点头。王步凡只听见李直的最后一句话是“慎重一些”。三个人说完话就很快解散了。刚才这些人的行为都有些神秘,王步凡立即想到中国那句古话:好话不背人,背人无好话。看来真的有人要在人代会上搞阴谋了。王步凡回到讨论会场,再没有见到郑清源和买万通回来,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活动去了。

晚上王步凡这里没有来什么人,他打开电视看两会专题报道。电视屏幕上是领导深入到各代表团去同代表们座谈的镜头,各代表团在电视里转换着露面,先是乔织虹参加的市直机关代表团,乔织虹当面回答了委员和代表们提出的一系列关乎民生与天野发展的全局性问题。电视台不时滚动播出大会盛况,再切换到座谈会现场。电视下面先是祝贺语:万通实业有限公司董事长买万通率全体员工祝贺“两会”胜利召开,选出人民信赖的市长。接下来是恭贺词:清源石油天然气公司董事长郑清源率全体员工恭贺“两会”圆满成功,祝各位代表委员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王步凡看着字幕就有些想法,“选出人民信赖的市长”是什么意思?是指欧阳颂还是另有所指?如果说欧阳颂是人民信赖的市长,这话不太符合实际。欧阳不是天野人,人民群众现在还谈不上对他信赖与否。如果另有所指,那么是指欧阳颂还是雷佑胤?当然绝对不会是指林涛繁和他王步凡。王步凡在心里提醒自己:郑清源和买万通这次慷慨大方地赞助“两会”,绝对不是冲着欧阳颂来的。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他们现在根本谈不上爱欧阳颂!那么最好的结局也许是他们受了雷佑胤和文史远的点化,这次投入了,日后必然会有更多的回报。到时候再有什么工程,欧阳颂也没法不让买万通和郑清源承揽。最坏的结局极有可能是欧阳颂落选,雷佑胤被选上,那么对郑清源和买万通就大有好处了。

电视镜头切换到欧阳颂参加的西远县代表团座谈会现场,欧阳颂在座谈会上和县委书记说:“目前我市住房条件最差的是国有企业,对于这个群体,政府确实应该多关心他们的冷暖,兑现住房补贴政策。目前天野市下岗职工有三万多人,我们要尽有限的财力,保证下岗职工有饭吃、有衣穿、子女能够上学……我们要坚定不移地抓重点工程建设,走工业经济强市之路。”

廉可法参加的代表团只在镜头上显了显,见到他正在义愤填膺地说着什么,可能是针对腐败现象除而不尽发出的感慨。电视上没有一点儿声音,不知是电视信号出了故障,还是有人故意把录音删掉了。

雷佑胤参加的是北远县代表团,他在发言中提到了包括中小学危房改造在内的发展教育问题。特别强调要始终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进一步深化改革,扩大开放,保持国民经济持续快速健康发展,同时要切实加强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促进社会全面进步,提高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

林涛繁的镜头也是一闪而过,等到王步凡自己出现在电视屏幕上时,他看得特别仔细,但是他在讨论时最后强调“要以高度的政治责任感,本着对人民负责,对组织负责的态度,认真组织和开好这次会议”的那段话被删掉了,而买万通那一通发言竟然上了电视。他有些恼火,很想打电话到电视台问一问是谁让删掉的,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自己算老几呢?说那些话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合适,删掉了更好。但是万不该将买万通的话播放出来,他的话对欧阳颂是不利的,看来宣传部长也是个混蛋,这样的话能够让它上电视?

接下来是文史远参加的代表团座谈会。文史远强调天野的石榴工程进展顺利,形势喜人,不出一年时间要让天野石榴甜遍全国,酸向世界,要把天野石榴产业做大做强……

王步凡听着这话就笑了,现在的领导张口就是“项目”,闭口就是“产业”,再不然就是“工程”,由此他就想到了一个笑话,说是一个乡镇书记爱打麻将,开一杠就是上了个“项目”,自摸时变成了振兴工程,牌背时倒开门一抓三便说成是“产业结构调整”,文史远的话简直与那个乡镇党委书记的话有些相似。尤其是文史远在最后说要让天野石榴甜遍全国,酸向世界,简直就是不着调的屁话,可信度几乎等于零。王步凡不是石榴专家,他只是觉得当年栽种的石榴树,想甜遍全国都不可能,更不用说酸向世界了。

以后的每天上午代表们都是听取报告,有《天野市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工作报告》,有《天野市中级人民法院工作报告》,有《天野市人民检察院工作报告》,有市计委的《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报告》和市财政局《财政预算报告》。下午均为分组讨论时间,市领导也轮流到各代表团去参加讨论。梅秀外、郑清源和买万通三个人仍然特别活跃,经常到各代表团去走动,有时还把各县区的一把手叫出去单独交谈几句,有时把委局的一把手叫出去密谋一番,王步凡已经猜测到他们在搞小动作,但他没法出面制止。晚上自然会有很长时间的两会新闻专题报道,正在热播的一部电视剧也只好停播。很多企业都向“两会”献忠心,点歌祝贺,就连天野汽车厂也不甘寂寞点了歌曲。王步凡对此很有想法:自己的职工连饭都吃不上,天天来市委市政府闹事,厂长向天吟还有心思来关心两会。夏侯知也想凑凑热闹,打电话请示王步凡,问他们的公司是否也表示一下。王步凡给他泼了冷水,劝他少出风头,多干实事。

三月三十一日就要选举市长了,三月三十日晚上,天北县的县委书记白无尘突然来拜访王步凡,他向王步凡透露,有几个代表团共五十名代表准备集体推荐雷佑胤作为市长候选人与欧阳颂竞选,一个是东南县陈默所在的东南县代表团,陈默是天野目前县委书记中资格最老的,比白无尘还早当一年。陈默与雷佑胤是战友,他联络的有东远县代表团和天东县代表团。一个是梅秀外所在的市直代表团,她可能是受李直指使,跳出来为雷佑胤摇旗呐喊,联络了西城区代表团。另一个是文史远所在的东城区代表团也正在加紧活动,联络的是市直局委的代表,这三个人的活动能量是不可低估的,再加上郑清源和买万通四处游说,看来欧阳颂的后院真的要起火了,王步凡猜测的事情终于被事实所验证。

听了白无尘的话王步凡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多日来的担心现在终于明朗化,雷佑胤已经从幕后跳到了前台。王步凡这时忽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到了该站出来说话的时候了,不过不能明刀明枪地干,仍要讲究策略,不露痕迹,既要让雷佑胤的美梦破灭,又不能让天野干部知道是他王步凡干的。现在想当个坚持原则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既要斗争,又要保护自己。他还问白无尘认识哪个省委领导,如果认识就把今天的情况赶紧汇报上去。白无尘说认识省纪委书记李宜民,王步凡示意他赶紧打电话,可惜白无尘把电话号码忘记了,说回去以后找到了就打电话。

白无尘来去匆匆,像做贼一样小心。王步凡也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和处境,这场斗争是不见血不见火的政治斗争,谁都不想在这场斗争中成为牺牲品,白无尘是李直一手提拔上来的人,现在能够作出这样大义灭亲的抉择,说明他良知未泯,党性原则是很强的。白无尘走后,王步凡点了一支烟抽着在梳理自己的心绪,这个结果他早有预感,但没有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他感谢白无尘给透露了天机,同时也让这个“天机”搅乱了方寸。看来雷佑胤已经到了孤注一掷的地步,他是想弄个既成事实的局面,逼组织上承认他这个代表选举的市长。而此时王步凡则要利用自己手中掌握的证据,快速出击,使雷佑胤的美梦破灭。又点了一支烟抽着,王步凡想到了当初他收到的那些告状信,就给叶羡阳打电话,让他把车开过来。

等叶羡阳来到后,王步凡已经等在楼下了,他很抱歉似的说:“小叶,我今天晚上有点儿急事,自己开车去,你回家休息吧。”

叶羡阳没敢多问,把车钥匙递给王步凡说:“王书记,夜间开车小心点儿。”叶羡阳见王步凡点了头,他才有些不放心地准备离开。此时王步凡已经钻到车里了,在他上车后又临时改变了主意,不想让自己的车夜晚出现在市委大院里,就又叫住叶羡阳说:“小叶,还是你开车吧,我的技术不行,到市委办公室去一趟,我有点儿事。啊,最近彩票又中奖没有?”

第四章 功与罪·谁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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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车行在天中大道上,此时夜深人静,喧嚣了一天的城市似乎也疲倦了,渐渐进入休眠状态。从东边迟迟升起的月亮已经不是那么圆满,但仍然皎洁明亮,把天野的大地照耀得有些苍凉。来到市委,王步凡一边下车一边说:“小叶,你把车开到西郊湖兜风或者去研究彩票吧,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再来接我,给,帮我也买一百块钱彩票。”说罢下车头也不回向市委办公大楼走去。

叶羡阳一脸狐疑,他觉得王步凡今天晚上的行为有些古怪,平时对彩票不感兴趣的书记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买彩票了?他又不敢说什么就开着车走了。其实王步凡也没有想到要中奖,只是用这个行动说明他和叶羡阳有共同的爱好,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此时,市委那么大一幢办公楼,只有机要局的灯光亮着,其他办公室里都是黑洞洞的,王步凡上到二楼,有一只猫突然从三楼往一楼逃跑,从他的脚下蹿了过去,吓得他头发都竖起来了。今晚他总有一种做贼的感觉,似乎正在干一件不很光彩的事情,仔细想想,自己干的又是光明正大的事。幸好办公楼里没有人,他掏出钥匙开了门,进到办公室里来不及拉灯就顺手锁了房门,等他准备拉灯时,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开日光灯,摸索着打开了电脑,然后借着电脑微弱的屏光找出当初他收到的几封揭发雷佑胤和文史远的举报信,然后坐在了电脑前边。

刚坐到电脑桌前,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又好像早已想好了要干什么。此时此刻他心里又开始斗争了,一个问号在自己的脑海里越变越大。谁当市长本不关他的什么事,但党性和正义感又促使他不能袖手旁观,于是他望着电脑的屏幕呆了一分钟,才开始打字:《关于部分人在天野市市长选举中存在违反组织原则行为的反映》。

王步凡打完这份材料后,又在屏幕上审了一遍,见没有错别字,反而有些美中不足,于是把“姘妇”改为“拼妇”。然后才打出来一份,再把盘上的底稿消除掉,又收拾好那些告发雷佑胤、文史远和李直的信件,准备离开办公室,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接是温优兰打来的,温优兰哭着说:“叔,你快回来吧,欧阳市长出事了。”不等王步凡细问,温优兰已经挂了电话,王步凡明显感觉出温优兰是偷偷打的电话,声音有些颤抖。

王步凡从办公室里出来,楼道里仍然空无一人,来时惊了他一下的那只猫正贼溜溜地准备往三楼上去,见到王步凡下楼又匆匆忙忙地溜走了。王步凡忽然想起叶羡阳不在楼下,就赶紧给叶羡阳打了电话让他来接他。下着楼梯,他觉得既然是欧阳市长出事了,此时应该给匡扶仪和向天歌打电话,可是又犹豫了,他要看一看欧阳颂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就觉得应该让尤扬也在身边,三人为公,二人为私,不管欧阳颂出了什么麻烦事,都需要有人帮忙,有人作证。于是他又给尤扬打了电话,尤扬像是在被窝里接的电话,王步凡故意说:“小尤,还没有休息吧?欧阳市长那里出了点儿麻烦事情,你在楼下等着,我和小叶马上就到。”

尤扬在那边说:“啊,啊,好的,好的。”

王步凡走出办公大楼正好碰上雷佑胤昂首挺胸往大楼里进,两个人目光相遇时都有些吃惊,好像同时要问:这么晚你到办公室里来干啥?可是谁也没有这样问。雷佑胤自嘲般地说:“家有黄脸婆,日子不快乐,半夜里他妈的吵了一架,干脆到办公室里睡算了。”

王步凡知道雷佑胤说的不是真话,他来办公室多半与欧阳颂出事有关。而自己为什么到办公室里来总得有个说法,就敷衍着说:“宾馆里没有黄脸婆,一个人躺下睡不着。干脆来办公室里打了一会儿游戏。”两个人擦肩而过时,雷佑胤还主动伸出手与王步凡握了手,审视了一下王步凡的表情,好像长时间没见过面似的。多亏王步凡已经把信件揣在怀里了。

出了楼门,叶羡阳已经开车进了市委的大门,王步凡坐上车准备走时,见雷佑胤办公室的灯还没有亮,也许他此时的心情与王步凡来时的心情是一样的,只是时间和事件不同而已。叶羡阳看王步凡的脸色十分严肃,就悄悄把彩票递给他,王步凡也没有看就装进了口袋里。

尤扬到市委上班已经五年了,至今仍是个快乐的单身汉,市委的单身汉们都住在老地委的单身宿舍里,这幢单身宿舍楼是边际当地委书记时盖的,当初市领导和双职工都住在这幢楼上,后来住房改革,这幢楼上就只剩下单身职工了。王步凡让叶羡阳开车往老地委拐了一下,车到单身宿舍下边,尤扬正跑着下楼,一脸睡意惺忪的样子,等尤扬上了车,王步凡才说:“小叶,咱们要快些到天道宾馆那边去,好像欧阳市长出什么事了。”

尤扬刚才已经知道欧阳市长出事了,而小叶是现在才知道。他听了这话下意识地踩了一脚刹车,车还没有停稳就又起动了,然后快速在天中大道上狂奔。天野的夜晚已经十分宁静,然而三月三十日晚的天道宾馆却极不平静。

王步凡猜也猜不到欧阳颂会出什么事情,等他回到宾馆,一到贵宾楼,见西城区公安分局的年光景带着几个人正等在那里。见了王步凡,年光景急忙迎上来说:“王书记,我们接到举报说天道宾馆贵宾楼有人在嫖宿,我们就赶来了,到这里一看竟然是欧阳市长的房间,就没敢轻举妄动,连房间我们也没敢进去,真没想到欧阳市长会这样不检点……唉,你看这个事情咋办吧?”

王步凡立即警惕起来,贵宾楼是天野市的禁区,别说年光景,就是市公安局的局长没人召他他也不敢私自到这里来,他意识到这是一个阴谋,即使欧阳颂与人奸宿,他年光景也没有这个胆量到贵宾楼来抓人,背后肯定有人指使,说不定指使年光景的人又是雷佑胤。他没有和年光景说话,见欧阳颂的房间开着门就进了。眼前的情景让王步凡傻眼了,简直是进退两难:欧阳颂和莫妙琴光着身子躺在床上,欧阳颂的一只手还搭在莫妙琴的胸脯上,两个人都处于昏迷状态,却像一对夫妻睡得正安详。王步凡目睹了这一切,更加坚信这是一个事先设计好的陷阱。他用犀利的目光注视着年光景,觉得平时贼眉鼠眼的他,现在有些面目狰狞,就像一个吃人的魔鬼。

面对突发事件,王步凡心里乱极了,他在思考着对策。忽然想到这件事情必须尽快汇报给乔织虹,就打她的手机,手机关着联系不上。王步凡只好自己做主了,他很严肃地说:“年光景,我看这件事并不那么简单,你也负不起这个责任,此事牵涉到市委市政府的声誉问题。你说欧阳颂市长在嫖娼,为什么两个人都昏迷不醒呢?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年光景支支吾吾地说:“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这样了。”

王步凡审视着年光景,觉得没有必要再和他说什么,就摆着手说:“你们撤吧,要注意保密,不得向外泄露,谁泄露消息就处分谁,等事情弄清楚再说。”年光景似乎目的已经达到,正盼着早点儿离开,很听话地带着他的一帮人撤退。

年光景他们走后,王步凡本想把这件事跟廉可法说一下,又怕他控制不住情绪,保不住密,想了想还是算了。他又想给林涛繁打电话,又一想他也是副书记,他们都做不了主,天野出了这种大事,只有一把手或者省委领导能够做得了主。这时,温优兰从楼下来到王步凡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叔,这是个阴谋……欧阳市长回来的时候是年光景护送的,莫妙琴进去服务,我亲眼看见他们用毛巾捂了一下莫妙琴的嘴,又捂了一下欧阳市长的嘴,两个人就倒下了,然后年光景就脱他们的衣服……我怕他们伤害我……就急忙下楼逃跑了。”

王步凡听了温优兰的话愣住了。他没想到年光景这么大胆,看来雷佑胤已经堵死退路豁出去了,非要把市长位置争到手不可。面对这种局面,一个政法委书记虽然有责任和义务阻止雷佑胤违背组织原则,去达到个人不可告人的目的,但他的力量确实有限,在天野还不能呼风唤雨,在省委常委们面前也人微言轻,他陷入到两难的境地。他招了一下手,温优兰随他来到他的房门前,为他开门,但手抖得没法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去,王步凡接过钥匙自己开了房门。温优兰去给王步凡倒水,又烫伤了手,她已经吓坏了。王步凡让她坐下,然后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一定要冷静,也一定要注意安全,小心有人杀人灭口伤害你,你今天晚上就待在我的屋里哪里也不要去,最近几天也要特别注意……”

温优兰很紧张地说:“那他们会不会也陷害你,也把我们两个脱光……”话没有说完她就脸红了,因为一时紧张竟然说走了嘴。

王步凡苦笑一下说:“你放心,不会的,小温,我拜托你一件事。你现在到欧阳市长的房间里去给省委刘书记打个电话,把你看到的一切情况如实告诉他,但不要说你的名字,只说是宾馆里的知情者,更不能说是我指使的。”王步凡说罢掏出笔在纸上快速写了刘远超的手机号和家里的电话号码。忽然他又想起刘远超也爱打牌,如果手机关着又不在家怎么办?于是他又交代温优兰说:“如果刘书记手机关着也不在家,你就把这些情况告诉他的爱人,请她务必于明天早上将这一情况反映给刘书记。”温优兰的手仍然有些抖,她拿了电话号码出去了。王步凡这时拨通了向天歌的手机,他事先已经告诉向天歌手机要二十四小时开着。向天歌接住电话,王步凡就命令似的说:“向天歌同志,天野出大事了,我现在以市委的名义命令你:一、立即采取行动抓捕当初刑讯水映月的干警,包括西城区公安分局局长年光景和甜妹子歌舞厅老板。从他们身上打开缺口,获取有关的证据。二、连夜派人到得道山得道观里把道姑吴丽华接下山,监护起来,她是个很重要的证人。三、派几名干警到贵宾楼把莫妙琴送医院抢救,再通知市人民医院的医护人员速来贵宾楼抢救欧阳市长,绝不能出现任何闪失。记住,是把莫妙琴弄走之后再给欧阳颂治病。这些工作你可以让匡扶仪同志协助你,你就说是我说的。”王步凡说了这些话也不多解释,就挂了电话。向天歌还不知道欧阳颂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只好按照王步凡的指示去办。

温优兰这时回来了说:“刘书记的手机关着,也没有在家,我就把情况告诉了他的爱人。他爱人很吃惊,答应明天一早就转告刘书记。”

王步凡点了点头然后拿出那些告状信和自己打印的那份材料交给温优兰,很严肃地说:“小温,你明天装成会议服务人员,站在选举会场的外边,见刘书记到来后悄悄把这些东西交给他,不要说是谁让你交的,只要交给他就行了。另外你把今天晚上目击的情况也写成书面材料,和这些材料一并交上去,为欧阳市长和小莫正名。”王步凡说罢紧紧地握了握温优兰的左手,就像在嘱托一件挽救革命挽救党的大事。温优兰这时身体已经不抖了,她似乎从王步凡身上吸收了一些勇气,昂首挺胸地走出了王步凡的房门,回值班室里去写揭发材料。

又过了五分钟,向天歌和匡扶仪带着几名干警来了,王步凡把向天歌他们带到欧阳颂的房间里,干警们看着眼前的情景也傻眼了。王步凡并不多解释,只说是一起预谋的陷害案,让干警拍照后先给莫妙琴穿了衣服,然后又给欧阳颂穿了衣服。王步凡说:“小向,你们先把莫妙琴送到市第二人民医院去抢救吧,要二十四小时有人监护,小心有人灭口。这个情况也不得外传,要注意影响。”向天歌点点头,命令干警们抬着昏迷不醒的莫妙琴下楼去了。王步凡又板着面孔说:“小向,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我限你在明天上午九点钟以前拿出一些水映月自杀案有理有据的东西来,到时候不要向我汇报,要直接汇报给乔书记。老匡,这个事情需要你配合,天野出大事情了啊!”临别王步凡重重地拍了匡扶仪和向天歌的肩膀说:“天野目前的形势很复杂,你们也要当心,既要打击坏人,也要保护好自己。”

向天歌不停地点着头说:“王书记放心,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争取圆满完成组织上交给我们的任务。对了,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马上就到。”说罢,向天歌向王步凡敬了礼,然后和匡扶仪匆匆离开。

王步凡见干警们抬着莫妙琴下楼了,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年光景的小舅子是在干警的眼皮底下顺利自杀身亡的,那么莫妙琴会不会在医院里出什么意外?这个问题他不得不引起足够的重视。王步凡急忙叫来温优兰说:“小温,等你把材料写好后马上到第二人民医院里去监护莫妙琴,一直到天大亮你再回来,小心有人杀人灭口再制造出什么自杀的现场。”

温优兰听王步凡这么一说有些惊慌,跑着回值班室里去了。过了十分钟她可能是把有关的材料已经写好了,就奔跑着下了贵宾楼到第二人民医院去,王步凡本来想让叶羡阳送送温优兰,又觉得太显眼,就没有送。王步凡觉得欧阳颂这里应该有市政府的领导,他就急忙给时运成打了电话,说有急事让他赶紧来天道宾馆。

向天歌他们走时间不长,时运成来了,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也来到了,医生开始抢救欧阳颂,王步凡才把有些情况告诉时运成,惊得时运成长时间说不出话。医生经过诊断吃惊地问王步凡:“病人好像是被人麻醉了?”王步凡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医生就开始为欧阳颂输液进行抢救。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向三十一日市长选举的日期逼近,医生们守候在欧阳颂身边,王步凡寸步不离,一直到将近凌晨五点钟欧阳颂醒了,一直叫喊着头痛,说自己好像在做梦,说话也含糊不清。

王步凡问道:“欧阳市长,昨天晚上你到哪里去了?”

过了足有三分钟时间欧阳颂才有气无力地说:“昨天晚上我去哪里了?让我想想……哦,对了,昨天晚上雷书记和文市长请我吃饭,我只喝了五杯酒,他们都喝了很多,最后雷书记和文市长都喝醉了,是西城区公安分局的局长年光景把我送回来的,我怎么也醉了呢?”这时欧阳颂才完全清醒过来。

王步凡苦笑一下,他知道雷佑胤根本就没有醉。他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是三十一日凌晨五点钟,这时他不能告诉欧阳颂实情,只想让他静养一下,不要误了天亮后的选举会议。

医生们见欧阳颂没事了,就要告辞,王步凡交代要医生们保护好欧阳市长的病历,并且要实事求是地填写,将来有人会去了解情况的,到时候务必如实地汇报。医生们有些不解,他们也不知道这位市长大人怎么就被人麻醉了。王步凡并不多解释,医生们带着疑惑走了。接下来该欧阳颂疑惑不解了。他问王步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就像做了一个噩梦似的。王步凡不想在选举之前给欧阳颂增加心理负担,就给时运成使了个眼色说:“可能是酒精过敏吧?”真情要到选举之后他再告诉欧阳颂。当选或者落选,那时候欧阳颂再知道真情已经无所谓了。此时他的电话响了,一看是匡扶仪的电话就走出房间去接了电话……

王步凡和时运成一直陪着欧阳颂坐到东方发白。当三月三十一日的朝霞照在窗台上时,王步凡走近窗台,拉开窗帘,楼东头那片桃李林正开着红白相间的花儿,妖妖娆娆,婀娜多姿。此时欧阳颂总算恢复了常态,除从面容上看出倦意之外,并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参加会议已经没有什么问题。欧阳颂也站起来走近窗台,望着窗外,发出赞叹:“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啊!”

王步凡暗想天野的这个春天可能是个不同寻常的春天,今天的市长选举肯定会有一场好戏看。雷佑胤冒着犯罪的危险麻醉了欧阳颂和莫妙琴,制造了桃色新闻,肯定会录像或者拍照,而不明真相的人就会把这个桃色新闻当作政治新闻去炒作:一个堂堂的代理市长在住室里乱搞男女关系,本身就很有新闻价值,又是在选举的头天晚上搞男女关系的,那么这个市长还配不配当人民政府的市长,代表们还会不会去选他当市长?当然,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候,王步凡还没有猜测到雷佑胤采用的手段更加卑劣,而他现在考虑的只是人们口头上的议论,他知道今天一大早欧阳颂搞男女关系的新闻就会像分裂的原子一样一直膨胀到天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传扬到每位代表耳朵中,每位市民也会饶有兴趣地议论此事……此时只有不知内情的欧阳颂显得很坦然,因为他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不知道昨晚的事情,他思想上就没有什么压力。他闲雅地欣赏着窗外春色的神情比王步凡更加专注,似乎这美妙的春色正好衬托了他要当选市长的喜悦心情。

匡扶仪和向天歌从王步凡那里领了命令之后,立即回到市公安局召开秘密会议,凡是他认为不可靠的刑警一个也没有通知,而通知到的刑警则分成四组,不亮警灯,不鸣警笛,在黑暗中出发了。第一组由刑警大队副队长带领去得道山接吴丽华下山录取口供,第二组由刑警大队队长带领到西城区公安分局去抓捕当初刑讯逼供水映月的那几个刑警,第三组由110中心主任带队去逮捕甜妹子歌舞厅老板,最后一组由向天歌亲自带领去抓捕木成林和年光景。

其他三组的行动都十分顺利,只有向天歌带队的这一组行动不太顺利。他们先到木成林的家中去逮捕木成林,等敲开门后,一个身材很胖,穿着睡衣的妇女站在向天歌面前,向天歌也不与那个胖女人说话,一把把她推开就往屋里闯。胖女人惊奇地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抢劫啊?还是抓人啊?我可没有犯什么法啊?”

向天歌此时已经把各个房间里搜了个遍,并没有发现木成林,就问胖女人:“木成林呢?”

胖女人把嘴一撅说:“他呀,已经快半年没有回来住了,说不定正与哪个小妖精在一起鬼混呢,我还找不着人呢。”

向天歌厉声道:“给木成林打个电话,问他在哪里,我们找他有急事!”

胖女人漠然道:“手机号早就换了,我现在找他也只有白天到天道宾馆里才能见到,一到晚上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个线索,你们帮我教训教训这个刀杀的。据说在天道宾馆里有个什么706房间,那个房间是专供雷佑胤搞女人用的,雷佑胤不去的时候我家那个死鬼就在那个房间里与女人鬼混。唉,谁让咱是农村出身的黄脸婆,又老又丑,人家早看不上喽!”向天歌无心听这个胖女人在这里啰唆着诉苦,一摆手干警们随他撤了。

等干警们来到天道宾馆客房部六楼,正准备上七楼,值班的服务员拦住他们说:“哎,你们要干什么,七楼是禁区,只有市领导才能去的。”

向天歌把工作证在服务员脸前晃了晃说:“我是市公安局副局长向天歌,奉市领导的命令来找木成林的,他在吗?”

那个服务员脸红了,低着头说:“他在706正和一个小姐……”

向天歌不等那个服务员说完已经用他那只有力的手拉住了她的胳膊,“走,开门去!”

服务员身子抖着说:“我怕木经理开除我,我不敢……”

向天歌忍住怒火说:“他已经犯罪了,从今天起他已经不是你们的经理了,你敢不配合我们执行公务?”听了向天歌的话,那个服务员竟然面带笑容,急忙取了钥匙带领向天歌他们上了七楼。

来到706房间门口,向天歌给那个服务员使了眼色,服务员找了一阵子钥匙,然后悄悄把钥匙插进锁孔里,迅速开了房门,来不及拔钥匙就跑走了。向天歌带人冲进房间里,见木成林正搂着一个女人在睡大觉,他大喝一声:“木成林,你给我起来!”

木成林和那个女人同时被吓醒了,两个人都忙着穿衣服。那个女人胆子小,吓得不知所措,穿了两次竟然没有穿上裤子,干脆不穿了,又重新钻到了被窝里。木成林这时已经穿好了衣服,用询问的目光望着向天歌说:“老向,你这是……我这可算是生活小节啊,正开人代会,宾馆里还有许多工作要做,你可不要影响了会议,不然雷书记会批评我的,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

“别他妈的说了,走吧,这里的工作已经用不着你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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