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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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闻过喜说的“四大虚”王步凡笑了笑没有接腔,而对于双虎乡十字坡村的希望小学他却比较关注。

闻过喜提到希望小学的事,王步凡才想到当初《天野日报》上的报道好像就是闻过喜写的,看来这位大记者不光报道反面,正面的他也报道。乔织虹在对待魏酬情的问题上又有些出尔反尔,当初为了拉拢文史远,在王步凡的反对声中提拔魏酬情当西远县的县委书记,在魏酬情被井右序点名批评的情况下,她作出让魏酬情到纪委说清楚的指示,最终不了了之。现在好像对魏酬情的看法又非常不好,明确指示西远县的班子该调整就调整,如果魏酬情确实有问题或者不称职就撤职查办,让县长肖乾当县委书记,准备让来这里时间不长的县委副书记梅慧中任县长。梅慧中刚刚提了县委副书记,现在如果再提拔县长,似乎升官的速度有些快,很不符合官场游戏规则,但是王步凡知道梅慧中和贾正明的关系,也知道贾正明和乔织虹的关系,因此他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路上,王步凡与闻过喜探讨现在报社搞有偿新闻的事。闻过喜说:“王书记,现在各行各业都存在不正之风,有钱靠钱通神路,有权靠权发大财。我不说你也知道,我们报社的办公大楼在天野市是一流的,它是凭什么盖起来的?王书记你现在一个月拿多少工资?”

王步凡道:“也就一千六七吧。”

闻过喜说:“我一个月拿两千五。”

“要不咋说你们记者是无冕之王呢!”

“这其中就牵涉到不正之风的问题了。也不是我当着市委领导的面告我们主编的状,自从文史远书记抓了宣传工作之后,我们主编的胆子就更大了,报纸上今天搞个这栏目,明天搞个什么杯,后天搞个某某征文大赛,哪一项不要钱呀?广告费不说,仅这几种花样每年都有可观的收入,我们的工资能不高吗?据说文书记还领着报社一份工资呢,叫我说这也是不正之风吧!别看我领了高工资我也不能说他们好。”闻过喜是个敢作敢为的人,说话也很直爽。

牵涉到本市报社和文史远,王步凡不好表什么态,只是觉得文史远在两个地方领工资有些不妥,也许闻过喜只是道听途说。他故意把话题扯到写作上,两个人探讨了一阵子写作,又谈到个人问题,闻过喜只说自己的未婚妻在省城,其他没有深说。到十字坡村,进村后见学校的两幢楼已经处于停工状态,王步凡就让赵谦理下车问问,是不是正在建设中的希望小学。

过了一会儿小赵回来说:“村民说,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有矛盾,支部书记要承包这个工程,村委会主任也要承包这个工程,最后乡里只好折中了一下,让村委会主任和支部书记每人盖一幢教学楼,因使用场地两个建筑队打架了,还打伤了两个人,现在正闹矛盾工程就停了。”

王步凡听后很气愤,本来想给西远县的县委书记魏酬情打个电话,让他们带着教育局的人立即到双虎乡十字坡村来开现场会,后来觉得西远县和魏酬情本人存在的问题不少,不妨也来一次微服私访,这样也许能够听到一些真话,也许能够看到一些真实的情况。

王步凡在车上觉得心烦,就下车去查看那两幢教学楼,看样子工程质量还可以。见旁边有个五十多岁的人,他以为是建筑队上的什么人,就走过去问话:“老哥哥,教学楼怎么停工了?”

老哥回答的与赵谦理说的一样。王步凡又问:“你是哪个建筑队上的人?”

老哥苦笑了一下说:“我姓来叫来不易,是十字坡小学的校长,听说上边在十字坡建希望小学我很高兴,乡里让支书和村委会主任每人建一幢楼的决策也很正确,这样一来他们相互监督,谁也不敢弄豆腐渣工程,可是后来因为争场地两个建筑队打起来了,最后被迫停工,工地上的东西没人管,砖让人偷走了几百顶,水泥让人偷走了几十吨,我实在看不下去,就自愿来这里看着。唉……上边对教育这么重视,可是下边的人只图利益,就是不讲奉献。盖学校是百年大计,竟然也有黑心人偷学校的东西,自己的孩子就不上学了?叫我说支书村委会主任都应该撤职,只为个人赚钱,根本不把建校当回事儿。”

王步凡听校长这么说着,鼻子一阵阵地痒起来,他强压着怒火向来校长询问学校有多少学生,来校长回答说有一百八十名学生,是来自十个自然村的。王步凡又问有多少教师,教师的工资能不能按时发放。

来校长很无奈地说:“公办教师就我一个。十字坡穷,年轻人都不愿到这里来教学,结果村里就弄了几个村聘教师,有支书的儿媳妇,有村委会主任的女儿,还有支书的小姨子和村委会主任的小舅子,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根本不把教书当回事儿,我也不敢说人家。支书是乡党委书记的连襟,村委会主任是乡长的小舅子。去年支书的小姨子打了一个学生,我去劝她,她反而打了我两个耳光。我把这个情况反映到乡党委书记那里,你猜人家说啥?说打了我让我长点儿记性。人家厉害,咱怕人家。”

王步凡又问:“这些情况县领导知道不知道?县教育局知道吗?”

来校长说:“不知道,没人敢说呀。我是移民移到这儿的,单门独户的,惹不起人家,忍一忍就过去了,只是苦了娃儿们,我有些不忍心。”

王步凡沉默了,他望一眼闻过喜,见他正在快速地记录着什么,估计《天野日报》上又该出现反面报道了。这样的不正常情况报道一下也好,也许能够引起有关人士的关注。

来校长见王步凡望着停工的教学楼在出神,就说:“你们是从上边来的吧?如果能够接近我们的县委书记或者县长就替我捎个话,这教学楼可不能停工啊,一停工说不了要停多长时间呢!工程最怕半拉子。”

赵谦理想说点儿什么,王步凡急忙插话说:“我们是路过的,不过你们的魏书记我也熟悉,如果见到一定把你的话转告给她。”

那个老师在封闭的山村里竟然还不知道魏酬情已经当县委书记了,很疑惑地说:“好像县委书记不是姓魏吧?”

王步凡不想多解释就挥着手上车了,到车上他才说:“直接去双虎乡政府。”

叶羡阳专心开车,在山路上颠簸着前行,赵谦理和闻过喜见王步凡不高兴,也都不再说话。

到双虎乡政府门口,正有一群人围着两个人在论理。有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说:“鲍一保同志,我李三光在贾坪村当了二十年的村支书,修了水库建了渠,使全村百分之八十的耕地变成了水浇地,又把全村的道路变成了水泥路,不能说没有为群众办事吧,那个王拐子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嘛,他给你送了礼你就把我给撤了,你去问问贾坪村有几个人同意他当支书?”

一个瘦高个子的人说:“高山川同志,我时四财是南沟村村民依法选举的村委会主任,你凭什么要罢免我让那个装神弄鬼的范天星当村委会主任,他就会陪你们吃吃喝喝,给你们算命,坑坑骗骗的本事不小,别的还有什么本事?你们怎么能让这种人当代理村委会主任呢?”

鲍一保醉眼蒙眬地说:“李三光,你不要不服气,别以为贾坪村的支书就你一个人能当?平时不听招呼,乡里去了人你也不招待,我告诉你,贾坪村的党员也不只你一个人,谁都能当支书。李三光同志,你别忘了啥叫党领导一切,我是乡党委书记,我说让谁当支书就让谁当,你再不服气不还是被我撤了吗!这就叫党领导一切,你咋不当党委书记呢,记住,党委书记是我鲍一保,在双虎乡只有我的话算数,党领导一切。”

高山川看样子也有些醉意:“时四财,我是西远县县委正式任命的双虎乡乡长,你不要以为那个人民代表选举的乡长平为民支持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老子照样撤了你的职……有本事你到省里告去,你到北京告去,简直就是个官迷嘛,当个鸟村长有什么好,看把你急的,我看人家范天星先生就是比你强,告诉你吧,连魏书记都说范先生是个好主任呢。”

李三光又说:“鲍一保,你滥用职权,全乡二十八个村,你换了二十五个支书,你到底得了别人多少好处,竟敢把这么多人都撤了,我们为党工作,带领群众致富,没功劳也有苦劳,你走着瞧,我们要联名告你,看你横行霸道能到几时?”

“告啊,现在就去告,最好告到我姐夫那里,嘿嘿,你白搭路费!”鲍一保挥舞着手在大吼,一个趔趄身子一晃就跌坐在地上,嘴里仍在吼:“告我,我是好告的吗?去,现在就去,最好去北京告,在西远县你永远也告不赢!”

高山川见鲍一保跌倒了,急忙去拉他:“鲍书记你没事吧?”说话之间高山川也跌倒了,瞪着血红的眼睛说:“谁把我推倒的?反天了,你们竟敢打书记乡长,是谁把我们推倒了?老实交代,你们这叫反革命行为!”

一个年轻人笑着说:“鲍书记,高乡长,那个风水仙儿没有算出今天喝酒会醉嘛!他没有告诉你乡政府门前这块风水宝地也会摔跤吗?连这都算不出来,看来老范先生真是个饭桶!”年轻人的话惹得围观的群众都笑了。

高山川吼道:“不许你污蔑范先生,他可是半仙之躯呢!”

“半仙之躯怎么不显灵呢?”

王步凡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个宝贝的丑恶表演,就问一个群众:“听说双虎乡有两个乡长,平为民乡长现在在干什么?”

那个群众打量一下王步凡小声说:“人与人不同啊,平乡长上边没人,在乡里受排挤,他正在修乡村公路呢。他可是个好人,可惜好人没好报,世道不公啊。这两个宝贝一天到晚就会喝酒,别的啥事也不干,这样的人也会当官,真他妈的出邪了。”

王步凡听了这话十分恼火,很想当面训斥鲍一保和高山川一顿,但是看他们两个人丑态百出的样子,又不想和他们多说话,就问了平为民所在的位置,上车去找平为民。

等王步凡见到平为民时,平为民正在指挥施工,一脸尘土,头发乱得像在荒地上滚动的蓬草。王步凡望着平为民的形象心里有些发酸。面前的这位乡长,面黄肌瘦,身边放着一辆自行车,而乡政府门口的那两位乡领导却红光满面,西装革履,单从脸色就能看出,平为民经常下乡,而鲍一保和高山川则整天待在机关里很少下乡。王步凡拉住平为民说:“老平,能坐下说会儿话吗?”

平为民端详着王步凡,忽然眼睛一亮说:“你是市委的王书记吧,我在电视里见过你。”

王步凡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拉着平为民坐在地上,然后给他掏烟。平为民摆摆手说自己不抽烟。因为风太大王步凡干脆也不抽了。他望着平为民问道:“老平,你是哪一年当乡长的?为什么双虎乡会出现两个乡长?这似乎有些不太正常啊?”

平为民叹口气说道:“我是一九八四年机构改革时当的副乡长,去年春天开人代会的时候,因为原乡长吃喝嫖赌不务正业被代表们选掉,我被选上。选上之后县里边一直不给我下文件,我干了一年乡长,还是个副乡长的待遇,今年县委又莫名其妙地派高山川来当乡长,要调我到其他乡去任参事组组长,双虎乡的老百姓们拦住车不让我走,又向魏书记苦苦哀求,魏书记看一时下不来台没说话就走了,因此双虎乡就出现了两个乡长的局面。平时开党委会鲍书记也不叫我,因为我不是党委委员,后来魏书记又一次要调我走,双虎乡的群众仍然不放我,我就这样被留下来了,其实我这个乡长只能算是副乡长。对了,王书记来的时候没有碰上我们梅书记?我今天下乡时见县委副书记梅慧中来乡里找鲍一保,说是要去看望那个风水仙儿范天星,据说风水仙儿感冒了。”

王步凡吃惊地问道:“风水仙儿感冒也能惊动县委副书记?”

“你不知道,范天星一身道士打扮,留着长发和胡子,据说他会看风水也会看相,魏书记和梅慧中是相伴着去找风水仙儿看相的,风水仙儿一见魏书记就大吃一惊,说他最近要丢官的,说梅慧中不出半年就会当县长,后来果然应验了,魏书记因为去美国考察差一点儿丢了官了,她越来越相信风水仙儿的话了,对老范简直是言听计从,三天两头往范天星家里跑,简直把姓范的奉若神明了,这不,前段时间还给人家弄了个代理村委会主任,据说明年还要让他当政协委员呢。王书记,这都啥年月了,当官的怎么还搞迷信这一套啊!什么武当山弟子,我看他就是个骗子。”

王步凡沉默了,这种现象不光西远县有,就是在天野不也存在吗?得道山要开发,不知从哪里就冒出个天道真人,还真把侯寿山和呼延雷给糊弄住了,说侯寿山十月有个坎儿,果然他没有迈过去,还被王步流弄响的炸弹不明不白地给炸死了。于是呼延雷就更加信任天道真人了,天道真人说是要到云南去,说不定呼延雷已经在省城把他养起来了。细想想天道真人的话也没有什么科学依据,就侯寿山的人品和官品,在天野人民群众中的威信很低,说不定天道真人以为他会成为欧阳颂第二,因此就说他十月有个坎儿,可并没有说他十月有血光之灾,而王步流弄响的炸弹纯属偶然,天道真人就没有算出来。再想想那个魏酬情,在西远县早已引起公愤,这样的县委书记不出问题是偶然的,出问题是必然的,因此风水仙儿才敢断定她有个坎儿,而按照现在官场上的惯例,县委书记离任后一般是县长接任书记,那么县委副书记梅慧中当县长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平为民见王步凡在那里发愣,又说:“王书记你不知道,那个风水仙儿在西远县号称‘地下组织部长’。县里边想往上爬的人都要先找他来看相,说谁能当书记,谁能当乡长,谁能当局长,并能算出花多少钱能使自己的目的实现。你说还真玄乎了,经他算过的有十几个人都当了书记、乡长和局长,只怕还要算出一个县长呢?”

王步凡很吃惊地说:“怎么,梅慧中是不是经常来算卦?”

“也不是经常来,是那个风水仙儿自己在家算的,然后逢人便讲,说梅慧中会当县长。”

平为民才说这话时王步凡确实为梅慧中捏着一把汗:“梅慧中能不能当县长是组织上决定的,与风水先生可没有什么关系。”又望着平为民故意把话题转移到他身上,问:“老平,你是党员吗?”

平为民憨厚地笑着说:“一九八一年就入党了,是有二十年党龄的老党员了。王书记,你说在下边想实实在在为老百姓做点儿事也真难,现在使不上好人啊,我是个不会抽烟、不会喝酒、不会打麻将、不会拉关系的人,用我们鲍书记的话说,我这种人就是一个政治残废,永远也升不上去,永远也不会得到领导的重用。不重用就不重用吧,只要给我一个能干事创业的环境也行,就连这个也成为奢望了,书记批评我一天到晚只低头拉车,不抬头看路,是一头傻牛。高山川讥笑我是个唐成式的人物,早晚要回家卖红薯,就连那个风水仙儿也敢给我下定语,说我这种人一辈子当不了正职,即使当个正职也是带括号的。”

王步凡拍拍平为民的肩膀:“老平,要相信群众相信党,人间自有公道。在落实省委‘小康战略’决策中,就需要你这种傻牛,就需要唐成式的人物。”又回过头对一直在记笔记的闻过喜说:“小闻,眼前的这位平乡长,不就是落实‘小康战略’的楷模吗?要好好宣传一下,不能让好人吃亏,不能让好官受委屈,不能让正派人前途暗淡,不能让老百姓骂天理不公啊!”

闻过喜道:“王书记,平乡长的经历就是一篇绝好的新闻,我准备用《谁是合法合格的乡长》为题,报道平为民同志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先进事迹。”

平为民急忙说:“别,千万别宣传我,我只想干点儿实事,并不想出名。况且年初有一位记者把我的事迹写成了一篇报道准备在省报上发表,魏酬情和文史远硬是去省城跑了三天不让宣传我,最后那篇稿子还是没有见报,就不要给领导添麻烦了,也没有什么意思,现在提拔不提拔也不是看宣传报道的。”

王步凡很气愤地说:“小闻,这不又有新的内容了,把这个细节也写进去,我们就是要树立一个好的典型,让那些不务正业的人看看!”

平为民也激动了:“王书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双虎乡政府又该魁魁六六了,一般是十一点半就开始了。除了星期天,其他五天至少有四天是这样的。”

王步凡听了平为民的话,很想拐到双虎乡政府去把他们喝酒的酒桌给掀翻,又一想,如果在双虎乡有了动作,可能到县城就见不到什么反常情况了,还是回头再处理鲍一保和高山川吧。先到县城去。

临别王步凡拉住平为民那双裂了血口子的手说:“老平,你放心干吧,只要心里装着人民群众,只要牢记为人民服务的宗旨,谁也别想把你的乡长职务免掉。”

平为民没有表态,只紧紧地握着王步凡的手,眼里含满了热泪。

王步凡没有下乡时,只知道西远县的上访户比较多,没有把县委书记魏酬情想得这么坏,现在看来她的问题确实不小,这年头只要是大搞封建迷信活动、公然“卖官鬻爵”的县委书记肯定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王步凡的车驶近西远县委门口,见有很多人在县委大院里大吵大闹,其中就有双虎乡被撤职的支书李三光和村委会主任时四财。王步凡觉得这个时候如果进了县委,可能就会被上访的人围住,弄得他很被动。他脑子一转对叶羡阳说:“小叶,我在西远县的行动暂时保密,把车开到招待所去先住下再说,我要看看魏酬情如何对付这些上访告状的人。”

等车子进了西远县招待所,赵谦理安排王步凡住下,王步凡说:“小叶,车子在这里太惹眼,我听说温优兰是北远县石拱桥乡温寨村人,她家里很贫,一个弟弟大学已经毕业了,也不知工作安排没有,你去一趟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回市里,明天傍晚再来接我。”

叶羡阳明白王步凡的意思,点点头开车走了。闻过喜说:“王书记,我想到西远县委去暗访一下,听听上访者的心里话。”

王步凡笑着点点头说:“小闻很能体恤民情,是个好同志啊。”

叶羡阳和闻过喜离开后,屋里只剩下赵谦理和王步凡两个人,闲着没事就谈起了人生,谈着谈着又谈到叶慕月身上。王步凡笑着问:“小赵,与小叶谈得怎么样,我看你们挺般配的,什么时候结婚?”

赵谦理沉默了一阵子说:“叔,我说了你可别批评我。我对婚恋是很严肃的,我认为我与叶慕月结婚不合适,弄不好会……”

王步凡有些吃惊,在北京时赵谦理与叶慕月出双入对,感情好像还不错,后来赵云天又带着他们去见王步凡,王步凡念在和赵云天的关系上,帮叶慕月安排了工作,后来还提拔了她,没想到现在赵谦理会说出这样的话,让他有点儿捉摸不透,是不是叶慕月已经成为文史远的人了?不然文史远不会竭力推举她出任北远县的副县长,乔织虹也表示应该提拔,王步凡只好默认,叶慕月就走马上任了。是不是叶慕月当了副县长就嫌弃小赵了?王步凡不想问那么清楚。

赵谦理见王步凡吃惊,就解释说:“叔,恋爱和结婚是两码子事。有些女人,你与她谈恋爱可以,结婚就不一定合适。结婚后很多具体的事情必须面对,到那个时候谁当鲜花,谁当绿叶就该产生矛盾了。叶慕月外表看上去很文静,很漂亮,也很有工作能力,但她不是生活型的女人,从来就不爱洗衣服做饭,整天活在理想和浪漫之中,当上副县长之后我们已经很少见面了……在北京时我们办事处的人闲着没事干,叶慕月去一家外资企业给老板当了半年翻译,后来竟然去医院里做过流产手术。”

王步凡听了赵谦理的话,好长时间没有说话,一直在抽烟。赵谦理提出的两个问题都很实际,中国的家庭如果夫妻双方都是事业型的人肯定幸福不了,家务事谁来料理?一个人做了红花,另一个人肯定得做绿叶,这样才能相辅相成。目前这个问题还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因此就有很多事业型的家庭少了温馨和安定。另一个问题是中国人现在还存在着浓厚的封建意识,一个女人如果不守贞操,似乎就是天大的罪过。男人风流是本事,女人风流就变成下贱了。对于这个问题王步凡不想劝赵谦理,最后说:“人是会改变的,再处一段时间看看,这个事情不要草率地下结论,要慎重一些。”

赵谦理两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说:“最近又有谣传了,说走个莫妙琴,来个叶慕月,不去傍大款,专往领导身上贴……”

王步凡听后更吃惊:“小赵,你这是听谁说的,小叶和哪个领导贴上了?”

赵谦理叹道:“我是听尤扬说的。尤扬说他最近经常往文书记那里跑,每次去都碰见叶慕月。”

现在的谣言越来越不敢轻视了,王步凡虽然觉得叶慕月与文史远的关系他已经看出来也想到了,但是他作为市委副书记说话就不能不讲原则,“无根无据的闲话最好还是不要听信,可能是空穴来风啊。这个尤扬也真是的,说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干啥?”

赵谦理显然不想再提叶慕月的事,就转移了话题:“王叔,最近一期《河东内参》您还没有顾上看吧?下乡的时候我专门捎上的,上边有关于西远县的文章,您看一看。”说着话赵谦理从包里取出第十一期《河东内参》递给王步凡。

王步凡接了《河东内参》斜靠在床上看,其中有两篇反面报道。第一篇是揭露西远县县委书记魏酬情和副书记梅慧中利用调动干部大肆收受贿赂的问题,文章说很多干部工作成绩突出,一夜之间“因工作需要”被弄成协理员了,最年轻的是劳动局的局长三十六岁就成了正科级协理员,而现任局长是个五十一岁的人,此人原来在乡下当乡长,因给魏酬情和梅慧中送了钱,就调到县劳动局任了局长。到这个时候王步凡才意识到人的第一印象有时候会那么准确,当初梅慧中给他的第一印象非常不好,后来他逐渐改变了看法,在梅慧中的任用上他还帮了忙,没有想到梅慧中还真是一个孬种。反映北远县的问题是说他们搞假政绩坑国害民和县交警队违法乱纪的事。看来这期《河东内参》乔织虹还没有顾上看,不然会在他下乡的时候应该提一提这些事情。

刚刚看完内参,赵谦理的手机响了,他一接是闻过喜打过来的,说让王书记接电话,赵谦理急忙把手机递给王步凡,王步凡接住电话就听见闻过喜在那边叫起苦来:“我现在和五十多个上访干部全被弄到拘留所了。这五十个干部有被撤职的村干部,有委局的局长和乡镇的党委书记、乡长,他们说西远县暗无天日,魏酬情横行霸道,出去后要到北京告状的。”

王步凡听了这个消息脸色铁青,没想到魏酬情这么大胆,一下子就抓了五十多个上访干部,这些人一旦被放出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怕真的会去北京告状。现在看来他想微服私访已经不可能了,但是今天晚上他还要看看魏酬情到底如何处理这起事件,他现在不能和魏酬情联系,只得与肖乾联系了。当他打通肖乾的电话后,肖乾说他在乡下查看学校危房,马上就回来。王步凡顺便提醒肖乾说:“你一个人来招待所见我,暂时不要让别人知道我在西远县招待所,尤其是魏酬情。”

过个半个小时,肖乾到了。一见面王步凡就问:“肖乾,魏酬情抓上访人员的事情你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人家现在办啥事也不跟我通气。我当上县长后认为坐皇冠车超标准,就把车卖给一个私营企业了,然后买了一辆奥迪车,把剩余的钱捐给山区贫困学生了,魏酬情在常委会上说我是哗众取宠,作政治秀,我与她吵了一架,现在人家见我也不搭腔,啥事也不和我说,我气不过就把她利用调动干部收受贿赂的事反映到《河东内参》上了。”

王步凡一听这话就恼火了,指着肖乾的鼻子骂道:“你肖乾真是个混蛋,你咋哪壶不开提哪壶呢?谁让你写这种文章的?啊?不知内情的人会说你是想整倒魏酬情当书记,知道内情的人说不定会以为是我指使你干的,连我都要牵连进去。你当县长是我在乔书记面前推荐的,这年头领导最反感的就是爱告状的下级,你难道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

肖乾低着头嘟囔道:“我也是实事求是地反映问题嘛,又没有夸大事实,魏酬情确实太不像话了。”

王步凡更气了:“你肖乾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这样就会有人说你正直无私?恰恰相反,别人会说你是西远县的不安定因素,说你给领导脸上抹黑!我看你小子只能当个办公室主任,书生气太浓了,这个事情要是让别人知道,你的前程就完蛋了,自作聪明!以后不管谁问起都不要说这篇东西是你写的,听见没有?你以为官场上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魏酬情没有靠山能够当县委书记吗?她现在投靠的是文史远,文史远都快要当市长了你知道不知道?你可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啊!”肖乾在天南县时与王步凡是老同事,王步凡在他面前说话也比较直爽。

肖乾见王步凡发了这么大的火,才意识到自己的做法确实欠妥,说:“王书记,我以后再也不写了。”

“肖乾,我问你,你要向我说实话,魏酬情搞的那些烂事你参与过没有?”

“我以我的人格和党性向组织上保证,我绝对是清白的。”

王步凡这时紧锁的眉头才舒展了,笑着骂道:“你肖蜜蜜正经事不干,光他妈的办些拙事。我问你,十字坡小学你去看过没有?”

“去过,奠基的时候去过。”

“现在已经停工了你知道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

“你这个县长难道是吃干饭的?”

“这个项目定为书记工程了,是魏酬情主抓的,我不便多问。怎么会停工呢?”肖乾也有些吃惊。

“你现在就去,叫上教育局的局长去工地上看看!”

“前一段时间教育局长因嫖娼被撤职了。”

“那就叫上副局长。肖乾你听着,我以市委副书记的名义在这里提出三点要求:一、把十字坡的村聘教师全部解雇,教育局要给十字坡村派几个公办教师,真是师资缺乏也要向社会上公开招聘教师,再不能弄些村长和支书的亲戚误人子弟。来不易校长热爱教育,事迹可嘉,你们要表彰他。二、十字坡希望小学是市里盖的学校,一定要盖成一流的小学,到时候我还要来检查的,再不能让支书和村委会主任负责工程施工了,教育局把这个事承担起来,要善始善终,钱花不完就买些教学设施,不够的时候我再给你们想办法。三、鉴于支书和村委会主任在建设十字坡希望小学中有失职失责行为,建议双虎乡考虑他们的去留问题,听说那个村委会主任是通过花钱买选票当上的,像这样不能一心为公,心里没有老百姓的人就不配当村干部。还有双虎乡那个鲍一保和高山川,都是他妈的什么人,要坚决拿掉,应该让那个平为民当乡党委书记。算了,乡政府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我都快被你们气晕了。”

肖乾犹豫了一下说:“王书记,双虎乡的党委书记是县委书记魏酬情的表弟,是个有后台的人,他重用的支部书记我不好下手啊。”

王步凡一听又恼火了:“天王老子也不行,支书立即拿掉。你去组织村民开会,罢免村长的职务。我就不信这样的人村民会支持他?对了,你到晚上十一点再来见我,我还有事情和你谈!”肖乾被王步凡训了一顿脸红着出去了。

肖乾走后,王步凡心里仍然乱得像一团麻,赵谦理去弄来两桶方便面,他也无心思吃。一直等到夜里十一点,肖乾回来了。他向王步凡汇报说十字坡村的支书村委会主任都拿掉了,村民对他们的意见很大,解决得很顺利。新支书说三天之内让学校恢复施工。

王步凡这时突然说:“谦理,你现在给魏酬情打个电话,只问一下抓的那些人怎么办,就说有人到县政府闹,不要说我来了。”

谦理挂通了魏酬情的电话,王步凡听见魏酬情说:“先关他们一夜再说,如果有人去市政府闹事难道不抓人吗?反天啦!”

听了魏酬情的话,王步凡觉得她真是无法无天了,看来处理她的时机已经成熟,便给市纪委书记时运成打了个电话,详细通报了西远县存在的问题,要求时运成明天一早带领纪委和反贪局的人来西远县查处魏酬情和梅慧中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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