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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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愿哪,你来啦?”黄克武说话低沉,中气不足,他示意我坐下,然后自己靠到了床上去,略有点喘。

“哎,真是老了,稍微动动筋骨就不成了。搁从前,我面不改色。”黄克武自嘲地说,黄烟烟赶紧过去,给他轻轻捶背。

我注意到,在病床边上的小柜上,搁着一个小水盂。那是素姐送给他的,里面含有他们两个人孩子的骨灰。当初在香港,黄克武就是被这个小玩意儿生生刺激倒的。

它居然还在,至少说明黄克武已经从阴影里走出来。黄克武注意到我的视线,略带尴尬地用指头一敲盂边儿:“我的日子也不多了,趁现在多陪陪他。不然以后到了底下,彼此都不认识,就不好了。”

这话说得意气尽消,满是颓丧。老人的生存意志正在消退,这个真得警惕。烟烟一听这话,恼怒地掐了黄克武一下,说:“爷爷你别胡说!”黄克武却拍拍她的手:“老伙伴们一个一个都走了,我一个人还苟活于此,也怪寂寞的。要不是有些事情未了,我早就下去了。”

我正想该怎么劝劝他,一听最后一句,心中不由得一凛。黄克武示意烟烟出去,然后让我把门关上。

屋子里现在只剩下我和黄克武两个人。我们四目相对,良久没有做声。最后还是黄克武先扬起眉毛,开口道:“你最近搞的那些事情,我都听说了。”

我没摸清这位老人是褒是贬,所以也不敢应声,只是谨慎地“嗯”了一句。

黄克武笑骂起来:“臭小子,跟我耍什么心眼,你们许家可从来都是敢作敢当。”我抬起头笑道:“这不是怕您打我嘛。我没学过功夫,可吃不住您老爷子一甲子的功力。”

“别耍嘴。”黄克武面色一板,“你这孩子的脾气啊,跟许一城一样,太轴。使错了方向,会惹出大乱子,使对了方向,也能做下大功德。景德镇那事你干得不错,我都听说了。五脉里的年轻人,没一个能像你这么较真的。”

我大着胆子反问道:“既然这是一件好事,若是您或刘老爷子出手,一定比我效果好。为什么你们却束手旁观这么久,非等到我去解决呢?”

这个问题,萦绕在我心里很久了。老朝奉为害不是一年两年,我不信若是刘、黄、药三人真心出手,会拿不下这一颗毒瘤。

听到这问题,黄克武双眼陡然暗淡,眉毛一垂。我以为把老爷子气着了,吓得赶紧过去查看。黄克武抬起手示意没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问得好,这么多年,我也在问自己,这到底是投鼠忌器,还是姑息养奸?”黄克武的声音疲惫中带着几丝锋锐,以及几丝愧疚,“古玩这个行当,天生就是阴阳相济,真假互通。老朝奉呢,是浮在五脉上空的一道魂、一道影,它斩不断,也甩不开。”

“那您到底知不知道,老朝奉到底是谁?”我单刀直入,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我今天想听到一个确定的回答,您不要像刘老爷子那样,说得云山雾罩。”

“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来。你可知道我第一次听到老朝奉这个词,是什么时候?”

“玉佛头案?”

“对,也不完全对。我们第一次知道老朝奉的存在,是在玉佛头案期间,不过却不是因为佛头,而是因为那五件东西。”黄克武伸出五个指头,摆了摆。

“五个青花人物罐?”我心头一跳。

“不错。我们与许叔的决裂,也基于此。我听说老刘给你留了封书信,把当年庆丰楼的事说了?”

“是,不过不是特别清楚,草稿还未写完。”

“呵呵,以他的脾气,恐怕完稿了也不会说清楚。当年在庆丰楼上,许叔逼死楼胤凡——你知道这个人么?”

我摇摇头。这人的名字我在刘一鸣的遗信里见过,但也只知道个名字罢了。

黄克武眯起眼睛:“那个人啊,是京城里的一号人物,瓷器名家,人望很高。一直有个传说,他家里藏着几个青花人物罐,据说那些罐子本属五脉,前几代里出了一个不肖子孙,输给他了。五脉长辈去交涉过,可不了了之。然后许叔有一天忽然说,他有办法把瓷罐讨回来,我们三个人听了挺高兴,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说到这里,他又弹了一下水盂,显得颇为困惑:“那可真是个奇怪的时机。那时候玉佛头案其实已经爆发了,社会上要抓他的呼声很高,全靠付贵顶着。我们挺奇怪,为什么他还有心思去管五罐的事?可许叔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我们以为他早有脱罪的办法,也就没多问。

“药来是玄字门的,骗楼胤凡的事儿他来主导,我们两个策应。我们经过那么一番调查,发现楼胤凡曾经接触过一个叫老朝奉的人,这是我们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据药来说,这位老朝奉也是位瓷器高手,是楼胤凡动用关系请来整治青花罐的。”

我心中一动,《泉田报告》里提及老朝奉,也是在这时候。

“有老刘筹划,有我执行,还有药来的专业知识,我们最终成功地把楼胤凡引入局中,逼出一个在庆丰楼和许叔对赌的局面。玩这个,谁能干得过许叔哇,结果楼胤凡惨败,气得他直接跳了楼。我们一看闹出人命,都有点吓傻了,可更让人气愤的事还在后头。庆丰楼里有个日本人站起来,似乎跟许叔非常熟稔,两人握了握手,许叔直接把罐子交给他了。这一下子,我们全傻了。他要真这么干,那不证明玉佛头案里指控他勾结日本人是真的了吗?可许叔根本不搭理我们,他显得特别急躁。没过几天,玉佛头事发,他被捕入狱,我对许叔终于彻底失望……”

“那个日本人叫什么?”

“泉田国夫。”黄克武对那个时候的事情,记忆犹新,可见当时受的刺激有多大。

我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从黄克武的描述结合木户加奈的消息,很显然这是一个局。泉田国夫知道五罐里的秘密,因此伙同我爷爷从楼胤凡那抢过来。我爷爷借助刘、黄、药三人之力,成功夺得五罐,然后交给泉田。

这故事应该没这么简单,其中一定有什么隐秘之处。

这个关键点,就在老朝奉——他本来是楼胤凡请来开罐之人,后来却成了泉田国夫寻找沉船的向导。

“后来呢?”我追问。

“许叔的死,让五脉特别被动。我们几个都颇为惶恐不安,尤其药来那段时间,总是心神不定。泉田国夫很快就失踪了,再没人见过他。不过那五个青花罐,倒是没有被带走,而是落到了一个人的手里。”

“谁?”

“姬天钧。”黄克武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这个名字我没听过,可是一听就有股寒意浸透全身。

“他是谁?”

“他呀,本来是五脉在西安铺子里的一个小伙计,不在五姓之内。不过他机灵能干,几年就有资格在柜上拿干股。东陵事变之后,许叔去乾陵收拾日本人,当地负责接待的,就是这位姬天钧。许叔觉得这人乖巧能干,问掌柜讨来带在身边。不过他身份比我们三个人低,行事特别低调,我们都没怎么注意。庆丰楼的事儿,他一直陪在许叔身边。”

“就是说,后来楼胤凡和我爷爷都死了,泉田失踪,了解整个事件过程的,只剩一个姬天钧?”我立刻抓住了重点。

“没错,那三个人或死或失踪,这个姬天钧却趁机把那五个罐子卷走了。我们三个狠狠地和他干了一仗,可五个罐子却没保住,散失了四件,只有一件‘三顾茅庐’被药来抢了回来——当然,姬天钧自己也没捞到几个,有一件最多了。”

我沉默不语。

那五件罐子的去向,恰好我大多都知道。“西厢记”去了长春郑家,“细柳营”跟着谟问斋南下福建,“鬼谷子下山”流落到欧阳家手里,还有一个“尉迟恭单骑救主”,不知所终——很有可能就落在姬天钧手里。

难怪药来前往长春寻访,原来他搜寻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天青釉马蹄形水盂,而是为了找郑家的“西厢记”人物青花罐。

若是黄克武所说并无隐瞒的话,那老朝奉的身份几乎呼之欲出。可是……老朝奉明明与楼胤凡、泉田国夫关系匪浅,而且似乎掌握了沉船位置,和姬天钧的行踪身份并不符合。

这一位老朝奉,并不知道沉船位置,所以才对五罐表现出了强烈兴趣,持续到了今天,不仅刻意搜集这些青花罐,还把自己的势力以五个罐子来命名。

想到这里,我心中不禁一震。现在回想药来的四个故事,真是个个都有深意。天青釉马蹄形水盂,指向的是有“西厢记”的郑家;孔雀双狮绣墩,暗示的是拥有“细柳营”的谟问斋柳家;青花高足杯的故事,虽说发生于沦陷期间,可这故事的主角姓楼,且情节和楼胤凡的遭遇惊人相似,都是被国人出卖给日本人,最后人物两空。

那么最后一个子玉蛐蛐罐,又是暗指什么呢?那故事发生在西安,姬天钧恰好又出身西安……

黄克武看我呆呆不语,知道我脑子里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在猜,老朝奉就是姬天钧?”

“没错!”我越想越像。无论年纪、行为还是姬天钧出现在我爷爷许一城面前的时机,都严丝合缝。除了出现时间有点矛盾,几无破绽。

黄克武叹了口气:“后来这小子确实也成了陕西的一个文物大盗,为害不浅。我们也曾经怀疑过,姬天钧就是老朝奉。不过他一九四八年就已经死了。”

“啊?死了?”我一惊。

“当然,我没见过尸体,只是听说。他似乎是死于一次盗墓的意外事故,也有人说是解放军剿匪干掉的,总之众说纷纭。”

等一等,如果姬天钧解放前就死了,那“文革”期间害死我父亲的人是谁?现在跟我打对台的老朝奉是谁?难道还是鬼不成?

我开始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只得看向黄克武。黄克武坦然回答:“老朝奉到底是谁,我确实不知道,老刘知道不知道,我不清楚,但药来一定知道点什么。”

这个回答,等于没说。

黄克武继续道:“解放初期,曾经有一轮大规模打击盗墓的活动。我们五脉也参与其中,摧毁了不少制假和盗墓团伙。那几仗可真是荡气回肠,痛快得很。”他晃了晃拳头,嘴角浮笑,回忆当年的峥嵘岁月。这种事,最对他的胃口了。

“后来这边古玩市场完全消失,相关商业活动陷入停顿,连五脉都变成了一个学术机构。加上当年跟外界沟通也受限制,那些暗地里的勾当无利可图,完全销声匿迹。一直到改革开放,市场也重新开始活跃,我们才发现,原来的制假和盗墓的沉渣,又再度泛了起来,且似有整合的趋势,就连五脉也隐隐被侵蚀。”

讲到这里,黄克武的脸上隐隐带着忧虑——能让他感到忧虑的东西,可不多。

“你该知道,贪婪永远比理智发展更快。那些曾经被打压到近乎灭绝的沉渣,比五脉复苏还快。短短几年,野火燎原一样在全国扩展开来,发展速度完全出乎我们几个的意料。等到我们想动手予以打压时,对方已是盘根错节,枝繁叶茂。我们都感觉,这一切背后应该有一个黑手,在组织这些事情,否则黑势力发展绝不会如此迅速。盗墓、造假、走私、诈骗以及洗白,每一方面都规划得井井有条,形成一个巨大的产业链。这只黑手一定对古董行当非常熟悉,且对五脉了如指掌。”

我精神一振,这是黄克武第一次明确承认,五脉里有老朝奉的人。

“我曾经建议在五脉搞一次清洗,起码把我们内部纯洁一下。可是药来反对,刘一鸣态度也很暧昧。他们的意见是,如果强行清洗,恐怕会把整个五脉都牺牲掉。这一锅饭,等于是夹生了,没法下嘴,可又不能全倒了。真要把和老朝奉有关的人都抓起来,恐怕五脉一半人都得进去。”

“这么多?”我虽然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被这个比例吓到了。

黄克武愧疚地叹息道:“我这还是往少了说。都说人心向善,倒不如说是人心向利,大家都奔着钱去,再严的家规,也挡不住哇。别说别家,就是我们黄家,干这事的明里暗里就不少。”

“你们这种态度,就是姑息养奸。”我直言不讳地批评道。黄克武没有动怒:“若是早个几十年,我也和你的态度一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位置不同,顾忌的东西就不一样了。下面这么一大家子人得养活,投鼠忌器,投鼠忌器啊。”

黄克武道:“所以你能做这些事,我心里很高兴。我们已经老了,老到丧失了勇气,畏惧变化,正义感和良知还有,可已经风烛残年。但你不会,你和你爷爷许一城的眼神一样,透着一股子轴劲。你知道吗?当初在东陵前,所有人都觉得一定会失败了,你爷爷就是带着这样的眼神,朝孙殿英的军队冲去,那可是一个团的兵呢——那可真是个痛快的时代啊,跟着许叔,算是我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刻了。”

黄克武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浮出无比的怀念。他的脸一瞬间变年轻了,泛起光泽,表情如同少年一样。我没有做声,默默地让老人沉浸在过去的岁月里。

过了足足五分钟,黄克武才继续说道:“庆丰楼的事儿过去后,我非常痛恨许叔。因为我是最崇拜他的一个,偶像破灭后我也是最痛苦的一个。咱俩初次见面,我没什么好脸色,你得多谅解,我是想不通哇,想不通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变得那么快。”

“现在您想通了吧。”

“你把玉佛头敲开的那一瞬间,我就释然了。所以庆丰楼这事,我相信一定另有隐情。可惜我的身体已经不行了,所以今天叫你过来,是希望你能顺利解决五罐之事。我会努力活下去,活到许叔所作所为真相大白为止,可别让我带着遗憾进了棺材。”

“行了,我说完了,说说你吧。五个罐子到底干吗用的?”黄克武好奇地问道。从庆丰楼算起,他已经好奇了几十年。

于是我把五罐秘密、福公号以及老朝奉的纠葛讲给黄克武听,黄克武听完半晌不语,末了才说道:“原来,当年泉田国夫觊觎的,居然是这个,难怪许叔会参与其中。也难怪姬天钧会事后去抢罐子。”

十件柴瓷,比五件明代青花罐值钱百倍有余。这个价值,黄克武理解比我深刻得多。

“您说我爷爷会不会带着日本人去寻宝?”我说出疑问。

“不可能。”黄克武断然否决,“庆丰楼之后,许叔一直就没离开北京城,没过多久就被捕入狱,再没出来过。这期间他没有出海的可能。”

那我就有点想不通了。姬天钧为什么事后去抢罐子?说明它还有价值。为什么有价值?因为泉田国夫没有成功捞出福公号。为什么没捞出福公号?因为许一城从中作梗。沿着逻辑反推,我只能推测到这一步,然后我爷爷入狱枪决,跟这个链条彻底脱节,故事完全说不圆了。

难不成我爷爷许一城有通天彻地之能,死后还能布局去阻止泉田?我倒是很希望如此,但可能性太低了。

黄克武听到这里,沉思片刻,眉毛一抬:“你是说那五个罐子的坐标,曾经被打开过一次?”

“对。那五个罐子在民国二十年开过一次,被泉田拿走了坐标。然后它们又被重新补了釉,恢复如新。老朝奉……好吧,姬天钧那么拼命要去抢罐子,一定是想再次把坐标拿到手,再搞一次打捞。”

黄克武奇道:“药来抢得也特别积极,跟姬天钧几乎兵戎相见。难道说,他早就知道这罐子里的奥秘?”他一语提醒了我,“很有可能。不然他也不会特意弄了一幅油画,煞费苦心地给药不是暗示‘三顾茅庐’的重要性了。”

黄克武眯起眼睛:“我总感觉,自从庆丰楼的事儿出了以后,药来一定知道些什么,可他从来不说。我看得出来,这些年来,他的内心很痛苦,似乎藏着一个永远不能告人的秘密。他对老朝奉的暧昧态度,药不然的突然叛变,包括他最后的自杀,一定也和这个有关系。”

“会不会药来被老朝奉拿住了什么把柄?”

“药来那家伙狡猾得很,至少我想不出有什么可以要挟到他的东西。”黄克武说到这里,沉痛地摇了摇头,“不过现在人都死了,有什么秘密也都没用了。”

我心想,药家和这五个罐子的渊源,可是比您想象中更深呢。药来痛苦的那个秘密,我应该能猜出来源。

楼胤凡请来一位高人整治五罐,五罐唯一需要整治的地方,就是里面藏的坐标。而打开它的唯一手段,是“飞桥登仙”。在那个时候,能施展“飞桥登仙”的一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蜗居绍兴的尹念旧,一个是离奇北上的药慎行。

从黄克武的描述里,总觉得药来似乎发现了什么事情,但支支吾吾不提。难道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父亲在里面扮演了一个不光彩角色,所以为尊者讳?

我已经能勉强摸到围绕着庆丰楼的谜团轨迹,现在只欠缺一根主线把整个事件拎起来。药慎行到底干了什么?姬天钧到底是不是老朝奉?泉田到底去了哪里?我爷爷到底什么打算?药来试图隐瞒的是什么?种种疑问,其实只要有一个答案,即可豁然开朗。

我们一老一少都眉头紧皱,绞尽脑汁想了半天。黄克武摆了摆手:“不想了,不想了。那些陈年烂谷子,暂时没必要想那么多。咱们先看眼前吧。”

黄老说得对。纠结于庆丰楼,不过是想廓清一段史实,而福公号国宝面临流失,才是火烧眼睫毛的大事,得分个轻重缓急。

“您想怎么办?”我问。

“我和老刘聊过这事,我俩都有一个默契。万一有一个先走了,那么剩下的一个,就随自己意思来。反正我的日子也没几年了,索性放肆一把,到时候去见许叔,也好有个赎罪的赔礼。”说到这里,黄克武双目虎虎生威,整个人挺直了身子,凶悍之气又回来了:“五脉的反攻,我来亲自督军主持局面。趁着老朝奉病,要他的命!”

“如果您能主持大局,就最好不过了。”我大喜过望。虽然我撵着五脉的人对老朝奉开战,但我实在不适合做领导,也没那个时间和精力。黄老爷子放弃暧昧立场,亲自领衔,无论能力还是资历,都远远在我之上。他加上沈云琛亲自上场,谁也不敢有什么反对。

这一件大事卸下,我便可以专心在福公号的事情上。木户小姐说过,日方已经在筹划此事,又有老朝奉居中协作,假如他再次和日本人合作,事情便无可挽回了。

这十件柴窑国宝,无论落到谁手里,都将对古董市场产生巨大影响。更何况它关系到我祖先、我爷爷的命运。于公于私,我都必须得去把它们找回来。

黄克武痛快地一挥手:“这件事你也不用发愁,我去跟文物主管部门反映,让他们出船出人出钱,组织出海。国家每年拨款那么多,得花到正地方才成!”

“那最好不过。我已经委托专家去解析,很快就能知道那三个坐标,剩下的我会想办法。我们还有机会。”我迅速回答。老朝奉肯定也没拿全坐标,手里最多有三个,所以这是一场看谁先把坐标搜集全的竞赛。

这几件大事定下来以后,屋子里暂时恢复平静。我心绪如麻,觉得事情千头万绪。可黄克武并没说谈话结束,所以我也不好走。

黄克武端详了我很久,忽然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刚才在谈话时,你应该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吧?”

我也笑了:“您特意让烟烟出去,也是为了方便我提问吧?”

黄克武没有做声,就那么望着我。我深吸一口气,把一直以来的疑惑问了出来:“为什么你们都叫我爷爷许叔,我的辈分到底是什么?”

黄克武似乎早就在等待这个问题,他仿佛正在从肩上卸下一个巨大的包袱:“这件事儿,本来我不想说。不过现在也瞒不住,为你们俩好,还是说明白的好。”

我眼睛一眯,等着他下文。

“这事,也和姬天钧相关。”

我一阵愕然:“这也跟他有关系?”

黄克武道:“五脉虽然合称明眼梅花,不过五姓乃是许衡的四个弟子外加儿子传下来,中间虽然互有姻亲,但并无血缘关系。传承千年下来,辈分和年龄之间总有差异。许叔比我、刘一鸣以及药来大一辈,但下一代却差着将近二十岁。我们跟着许一城解决东陵案后,他的孩子许和平才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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