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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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

我喃喃着,眼泪蜿蜒而下。我将脸别向了一旁。

窗外,月亮爬上了天空。

月光冷如霜。

115困兽。

清冷的月光,宛如水银般华丽,倾泻而下,替代了原本的万千星辉。

白色的窗纱,在月光的流华中,色调显得格外的寂冷,就如她床边那个男子一样,明明温润流转的眉眼,却给人一片寂冷的禁欲感。

他终于再次安顿她睡下,又将小绵瓜抱回她自己的房间里。然后,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关掉灯,转身离开。

空留一室关不掉的白月光。

走到书房门前,他下意识地扶了一下肩膀,皱皱眉头,似在缓解某种疼痛;刚刚她那骄傲的尖尖的小下巴,就这样毫无忌惮地搁在他的肩窝里,然后,纵声哭泣。

老陈候在门前,一抬眼见他,连忙问,先生,您肩上的伤是不是又…

他语气淡淡,没事。

然后,他低声问,查了吗?

老陈也跟着他压低声音说,查了。

然后,老陈瞥了一下书房内,说,这次大少爷来巴黎纯属度假,与公事无关。更不是为程家的海外股份来的,所以,先生你不必太担心。

他站直,转眼看看老陈,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老陈愣了愣,说,先生这次来欧洲,悄悄购买程家海外股份,不就是剑走偏锋,为了将来出其不意,掌握程家的控股权吗?

凉生斜着眸子,看着他。

老陈兴奋下,有些不加遮掩起来,说,先生果然心细如发,程家现在都盯着国内。外戚旁支的都盯着程老爷子的身体,而程家内部的焦点还落在您给他们制造的收购綦天动力的表象上,焦头烂额中,谁还会去想海外的这些散股一旦集中到一个人手里,如果国内再有内应股份,那势必…

凉生依然看着他,眸子里的冷静渐渐让人生了寒意。

老陈的声音便渐渐低下去,直到收声,他突然有些吃不准眼前这个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能试探着干笑,我又乱说话了。

凉生只是看着他。

半天,他才开口,说,我始终是程家一分子。这么做,也只是担心外公身体,若旁支外人有所异动对程家不利时,我们能有所助益。未雨绸缪罢了。

老陈虽心里不肯,但还是点头说,是。

凉生从老陈身边走过,紧紧抿着的唇角,是一丝决绝的弧线。

风雨飘摇的三亚旧地,他发过誓的,他们姓程的,所欠姜生的,他这辈子要他们百倍!千倍!来还!

以卵击石也好,绝地反击也好。

他始终是兽,哪怕被囚禁在铁笼里,拔去了爪牙,鲜血淋漓,却始终要奉还笼外那个得意洋洋把玩过他的沾血带肉的爪与牙的人!

哪怕穷此一生。

116心结。

他走进书房里,脸上表情又是一贯的冷静自持,就如巴黎六月的雨丝,疏离微冷,却带着阳光的温度。

他身上总有两种矛盾的气质,却又神奇地并存着。

安德鲁还没走,在等着他,完成他们刚刚未完成的对话。

就在刚刚,安德鲁在跟他聊这小半年来对她“病况”的了解;他抬头,见她房子里灯亮着,就走上楼去了。

其实,安德鲁是有些灰心,作为心理医生,一旦病人不对自己打开心灵的壳儿,他就是个瞎子,在病人的心理迷宫里,寸步难行。

这是他见过最奇怪的病人家属,找他“看病”,却对病人的过往,遮遮掩掩,语焉不详;而且,还让他以一个画家的身份出现,说是为了让病人不抵触。

安德鲁见他进来,起身,问,她没事吧?

他抬头,说,你是她的医生。这话,该我问你。

安德鲁耸耸肩,用外国人说中文时特有的语调和夸张的表情,说,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心病还需心药医,我不是她的药。

凉生看着他,说,所以我是?

安德鲁露出一个“那是显然的”的表情,然后,摊摊手,说,我其实还有一件事情,一直不明白。

他说,你说。

安德鲁说,你们是情侣!

他原本泛在唇角的笑容有所凝结,但瞬间又回到脸上。

安德鲁继续说,你爱她,她也爱你,可为什么她总是那么抗拒你?

他眉毛微微一挑,你这是窥探隐私,安德鲁医生。

安德鲁一副“yousaywhat”的表情,他说,不不!这么长时间里,我一无所获!我是心理医生,不是FBI!不要让我破案不要让我猜!我必须了解我的病人!我才能帮到她!

末了,安德鲁耸耸肩,很无奈的表情,算是揶揄,说,好吧,我是画家。

凉生看着他,良久回答,说,我们是情侣。

安德鲁说,那…

凉生看着他,说,她心里有我打不开的结。

安德鲁表示不理解,结?

他点头,说,一些她面对不了的过去。

安德鲁笑,每个人都有过去。

他点头。

安德鲁突然问,你认为是什么样的过去?

他没想到安德鲁会这么问,虽然他心里一直告诉自己安德鲁是医生…可他似乎还是很难做到和一个男人在背后谈论自己女人的隐私,哪怕他是医生。

安德鲁看着他,说,其实我已经都知道了!

凉生猛然抬头,看着安德鲁。

安德鲁也看着他,这么多年来,难得的失态。

老陈冲了进来,赔笑,问,先生,要添水吗?他一面笑,一面强作镇定,眼角隐隐不安地瞟向安德鲁。

凉生的声音很低却很冷,出去。

安德鲁看着老陈,耸耸肩,说,对不起。

老陈面上更加尴尬了,说,先生…

安德鲁忙对凉生解释,这是我死缠烂打要追问的。

老陈懊恼得眼眶都有些发红,说,我知道先生拿小姐的隐私比命重,我这也是为了小姐早日康复!先生为小姐寝食不安,我一个下人,不敢说心疼小姐,但我心疼先生心疼小姐的心啊!

凉生的脸上再次看不出喜怒。

老陈说,先生…

凉生克制着,最终,说,你出去吧。

117他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

安德鲁突然开口,问,你介意吗?

凉生回过神来,说,什么?

安德鲁说,她的过去。

凉生很平静,说,我从来没想过要介意。

他低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根雪茄,递给安德鲁。

安德鲁说,不,谢谢。

他笑,怎么?

安德鲁摇摇头,我从不抽。

他微微颌首,清冽的眼睛细细地闪过一丝难辨的光影,余光悄无声息地飘向门外守着的老陈;唇角却依然挂着笑,继续未说完的话语。

他说,那是她的经历,就如同她的血肉。她不能割肉剔骨,自然也不能擦掉那些经历。我既然爱她,就没得选择。

安德鲁看了他一眼,说,汉语,那么美;可,你这情话,真不美。

他捧着水杯,看着安德鲁,说,你希望我说,我爱你就要爱你的淋漓的伤口你痛苦的过去你不堪回首的往事吗!

安德鲁将他的脑袋扳了扳朝向,指着她的相片,说,不要对我说!我不习惯男人对我示爱!

他看着她的相片,眼底原本因为这个夜晚而聚集的寒意陡然消失,眼底满满的全是温暖的光。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温柔的,低低的,却如儿女私语时的情话般让人无法抗拒——我已经不再是莽撞的少年,不能说一切听着感天动地,实际上蠢得不着边儿的情话。但我的心,你知道。

安德鲁皱了皱眉头,你既然都不介意…

他的唇角是一丝无奈,说,可她介意。

他的手指轻轻地触碰着椅子扶手,有节奏感地轻轻敲着,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说,我们是兄妹。

安德鲁的眼睛立刻瞪得鸡蛋一样大,一脸“yousaywhat!”的表情。

瞬间,他恢复了平静,说,对不起,我刚才,有损我的专业操守了,我不应该有这种表情。

他喃喃着,像是安慰凉生,更像安慰自己,说,如果你们是正常人,没有心理问题,也不会找心理医生的。

凉生低头,看着手中的水杯,淡淡倦倦地一笑,一副评说由人的表情。说,后来才知道,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安德鲁长松了口气,突然,他又坐直身体,问,你们上过床吗?!

凉生正在喝水,没收住,一口水喷了出来。

安德鲁坦然而直接,说,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上过床没有,做爱!makelove!如果有,是在你们是“兄妹”的时候吗?你知道,逾越伦理和禁忌,这也是会造成病人的心理与人格障碍的原因。

凉生看着他,说,没有。

安德鲁并不放弃,说,现在呢?!

凉生说,没有。

安德鲁一副“你这个虚伪的骗子”的表情,他依旧记录着,姿态专业而敬业;但嘴上却不依不饶,问,那你们两人最亲密的行为到什么程度?

凉生的思绪突然飘向很远,很远,眸子里的宁静的光,让他看起来像一个陷入旧日时光的少年,他说,我吻过她。

安德鲁依旧坚持他们曾逾越过禁忌的推测,眉毛挑了挑,问,吻…到什么程度?!全身…

凉生看着他,平静,认真,说,只是一个吻。

安德鲁也看着他,如被莎士比亚附身,咄咄逼人不肯相让,说,十多年禁忌之爱!像罂粟一样冶艳致命诱人!像同与魔鬼交易一般出卖了灵魂!只是一个吻?!

安德鲁很想说,亲,你当荷尔蒙是个死的?!但为了表示自己是有职业道德的,他还是决定说得更委婉一些,所以,他说,那你确定你爱她,或者你确定你爱的是女人?不是什么其他性别?

凉生一字一顿地说,我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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