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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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永玉先生说,只有狼才拉帮结派,狮子不要。”画尘翻了个白眼,“书店什么时候营业?”

“2月14日。”《瞻》也在那天出首期样刊,《滨江日报》首次腾出一面副版,准备搞个情人节专题。每一天,都是非常忙碌。

画尘翻翻日历,2月14日,农历是大年初六,按传统说法,是个好日子。那么,何夫子不能回北京过年了?

“你的投稿我们收到了,稍晚我要修改下。”

“修改?”画尘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是你的夫子,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事?”何熠风语气里漏出了几丝笑意。他怕她太骄傲,没告诉她林雪飞得知舒意有给《瞻》投稿,那种夸张的惊喜与激动。第一时间,他把稿子打印出来拿给何熠风看。

“几乎每一天,都有人问我,哪座山最秀美,哪座城市最浪漫,哪处小镇最幽静…我看过很多山,踏过很多桥,与很多城市留影,无数次看日出,并随落日一同迎接暮色四临。在每一个晨昏,在每一处风景,我自然而然怀着一份谦卑的心情,虔诚地凝视着。这是上天的馈赠,是自然的恩惠。山有山的高度,水有水的深度,无法比较,也不忍比较。每处风景都有独特的魅力,像风有风的轻盈,云有云的温柔,雨是清澈,霜是晶莹…这一切,我珍爱,我膜拜,我微笑,我流泪,我享受…旅行,是一个人的疯狂、任性、放纵、自由、怜惜。如果你非要问哪处风景独好,那么出发吧,它在脚下,在前方。”

林雪飞过目不忘,只看了一遍,就能通篇背诵,而且用了感情。他天生娃娃脸,突然端出这幅正经八百的样,像个老气横秋的孩子。

何熠风不时地摸鼻子,眼睛眯成一条线。那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明明非常骄傲,却还得装出一脸无所谓。很难受,很压抑。

画尘吐吐舌,“你是不是拿稿费时有罪恶感,故意没事找事做?”

“阮画尘,你尾巴翘上天啦!”

“你属猴,才有尾巴呢!”画尘笑着挂了电话。

电梯停在顶层,不知在干什么,停留了好一会,才徐徐下来。门一开,邢程的司机小郑倚着锃亮的墙壁,冲画尘咧咧嘴。

“今天没出差?”画尘是没话找话说,她知道邢程在办公室,但她故意避开了他。她很不愿意看他脸上那幅看似温和实际是公式化的笑意。

“没出差也没闲着,这不刚做了回小工,给头们送了两箱苹果上楼。”小郑说道。

“发苹果了?”荣发的福利向来好,隔三岔五就会发东西。

“不是,是人家送给三位老总的,正宗日本本土产的红富士,只大饱满,甘甜脆口。”小郑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阮秘书,你是出去吃午饭吗?”

“难道你要请我?”画尘开玩笑地问。

小郑哈哈大笑,拍拍胸膛:“一句话。不知阮秘书给不给我这个面子?”

这样一说,画尘真不好推辞了。她体贴地说那就去吃面碗吧,小郑有点不开心:“我薪水虽然没阮秘书高,但是请阮秘书吃点好吃的,还是可以的。实话说吧,今天还是我生日。”

画尘窘了,“我都没准备礼物。”

小郑不在意地一摆手,“没事,哪天你那辆牧马人让我牵出去兜个风就好了。”

“行!”画尘还是坚持去吃面,不过,挑了店里两碗最贵的海鲜面。店家送了两杯酸梅汤。大冬天的喝酸梅汤,没到嘴边,牙就酸了。面,很足料,就是有点咸,虾也不新鲜。怕小郑又借题发挥,画尘硬是把一大碗面给塞进肚子里了。

吃完出来,小郑接到邢程的电话,他要用车。街上喧嚣,小郑大着嗓门,说我和阮秘书一块,还有五分钟就到。邢程问道,你怎么和阮秘书一块了?呵呵,这不是过生日么?啊,是我的生日,不是阮秘书的生日。

小郑合上手机,扭头看画尘。“阮秘书,你生日是哪天?”

画尘脑子转得有点慢,好一会才回道:“我今年不过生日。我是2月29日出生的,四年过一次。”

小郑像听了什么传奇的故事,直啧嘴,“真的么,那你男朋友赚大发啦,四年送一次礼物。”

“等我有了男朋友,我问问他。”

“阮秘书你别太挑哦,女人的青春可是很暂的。”小郑很认真地提醒。

画尘笑笑,抬脚上台阶,电梯刚好下来。小郑就在楼上等邢程,没上去。因为经常有客户来谈业务,保洁工把电梯清洁得像个小礼堂。四壁都是合金刚,晶亮晶亮,照得见人影。顶队十六盏,投下明亮的光。红色的地毯踩下去松松软软,空气里浮动着清洁剂的清香。画尘仰着头看顶灯,灯光流淌在她的脸颊上,痒痒的。她突然有点想从这个窄小的空间逃出去。果然如她所料,电梯门一开,邢程站在外面,手里拎着公文包。

她还是禀记着秘书的职守,先唤了声:“邢总好!”

邢程的身子侧了侧,他当然读得懂画尘眼中隐藏的埋怨与不安,那种心碎裂的感觉又像潮水漫上来了。她知道荣发要辞退她么?她这样的随性、散漫,在弱肉强食的职场,很难存活。职场上的人,看似彬彬有礼,其实一言一笑都含蓄着算计和戒备,随时从礼貌自制的绅士变成凌厉凶猛的武士。他不担心她过不下去,只是想到她将会面对的,就会油然而生的不舍。她还会像从前那样单纯地对他笑么?

“面条好吃吗?”手指摁在下行的按钮上,以防门突然关闭。

画尘疑惑地眨眨眼,有点不适应他突如其来的温柔。

突然想好好地待她、安慰她、抱抱她,想告诉她…

电梯嘎地发出一声警告的刺耳声音,他不得已走了进去。在电梯门快要合拢时,他问道:“晟华年会,我准备穿件墨绿色的法兰绒外套,配什么颜色的领带?发短信告诉我。”

没等画尘回答,电梯下去了。

画尘歪着头,没太搞清楚状况。这样的话题,有那么一点亲昵,像是什么人与什么人之间会聊的?

办公室里,荀念玉和任京都不在。两台开着的电脑风机呜呜地响着,画尘懒懒地在自己办公桌前坐下来,随手拉开抽屉。四只有如汤碗般巨大的红富士苹果挤挤地塞了一抽屉,下面搁着一张纸条:小郑口味偏辛辣、咸重,他喜欢的,别人很难下咽。吃只苹果充充饥吧!签名,是画尘曾经在公文上见过无数次,熟得不能再熟的两个字:邢程!

画尘慌乱地关上抽屉,心突突地跳得很快。原来,他也可以这般细腻,这般体贴,这般周到,这般…一摸脸,滚烫!

30,断章(6)

晟华的年会放在晟华百货的顶楼举行,那儿是一个楼顶花园,有着自动开关的玻璃屋顶。这是参照伦敦著名的塞尔福里奇百货公司的创意。塞尔福里奇百货公司在楼顶上建了一个四百平米的小型人工湖,灌入大量染成明亮薄荷绿色的水,配十条迷你小船。人们可以在屋顶划船,也可以在一边的鸡尾酒吧聊业务喝酒,试吃新产品。晟华的楼顶花园已是滨江一处著名的景点,里面四季常绿,花的品种也是非常罕见。今晚,员工们稍微把花园改建了下,腾出一块宽敞的空地,在花与树之间,放着一张张藤制的桌椅,中间有个舞台,国内一支著名的乐队在演奏一首欢快的舞曲,瞬间就让气氛白热化了。在就这悠扬的音符之间,名流商贾,显著权贵,陆续到场。

在一块绿色的草坪上,摆放着几张长条的餐桌,上面准备了精致的自助餐,穿着浆洗得笔挺制服的侍者,挺拨地站成一排,朝来宾微笑颔首。

晟茂谷和华杨盛妆打扮,站在月亮状的园门前迎接客人。到底是读过不少书,在商界打拼这么多年,他们没沾上丝毫的市侩,举手投足仍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晟茂谷中等个子,微微有点发福。华杨人到中年,温婉秀雅。这两人站在一块,怎么看都是一幅和谐的画面,坊间那些关于两人谍战剧的传说,似乎不太像真的。

荣发一行是在中间到的,四位男士都是西装毕挺,数邢程最出众,墨绿西服配蓝色白花领带,成熟之中多了抹从容不迫的尔雅不凡。荀念玉穿了件修身的火红连衣裙,微微透着点小性感。胸口别着一只树熊胸针,灯光下,华光璀璨,价值应该非常不菲,这似乎也是她最近收的礼物之一。画尘最普通,差不多和上班一样的装扮。她又不是贵宾,只是个随从,装扮再漂亮也是一片不起眼的叶子。今晚,吃好玩好就行。于是,一进门,她就朝自助餐桌直瞄。

什么香气?画尘嗅嗅鼻子,像是迷迭香和橄榄油的味道,嘴巴里顿时分泌口水。

她喜欢迷迭香,喜欢它的香气,喜欢它的名字。英国最著名的畅销女作家索菲·金塞拉写过一本书叫《家政女王》,讲一个被同事栽脏的女律师,不幸流落到一个美丽的小镇,成了一户人家的厨师,在那儿她遇见一位英俊的园丁。清晨,花儿上还沾着露水时,她提着篮子,走进花园,园丁给她割上一把迷迭香,让她做食物的香草。她看着他修剪花枝,看着他矫健的后背,突地,迷失了方向,那些仇恨、恩怨,都不再重要。这是再美妙不过的相遇。迷迭香,是散发着芳香的药草。它的香气,令人惊艳,令人幸福到眩晕。

走近长条桌一看,晟华好大作派,自助餐都是法式大餐。前菜有柳橙红酒烤鸭。蒜蓉蜗牛等,主菜则有经典的法式香烤小羊排、杏仁片河鳟鱼,色拉和浓汤更是琳琅满目,西点也是盘盘诱人。在桌边,单独支了个架子,上面是一口大铁锅,黄灿灿的米饭中,出没着鱼片、牡蛎、墨鱼圈和番红花、洋葱、三色椒,这是海鲜饭,要留到最后吃,不然这饭会盖住其他菜的美味。

其实这里还不是最吸引人注目的,在舞台的四周,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奖品,让人眼红心跳的苹果系列、名牌电子产品、相机、包包、化妆品…今晚,无论是身份显赫的贵宾,还是晟华的清洁工,都机遇同等。这怎能不让人兴奋呢?何况平时高高在上的高层们,今天可以肆意地调侃、起哄。这不,主持人一宣布年会开始,晟华的员工们就闹着晟茂谷和华杨表演节目。两人清唱了首《夫妻双双把家还》,众人不罢休,嚷着再来一首。晟茂谷看看华杨,华扬说,要不,我们朗诵首诗。

舒婷的《母亲》!这一开口,把大伙儿全给震住了。字正腔圆,声情并茂,像是科班出身。

印学文是和父亲印泽于一同来的,他穿了件深红色的西服。印泽于领着他,和一帮商界朋友打了圈招呼,他看见邢程,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你说哪位是晟小姐?”美女是不少,个个打扮得如花似的,他瞧着哪个都像,哪个又都不像。

邢程目不转睛地看着朗诵的晟茂谷和华杨,“她应该不在这里吧!”

“你怎么知道的?”

“她是晟华未来的主人,如果在,不应该尽职地出来招呼客人么?难道她玩卧底,隐身于市井之中?那是电视剧,你别入戏太深。”邢程掩饰地咳嗽了两声,他从进来,已巡睃了两遍。都是马岚的那通话,不然他会淡定自如许多。穿着这么显目,他承认心里面是有那么一丝丝想法。挪开视线找画尘,吃什么呢,嘴巴塞得鼓鼓的,真是一个容易满足的姑娘!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印学文愣了愣,也对呀,突然就觉得有点没劲,他今天可是特地来见晟小姐的。他看了会舞台上的朗诵,把杯中的酒喝光,撇了撇嘴,“不知这两个斯文人当年是什么勇气下海捞第一桶金的?”

身后传来一声冷笑,两人同时回头。一棵形状像皇冠的树下,站着一个骨质清秀的女子,皮肤微暗,鼻子高挺,眼睛有点散漫又有点侵略,有点儿像国际名模凯特·莫丝。她用冰冷的眼神扫了扫两人,漫不经心地说道:“还能有什么,人的贪念可以胆大包天。”

印学文本能地排斥这个像形状怪异的古乐器女人,瘦如难民,而且还有点愤世嫉俗的样。他懒得理睬,拍拍邢程的肩,钻进人群,自己找乐子去了。

邢程浅浅地点了下头,也无意交谈。这里毕竟是晟华,公然评论两位当家人,似乎不太好。他越过女子,去了洗手间。出来时,没想到女子等在外面,挑了眉梢,瘦削的手指中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邢程恍惚了下,那女子凑了过来:“有火吗?”

邢程礼貌地给她点上火,女子姿势很老练,从嘴里缓缓吐出一口烟,“真是巧,又遇上了,贵姓?”

“我姓邢,叫邢程。”邢程不习惯这女子的作派,便让自己做了个笑脸,转身要走。

“百家姓里有这个姓?你忽悠人吧!”

邢程停下脚步,把目光移过来放在她脸上,耐着性子笑笑,“邢应该是属于大姓。历史上姓邢的名人有三国时的邢贞、北齐时的邢峙、魏文帝时的邢庸、明朝时的邢献之等等,当代的有哲学家邢贲思、散文家邢世嘉、清华大学博士生导师邢新会、播音员邢质斌…”

女子笑得烟都掉在地上了。“搜集得不少呀,我想你一定是那种苦读很多年,好不容易才出人头地的农家小孩,虽然现在混得不错,但是骨子里的自卑感是怎么也抹不去的。”

“你…”邢程脸色发青,心像被一颗长刺狠狠地戳了他一下。

女子俏皮地挤挤眼。“如果我说错了,我道歉。我读过几本心理学方面的书,是关于动物的。动物和人一样,为了掩盖自己的弱点,通常都会张牙舞爪地做出一幅强大的样子…哈哈,我打住,再说下去,你会不会打我?”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超出了邢程对女子所有的认知。说她冒失,不如说她非常自信;说她唐突,不如说她锐利;说她无礼,不如说她狂野…猜疑之中,邢程生出了一点好奇。

女子眼睛像是X光,一下就看穿了邢程。“想知道我是谁?我朋友们都叫我思考者,我允许你叫我沉思!从你一进门,我就在看你。这一屋子的人,数你最有趣。”

沉思?晟思?邢程心中一动,脑子开了下小差。

“我讨厌和商人打交道。中国有模有样的商人,他们的第一桶金赚得不清不白,真要追究起来,有几个没原罪。你呢,是做什么的?”女子问道。

“你能掐会算,继续呀!”邢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女子,她也不躲避,目光直直地与他对视。

舞台上第一轮抽奖已经结束,一位职员抽到了苹果迷你,激动得又叫又笑。音乐悄然响起,三三两两的人拥抱着开始起舞。“不问了。陪我跳个舞。”命令的口吻。

“如果我说不呢?”

“你会后悔的哦!”女子又笑了,手朝邢程伸过去。“我喜欢这支曲子,快点,不要错过。”

像是被催眠般,或者是实在没有理由去拒绝。邢程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走向屋中央。女子很会跳,根本无需他的引领。而且她的五官这样近距离地看,越发立体。已经很久没有和女子如此贴面接触,邢程有点不自然。在一个转弯时,他下意识地看了下站在长条桌边的画尘。天啦,这一晚,她到底吃了多少东西,好像在那儿就没挪地。

画尘其实已经饱了,可是没事做,又不认识人,她就站在那专心研究起食物来。后悔没带相机,这样的色相,不是时时都能看到的。

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只黑银色的小狗,眼睛小小的,身上还穿了件雪白的毛线衣,四只脚上套着秀气的小脚套,这使它跑走起来有点重心不稳,像在往前跳跃。大概也是被食物的香气吸引,它颠颠地跑到桌边,哼了哼,友好地蹭上画尘的腿。

画尘开始以为是碰到了花草,侧了侧身子。小狗又靠了过来,轻轻“汪汪”了两声。画尘低头一看,脸腾地没了血色,呼吸立刻窒住。小狗感觉不到她的友好,抗议地又叫了两声。画尘抬起手,想把小狗赶走,告诉它我俩不是一国的。可是四肢不听使唤,像断了线的木偶,身子软绵绵地往桌下倒去。小狗一激动,凑近了她的脸。眼前蓦地一黑,就在黑暗快要压垮她之前,画尘看见了邢程,臂弯里挽着一个明媚鲜妍的女子,她想叫他,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一曲终了,女子慢腾腾的抽回手臂,最后只留下一只手指牢牢地勾住邢程的指头。“记住我的名字哦,我要撤了。后会有期?”

如何后会?有期是哪天?邢程使劲吸了一口气,她没留下手机号码,没告诉他家在哪个方向、在哪里工作…等女子一离开,他连忙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拨通了马岚的电话。

马岚像是不方便,过了好一会才接听。

邢程没寒暄,忙不迭地问:“晟茂谷的女儿是不是叫晟思。”滨江人一般前鼻音后鼻音混淆不清,把“沉”念成“晟”,是常有的事。

马岚怔住,“你现在哪?”

“晟华百货!我遇到一个女子,非常特别,讲话肆无忌惮,有些骄横。她说她叫沉思。”

马岚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突然“啊”了一声,“你别挂电话,我问下我公公。”

又过了一会,马岚的声音又响起,像是特别的亢奋。“她…对你感觉好不好?”

邢程保守地回道:“现在谈不上感觉,就一起跳了支舞。她是?”

“她不是晟茂谷的女儿,她是真叫沉思。你应该知道滨江的市长姓什么吧!”

邢程惊住了。

“邢程,你要紧紧地把握住哦,机不再来,时不再有,这是上天对你的厚爱。沉思是国家马术队的,现在可能退役了,前几年一直在香港训练。过两天,我把情况都摸仔细了,再和你联系。”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邢程已经听不到马岚的声音了,整个身体像被抽空了,灵魂浮在半空中,他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很怪异,像哭,又像笑。年会是何时结束的,他怎么回的荣发,都记不起来了,直到推开车门,被夜风呛了一口,他回头看看。小郑娴熟地把车倒进车库,任京今晚抽到了一个兰蔻的大礼包,对着礼包失魂落魄的,大概触景生情,想起刚分手的女友了。

“画尘呢?”他突然想起。去晟华,他们一行是两辆车。冯副总、荀念玉和宋思远一辆,任京和画尘和他同一辆。

任京眨眨眼睛,看小郑。小郑一脸茫然,他是司机,一直呆在会客室里看电视,那个楼顶,他连个边都没挨着。

“肯定和荀特助一块搭宋总的车了,如果找不到车,她会给我们打电话的。”任京说道。

小郑点点头。

邢程掏出手机,画尘鼓着嘴巴吃东西的样子不住地在他脑海里忽隐忽现。像是看着墙外的人在荡秋千,一会儿出现在这头,一会儿出现在那头。

第七章 沉溺

这样看你

用所有的眼睛和所有的距离

就像风住了

风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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