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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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白雁被屋子里浓郁的香气熏的打了个喷嚏。

“你感冒了?”白慕梅皱了皱眉头,给白雁倒了杯水,优雅地倚在酒柜前。

“可能吧。”白雁抬起头,白慕梅的面容在酒吧灯的光线里面显得分外娇嫩,宛若香水百合的花瓣。

1“不好意思,这么晚过来打扰你。我有点事想问问你。”,白慕梅给自己拿了个杯子,倒了半杯酒,没说话。

“在我和康剑结婚前,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你和康云林曾经上过床、你曾经害得他老婆跳楼自尽?”

“我有提醒过,” 白慕梅不动声色,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我说过你配不上康剑,你们的婚姻不会超过六个月。”,“你那是说吗?” 白雁颤抖着,“我长这么大,不管做什么,你从来没有好奸地赞成过,你不是冷嘲就是热讽。你了解我的个性,越是你反对,我越是要去做好。其实,你是故意激将我,要我嫁给…康剑的?”!

白慕梅慢慢地把杯中的酒喝净,撩开睡衣,露出雪白的大腿,坐到吧台上,“你分析得不错,我是想你嫁给康剑的。”

“为…什么?” 白雁已经站立不稳了,她不得不扶着柜子的一角。

“你说呢?”白慕梅的声音努力保持平静,但脸色突然变了,“i因为我恨那个瘫女人。她既然跳楼,为什么不死得干净些,还要丢人现眼地活在这世上?要不是她,现在的康书记的老婆就是我,就是我!当年,康云林都说好要娶我了,我在云县等他,他回去离婚。结果,我等了二个月后,等到他一通电话,他说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他老婆跳楼致残了。如果他的老婆活得好好的,或者死得干干净净的,我们都有希望,可是她是瘫痪了。她是故意的,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与康云林彻底断开。康云林从那以后,就把我一脚踹开了。这口恶气,我怎么咽得下。事过二十四年,他的儿子送上门来,我当然不要放过那个女人。我就是要与她做亲家母,要我白慕梅的女儿整天在她面前晃着,我要她日日夜夜都想起二十四年前的事,疼着,痛着,永不得安宁。”.白雁好想笑,想不到她来到这个世上有这么大的用处,又是康剑报复的对象,又是白慕梅手中的一根刺,深深插进李心霞的软肋。

“我真没想到你还曾想过嫁人,其实你这样多好,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白慕梅跳下吧椅,给了白雁一耳光。

“我是你妈妈。”

“对,你是我妈妈,剪得断的是脐带,剪不断的是血源。” 眼泪从她的眼睛里面流出来,她却一直笑着。

“你从滨江跑回来,就为这事?”

“我不能回来看望下我漂亮的妈妈吗?哦,还有件事告诉你,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要和康云林的儿子离婚。””

白慕梅怔了一下。

白雁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手握着门把手,她觉得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想了半天,她回过头,“妈妈,我现在不是你的包袱,对你也没什么用处,血缘可能剪断了。”

她跌跌撞撞地下楼,楼梯里漆黑一片,她整个人也漆黑的,拖鞋在台阶上啪嗒啪嗒地响着。

“没有超过半个小时吧?”她站在车边问司机。

司机刚刚抛出去买了瓶水和一块面包,正嚼的起劲。含着一块,给白雁打开车门,看到白雁煞白的脸,吓了一跳。

“小姐,要不我们先去下医院?””反正这夜里也接不到别的生意,司机索性不急了。

“我们现在就去…滨江第一医院。” 白雁嘴唇、指尖、全身,都在哆嗦着。

司机把面包咽下去,上车,发动引擎,车向夜色里驶去。为了怕打瞌睡,他开了电台听音乐。

白雁在音乐声中迷迷糊糊地闭上眼,一团黑暗里,她看到自己独自坐在门槛上,外面电闪雷鸣,她害怕得直哭,可是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都没人看她一眼。

“小雁。”,.面前突然站了一个人影。

她抬超头,看着放大的俊朗微笑着的面容,扁扁嘴,“明天,我怕…”.“不怕,不怕。闭上眼睛,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明天!”.俊朗的少年朝她点点头。

白雁笑了,握住少年温热修长的手指。

“小姐,到了,”

这是谁的声音?外面怎么这样黑?这是哪里?明天呢?白雁惶恐地四下张望,“明天…明天…”

她想叫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急得挥着手臂,不知绊着了什么,咚地一声向前栽去,彻底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第五十二章,你是一段特别的留白(二)云县的文化大院里,居民不少,白慕梅是其中最引人往目的一个。在一群莺歌燕舞的女演员中,她不仅人长得最媚,而且戏演得也好。从剧团回大院的一路上,多少孩子追在后面看。云城里有个什么活动,都以能请到白慕梅出席为豪。

她呆在云县的时间并不多,常年随剧团在各个市县演出,有时也去省城。

商明天的父亲是越剧团分管道具和杂务的,母亲原来在老家种地,怀孕后被商爸接到县城。她闲不住,在电影院里卖香烟瓜子,赚点钱贴补家用。一胎生下两个孩子后,她又从纸盒厂领了些活,不放电影时,她就糊纸盒。

四口之家住着两房一厨,合着个小院。一间房做了卧室,另一间房就是客厅、餐厅。商明天、商明星大了后,就在卧室和客厅里各拉了一道帘子,另外买了两张小床。这样子一来,家中就显得更挤了。商妈趴在窗台上,看着后排的白慕梅家,直骂商爸无用,人家两口人住两房一厨,我家四口人也住两房一厨。

商爸噙着纸烟,闷声不吭,心里想,咱家能和她家比吗?

关于白慕梅的风流轶事,商妈当然听说了不少。她也曹亲眼看到不同的男人衣冠楚楚地来接过白慕梅。庄户人家的女子,性子直,眼里容不得沙,也咽不下这口气。商家的厨房正对着白慕梅家的小院,她做饭时,有意无意地就白骨精长、白骨精短的骂骂咧咧个不停白慕梅一般懒得理睬她,这天,不知怎么来了精神,媚眼一飞,站到了商家的窗前, “黄脸婆,你是不是心里嫉妒得发狂呀?其实呢.这白骨精也不是谁想做就能做到的。象你这样,就是主动脱光了,男人们也不会瞟一眼的。所以,你就少说两句,别自暴其短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骚狐狸,你以为人人都象你卖身求荣吗?我呸,我干吗要别的男人有兴趣,我自有我家男人宝贝着,你呢?”

白慕梅笑得眉眼都绽开了花, “别告诉我你家男人只吃素的。只不过,我瞧不上他而己,不然…”她笑得说不下去了。

商妈一下子跳起来,叉着腰, “不然能怎么着?”

“问你家男人去。”白慕梅纤细的腰肢一扭,风摆杨柳似的进了屋。

商明天家一下炸开了锅,任凭商爸怎么赌咒发誓,商妈整整嘶吼了一个晚上,震得云县上空的天都变了。

从此后,商妈正式与白慕梅结下了梁子。

白雁那时还小,不懂大人们的事。瞅着商家的两个孩子在外面小院玩得欢,颠颠地跑过去,还没到门口,商明星上来一把把她推翻在地, “滚开,小白骨精,不要脏了我家的地方。”

“明星,你干吗?”商明天过来扶起她,责怪起妹妹。

“哥,妈妈说过了,这白家没好东西,不让我们和她玩。”说着,商明星把刚站来的白雁连推带搡地推出了门。

白雁眼中含泪回过头,商明天对着她微微一笑。

再下一次, 白雁经过商家的小院前,商妈一盆脏水从里泼了出来,溅湿了白雁的小花鞋。

不仅是商明星,文化大院里的大大小小的孩子没一个人肯和白雁玩。看到白雁,不是扔石头,就是吐唾沫,有些稍微大的男孩子,还会对白雁说很下流话。有的甚至,趁白雁不注意时,一下把白雁按倒在地,骑在白雁身上, “小杂种,你妈妈是不是就这样被人‘日’的?”

一帮半大小子围着起哄,他们喊着,快来看啊,小破鞋被“日”了。

白雁胀红着脸,不知哪来的力气, “砰”一下把身上的小男生推到,抓起一团泥甩了过去,学着他们的话回击他们。小男生们恼羞成怒,一拥而上,对着白雁拳打脚踢。

商明天从外面冲进人群,奋力把白雁护在身后,替她掸去身上的灰尘,抹去小脸的泥污,向小男生们怒目而视。

结果,商明天被打得鼻青脸肿,白雁到没什么事。晚上,一帮家长领着孩子到商家兴师问罪,商妈又差点把房子掀了个盖,逼着商明天发誓以后不准再和小白骨精玩在一起。

白雁坐在门槛上,穿过厨房的窗户可以看到商明天跪在地上,双唇紧抿,一言不发。

商妈气得差点犯了病,第一次掴了商明天一记耳光。

商明星第二天看到白雁,眼里面都能喷出火来。

后来,白雁学乖了,见着院里的孩子就绕得远远的,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当没听见。

夏天到了,白慕梅又去了外地演出。雷雨夜里,白雁一个人端坐在床上,害怕得不敢合眼。偏偏这时又停电了,屋子里黑漆漆的,窗外,雷一个接着一个,闪电如火蛇般不时掠过窗口。

白雁死命地咬着唇,身子抖得象秋天里随风飞舞的落叶。

突然,商家的厨房里点上了一盏马灯,淡淡的光影映着商明天清俊的面容。他坐在窗前看书,时不时抬起头看着外面密密的雨帘,时不时轻轻一笑。

白雁从床上起来,走到门口,对着那昏暗的灯光,也笑了。

商爸只读到初中,商妈大字不识一个,可是商明天却属于那种走到哪里都会引起喧哗的男生。他拿过奥数奖,拿过作文奖,得到全县十佳好少年的称号。这些都不足为奇,最让人脸红心跳的是,他在全校运动会上拿过100米跑冠军,迎风而跑的样子让全校的女生都疯狂了。他优秀得让人窒息,却又那么真实地每天出现在校园里。

和他同胞所出的商明星不知哪块弄错了,简直就是他的反衬,除了遗传到她妈妈的一张利嘴,其他无一长处。因为考试不及格,留了两级,落到了和比他们小二岁的白雁一个班。

白雁成绩也好,但她非常的低调,除了上课,学校里任何活动都不参加。即使这样,她仍在学校里是引人注目的,因为她的妈妈是白慕梅。

早晨,白雁出家门,隔个二分钟,就听到商家的院门“吱”地一声, “妈妈,我上学去了。”商明天高声说道。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文化大院。一些存心找事的男生翻翻白眼,从白雁身边跑远。

他们曾经故意惹过白雁,可是那个优等生商明天象不怕死的冲上来,不是对他们严词斥责,就是拼了命地和他们对打。有次,还闹到学校里,他们差点被学校开除。

放学铃声一响,白雁背着书包走出校门,商明天已经站了一会了。这次,是他在前,她在后。

风,微微地吹着。夕阳西坠路边一蓬茂盛的野花开得正浓。

慢慢地,一前一后,变成了并肩偕走。

他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商明天的书读得真多,他给白雁讲古代的故事、外国的传闻,说他的梦想,他的抱负。

白雁扭过头看他,眼睛亮亮的,在春日的阳光下,灵动秀美。

两人走到文化大院前,商明天停下脚,白雁会意地一笑,先跨进大门,五分钟后,商明天走了进来。

虽然白慕梅对她冷冷淡淡、整日不在家,虽然她被别人戮着背脊骂“小杂种、小白骨精”,可白雁觉得那时候的日子过得真美、过得真快。

过年过节时,文化大院里比平时更加热闹了,家家户户欢声笑话,这越发衬得白雁家中的清冷和寂寞。

商家日子过得紧巴巴,可在过年时,也会奢侈一下。商妈有一双巧手,炒的咸干花生,做得炒米糖,腌得腊肠、鸡腿,白雁坐在屋子里都能闻得见。

白慕梅这个时候更是不见人影,白雁会做的饭菜有限。端着饭坐在桌边,白雁怎么也咽不下。她扭头看商家的厨房,里面水汽腾腾,商明星缠在商妈的脚边,突然伸手偷偷捏了一口菜塞进嘴巴里,惹得商妈一声大吼。但那吼声是带着笑的、宠溺的。

白雁不禁红了眼,她不是眼馋那一盘盘令人直流口水的食物,她是好羡慕那一屋子的温馨。

天黑了,文化大院里的爆竹声此起彼伏,白雁窝在房间里等春节联欢晚会,院门突然被轻轻叩响了。

她以为是白慕梅田来,跑过去开门,商明天站在门外,手里面提着个纸袋,她一下闻到了热腾腾的气息,小脸突地胀红了, “我不要。”她知道这一定是商明天偷拿给她的。

她一个劲地往后退。

商明天笑着抓住她的手,把纸袋塞过去, “傻瓜,是我给你的。”同时塞进来的还有一个笔记本和一枝笔,应算是新年礼物吧!

她愣愣地接过,商妈又在叫喊商明天了,商明天没来得及多说话,就走了。

白雁捧着纸袋,泪水夺眶而出。那时,她十三,商明天十五。

十四岁那年的冬天,白雁感到胸部发胀,身高一下子抽长了许多,有一天,她突然发现自己肚痛得厉害,然后,下面出血了。她吓得六神无主,在屋子里团团的转,刚好看到商明天到厨房来,她第一次主动跑过去敲厨房的窗子。

商明天一听,忙和她一同去了医院。

值班的是中女医生,笑了,告诉白雁,这不是病,而是她长大了,以后就是大姑娘。

两人出了医院,外面下着雪,两个人把身上的钱凑齐了,在超市买了一袋卫生巾。

风雪中,商明天呵着手,站在公共厕所前。白雁从里面出来,对着他羞涩一笑。两个人的手自然而然牵到了一起。

这情景,还是被商妈知道了。

商妈破天荒地,没有骂,也没有哭,她两天两夜,不合眼,也没喝一口水、咽一下米粒。

商明天说了什么,白雁不如道,但她知道了,这世上不是所有相互喜欢的人,都能走到一起的。

喜欢是两个人的事,而结合却是两个家庭的事。

商爸、商妈不是坏,而是他们有着根深蒂固的观念,在商明天的身上,他们寄予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厚望。

他们对于白慕梅灿烂的生活一直不齿,对于她同样是一脸的轻蔑。如同《流稂者之歌》里面写的一样,小偷的儿子也会是小偷,白雁一定会是一个小白慕梅。这种认定根深蒂固,不是用时间,用道理就能让他们说服的。他们视她如同瘟疫一样,唯恐她污了明天的清白。

她知道明天对她好,可是他们却是没有明天的。即便明天顶住全部压力,硬和她在一起,她看着伤透了心的商爸商妈,明天和她会幸福吗?说不定,倔强的商妈会以死相逼。

能给明天幸福,又能让商爸商妈接受的女子,一定在某个地方,但肯定不是她。

她很早就知道,有些事,努力就能做到,有些事,不管你怎么努力,永远都做不到。

初中一毕业,白雁报考了护专,并顺利录取,她读护一时,明天正进入紧张的高三学期。

两个人离得运了,可是明天每两天都会给她写信,告诉她学校里的趣闻,告诉她这次抽考他考得如何。她回信说,护专很大很美,她有了一个好朋度,叫柳晶。她没有告诉他,她想他想到从梦里哭醒。

放寒假,白慕梅到外地巡演,要过了正月才会回云县。白慕梅记得给她留下下学期的学费、书费,却忘了给她寒假和开学后的生活费。

剧团里收房租、水电费的大伯都到门上催过几回了。

她愁得几夜都没办法睡着,突然想起来这一年的情人节正好是正月初六,心中一动。她跑了几家花店,求情似的从人家那儿批发了几十朵玫瑰。批发一枝玫瑰三元钱,在情人节那天卖出去,一枝十元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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