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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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诞而可笑,我想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一点,可是握着手机的手指不停地打颤,我想起一切俗套而又真实的故事,所有的迷局中,当事人总是最后知道真相的。

原来这就是他无法启齿的事情,我不禁的冷笑起来,两年半的时间,他也当真的自私的可以,若是他能够站在我面前告诉我始末,我只能大度的微笑,可是如今让我如何去面对。

装作一无所知的大笑,还是铺天盖地的一顿责骂,或者继续的沉默,都是困难的选择。

我约他见面,他欣然的答应,地址选在南京的海底世界,他听了之后稍稍的一愣,也没多说就答应了。

他应该还记得,这是当年他答应我三个生日礼物其中之一。

海底世界在中山陵梅花山旁。

他在售票处等我,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睛依然是黑的透亮,但是有掩饰不住的疲态,我站在他身边,看他的笑容,忽然间就失了言语,只得自嘲。

我们走在海底隧道,我伸手去触摸那些冰冷的玻璃,有小鱼成群的在我身边游过,五彩斑斓的鱼群在手指间穿梭,头顶上有鲨鱼和海龟漫游,我不肯向前走,静静的看着这些小动物们了此不疲的进行着它们的游戏。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的陪着我,我弯下腰,去捕捉一只水母的足迹,他终于开口,“止水,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情。”

碧绿和浅蓝的光芒,让他的细致的脸庞看起来有些恍惚,仿佛是沉在水底一般,他的眼眸里泛着微蓝的涟漪,温柔,深沉的如大海。

感觉好像时空有些错乱,我又看见了那天搀扶我回家的他。

我故作轻松的问,“什么事呀?”

他走上前几步,小心翼翼的开口,“我申请了去日本进修,已经批了下来。”

“是吗,那恭喜你了。”我强作微笑,目光却移到了那些美丽的鱼儿身上。

他见我不再说话,轻轻的走到我的身边,坚定的,但是口气却异常的温和,“我不想说对不起,因为这是我觉得自己应该做的,值得去做的。”

我惊异的看着他,头顶上有庞大的海龟悠闲的游过,光影截然的分开,一半是黑影重重,一般是深蓝荡漾的碧波,好像隔开了两个世界,一边是我,一边是他,一边是钟爱的理想,一边是屈从的现实。

就在这一秒,我忽然都释然了,他的选择和隐瞒,在我看来都抵不过这个男人坦荡荡的眼神还有坚定的决心,一瞬间,我竟然彻底的原谅了他。

我想,只要他爱我,足够的爱,我可以等。

四年,我从未后悔过,也许会再一个四年,我只希望,永远不后悔。

和他在汉中门吃了晚饭,汉中的城墙上堆满了积雪,店家的女儿甜甜的叫我们“哥哥、姐姐”,问我们有没有堆雪人,我捏了一个迷你的小猪给她,小孩子兴奋的开怀大笑。

只是南京的第一场雪,大的太过异常,美的有些绝望。

他带我去他的母校,我走在大道上,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雪地里,他伸手去扶我,我顺势抓住他的衣袖,把冰凉的手缩进他的衣服里,他冷的倒抽凉气,我却哈哈大笑。

医科大的操场上随处可见雪人,角落里有一只憨态可掬猪的造型,我拉着唐君然跑过去,他笑眯眯的告诉我,“这是班长他们今天的杰作,以往南京下雪,总是少不了他们的一份。”

我心情没来由的大好,他拿出手机给我拍照,我抓起地上的雪扔他,他也不躲闪,雪球打在他的身上,溅起雪沫,跌落在他的眉眼之间,生动异常。

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开怀大笑的样子,他用雪球砸我,我连忙讨饶,他不依不饶,在雪地里追赶我,那时候他的眼睛弯弯的,那么愉悦的大笑,冲破了所有的压抑,第一次在我面前展现无遗。

我想,那一刻,我是真的很快乐,也很幸福。

再大的雪也有融化的时候,房檐上有水珠滴滴答答的敲打窗棂,道路上蜿蜒成条条小溪,太阳出来了,融在天际,发出氤氲的光芒。

冬天会更深,然后还会有第二场雪,周而复始,最后春暖花开。

唐君然最近忙着医院工作的交接,焦头烂额的地步,连机票都没有时间去定,我帮他去查航班、等出票,售票处还有一对年轻人,女孩子定的是去悉尼的航班,过完年假就要回去上学,男孩子坐在椅子上,面色复杂,目光紧紧锁着女孩子的背影。

别人都是痛苦的接受心爱的人的远去,只有我,仿佛只是等待他出一趟远门,没有悲喜,只有平静的接受。

我想我是顺其自然,已经习惯了。

和他约好时间送机票给他,值班的护士却告知我,唐君然有手术,我便在他的值班室里等,他的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只有零散的几个文件放在桌子上,我办无聊赖,顺手去翻翻看看,无非是出国用的证件之类的东西。

忽然,我眼睛无意中撇到了其间的一个信封,顿时,“嗡”的一声,仿佛千年古钟撞击在耳膜上,什么都不能思考。

信封的地址是,“106-0046 日本东京都港区元麻布4-33蒋迎熙様”。

全世界都安静下来了,只听得到自己心脏缓慢跳动声音。

我忽然觉得一切都像个笑话,虚假与爱意横亘丛生的荒唐的笑话。

只有一个信封,信件已经被小心的拆阅,再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我轻轻的把信封放回原位,呆呆的立在窗前,手指无意识的放在窗户上,冰凉的触觉慢慢麻痹了心脏。

我忽然就丧失了问他的勇气,牙关在颤抖,我害怕把这一切真相揭穿之后血淋淋的残忍,我不是擅长面对的人,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是我自己太敏感,这封信只是普通的来往,还是原本事实就如我想象的一样,他决意离开我,重新拾起前程情事。

我心念是我的敏感,可是这么多天以来他反常的表现像一条锁链一样,让所有的不安和忧虑串联在一起,我几乎就要深信不疑了。

我想笑,也想哭,想问他,对他来说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没有等到他手术结束我就离开医院,我乘地铁回去,南京的地铁人并不多,开门、关门,启动,我扶着栏杆,看身边的人群流动,然后一步步的随着人群走出站台。

冷风吹过,我抬头看阳光,只觉得眩晕,力气一瞬间被抽空,然后我的心中暗暗有了一个决定,我们的关系,已经走到了尽头,我想,不动声色的结束这场虚假的甜蜜。

不是对他不信任,只是无法再信任,我们之间横亘了太多的东西,比如蒋迎熙,我亦不能忍受自己在他面前的卑微,还有永远抓不住的安全感。

我真的精疲力竭,爱的太多,真的也就厌倦了。

回到家,小区收发室有我的包裹,打开一看,是前几天在淘宝给唐君然定的印章,记得以前爸爸去日本的时候,也请人刻了那种圆形的小团章。

拿回家拆开来,石料用的是上好青田紫檀,我拿起仔细的看,印上面的还残留着几许朱砂,我静静的打量上面的小篆字体,苦笑一声,然后印上自己的掌心,赫然出现殷红的三个大字——“唐君然”。

不知道在哪里看过这样一个说法,这样的印,便是烙下终身的痕迹。

伸手取来自己的印章,在手背上印了下去,“江止水”三个字出现,和那三个字,一正一反,背道而驰,我用力去擦,手心手背嫣红一片,不知道是印泥,还是疼痛。

眼泪慢慢地从脸颊淌到手心里,比心里更冷的冰凉。

第 16 章

或许,他从来没有觉得曾经得到过她的灵魂,所以更加的难以放手,而那份纯真爱情,从来没有存在过。人的心,是无底洞,究竟是爱生性,还是性衍爱,不会有答案。——《情人》

一月的南京终于到了最冷的时候,整个人也变的怏怏的,除了乏力,就是困顿。

每天发疯似的呆在实验室里面,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连走路都是用跑的,可是,我一点也不感到满足,因为在忙碌的空闲中,常常会想起某些事情,泪水积攒在眼眶里,用困倦的呵欠掩饰过去,对其他人强作笑容。

我去医院看江风,手术定在星期五的早上,和唐君然航班的时间恰好吻合。

他精神状态不错,但是每每我望去他的眼睛里,总是雾蒙蒙的一片,那里不仅深藏着不轻易示人的软弱,更多的是对色彩的渴望。

他的窗台上有一盆小仙人掌,张牙舞爪的造型让我很是好奇,顺口跟他提起来,谁知江风脸色变了又变,支支吾吾的告诉我,“那个,是安妍扔给我的,说是哪天心痒了想偷偷的溜出去,就看看这个家伙,想想她发怒的样子何等的相似。”

我扑哧一下就笑出来,“江风,其实安妍对你真的不错,前几天她还跟我说,小时候她可希望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哥哥。”

他脸上的喜色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我自觉说错了话,倒也不更正,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那是小时候,现在谁知道呀。”

“谁知道呀!”他恨恨的重复了一句,然后翻了个身,“小妹,不说我的破事了,倒是你,这些年就听你说过一个常泽,其他人呢?”

我摊摊手,回答的漫不经心,“没有,你家妹妹是超级困难户,倒贴都没有人要。”

他只当我说的是笑话,“得了、得了,你那么心高气傲的,怕是眼光太高了,倒贴那么没脸没自尊的事情,你哪里能做的出来。”

纯白的被褥,纯白的墙,我轻轻的把头靠在江风的手臂上,头埋在一片白色中,用呜咽不清的声音告诉他,“哥,星期五的时候,我不能帮你签字了,也不能亲眼见你进手术室了,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对不起。”

我明显的感到江风的手臂一震,然后是长久的沉默,只听到时钟在缓慢的滴答走过,良久,他的手臂不耐烦的动了几下,口气恶狠狠的,“死丫头,过去,别靠着我。”

我反倒是越压越重,喋喋不休的抗议,“小气江风,小气鬼,我都说对不起了。”

他用手抵住我的额头,然后四目相对,他怒道,“我要打电话给韩晨阳,我手术你不陪我就算了呗,还不让我叫别人来呀,你皮痒了,还是想造反?”

我只觉得心口一堵,眼泪又不争气的涌了出来,幸好江风是看不见的。

韩晨阳很快就赶了过来,江风跟他说了这件事之后,他点点头,并没有追问缘由,只是按照麻醉师的指示签下了他的名字,江风开玩笑,“我说,手术室后要是出了什么事,咱这个官司就指望你了。”

我气急去掐他,“江风,你这个乌鸦嘴,不准你胡说!”

他哈哈大笑跟我打混混,韩晨阳倒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坐在一边翻阅手术协议书,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的侧脸笼罩在冬日的阳光下,有种慵懒的味道,眼神认真专注,眉头时而轻轻的蹙起来,有时候又舒展开,安静的样子像一幅水墨画。

大抵男人在专注工作时候的样子最吸引人,我忽然又想起来唐君然。

被光照透的灰尘在他身后飞舞,韩晨阳突然抬起头,在我猝不及防的时候,我看见自己的影子深深的跌进那双深色如墨的眼眸里,嘴边勾着明亮到极致的笑容,用只有我和他能够听见的声音轻轻的说,“你的私事,早点结束早点回来,我想,你也不愿意错过江风被抬出手术室的那一刻,怎么说,能够陪他的只有你一个至亲了。”

从脚底一直麻到头皮,凉意十足,我佯装镇定的看着他,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点点头,顺手在纸上写下两个字,“谢谢”。

我开始预感,韩晨阳,他什么都知道,甚至,看的比我还透彻。

那个游戏被中断了那么久,我忽然想重新开始。

人们常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其实是新的不来旧的不去,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生物,我想,我一定会彻底的忘记那个四年。

离开医院,径自去了实验室,李楠师兄来找我,心急火燎的样子,“完了、完了,这次坏事了,止水,韩晨阳师兄去哪里你知道吗?”

我愣了一下,随口就问,“怎么了,这么急着找他,我刚在医院见他?”

“先制实验室的超声波加工机坏了,整个实验室就这么一台。”

“打电话找厂商来修呗。”我摸出手机,查找韩晨阳的号码,“超声加工机坏了,难道是你给搞的,不会吧,这么低级的错误。”

他叹气,“孙美洁带的那个小本科生,不知道怎么瞎捣鼓给搞的,没敢报给上面,估计怎么也得弄个处分,小孩子都快毕业了,哪里禁的住这个,只能瞒着找韩师兄看看。”

我笑起来,“感觉韩晨阳这家伙无所不能似的,你等等我帮你找他,具体的事情你自己跟他说吧,我也不懂。”

等我翻译完报告,天已经大黑了,关了电脑从实验室出来,腰酸背疼,冲着玻璃窗打了一个很不雅的呵欠,却看到倒映在窗户上的人影。

韩晨阳站在先制的实验室门口,孙美洁递纸巾给他,然后他摇摇手,朝我走过来,口气轻松又坦荡,“王教授的那份资料翻译好了没有?”

我点点头,指指实验室,试探的问,“你现在就要看?”

他没吭声,礼貌的冲孙美洁点头示意就进了我的实验室,毫不客气的坐下来,淡淡的说,“帮我拿点汽油和棉花来,手上沾的都是机油,洗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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