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尤四姐作品波月无边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晨曦里崖儿同青娘子一道清扫落英,青娘子对劳烦她做额外的工作感到很过意不去。

“最近人手不太够,不知怎么一个接一个都回乡了,可能因为春天到了。”

春天万物复苏,过完冬的身体也复苏了。碧梅半数的杂役由各类妖魅充当,虽说方丈洲四季如春,但身体还是要遵循天道,应时而动的。青娘子说得不那么直白,但字里行间有隐喻,人手大量流失,想必是因为忙于繁育后代去了。

崖儿说不要紧:“司命殿里活儿不多,做完了也是闲坐,哪里用得上我,娘子尽管吩咐。”言罢调转视线看向蓬山外的海域——那里蛰伏着枞言,一个习惯费尽心机的人,怎么能按兵不动!

“这两天夜里看见比翼凤频繁来去,是否也因为立春的缘故?”她状似无意地问,“它们不能化形么?”

青娘子摇摇头,“说实在话,凤凰是瑞兽,哪有瑞兽化不了形的。它们是府君爱宠,就算资质再差,只要府君替它们开了灵识,化形不过眨眼的工夫。可府君就是不给它们灌顶,宁愿它们像鸡一样每年春天下蛋孵蛋,实在太糟蹋了。”

崖儿不太明白,“这是为什么?”

青娘子两手抓着扫帚,挥不了手臂只能耸肩,“仙家讲究一切顺其自然,府君要它们自己修成正果。”

崖儿怅然:“这么说来府君是个不徇私情的人啊。”

青娘子尴尬地笑了笑,心道看《黄帝内经》都能看出性感的人,和不徇私情挨不上边。人家的飘然出尘只是因为怕麻烦,随缘随缘……这两个字有时真如万金油般好用。

崖儿有她的打算,“凤凰不能化形,凤凰台也需要人打扫吧!负责那里的杂役还在么?”青娘子说不在了,她脸上浮起了浅笑,“那怎么办?娘子亲自去吗?”

青娘子又是一顿摇头,面子使然不好坦诚自己的原形,只得含糊告诉她:“那对凤凰脑子不大好使,我和它们有点小隔阂,恐怕不方便前往……”

到底是怕被吃了,崖儿很体谅她,“那还是我去吧。”

青娘子向她拱起了手:“有劳有劳。碧梅能用的人不多,你是中流砥柱。找机会我替你在大司命跟前美言几句,把你的名籍迁进蓬山,这样你就可以永远留在紫府了。”

留在这里,天大的恩惠。但山里生活如同清粥小菜,偶然开胃还可以,她坚持不了一辈子,更喜欢热辣呛口的人间烟火。

蓬山的高深,在此间厮混了几个月照旧难以参透。它不是独座的山,更像山脉,奇峰险峻,连绵不绝。紫府的宫阙覆盖了大半,剩下的便是远山远水,无穷无尽。

崖儿出碧梅西行,徒步走了两个时辰,越走越偏僻,渐渐人迹罕至了,才敢施展身形踏叶疾驰。

凤凰台在檀芽峰,她顺着曲折的小径攀登,原来的路几乎被野草覆盖,颇花费了一番力气,才顺利抵达峰顶。登顶之后豁然开朗,只看见巨大宽坦的平台,仿佛山体被横切,这凤凰台果然地如其名。

崖儿本以为所有禽类都差不多,必定是满地粪便,露天一个窝。可登上这里才发现不同,地上除了零星散落的枯叶,没有别的秽物。不过窝倒的确是露天的,搭建得奇大,并且结构复杂。常听说凤凰极爱美,那枝枝蔓蔓交错生长的嫩绿间,不时点缀一些鲜焕耀眼的东西,在黄昏的阳光下发出灼灼的光来。

是什么?确定那对凤凰不在,她才慢慢靠近。细看之下大为惊叹,那么多的簪环宝石,甚至还有铜铃、拂尘、佛珠……但凡有光泽的那对鸟儿都爱,日久年深密密镶嵌,岩壁上顺势攀爬的青藤一圈圈缠裹,那些叶子仿佛无根而生,凤凰的窝,从外部看来就是个百宝窝。

她有些想笑,这对凤凰的性情其实和她很像,既然活着,就要活得漂亮一点。纵身一跃跳进内部,拨开枯草找到了它们掩藏的蛋。叉腰看,这蛋不小,总有厨司摆宴的盘儿那么大。如果暂时把蛋藏起来,那对凤凰找不见孩子必定徘徊。爱宠不回去,紫府君还坐得住么?大概会找来吧!

打定了主意,探手去抱那蛋,谁知劲风忽然狂卷而至,吹得她睁不开眼。她忘了,凤鸟夫妇除了例行回琅嬛,繁育时节总有一个会留下看守巢穴,即便一时不在,很快也会回转。

她暗呼不妙,抬臂抵挡,这时广袖下猛地探进个狂躁的凤首,尖利的喙,血红的眼,几乎和她脸贴着脸厉声咆哮。兽和人是一样的,护犊起来不惜一切代价。单只的凤,有极强的攻击力,它挥动双翅腾空而起,一双利爪如鹰般降落下来,若不是她眼疾手快跳出巢穴,恐怕要被它刺穿臂膀了。

凤的本意也是要将她驱逐出去,毕竟在窝里打斗,一不小心会伤着蛋。到了空旷地就不一样了,她还没站定,凤口喷吐的烈焰便向她袭来。她阻挡不及挥动广袖,火势虽被阻断,可素纱却烧出了恁大的两个窟窿。

凤见一击落空立刻重整旗鼓,锦羽覆盖的龙骨突处鼓胀起来,撑开的皮肉下火焰翻滚如岩浆。

这是积蓄了多大的力量,空手白刃恐怕不行了。崖儿大喝一声“君野”,那凤分明顿了下,也许很少有人叫它的名字吧。等回过神来愈发恼羞成怒,较之先前威力更胜十倍的火焰,向这入侵者疾射而去。

好在它愣神的一瞬已经够用了,崖儿以最快的速度召回剑灵,那两柄剑穿云破雾飞至,震出两道呼啸的剑气。烈焰袭来时,左右相交筑起气墙,恰好化解了君野的攻势。

莫名其妙的不速之客打破宁静,而且又那么难对付,换了谁都会气不可遏。君野晃动头顶的羽冠,残阳下迸发出无数碎芒扩散向天幕,眨眼山林间的飞鸟从四面八方汇聚到此,遮天蔽日地在檀芽峰上空盘旋。

撞羽和朝颜嗡声震动起来,对手强大,才能激发战斗的欲望。崖儿紧紧握着他们,浑身的血液开始浩荡奔涌。两年多了,除了虐杀兰战那晚曾有这样的感受,后来就再没体会过。她喜欢激战,拼尽全力,大汗淋漓。对手是人,赢了也没什么稀奇,但对战神兽,生擒驯化,对她来说有极大的吸引力。

在碧梅扫了三个月的地,拳脚尚未生疏,她足尖一点,身形上拔,将撞羽抛向半空护法,手执朝颜全力向君野刺去。朝颜的战斗力比起撞羽更为凌厉,破空时分裂成无数剑影,转瞬又归宗。那赤凤毕竟是兽形,尾羽累赘,平衡力也不佳,待看清时,剑首已经近在眼前。

这一招应该可以定胜负了,崖儿没想伤害它,中途便下意识收敛,可一道惊雷忽然从天而降,打在她身旁三尺远的地方。仰首看,撞羽在她头顶旋转,鸿蒙色的剑身上方,是闻讯赶回来的凰。青蓝的光球在它口中不断吞吐,要不是有撞羽抵挡,先前那道雷应该劈在她身上。

百鸟终于齐声鸣叫起来,或长或短,声势浩大。崖儿抬头的刹那,头鸟率众向下俯冲,隔断了她和撞羽的联系。她舔舔唇,双眸因兴奋熠熠生辉,朝颜在她手里发光发烫,一人一剑陷入癫狂,谁也没有要休战的意思。

电光往来,火轮奔突,所幸檀芽峰和紫府相距甚远,否则恐怕要惊动所有人了。这场以一敌百的战斗,激发出了朝颜所有的潜力,打得痛快,当然也打得混乱。凤凰终究是鸟类,有时候攻击难免失了准头,忙乱中的冲口而出,竟朝自己华丽的窝劈去。这么一来可就彻底覆巢了,崖儿要救急,发现鞭长莫及,只得掷出朝颜。脱手的剑灵,灵力会大打折扣,朝颜无法和撞羽汇合,击破雌凰的雷电后,便跌落在了地上。

可惜他们没法在蓬山现人形,这就是妖和灵的分别。妖有形质,灵是虚无缥缈的,只能寄身在炼化的武器上。

崖儿要去捡回她,匆匆之间落足没有算计,结果被什么套住了脚脖子。等发现时已经晚了,人像弹弓上扣住的石子,铮然被弹射出去,一片天旋地转后才意识到,自己被吊起来了,她上了那两只凤凰的当。

崖边的那棵乌桕树,不知生长了多少年,枝干粗壮,高有两三丈。乌桕春秋的季节里叶是赤红色的,比枫树红得更好看,如果忽略她是被倒吊的,在这敧生的枝桠上栓好秋千,“身轻裙薄易生力,回回若与高树齐”,倒也是很美的画面。

千年的老藤,拽也拽不断。她尝试去解开脚腕上的死扣,发现绑得那么紧,没有利器很难脱身。再看那两只凤凰,暗忖这时候它们要是想泄愤,她无力招架,只有做烤肉的分了。

还好,仁兽终究是仁兽,它们除了交颈互问安好之外,至多昂着头,在底下趾高气扬地溜达,边溜达,边以嘲笑的眼神望她。崖儿从来不知道,鸟类的面部表情也能这么丰富。她在它们的注视下长叹了口气,没想到行走多年的老江湖,最后居然败在了两只鸟手上。

又挣了挣,挣不开。半空中的撞羽躁怒,骤然发力,杀出一条血路冲向她。可在即将抵达时,被一道虹击中,重重跌落下来。

崖儿吃惊,这檀芽峰上除了她和那对比翼凤,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人被倒吊着随意旋转,她控制不了自己的面向。只是转过一圈后,赫然发现凤凰台的边缘站着个人,她每转一圈他就走近一些,三圈过后,人已经到了她的正下方。

血都往脑子里流了,她艰难地求助:“救命……”

底下人微微仰起脸,与她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彼此翻眼互视。五官都是颠倒的,只看见那人高挺的鼻梁,和眸底的一线波光,然后扭头问那双凤凰:“改吃人了?”

崖儿气结,君野和观讳却很高兴,拍动翅膀雀跃不止。她心里知道,这人应当就是紫府君,否则那对鸟儿不可能同他这么亲近。然而他来得不是时候,剑灵没能顺利撤回,自己又是这样一副狼狈模样……

有点儿冷,光致致的大腿暴露在山岚渐起的黄昏,她才想起袍子底下只穿了条亵裤。奋力把袍裾压回腿上,至多也只能压住腿根,早知道今天会被倒吊起来,出门前就该加条长裤。

不过这紫府君不是修成正果了吗,怎么还能见死不救?她忍不住搭讪:“仙君,凤凰是仁兽,您不该教唆它们吃人。我是奉青娘子之命,上凤凰台洒扫的杂役,我还穿着紫府的衣裳呢,都是自己人,你看!”

底下的人再度抬起头,随意瞥了她一眼,“看不出来。杂役怎么会和凤凰打起来?凤凰台上不能带兵戈,你不知道吗?”

话虽说得无情无绪,办事倒还算讲情面,抬指一挥,那藤蔓抽丝似的瞬间消失了。此刻还要装柔弱,就得再使使司命殿里的那套。转念一想他来了不知多久了,现在补救,恐怕为时已晚。

她调转身姿平稳落在地上,收起双剑后向他拱手:“多谢仙君。”

夕阳缓缓沉下去,最后的光芒,为他勾勒出了金色的轮廓。

本以为紫府君应当是个蓄着胡须,精神奕奕的中年人,没想到全然错了。他至多二十出头,生得湖畔春波的清俊模样。一身素色蝉衣立在晚风里,落发随衣衫轻摇,有种难以描述的,如药如酒的气息。这样的人,放进红尘必定孤独无匹,身处方外却能与天道完美契合。崖儿没见过比他更别致的男人,即便抿嘴沉默,也照样占尽风流。

她忽然蹦出个奇怪的念头,这念头来得汹涌,十万巨石也压它不住,于是望住他,“仙君刚才看见我的腿了?”

他转过眼,眼神清澈,如月落碧潭,“看见了。你穿成这样闯入凤凰台,难道是对君野有想法?”

第15章

崖儿楞了一下,发现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可能在他眼里那只雄凤俊美无双,但于她来说,不过是飞禽而已。

她怎么可能对一只鸟有想法,况且还是只有家室的鸟!

“仙君说笑了,碧梅人手不够,青娘子不便前来才托付我上凤凰台的。春天不是到了么,凤凰窝里要孵蛋,总得保持洁净……”她颇有些委屈,缠绵的语调和眼波幽幽回转,“可是那对凤凰好像误会我了,看见我就大打出手。我不敌它们,才被它们吊了起来。”

紫府等级最高的仙,有种可望不可即的气度。即便是大司命,也难以和他相提并论。大司命其人,总有种杀气腾腾的暴怒感,仿佛随时可能将你手刃。而这位府君,更多的是俯瞰人间的平和澹宁。也许活得太通透,看破了一切,没有什么能让他焦躁,也没有什么能令他不安。

他目光如水流淌过来,“能和凤凰交手的凡人,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有这样的身手,却进紫府做杂役,大材小用了。”

她说不,“我是一介凡人,花拳绣腿哪里配入仙君的眼。不瞒您说,我进山是为拜师学艺,可昨日问过大司命,大司命嫌我年纪太大,不愿意收我。我不甘心就此下山,只好留下来继续做杂役。”

紫府君似乎有些意外,“年纪太大……大司命是这么说的?”

难道还有转机么?崖儿心下蓦然一喜,“是,大司命确实是这样告诉我的。”

她当时就怀疑大司命是有意推脱,看来果不其然。眼前这位大人物,终究已经大有所成,比起手下的仙官来,应当有更加广博的胸怀,愿意帮助凡夫俗子超脱。

结果在她满含期待的目光里,紫府君平静地点了点头,“他说得对。”

所以呢?神仙就是这么说话的?是不是因为山中时光难以消磨,喜欢把一句话拆成两句来说?还好她这些年在波月阁受训,已经历练得水火不侵,否则大概要把一团怒气顶在脑门上了。

这个话题谈不下去,只好另辟蹊径。她探首看了他身后的凤凰一眼,“这对凤鸟的脾气真烈,刚才我还在想,要是没人搭救,我得在这儿吊上多久,可巧仙君就来了。檀芽峰离紫府有段路呢,仙君是特意来看凤凰蛋的?”

紫府君掖着两袖,不置可否。凤凰台上火光冲天,别人看不见,他那里瞧得分明。本以为是凤凰在捕猎邪祟,谁知一上凤凰台就看见这个挟裹了满身野性的人,头下脚上地吊在乌桕树上。晚风摇曳,火红的叶片哗哗颤动,她也随之款摆。要不是他视力好,乍一见还真分辨不出那是什么。

终究鱼龙混杂,紫府虽然是福地洞天,但相对于正统的仙府,还是有区别的。既然立在红尘中,就难以跳出三界外,来往都是血肉之躯,入门的弟子是这样,自愿进碧梅的杂役也是这样。只不过这次的杂役里,出现了个身手不凡的凡人,虽然有些稀奇,但还不足以令他诧异。

抬头看看,日与月完成了交替,月华下的凤凰台笼罩在一片稀薄的蓝里,他说:“时候太晚,不便打扫,你回去吧!”

他转身要走,却发现腰上的穗子被她牵住了,不得已站住脚,“做什么?”

崖儿扬眼微笑,“也没什么,只是想讨要个说法。”

难道是败在凤凰爪下不甘心?紫府君心平气和告诉她:“要钱,去琼山馆找少司命。要下山,直接告知青娘子就可以。紫府百年内不收新门徒,这事大司命已经同你说了,求到我这里也没用。碧梅的杂役每年能得一颗灵珠,灵珠只对修行的妖有用,人吃了会坏事,你想要,也绝不会给你。”说罢轻轻抬了抬手,“好了,请讲。”

崖儿眨巴了两下眼,生平头一遭被人抄了后路,一时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只听见和悦的嗓音在耳畔涓涓洄转,他阐述自己的观点,一字一句不骄不躁。那平稳的语调,平缓的吐纳,即便是惊飙拂野的怒夜,也有令人镇定的力量。

不过太凉,叫人感觉疏离。可她喜欢这种味道,有些人对面不识,有些人却一见如故。奇怪么,面对如此来历的人,居然没有半点敬畏之心,因为她从来不惧鬼神。在她眼里人没有高低,只分男女,而府君也好,司命也好,统统都是男人。

她笑意盈盈,把先前扔下的话柄重新拾了起来,“我同凤凰打斗落败,这不要紧,要紧的是仙君来得巧,看见了我赤身裸体的样子。我是个还没出嫁的姑娘,就像画好的字画儿没人落款,既然仙君钤了印,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总得给我个交代。”

果然是这样啊,紫府君不由叹气。早年他也行走天下,见得多了,对人之常情有先见之明。天下哪有白看的大腿,把君野拉来做挡箭牌没起作用,人家还是打算深究到底了。当然姑娘的清白是应当捍卫的,这是三途六道统一达成的共识,但有时候具体情况还需具体分析。

紫府君略作思量:“这是凤凰台,是本君豢养凤凰的地方,你以这种方式迎接本君,本君想捂眼睛都来不及,怎么能怪本君呢?”

崖儿自有她的说法,“可将我吊起来的,也正是你的凤凰。你是得道上仙,我本不该说这样的话,但若是你百般推脱,我就不得不怀疑,这双比翼凤是受人指使的了。”

对付男人的手法其实多种多样,譬如大夫对症下药,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手段。目前看来以色惑人这套,在他身上暂且不好用。一本正经的人,先得一本正经地胡搅蛮缠,才能收到想要的效果。

紫府君觉得很棘手,他重申了一遍:“是本君救了你。”

崖儿说是,“我也可以以身相许。”

也许有生之年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女人吧,如此毫不做作,单刀直入,连见惯了大场面的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他不过是来看一看发生了什么事,结果竟沾上了麻烦。这是个没有修行,但能驾驭剑灵的女人,说平常也平常,说复杂又有点复杂。如果她是同道,倒可以算一算究竟是什么来历,偏偏她是凡人,推步那套不能用在她身上,否则就坏了九州的规矩。

紫府君轻叹:“你想要什么说法?”

本以为她会问他能不能娶亲,毕竟男人对女人负责,无非就是那些。但她没有,月光下一道清丽的剪影,极具妩媚的风味,柔声道:“今天是我与仙君第一次见面,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但彼此终归还不熟悉,贸然说嫁娶,实在太儿戏了。我在未入紫府之前,听说过一些关于仙君的传闻,对仙君很是敬仰……仙君缺不缺杂役?贴身的婢女也可以。多一些相处的机会,也方便咱们多了解彼此,你看怎么样?”

她做杂役做得执着,这个不怎么样的提议,紫府君认为可以接受。

他慢慢盘弄手里的玉菩提,“琉璃宫里只有我一人,除了每天清理炉鼎、洒水除尘,没别的事可做,你愿意就来。”

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没有外人打搅,她可以专心完成她的目标,总比一直隔着山岳眺望琅嬛的好。琉璃宫和琅嬛同在九重门之上,只要进入那里,就再没有关隘可过,至多花点心思破解琅嬛入口的布局,距离成功便是一步之遥。

她心里称意,嘴上也说得动听:“仙君一个人多冷清,我去了正好可以作伴。”

紫府君还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反正没有人能在九重门之上久留,至多十天半个月,她就会被无边的寂寞逼走,所以他并不担心她有毅力坚持到最后。

他们这头摸黑说话,两只凤凰有点看不过去了,观讳叼来枯枝,君野点火,夜色里的凤凰台因那簇篝火亮起来,月光下隐隐绰绰的面目,才重新变得清晰。

他到这时方看清她的长相,美与不美不过是种表象,但她的眼睛生得很特别。很少有人能长出这样一双眼睛,可能浸泡过凶险,老辣下却依旧保有朴拙和天真。像一面棱镜,从每个不同的角度看,都会得出截然相反的读后感。所以当她专注地凝视你,如此精准的锁定,会给人一种上天入地都无门的错觉。

他斟酌衡量,崖儿也落落大方,自信经得起推敲。待他打量完了,才换了弱眼横波,含笑问:“仙君是天上的仙,还是人间的仙?我小时候常听师父说起那些半仙,仙君执掌紫府,应该是天上的吧?”

他转身朝远处望,淡声道:“方丈洲云集了很多不愿升天的修行者,既然不愿升天,那就不能称之为仙。天帝在蓬山设琅嬛,我不过是琅嬛的看门人,没什么神通,活得久些而已。”

越是来历不简单的人,越喜欢轻描淡写。虽然他把自己说得平常,但他多年前的功绩她还是有耳闻的。

据说历劫飞升之后,诸仙可以按照个人的喜好选择身体年龄,崖儿委婉刺探:“仙君是在多大年纪受太玄生箓的?”

紫府君说:“就在这个年纪,二十七。你是不是还要问至今多少年?不用问,记不清了。”

活到蜕壳,人还不及一棵树,树有年轮,人却什么都没有。所以这里没谁费心去记年龄,该生时生,该灭时灭,自有天道。

他嗓音清冷,篝火明灭间,半面脸颊在细碎的芒中阴晴不定,生出孤高的美感。崖儿倒不计较他究竟活了多久,反正现在这个年纪刚刚好,到了不得已时,发生点什么她也不吃亏。

她低头揉搓衣角,“说了半天,还没自报家门,我叫叶鲤,从烟雨洲来。仙君有俗家名字没有?叫什么?”

  如果觉得波月无边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尤四姐小说全集波月无边潜鳞世家宫略寂寞宫花红锁金瓯为夫之道幸毋相忘半城繁华红尘四合禁庭透骨临渊渡亡经浮图塔出书版浮图塔金银错,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