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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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连城神情微微得意,这柄剑,是大陆七大名剑之一,排名第三的“飞霜”,万金难求,他机缘巧合才得来,十分珍*,几乎不用。

平时他是不允许护卫的手碰到这剑的,今天却道:“我手伤了,你擦吧。”

护卫抖抖地开始擦剑,纪连城看似在看他擦剑,眼角却一直瞄着邰世涛——邰世涛端端正正坐着,眼神里有对飞霜剑的惊艳和欣赏之色,但是没有激动,没有贪婪,连呼吸,都是平静的。

只有没贪念,心底纯净的人,才有这样的坦然和平静。

宝物不能惑也。

纪连城忽然分外讨厌身边那个呼吸粗重着擦剑的护卫,淡淡道:“行了,下去吧。剑搁在这里。”

护卫出去了,守在门外,纪连城用完好的那只手拿起剑,手指微微用力,将一块宝石掰得松动,随即有点不耐烦地将剑往桌上重重一搁,仰头闭起眼睛道,“擦剑有什么用!我还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用这剑!”

他闭眼仰头那一刻,剑身碰到桌边,那颗松动的宝石掉落,沿着地上地毯,骨碌碌无声滚到邰世涛脚下。

纪连城毫无察觉的模样。

邰世涛站起身,捡起那颗宝石,恭恭敬敬送到他面前,“少帅,剑上的宝石掉了。”

纪连城睁开眼睛,对面,少年捧着宝石,目光清澈。

纪连城微微一笑,“好,你放着。”

钱财不能屈也。

剑放在桌上,不知怎的,剑柄对着邰世涛,剑尖对着纪连城,邰世涛只要手一伸,就能拿剑刺入重伤的纪连城胸膛。

邰世涛却好像什么也没发现,随便放好宝石,坐了回去,自始至终没对剑多看一眼。

心志不可夺也。

纪连城终于完全满意了。

“邰世涛。”他道,“听闻你是安州大族之后,也是玉堂金马的少爷,怎么会选择从军,又从上府的佰长落到这里?”

“少帅。”邰世涛从从容容地答,“您是豪门子弟,应该知道家族越大,纷扰越多,世涛身份特殊,庶出子弟,却过继给夫人算是嫡出,偏偏夫人早逝,嫡姐又进了宫,世涛无所依仗,还占个嫡出子弟名分,自然要碍着兄弟们的眼,大小是非不断,无奈之下,才破门而出,先入选了第二光武营,再进了上府大营,也算有个安身之所。”

纪连城听着这话,倒觉得有同感,大家族纠葛复杂,他这种豪门子弟感同身受。

“你那姐姐呢?先帝妃子?”

“是,后来太后有旨,命殉葬了。”邰世涛低低答。

纪连城隐约知道这回事,哦了一声。

当初常公公押解太史阑回丽京殉葬,后来太史阑失踪,常公公无奈回京请罪,太后勃然大怒,一边命人继续找,一边给了常公公处分,打发他四处奔波,才在北严郊外死于邰世涛之手。

乔雨润虽然见过太史阑,却没见过邰世兰,一个后宫无宠的宫女,实在不配见她这第一红人,乔雨润也从没想过,太史阑和那个邰世兰有关。

这样的事情,本就属于机密,纪连城自然也不会知道。

问明了邰世涛身世,他更加安心——家族里并不重要的弃子,破门而出,重要亲友死绝,毫无后患。

“你和容国公的事,我听说了。”他终于提起容楚,用一种同情的神情看着邰世涛,“这人公报私仇,心胸狭隘,堂堂一个国公,竟然和一个军士过不去,真令人不齿。你放心,你不在我这里便罢,你既然是我的兵,哪怕是罪囚营的兵,我也定要为你找回公道!”

“少帅!”一直平静从容的邰世涛,激动地站起,随即噗通一声跪下,“有您这句话,世涛死而无憾!”

他仰起的脸泪光闪闪,眼睛里愤恨未去,又加无限感激。

这般真诚的神情,让纪连城都微微触动了些,想了想笑道,“我自要帮你,只是你也得争气,你一个普通军士,寸功未立,我待你不同只怕还给你招祸。”

“世涛愿为少帅马前驱,肝脑涂地万死不辞!”邰世涛沉声道,“只请少帅给我机会!”

“嗯…”纪连城装模作样沉吟,半晌道,“我这里有个要紧秘密任务,需要一个忠实可靠的人去做,我看你…”

“请少帅吩咐!”邰世涛立即道,“少帅如果不放心,可以给我立即服下毒药,回头办成事情再给我解药,如果世涛办不成,也无脸回来寻少帅要解药!”

“你这话说的,我是这样薄待士兵的人吗?”纪连城展眉一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今日交托了你,我便信得过你,你且附耳过来。”

邰世涛走了近来。

油灯被捻得稍微暗了些,在牛皮帐篷上映出两个窃窃私语的影子。

半晌邰世涛退了开去,手里拿着一个纸包。

“世涛可否选择在后山办这事?”他问,“前山人太多了,后山僻静。”

“我让人稍后调岗,把你和他们都调后山去。”纪连城淡淡注视他,“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不能再给你拨帮手,你——有把握吗?”

“做不成,世涛也不必回来见少帅,便是少帅不怪,这辈子也就罪囚营里一罪囚,世涛便是为自家前途性命,为报仇雪恨,也不敢不尽心。”

纪连城哈哈一笑,为少年的坦率直言而感到安心。

邰世涛走了出去。

三更。

容楚在屏风后对司空昱打了个手势。

“请王爷带路。”司空昱毫不客气地催促康王。

康王无可奈何地站起来,要呼喊自己的护卫,司空昱的剑硬硬地顶在他的后心,“你我二人足够,人多岂不是会暴露行踪?”

康王只得命护卫远远散开,不得跟随。

司空昱把兜头连帽衣递给康王,让他穿上,自己也穿了一件,冷冷道:“走吧。”

他和康王先走了出去,还有两件连帽衣扔在地上,康王提醒他,“这两件你不是说要带着以防被荆棘刮破?”

“我忽然不想带了。”司空昱答得毫不讲理。

康王只好闭嘴,谁叫自己的要害掌握在人家手里。

两人走了出去,容楚拉着太史阑从屏风后出来,捡起一件先给她穿上,给她系束带的时候,手指一翻,居然打了个蝴蝶结。

太史阑低头瞧着那蝴蝶结,觉得和自己的气质充满了违和感。

容楚却还不忘退后一步,眯着眼睛瞧了瞧,赞叹道:“真美…”

太史阑托着下巴等。

“…的蝴蝶结。”果然他道。

太史阑捡起另外一件,对他招招手,容楚笑吟吟立在原地看他,“你打算服侍夫君更衣么?”

“是极,是极。”太史阑踮起脚,把衣服给他兜头罩下,抓住两边系带,恶狠狠一抽。

一根手指忽然挡在了系带中间,阻止了她杀气腾腾的勒脖行为。

手指的主人笑眯眯的,似乎对某人的恶质行为也早有预料,指尖从系带中伸出,弹了弹她的唇瓣。

“真是一朵好花儿。”他感叹地道,上下瞄了瞄。此刻踮脚给他着衣的太史阑,如果故意忽略那勒脖子的动作的话,倒是姿态美妙,充满婉转,尤其因为个子矮而不得不仰起脸,那一双微微被吻肿的红唇就在眼下,他当真恨不得一把捧住她,再深深地埋下去,把这朵花的甜蜜滋味,尝了又尝。

可惜时辰不对,而且对方合作度太低,瞧她那小眼神,跟着他手指走,雪白的牙齿微露,像一头随时准备咬一口的狼。

容楚的手指只好缩回去,太史阑从从容容给他也打了个蝴蝶结,就是很歪扭,远没有他那个好看,边角还乱七八糟翘着,搭配着容楚的脸,很滑稽。

太史阑很满意。

容楚也很满意的样子——滑稽怎么了?太史阑亲手打的,丑也丑得有风格有气质!有本事你也打个这么丑的来瞧瞧?

两人又等了等,才跟了出去,前头按照司空昱的吩咐,一路灭灯,护卫散开,两人走在暗影里,太史阑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五感也清晰了许多,容楚一路搀着她的手,带着她悠然滑行,两人黑色的衣角在黑色的阴影里掠过,像一对夜的双生子。

太史阑在树影花影的飞速掠去里,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在通城逃奔,李扶舟也曾牵着她的手,在屋脊上滑行,那时月亮很大,风很软,风中有静谧的花香,那时她的情绪也是静的,有种安定温软的感觉。

那时候以为那便是喜欢了。

然而此刻,他牵着她的手,在风的鼓荡中前行,他衣襟的芝兰青桂气息幽幽袭来,闻惯了的气味,此刻嗅见却觉得欢喜,心深处有淡淡的澎湃感觉,明明知道是去冒险,却依旧欢喜。

他给她的激越,和平静温软不同滋味,很久以前她分不出哪种是她心头所好,至今日方才明白。

康王带着司空昱,一路向后山方向行,司空昱始终不给他机会回头,以免发现后面的容楚和太史阑。

不过路越走越奇怪,竟然还是向着水牢方向去的,难道唯一的通道还在水牢里?

康王却没有进到水牢下一层,直接走进了上一层的一间屋子,那间机关控制室。

室内的人已经退了出去,里面空荡荡的,陈放着一个木质的机器,有手柄连接着地面。

地上是木地板,康王走上去步子很轻,司空昱走路一向秉持贵族风范,也不会走得咚咚响,但太史阑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眼看康王走到那屋子正中,抓住那开门的手柄,太史阑皱起眉——不会吧,还要从水牢里走?

“说起来,太史阑她们真是傻。”康王冷笑道,“其实这水牢下面就是通道,偏要自己想尽办法傻傻跑出来。”

容楚一脸若有所思神情,太史阑面无表情一指他,用口型表示:“傻。”

容楚笑吟吟,气音回答:“配你正合适。”

“怎么打开?”司空昱在皱眉研究那机关,一手紧紧抓着康王,“别耍花招,记住,死我也会拖你垫背。”

“我的命贵重不逊于你。”康王哼了一声,抓住手柄,忽然用力向左一扳。

容楚一直站在屋外暗影里,观察他的举动,康王一扳机关,容楚眼神一闪,飞快地带着太史阑掠了进来。

不过他还是迟了一步。

喀拉一声大响,整个地面塌陷,只有连接着机关那一处,像柱子一样直直竖立在屋子中央,司空昱站在康王身边,顿时落了下去,康王则双手紧紧抱着那手柄,整个身子都挂在那中间柱子上,哈哈大笑,“和我斗,差得远!”

地面一陷,容楚也陷了下去,此时要退出也不易,他倒不急,手在墙壁上一拍,借力将太史阑甩向康王,太史阑身子在空中一荡,正看见康王那个坚实的镶黄金腰带,立即一手拽住,腰带被她坠得向下重重一坠,正在大笑的康王被勒得“啊”一声大叫,屁股向下一沉,险些被勒断气。

太史阑才不管,挂在康王腰带上,一眼看见容楚掠过她身边,手一抄,抓住了容楚的手。

康王身子又是一坠,啊地又是一声大叫,太史阑嫌吵,怒喝,“闭嘴!”

容楚身子一稳,盘腿勾住柱子,身子往下一仰,将刚才坠落却及时踩上墙壁的司空昱抄住,振臂往上一甩,道:“找个地方抱着!”

砰一声司空昱撞上柱子,额头好大一块乌青…

这时候也来不及埋怨谁,司空昱赶紧抱住柱子。

中间这连着机关的柱子倒算结实,就是没个落脚处。康王在最上头,然后是太史阑,太史阑右侧是容楚,最下面是司空昱。

看起来像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似的。

四个人刚刚串成一条羊肉串,忽然都闻见底下腥气,还有无数嘈嘈切切的细碎声音,听起来让人浑身发麻,太史阑朝下一看——尼玛!神鬼传奇现场吗?

底下根本不是那水牢,是个向下的山洞,只是宽大平齐,似乎经过整修,山洞向下向里,看不出底下通往哪里,一大波黑色的潮水,正从底下顺着斜坡涌上来。

仔细一看才发觉不是黑色潮水,是蠕动着的蛇虫,全是黑色的,蛇、蝎子、毒蚂蚁、蜈蚣…怎么毒怎么来,怎么恶心怎么来。腥臭之气冲天而起,熏得人发晕。

太史阑看看那些蛇虫,再看看自己抱着的柱子,忽然想起《盗墓笔记》,青铜神树也是一根柱子,却是神奇的柱子,如果自己抱着的是青铜神树就好了,拥有幻化实物能力,嗯…想要只烤鸭。

烤鸭是没有的,带面具的猴子也是没有的,柱子不是青铜的,太史阑叹口气,觉得果然穿越就是穿越,别想混成张起灵。

康王瞪着眼睛瞧着她——这女人板着脸对着蛇虫咽口水?

果然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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