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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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箱子正常情况下绝不会出现书这种多余的玩意——放BRA还嫌不够地方呢!不过她因为箱子底部不平,怕压坏了她的柔软裙子和内衣,特地撕了一本书垫平了箱子,撕书的时候她曾经瞄过一眼封面,好像是君珂当初在网上买的《走遍天下都不怕——生活技能大全》,君珂买回来是为了将来逃出研究所,用以学习技能维持生计用的。书的介绍吹嘘得上天下地无所不能,一书在手天下我有。买回来后君珂发现上当。书中的所谓技能,在网上都能搜素到,都是农业工业商业等等各行各业的一些基本常识,八成是高校学生挣外快拼出来的书。也就扔在了一边,最后承担了给景横波垫箱子的伟大任务。

这样的书,一经穿越,其中所记载的先进生产技术,自然身价宝贵,不过景横波并不敢奢望太多——她记得自己把书撕得很残…

静筠埋头翻她的箱子,不时发出颤颤的惊呼声,景横波也不在意,她并不太记得箱子里都有些什么,收拾东西的时候她都是随手乱塞的,只记得衣服内衣最多,那些精美的内衣睡衣,哪个女人见了都要惊叹的。

“啊。”静筠的手忽然一停,发出一声低低的骇然的惊叫。

“怎么?”景横波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探头去看,“还没好?”

“哦不,不,已经找到了!”静筠啪地一下关上箱盖,动作出乎意料地猛,随即她抓着薄薄的小半本书转过身,“是这个吗?”

马车晦暗的光线里,她一贯苍白的脸忽然涨得通红,连耳根子都红成了透明的胡萝卜。景横波瞧着奇怪,找本书至于这样?

“我蹲久了,血气上涌…”面对她的目光,静筠期期艾艾地解释。

景横波也没心思多想,急不可耐地抓过书,她的手指无意中碰到静筠手指,静筠竟然像被火烫了一般急忙向后一缩。

景横波看她一眼,又专心低头快速翻书,越翻脸色越难看,越翻越惴惴不安,忽然手指一停,又快速翻回几页,想了想,发出一声欢呼。

“找到了!”

“找到什么?”被她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的静筠急忙问。

“嘿嘿嘿嘿。”景横波将那短短几行字认真看了几遍,将书一合,兴奋地一把抱住了静筠,“找到可以坐稳女王宝座的办法啦哇哈哈哈哈,哇哈哈我再也不要被欺负啦,哇哈哈哈哈我迟早要把这见鬼的大荒泽改造哇…”

她心情兴奋,怀里的静筠却忽然一僵,随即不吭声地猛力挣扎,景横波唰一下放开她,又兴奋地将那本残破的小册子仔细翻上了几遍,嘴里不住念念有词,“这个或许可以用上?哎呀这个不行,绝壁没有的技术…啊啊啊蒸汽机都没有的时代谈什么工业革命…”

终究是病人,一时的兴奋不能抵消身体的疲倦,她翻了一会儿,颓然向后一倒:“头好痛,还是收起来以后再看吧。”也不待静筠来接,将书抛到箱子里,盖上箱盖拉上拉链,这回没有再设置密码——以前设密码是因为她偷了小蛋糕很多点心,现在苦主都不见了,锁不锁有必要吗?

静筠站在一边,目光在箱子上掠过,看她精疲力尽很快睡着,想了想,转身下车。

景横波睡得不太安稳,梦里总有一团灼热的鲜红的火,在身周流窜摇曳,烤得她心焦骨头痛,梦里不远处就有一座雪山,看着特别高冷清凉,还是个人形的,她跑啊跑,雪山往后退啊退,真讨厌…

朦朦胧胧里似乎有人坐在了她身侧,接着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再接着便觉得额头清凉,她迷迷糊糊地想,哦,是静筠来了,这快半夜了吧?她可真尽心…

“静筠…静筠…”她含含糊糊咕哝,“别怕啊,姐会保护你的…”

替她擦拭的手似乎顿了顿,随即又似乎响起一声低低的笑,笑她的莫名的信心和勇气,又似在笑她的傻。

笑声如风过,没在景横波耳边停留。她的梦换了个场景,现在是跃动的火把和冷漠的国师,一群人画着花脸,跳着蹦着要烧死她。

“男人婆…蛋糕妹…小透视…你们在哪呢…”她又开始喊了,“这里钱多,人傻,你们快点来啊…”

擦拭的手又一顿,一声发自鼻音的轻轻的“哼”。

“…你们再不来,姐就要被宰了啃光了呜呜呜…”景横波在梦里,终于哭兮兮地发出了平时死也不会出口的求救,“他们都不救我…害我…忽冷忽热地对我…姐的命就像他们手里玩的球,就这么抛来抛去…抛来抛去…”

擦拭的手一僵,在半空中定住了。

“抛来抛去…”某人在梦里还会配合地做动作,一只手当真甩了起来,啪一下甩在身旁的人脸上。

清脆一声。

马车里气氛一僵。

那人也似完全没想到,一时抚着脸,竟然怔住了。

似乎,很多年,没受过这样的待遇了吧…

金尊玉贵,手掌重权,所经之处,万人俯伏。跪拜不够卑微都是罪,何曾受过这样的一掌。

身躯微微僵硬,在黑暗中雕像一般凝固。

“…无情!无义!无耻!无心!”景横波毫无所觉,还在控诉。一只手激烈地舞动。

那人绷紧的身躯,却渐渐缓了下来,忽然轻轻叹息一声,按住她不安分的手,给她仔细擦拭着滚烫的掌心。

景横波哼哼唧唧地很舒服,但又觉得不满足,忽然一翻身抱住了那双手,呢声道:“静筠…静筠…怎么总擦脑门啊…给擦擦脖子呗…”

那双手一停,这回连胳膊都僵硬了。

一线月色微光,打亮黑暗里端坐绷直的身影,整条手臂倾斜出三十度,手臂上,迷迷糊糊睡着懒猫一样的女子,口水险些沾湿了人家的衣袖,这也罢了,偏生这斜身抱臂的姿势,昭显着颤颤的危险,还在完全无意识地揉揉蹭蹭,似一只不知餍足的小野猫,霸占着自己的爱物,务必要留下自己的气味,昭告着无言的占有。

黑暗中的身躯似乎一动不动,再仔细看,雪白的袍角却似在微微震颤,像积厚千年久无人涉的雪,被山间清越的声音呼唤,颤颤震出无声的呼应。

触感从未如此灵敏,每根血管都似穿过了天上的电流,战栗之间是一片片雪色的空白,中间交织着她的艳色和红唇。

似火灼了无边的雪原,他感觉到危险的崩塌。

就这样还没完,她不耐烦地扭来扭去,三五下就蹭开了宽松寝衣的纽扣。

“静筠…给擦擦…身上好热…”

确实好热。

黑暗似忽然不见,夜晚也似忽然不见,眼前是春的风和春的水,漾出载满桃花船的细细波纹,天和地之间却不是淡绿色的连接,只余了那一片白,如雪的白,耀眼的白,纯洁的白,晶莹透明的白…逃避在视野里,却放大在天幕中,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广袤无边…将他淹没…

身影颤抖愈烈,一线殷红,自唇边幽幽现,如此突然,他抬手轻轻拭去。侧了侧身,将她轻轻扶正,她又腻了上来,下意识贪恋他清凉的气息和温度,他唇边微微绽开一抹笑。

月光似因这笑意的美,而忽然黯淡。

景横波在空中胡乱抓挠,还想抓到那骨秀玉润的手,梦却还在纠缠,这回换了黑衣的美人,砰一下扔了尸体在她脚下,溅了她一身鸟屎臭的尸水,她想吐,忍不住喃喃骂:“耶律祁…”

他的笑意忽然凝结在唇边。

空气似被压缩了,低沉得连风也不兴,他盯紧了她的唇,她却在咻咻喘息,一句话挣扎在唇边,欲吐不吐,像一件难言的心事。

等待似乎很漫长其实很短,他的眸光如同笑意一般,一寸寸黯淡下去。

随即他将她推开,霍然起身,唰地帘子一响,雪色人影已经不见。

他出去的同时,景横波猛咳一声,终于呛出了堵住喉咙的那一口痰,发出了下半句的怒吼:“…你这个贱人!”

景横波第二天体温降了下去,觉得好多了,神清气爽地和静筠道谢:“多谢你昨晚照顾我啊。”

在一边绣花的静筠,还没回答,忽然哎哟一声,吮了吮手指。

“怎么了?”景横波探头望。

“没事。”静筠再回头笑颜如花,“不用谢,照顾你是应该的。”

一旁默默喂霏霏吃饭的翠姐,默默抬头看了静筠一眼。

景横波发现她脸上两个大黑眼圈,明显晚上没睡好,嘿嘿笑着拍了拍她,“下次你生病,我整夜不睡照顾你!”

“哪有咒人生病的。”静筠轻轻拍了拍她手背,对她一笑,再拿起针时,打了个喷嚏。

“怎么?感冒了?车里很暖和啊,难道是我传染你的?”景横波有点过意不去。

“没有的事,昨晚我出去起夜吹了点风,喝完姜汤就好了。”静筠放下绣花绷子,下车去找姜汤,过了一会再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圆脸的少年,端着一碗药汤。

“这是琉璃部的护卫。”静筠介绍,“他帮忙熬药,又说烫,主动帮忙送过来。”

又悄悄俯身对她耳语,“送药过来人家被查了三次,真难为人了。”

景横波听着有点过意不去,少年却毫不在意地样子,对她憨憨地笑,眼神纯真。

景横波瞧着大有好感——正太型的哎。

少年放下药,对她行了礼,并不等她多说什么,就很安分地退下了。下车前回看她一眼,眼神温暖。

景横波被这一眼看得心中酸酸的,穿越以来颠沛流离,历经冷暖,她这样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强,都被折腾得心力交瘁,此刻这一眼隐藏的关怀,似荒漠里忽然出现的一颗绿芽,鲜亮了整个心房。

她抬起手,掩了掩额角,定了一会,再抬头,还是那无所谓的张扬的笑:“嘿!居然有人来瞧我哎。”

翠姐悄悄抬头看了她一眼,无声叹息。

静筠笑道:“六国八部,其实有不少人想要亲近你,你毕竟是他们的新主子嘛,只是国师严令不许人接近你,他们不敢罢了。要我说,你若有精神,也该给人家一点机会,和臣下亲近亲近,将来对你有好处。”

景横波心中一动。觉得很有道理,甘于做傀儡的女王不是好女王,想要夺权的第一条,还是得先了解臣属,接近臣属,分化拉拢神马的,肥皂剧常有嘛。

“嗯,是该亲近亲近。”她道。

“要么,我带他们来见见你?”静筠试探地问。

景横波瞟她一眼,觉得这病秧子今日怎么这么热心?再说这事儿本就不能操之过急,给点善意回应就行了,真要偷偷摸摸交联,反而不妥。

景横波从来没打算让静筠参与这些事,她好好安静养病就行了。政治这东西,还是先只信自己比较好,何况静筠心思重,接触这些未必是好事。

“不用了。”她道,“随意一些便好。”

从这日起,她便时常在马车四周见到对她微笑致礼的各部族属国护卫,她也回之以微笑,因此常常导致人跌下马。有时下去散散步什么的,也会遇见人远远躬身,她也点点头。遇见最多的是那琉璃部的少年,那个圆脸憨厚的少年,总在角落处对她施以注目礼,并不走近来,也不特意想让她发现,有时她注意到了,他便远远躬身,露齿一笑,景横波每逢此时,便心中感慨,觉得妥帖又温善,这样的次数多了,两人相遇时,便自有一份温暖的默契,脉脉流动。

晚上宿营时,她会收到自制的暖炉,或者一份有特殊风情的小饰物,不用问,都是那少年送的。她笑一笑,把玩一阵,默默收起。

有次走路不小心,鞋跟嵌在泥地里,她拔了半天才拔出来,当时似乎根本没有人在,可是没多久,翠姐就送来一双古怪的木制作的东西,看来像个鞋套子,一头高高的。她脱下鞋对了对,发现竟然是可以和她的高跟鞋套一起的,套住了底就平了。虽然整体看起来十分古怪,但是制作得很精巧,居然套得很服帖。

她笑得前仰后合——这玩意套上去,高跟鞋还叫什么高跟鞋!

翠姐也笑,又忍不住为那孩子解释,“他说这样套上走路就稳当了。”

景横波忽然不笑了,拿过那多此一举的鞋底套子,触手滑润,线条流畅,用的是好料子,看的出好雕工,更难得的是那份细致和耐心,整个底套子,连个木刺和结疤都没有。其实套在鞋子底下的东西,哪在乎什么木刺?但就是没有。

她忍不住又笑,笑着笑着抹抹眼睛。手盖在眼睛上,似乎睡着了,好久好久之后,翠姐听见她喃喃道:“真想有个弟弟,赖住他让他一辈子养我…”

翠姐叹息着,轻轻替她盖上被褥。

宫胤对此似乎没发觉,只是来她马车附近更加少了,有时候她掀帘子在队伍里找很久,也找不到他的身影。帘子因此被她摔了无数次,细金丝都变了形。

她却不知道,每次那些来示好的人走后,宫胤的马车内就会得到一份详细的报告。那些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对她态度怎样,有无任何接触,以及相应的分析,都清楚明白,列出了报告。

宫胤总是看得很仔细,有时还批批点点。很多时候蒙虎也陪在身边,提供一些现场参考。

一些零碎的对话,在马车内不大的空间里逸散。

“…几日观察筛选,可疑者约有十一人,其中,以这个最有心机…”

“果然心思颇深。”

“女王还是太善良了些…”

“…她以后习惯就好了…传我命令,调动龙骑和永烈两营,在帝歌山口守候。”

“…主上,两营太过招眼,此时调动不妥,何况手段太烈,也会令六国八部生出不满…”

“你也说了,她其实还是太善良,总愿意相信别人…不以龙骑永烈两营雷霆镇住那些人,不逼出那些人的真面目,谁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

“主上用心良苦…只是那些人也颇有心计,就怕女王到时误会…”

“她误会她的,我做我的。何须管那许多…蒙虎。”

“属下在。”

“迎驾大典,所谓献艺,瞧她那不学无术模样,定然是过不了关的。让你安排的人早日在帝歌等候,实在没办法就出手…”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这一日景横波忽闻外头欢笑,拥雪下马车查看,很快惊喜地探进脑袋来,道:“快到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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