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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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郑家人神色为难,他又上前一步,低声道:“如今这情形,郑蒙两家的婚约,只怕再难缔结,以郑府家风风骨,断然不会为难蒙家,只是这般,郑小姐也只剩了自尽或出家的路好走,红颜沦落,古佛青灯,我家殿下万分不忍小姐落至如此境地,如今诚心正意,求聘小姐,也是不愿一位兰心蕙质的刚烈女子,无辜被这浊世吞噬,这正是我家殿下一番体谅爱护之心。殿下这般有心,日后定然也不会为此事为难郑小姐,郑小姐终身有托,又免了半生悲惨,岂不是好?老太爷,那毕竟是您当眼珠子爱护长大的亲孙女啊…”

最后一句话似乎终于打动了郑老太爷,他那原本紧皱的满脸皱纹,又紧紧地簇了簇,随即猛地松开,长叹着,对儿子们挥了挥手。

离王幕僚喜上眉梢。道一声:“那在下告退,去向我们殿下报知喜讯,也好早日备礼请媒人,正式上门提亲。”

离王幕僚匆匆去了,郑府堂上气氛僵硬,半晌,郑府长房老爷,也就是郑七小姐的父亲,不安地道:“父亲,此事如何说起?成亲在即,如何向蒙家解说?再说这离王殿下,今日府中幕僚虽然规矩端方,但素日名声,可实在不妥…”

“为父岂能不知?”郑府老太爷叹息,“只是如今,和蒙家阿虎小子的婚约,再也不成。隐瞒着嫁过去,将来蒙家知道就是泼天大祸;不隐瞒,七丫头死路一条,蒙家也断然不会再娶。更棘手的是,离王殿下一力要娶七丫头,话说到这个地步,真要拒绝,以他性子,只怕我郑府依旧是泼天大祸,往日里我郑府还可以依仗士林地位,清流名声,不畏权贵为难,但如今他可是七丫头的恩人,再要不近情理,闹起来,我郑府失了名声也失了援助,怕是不得下场啊…”

众人神色凛然,郑家老太爷一声长叹,“去备厚礼,将此事原原本本秘密告知蒙家,退了亲吧!”

众人唏嘘散去,堂下听着的嬷嬷,急匆匆便转身,冲进后院,将前头男人们计议的结果,告知了后头女眷们。

女眷们也不知是该欢喜还是为难,算是绝处逢生,可是总透着那么一股让人不安心的味儿,郑七小姐听后,脸色白白的,却没有说什么,哭泣也渐渐止了。

女眷们便以为她回心转意,想着有命总比没命好,寻常女人遇上这事已经是绝路,如今也算峰回路转,甚至可以说因祸得福,想必郑七小姐不会再寻死,便嘱咐嬷嬷好生照顾,人群散去。

郑七小姐在窗下发了一阵呆,便说倦极要睡,丫鬟婆子伺候着铺了床,看着小姐和衣上床,放下帐子,各自退去。

过了一会,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郑七小姐从床上慢慢坐起。

一室黄昏残阳金亮,她在光线中纤长明媚,却白如石膏。美得失了生命。

她慢慢下床,着了软底鞋,半掀的帐帘内露出半个隆起的被窝卷儿,看上去依旧有人熟睡。

随即她悄然步出门外,她的时间拿捏得很准,此刻大丫鬟们一般在别室整理做针线,婆子们则应该去大厨房拿晚饭,大部分佣仆都在前头吃饭,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悄悄出了院子,捡偏僻的路走,绕过自家经常有人来往的花园,一直走到院子西侧一处看上去有些阴森的竹林边。

竹林里她记得有口井。很多年前有个丫鬟在此投井,之后这竹林及其附近再无人来,又靠着后墙,僻静得很。

她进入竹林,果然看见孤零零的生了青苔的井台,在黯淡的夕阳碎光中寒气森森。

竹林长久没人来,长势茂密,身子在狭窄的竹子间缝中穿过,冰冷的竹叶划过脸颊,边缘锋利,似有微痛。

然而不觉得,也不在乎,命都无所谓了,容颜又算得了什么?

她麻木地走到井台边,隐约似乎听见墙那边有些响动,却也不想理会,游魂般地坐在井台上,仔细看了看井下,有水,深幽如渊,倒映着她的脸支离破碎。

她对着后院的方向,静静凝视一会,忽然回头,觉得背后似有目光凝注,然而身后只有幽篁森森,竹叶将残阳光影剪碎。

望了一会儿,她默不作声转个方向,身子往井下一栽——

“咻。”

什么东西声音尖锐地飞来,啪啪打断几根竹竿,她肩膀一麻,忽然就不能动了。

身子还在向前倾,眼看要僵硬地栽进井里,头顶风声掠过,一人从墙那边跃来,快速地踏断一地竹木,伸手扶住了她。

那人将她扶下井台,背对井台坐好,才伸手一拍,将她肩膀穴道拍开,皱眉问一句:“你这姑娘是怎么了?好端端怎么寻死?”

说着目光上下一打量,眉头又是一皱。

郑七小姐眼神悠悠地转回来,才看见面前的男子,将近三十模样,偏瘦,偏黑,脸上有风霜之色,眼睛却是有神,正上下打量她,眼神却不见猥亵,隐隐有些疑惑。

寻死又寻不成,反而在这荒僻之地遇见陌生男子,她此刻最最不愿遇见的就是陌生男人,一言不发起身,转身就走。

男子跟着站起身来,并没有拉她,看她走了几步,忽然道:“姑娘可认得郑七小姐?”

郑七小姐身子一震,没有回头,步伐越发快了。

男子盯着她背影,目光落在她腰上青玉佩结之上,道:“听闻郑家书香门第,小姐同少爷一般,佩古篆文青玉饰,想必姑娘是郑七小姐的姐妹。在下蒙虎,路过此地,从帝歌丽人堂捎来了一些薄礼,想请姑娘代为转交郑七小姐。”

蒙虎说着说着,黑脸有些发红,自己也知道这要求有点唐突,他回到蒙国,路过郑府,心血来潮,爬墙头想看未婚妻一眼,爬上墙头便后悔了,这么冒失,人家又是家教谨严的书香世家,莫要做孟浪之行被人家看轻了才好,正要离去,谁知道就遇上了有人自尽,哪里还能不管?只是此刻说起来未免脸红,只得搓着手讪讪地道:“我知道我不该这时候拜访郑府,却又想着瞧上郑府一眼,而且丽人堂这款香薰,需要尽早使用,等我回蒙城再送过来,怕就没了香气,所以才…”又上前一步,恳切地道,“不知道姑娘有什么为难心事,总之要放开心怀才好…”

他自报名字的时候,郑七小姐已经霍然转身,咬着下唇看着他,听他絮絮叨叨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又两次提到丽人堂,脸色惨变,忽然打断他的话,颤声道:“…蒙公子,我是郑璇。”

“…须知千古艰难唯一死…”蒙虎还在叨叨劝说,听见这句,不禁一怔,又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他那未婚妻,可不是单名一个“璇”字!

随即他又反应过来,他的未婚妻,刚才要投井自尽!

发生什么事了?

他愕然怔在当地,心中一片茫然,身前竹翠青青,对面女子皎然如月,然而那月也是惨白的月,毫无团圆喜气,弯弯一弦,照见的是凄凉和离别。

“为什么…”他喃喃地道,心中一片苦涩,郑家的七小姐,就这么看不上他这样一个莽夫吗?

他倾慕书香门第的女子,刚才那一眼,隐隐约约便觉似有月华投于心上,因此听见郑璇这个名字时第一反应狂喜,然而再反应过来就是无穷的受伤。

对面的女子,幽幽地道:“想知道我为什么自杀吗…那你先帮我杀了她吧…”

女帝本色第九十四章生变

“丽人堂的管事,我好心去救她,结果却被她勾结外人,将我…将我…蒙统领,如今我已不配为你之妻,你我婚约,就此作罢…薄命如此,无所怨尤,只是深恨那丽人堂管事,无冤无仇,下此毒手,恨不能身为鬼物,索命报仇…”

女子幽怨凄然的语声,似这夜晚幽幽凉风,在耳畔盘旋逶迤,夜微凉,心却灼烧着疼痛的热,蒙虎在奔驰中咬着牙,将自己腰间的手弩,装在了腕上。

刀已出半鞘,还未染血,等着染那恶毒卑鄙的丽人堂管事的血!

一支重箭自蒙赫胸贯入,将他牢牢钉在地上,余力犹自入地三分。

这一箭如自天外飞来,将喧嚣刺破,只余一地静默的震惊。

景横波霍然转身,想要看清楚箭来自何方,看轨迹应该是身后,而那里是一堆堆的护卫人群,每个人都在骇然地面面相觑。

景横波正在辨认着那些人的神情,忽然听见极短促的“咻。”一声,随即便听宫胤的喝声,“小心!”

身后风声急促,她下意识猛地一闪,后颈似乎一凉,汗毛根根竖起,一道乌光擦她脸颊而过,再被一阵冰风卷落。

宫胤雪白的袍袖在她面前如雪雾卷起,一支闪着乌光的极小的箭“当”地一声落地。

再回头看那杀了蒙赫的箭时,她发现那箭尾已经裂开,那是支极其阴毒的箭中箭,射箭人膂力非凡,以箭穿人身入地后,箭身受震,尾部裂开,弹出小箭,而正常人这个时候,正是想要寻找凶手,注意力分散的时刻。

宫胤站在景横波对面,脸色有点发白,景横波注意到他的衣袖出现了裂口,急忙要去抄他手臂查看,“没事吧?”

“没事。”宫胤让开她的手,却又一反手握住她的衣袖,一手抓起蒙赫尸首,猛地扔进了旁边的池塘。

这一出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在场源源不断赶来的全是蒙赫的护卫,看见主子尸身被扔,大惊之下急忙下水去捞,扑通扑通池塘上下饺子一般落了一堆人,正好空出了一个缺口,宫胤拉着景横波,轻轻松松闯过人群。

景横波看看方向,百思不得其解地提醒,“方向错了!你去的好像是后院!”

宫胤并不回答,带着她左转右转,一直奔到偏院马厩,打开马厩门,放出了所有马,选出了其中最好的一匹,带着她一跃而上。

景横波心中诧异,她瞬移无双,宫胤轻功也是一流,从来遇险都不要马匹代步,事实上马跑得还没她快。今儿宫胤这是怎么了?

忽然又想起,自己和宫胤,似乎还从未共骑过,这么一想顿时觉得骑骑马也不错,身后宫胤主动搂住了她的腰,她下意识向后靠靠,头顶着他的下巴,微微吁了口气。

和他的小小旖旎,似乎总要在出生入死的紧张时刻…

马匹冲出,府衙里配了衙役和兵丁,因此马儿不算少,又被宫胤以冰棱刺激,狂嘶乱奔,那些赶过来的追兵下意识纷纷闪避,景横波和宫胤的马,趁着这一阵乱,越过人群,直奔府外。

那边雷府尊看见这两人即将冲出府外,大喊大叫命人拦截,离王死在他府中,本身就已经是滔天大祸,如果再不能抓到凶手或者找到替罪羊,他就得等着诛灭九族。

可惜离王八百护卫闯入府中,顿时将府邸塞得满满当当,人多了反而容易混乱,离王一死又缺乏指挥,众人有的要先捞殿下尸首,有的要戒严全府追击射箭的凶手,有的要整束队伍先抓回那一男一女,令出多门,各不从属,闹哄哄一片反而无人理会。

雷府尊急得满头大汗,正要先呼唤自己府中的衙役兵壮巡捕去追捕,忽然衣袖被一人拉住,一个声音冷而急地响在耳侧,“你府中有个丽人堂管事?”

雷府尊回头,就看见一个黑黑瘦瘦,两眼却湛然有神的男子,正目光灼灼盯着他看,那眼神满满杀气,看得雷府尊心头一凛,随即看见男子半出鞘和刀、肩头的弩弓、感觉到他微微不稳的呼吸,想着他刚才肃杀的语气,心中一动,急忙指着景横波宫胤消失的方向,道:“那个丽人堂管事在我府中作乱害人,本府正要追捕,现下人往那个方向逃了!”

黑瘦汉子一言不发放开他,拱拱手,快步追了下去。雷府尊瞧着他分外轻捷的步子,冷笑一声,心想这也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看样子是个高手,如此,也正好给那对男女添些麻烦。

随即他听见内宅喧嚣,匆匆赶过去,得意之色顿消,怔然呆在当地。

刚才对峙发生在内外院之间,那群要缉捕凶手的如狼似虎的护卫,现在已经闯入了内宅,雷府尊的夫人小姐被惊吓,尖叫着四处逃窜,雷盈盈被一群大男人裹挟着,在院子中撞来撞去,护卫们看见雷府尊亭亭玉立的小姐,哗啦一下涌上去要“保护”,等他们被上官呵斥着“哗啦”一下退下去之后,人群中央就剩下衣衫狼藉发鬓散乱掉了鞋子脸蛋上无数青紫手指印的雷家小姐,雷府尊气急败坏地扑过来,将女儿护在身后,怒目瞪着那些精悍护卫,想骂不敢骂,心头一片苦涩——离王行事放纵,对手下护卫也是如此,据说离王玩腻的女人,都是随手赏给护卫,他的护卫最爱逛窑子,荤素不忌,如今这个时候,也不忘记欺凌一下弱女,这还是看在雷府尊是一府之主的份上,不过“过个手”而已。

那群虎狼护卫对雷府尊的愤怒,根本若无其事,连声道歉都没有,挥挥手便转身去“追凶手”了,一群护卫捞出来离王的尸首,说要寻最好的棺材,顺势闯进了雷府后宅主院,看见值钱的就拿,不值钱的顺手砸,雷府尊扶着哭泣的女儿,拉着吓得要发疯的妻子,浑身发抖地看着自己后院被洗劫,此刻心情,既痛且悔,恨不得一把火烧死这群渣滓,又恨不得一个巴掌扇死自己,然而他什么都没做,只咬牙眼睁睁瞧着,眼看着自家被抢劫干净,一脸赔笑地目送那些人蝗虫般卷去,再回头找妹妹,遍寻不着,最后发现一匹发疯蹦跳的马身上倒挂着一个人,将马勒停之后发现挂着的是雷盈盈,一只脚套在马镫里已经折了,脸在倒挂过程中,被四周的石头和树木擦撞得面目全非,更不要说身上狼藉,断骨无数——她在混乱中,看见侄女的惨状,下意识跳上一匹马就想逃走,结果那马半疯,狂嘶乱跳,将她从马上颠下,脚却被套在马镫中挣脱不得,生生被拖了十几丈,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得回来。

八百护卫在园子里闹哄哄搜寻了一阵,又一窝蜂地出去了,那些投靠离王的江湖人或者土匪,拿着顺手抢来的财物,干脆一哄散去,至于其余家小在蒙城、无处可去的正规军,则一部分追击景横波宫胤,一部分疾奔附近的驻军大营,要第一时间上报离王死讯,请求朝廷调军围剿凶手。

濮阳城,几乎在第一时间,便乱了起来。

而此时景横波和宫胤,已经出了府衙,弃了马,毕竟纵马狂奔在街市之上太过显眼。

宫胤选择下马的地方很隐蔽,是一处拐角的陋巷,一下马景横波便急急地问:“你今天为什么要骑马…”

宫胤微微垂着眼,慢慢站直,脸色很白,景横波下意识扶住了他,靠在墙上,忽听墙后面“蹭”地一声,似脚步摩擦地面之声,她直觉不好,猛地将宫胤往自己面前一拉,用力过猛两人跌倒在地,宫胤压在她身上,景横波只觉得他身子似乎在发软,还没来得及爬起,“轰”一声巨响,薄薄的砖墙豁开一个大洞,烟尘弥漫间一人跨墙而入,手中长刀寒光一闪,一片灰黄之中,如电光直劈而下!

这一刀来势汹汹,看那力道似要用尽平生力量,含愤而发,足可将两人同时一劈两半!

而这声响如此剧烈,已经惊动了追兵,就在不远处巷口,有人大声呼喝:“里头有人在!”猛烈的脚步声冲了进来。

景横波抱着宫胤,猛一个翻身,一声闷响,坚硬的泥土地面刀痕深深如小沟,只离她身子距离三分。

此刻烟尘弥漫,砖石纷落,两边人都被呛得不得不眯起眼睛,谁也看不清谁,墙后杀手一击不中,手臂酸软,立即手臂一抬,几道乌光连闪,笼罩了景横波宫胤全身。

景横波猛力挥袖,大片砖石飞起猛砸手弩弩箭,与此同时宫胤忽然飘起,反手一掌轻飘飘印在对方胸膛上。

景横波看见宫胤身周起了濛濛雾气,这一掌似乎将他的真力都泉水般带了出来,四面瞬间奇寒彻骨,连她这个习惯了他的寒气的人都禁不住连打哆嗦,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似在瞬间冻结,眼睫毛悄然结霜,一眨,就簌簌落下碎冰来。

那偷袭的杀手反应很快,看见这雪气濛濛的一掌就立即后退,他似乎张大嘴要叫出什么,然而他并没能叫出来——寒气太甚,他首当其冲,竟然被冻住。

他黑瘦的脸薄薄地蒙上冰晶,一时喊不出,只能瞪大了眼睛,看四周空气汽化雾化,一片茫然的白,那白色越来越浓,和灰黄烟尘交织在一起,看不清对方身形相貌和衣着,只能隐约看见一个匆忙地扶住了另一个。

景横波扶住了宫胤,她觉得不对,很不对,宫胤的冰雪真气确实很厉害,但每次都收放自如,从来不会冷成这样,连身边人都遭殃,这明明是真气无法控制才会产生的状况,“走火入魔”四个字忽然掠过心头,她惊得脸色发白,急急扶住宫胤,下意识去把他腕脉,随即反应过来自己根本不懂医术,但手指按上他的脉搏时,只觉得急促浮弱,分明是不对劲的。

宫胤不说话,脸上表情也看不出痛苦,可她分明感觉到他体内的气息,在慢慢衰弱下去。

不行,得立即离开,找个医馆或者客栈,好好查清楚他怎么回事。

景横波搀着宫胤,一闪不见。

已经有人冲了进来,但黄白烟尘雪雾里,连身形轨迹都没留下,仿佛那两人,从未存在过。

蒙虎僵硬地立在原地,张大嘴,直勾勾望着前方,半晌,呻吟一声。

一句“主上!女王!”生生停留在唇边。

脚步杂沓声响,大群离王护卫奔过来,当先一人一把拉住蒙虎肩头,“咔嚓”一声碎响,沾了一手的冰。

“刚才的两个人在哪里!去了哪个方向?”追兵厉声问。

蒙虎给这一拉,脸上冰碎,这才缓过气来,身子却还动弹不得,只将嘴,对着景横波去的反方向努了努。

追兵喧哗着追了下去,有人在墙外厉声道:“黑山司军已经进城!传令!全城戒严!搜查所有的客栈、医馆、酒楼、茶楼、戏院、以及所有可以藏人之处!各坊地保里正从现在开始挨家查问,发现非本地本户户籍陌生人一律拿下关押等待甄别!关闭四处城门,增派军队看守,从现在开始,到抓到凶手之前,全城所有,许进,不许出!”

女帝本色第九十五章实习贤妻

濮阳城西,是贫民居住的地域,屋舍密集,巷陌纵横,这里的面积占据全城的五分之一,却居住着几乎占全城人口三分之二的贫民,拥挤和复杂可想而知。因此,这些面貌平凡的百姓中,可能隐藏着江洋大盗,可能游走着采花贼,更多的是在城中操持贱业的下九流混混儿偷偷儿,龙蛇混杂,面目各异,相应也便孳生了更多隐秘的赌场、妓院、搏杀场、暗门子,一些最黑暗最刺激的活动,往往只有在这里才能生长,所以这里大多数时候是濮阳黑帮盘踞的地头,就算是官府,也对此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会有一些公子哥儿,厌烦了高尚区的丝竹唱乐,来这里找刺激,一般都会成为挨宰的肥羊。

复杂的地域,人自然也不简单,这里暗娼极多,当然不能如妓院一样摆开排场,一些住户便开了侧门,腾出几间房屋,算做简易客栈,供那些流莺拉客用。门前挂个小小的红灯笼,以示此处暗门招客。

裤裆巷的赵家,就是做这门生意的,家里房子比别人略多些,腾出了一个小小的院子,挂了红灯,暗娼在巷子里拉了客,就到这里来睡觉,赵家很会做生意,房间允许短租,以时辰计算也是可以的,虽然仔细算了比别家整晚的要贵,但分期付款就显得便宜,那些年老珠黄的暗娼,多半买上一两个时辰,一夜房间里进进出出好几批,难为赵家也不嫌烦。

今晚赵家的老大脸色很好看,因为拉到了一笔大生意,有个暗娼居然买了整整三天的房间,还预付了一半房款,赵家老大喜滋滋地捏着银角儿哼着戏,想着那暗娼脸不怎么样,身段可真妖娆,想必床上功夫了得,不然也不能这么有钱,又想着她搀扶来的那个公子哥儿,看上去弱兮兮的,也不知道是谁家公子哥儿来这里寻刺激,三天三夜?啧啧,不怕精尽人亡?

赵家老大眯着眼,瞧了瞧那间屋子,那屋子没有后窗,但却有块墙砖可以抽出去,等会儿正好去瞧瞧风月…赵家老大,干这种把戏已经很多次了。

那间屋子的门忽然拉开,那个身段妖娆脸盘子却不怎么样的暗娼,倚着门翘着兰花指,娇滴滴地道:“掌柜的,有多余的干净的衣裳不?奴家这位客人,想要换件衣裳。”

赵家老大并不奇怪,来这里寻欢的,什么古怪人都有,异装癖都算不得什么,连声道:“有有有。”回屋去找了几件干净旧衣来,殷勤递上来的时候,手指悄悄地在那暗娼手背上捏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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