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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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桃一笑,故作轻松地探手入怀,将一个黑色玉牌随手往士兵手中一扔,随即看也不看一眼,一边下马一边傲然吩咐道:“去喂马,记得多加豆料,你们主将呢,我要见他…”

“嚓!”两柄闪电般交架的长枪,拦住了她自说自话前行的脚步。

“你们疯了!敢拦我!我是奉王令前来调军的特使!”周桃一惊,愤然去推枪尖。

枪尖纹丝不动,那士兵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周桃——这姑娘长得人模人样,原来脑子居然有问题。

周桃推不开枪尖,犹自斥骂不休,两个士兵枪稳稳架着,并不动气,听戏一样听了半晌,一个士兵便笑道:“老李,是个疯婆子呢。”

“可不是。”另一人眼珠一转,嘻嘻笑道,“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咱们在这谷里练军,闷得久了,又不许出去打野食,今儿天公作美,竟然送了个女人来!”

“当真不去禀报将军了?”另一个有些犹豫,“这女人说是来调军呢!”

“嘿!就是因为说是调军才疯!你见过拿冀北王令来调鲁南军的傻子吗?将军已经够忙了,还要迎接世子,这样的疯子,你我煞有介事地拖去禀报,不是找打?”

“也是…”另一个一笑,“不过就咱两人,做坏事总有点心虚,不如全班兄弟都叫来乐乐,一来好事不忘记兄弟们,二来大家都有份,也担了干系,不怕将来有什么事。”

“还是你想得周到,就这么着!”

两人在那旁若无人讨论,周桃早已听得呆了,一颗心越沉越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眼看着那两人就在商量,换一个人回去叫兄弟们“都在乐一乐。”

“不!”她直着眼睛大叫,“你们不能动我!我是王爷的恩人!爱宠!我受命前来调军!你们敢动我不怕诛九族…”

“啪。”

雪亮的枪尖横扫,重重拍在她脸颊上,周桃惨呼一声,喷出血淋淋几颗断齿。

“什么王爷恩人爱宠!疯得没救!”那士兵斜着眼,将那黑色玉牌往地上一扔,“疯婆子,看清楚,这是冀北王令,可我们是鲁南军!”

周桃直着眼,看着地上玉牌,看上去还是当日她偷的玉牌,然而光泽大有不如,一看就是假货。而对面原本兵甲无标志的士兵,对她翻开衣袖,露出衣袖内衬里,鲁南王府的黑麒麟标志。

到了此时,再不明白自己上了纳兰述君珂恶当,周桃也就不是周桃了。

“不——不是——我是鲁南…”周桃一句惨呼没说完,啪一声响,右脸又被狠狠一击,生生将她的呼告打回了肚里,眼看着半边脸又肿了起来。

“好了小王,下手轻些,这么一张漂亮脸蛋,打坏了玩起来也不带劲。”另一人随意劝了劝,便急不可耐地道,“我去寻兄弟们,你先玩。”

“好!”

周桃忽然撞开枪尖,发疯般向后就逃,然而她刚走出一步,身后呼啸声响,枪柄重重撞上了她的后心,将她撞得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喷出一口紫黑的淤血。

她趴在地上,再也爬不起身,有人淫笑着走上来,抓着她头发将她一把拎起,拖到了一处草木掩盖的山洞里。

随即撕裂衣帛的声音响起,夹杂着无声的踢打和啪啪的甩耳光声,忽然又有一声痛极的长号,却在发出的那一刻便戛然止住,如被刀狠狠切断。

不多时,又有十几条大汉,神情兴奋鬼鬼祟祟跟着那老李,在洞外排队,出来的人松松地挽着裤子,满脸舒爽,进去的人还没跨进洞便迫不及待地开始解裤带,空气里飘荡着人体体液奇异微腥的气息,夹杂着似有若无的申吟和低低的哭泣,洞口的杂草被纷乱的脚步踏碎,来来去去。

没有风,远处的杂草,忽然也动了动。

“我说,这女人虽然贱,不过也太倒霉了些,我还以为她能到世子面前呢。”草丛里,突然传出低低的对话,“要不要救一救?”

“救什么救?救了找祸害吗?”潜伏在这里的是尧羽卫负责刺探的护卫,眼看了这一幕,挑起了眉,“再说我们能救?我们出现那是给主子找麻烦!”

“也是,反正咱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另一人道,“确认了果然是鲁南世子的私军,刚才我看见其中还有个小队长,等下找个机会捉了问问情形,以前怕打草惊蛇不敢随便捉人查探,今儿倒正好,这货就算失踪了,那些心怀鬼胎的士兵也不敢说实话,肯定要遮掩过去。”

“也好,只是可惜了郡王的一石三鸟之计,真是天算地算,没算到鲁南的士兵这么没品,不报主帅就把周桃给用了。”

“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奴才呗,依我说,还得想办法将来把这个周桃送到鲁南世子面前,不能被这些只记得玩女人的士兵给掩了,不把周桃给弄出来,怎么能引鲁南王府生乱?鲁南王府不生乱,只怕就要有闲心再做对咱们冀北,不能便宜他们。”

“你说的是,咱等下就去弄走那小队长,那些人估计也就惊散了,不能让他们玩死那女人。”

草丛里的对话告一段落,山洞里的把戏却还在延续,天快黑的时候,那个小队长好事完毕,懒洋洋离开洞前找个地方去放水,刚转过一丛灌木,突然身子一歪,好似失足般栽了下去。

他的失踪一开始没引起那些忙于嘿咻的士兵注意,但很快便发觉不对,一番寻找不果后,这些原本就有些心虚的人开始惊惶,顿时无心继续山洞游乐,互相商议后,果然如尧羽卫猜测的一般,决定掩下今天的事情,对上峰报说和队长一起在谷外巡查,队长无意中坠入深渊。便将这事掩盖了下去。

脚步杂沓,人群散尽,空气中的淫靡腥臭气息犹自未去,地上枯草凌乱,粘满细碎的泥浆和红红白白的体液,在枯草的尽头,延伸着毫无生气的肉体,已经看不出一寸完好肌肤,青紫瘆人,粘腻血腥,如一堆死肉,在空寂的洞里,似要死去般沉默。

几只野鼠偷偷溜了进来,洞里的气味和血肉让它们兴奋,大部分在地下觅食,几只胆大的看见那堆肉体,便偷偷爬了上去,那东西毫无动静,仿若死去,野鼠们越发胆大,顺着腿,爬上腰,经过胸,试图去攫取最美味的眼珠。

在经过那人脸侧的时候。

那堆肉体突然动了,她一偏头,一口咬住了一只正溜过她口边的野鼠!随即狠命一咬!

“咔嚓!”

瘆人的声音一响,在那人嘴里蹬腿挣扎的野鼠,霎时被咬成两半,鲜血喷射,一半泼上墙壁,一半泼满她的脸。

四面野鼠被这一幕惊住,吱吱乱叫,惶然逃窜。

那人呸地吐出口中断成两截的野鼠,眼神狞然,满是鲜血的嘴角,仇恨森冷的笑意如滔滔火焰,灼然一闪。

第五十七章 “高手”出世

千里外千霞谷的一幕,自然没有传到东王村这里。正如尧羽卫所说,事情的变化,永远不以人的心意为依归。千算万算,总有那么一些因素,导致计划走岔,盘算倾斜。周桃在谷口即被拦下以及后来的遭遇,不仅将纳兰述想要挑起鲁南王府生乱的计划推迟,也在后来导致了一些更多更让人难以预料的后果。天下事就是这样,盘旋翻覆,难料人心。如滔滔河流,不经意间便改道换了方向,等到旅人千里跋涉而至,看见的已经是一片荒洲。

冥冥中的天意在向现实慢慢逼近,而君珂怀疑的渐渐逼近的哑谜,也终于到了揭破的这一天。就在新居落成君珂搬进去的第一天早上,那天夜里下了大雪,君珂冒雪出去再次查访线索而不得,将近三更才怏怏地回来,随便就着炉火吃了些东西,纳兰述亲自蹲在炉火前说要帮她烘烤鞋袜,结果烧掉了她一双雪靴两双袜子和烤炉前的垫子,被君珂赶了出去,她累了半夜,倒头就睡,然后做了个梦,梦里光影混乱,一条黑丝袜在霍霍飞舞,晃得她眼晕,袜子像是会舞蹈,突然凌空跃起,她仰头去看,蓬一下天降大雪,哗啦涌在她头顶。

刹时间冰凉彻骨,寒气冻得她猛然睁开眼睛,这一睁才发觉天光大亮,但身体内的生物钟很明显地告诉她,似乎并没有到平时起床的时辰,君珂坐起身,头顶上立即掉落簌簌几朵雪花。

雪花?

室内?

凛冽的寒风凶猛地扑进来,只穿单衣的君珂打了个寒战,这才发现窗扇大开,寒风灌入,同时扑进来的还有一张肌肤瓷白的脸,咔嚓咔嚓吃着一团白白的什么东西,嘴一动一动的,一边含糊地和她打招呼:“早啊。”

是戚真思。

君珂看她吃得香,也不怪她在这天气推开窗子让人冻,笑眯眯一边掸掉头顶的雪花一边道:“吃什么好东西呢?糯米团子?”

“你要不要尝尝?”戚真思手一扬,一个白团子飞射君珂,君珂一抬手接住,立即低呼一声。

触手冰寒,冻得手指都剧痛,竟然是个雪团子!

大雪天,戚真思在她窗外吃雪团?

“怎么?”戚真思脸上笑意已去,表情平静漠然,“这团子有什么不对?我曾经接连三个月吃草根啃雪团睡雪窝,尧羽卫每个人都擅长啃雪团,加盐味道更好,加香料反而有怪味,我们吃惯了,下雪不吃还觉得牙齿发痒,怎么?千金小姐,你不敢吃?”

君珂盯着她,慢慢握住了手中的雪团,戚真思瞟着她的动作,挑眉道:“你不敢吃也正常,要你这么个娇娇弱弱的人吃我们吃过的苦?何必,反正我们看在郡王面上,会保护你。扔掉吧,小心握久了,粘住手指,到时候撕一层皮。”

君珂不说话,看看她,看看外面在风中翻飞的吊桥和落雪的梅花桩,眼底慢慢涌出喜色,随即她扔掉雪团。

戚真思眼神沉了沉,但君珂立即坐起,迎着风,胡乱套上衣服,特意找了一套紧身衣,穿上快靴,短打扮让她觉得精神百倍,原地跳了跳,笑道:“走吧!”

戚真思慢慢仰起下巴,看着劲装打扮神采飞扬的少女,她穿得薄,因此在穿窗的寒风中显得有点冷,却并不畏缩地昂着头,眼瞳里逼人的金光一闪。

戚真思咧起嘴角,笑了笑,觉得郡王的眼光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差。

到了院子当中,君珂骇然发现那位据说“不到中午不能起床一天六顿点心死也不能少风刮着了会掉层皮雪压着了会吐血”的尊贵的郡王殿下,竟然已经在吊桥边等着了。

当然,郡王殿下可没有短打劲装,他披着轻裘,拢着暖炉,垫着毡垫,身边有红砚给打伞,膝上有幺鸡在打呼,不远处廊下滚着热茶,手边一碟雪花糕,郡王一边吟哦着所有他知道的赏雪的诗句一边吃糕,他一块,幺鸡一块。

一夜大雪遍地洁白,压着青树露出点斑驳的色彩,远山清透,小院幽静,梅花桩前纳兰述轻裘雪色犹胜雪,闪着莹莹的光,长袍却是黑色重锦,绣着细碎的雪花纹,袖口领口精工褶皱,每一折叠里都双面刺绣,合缀成连绵的龙兽图,精致高贵,端丽风流。

而他微微扬起的眉,压在华光流溢的眸子上,也像是雪中青树,张扬而又沉敛地存在,他笑吟吟掠眸转目时,天地间纷落的雪花都似被容光所慑,静了一静。

君珂突然觉得,以往认为沈梦沉艳色风流,其实是不全对的,眼前这位,只是因为还没完全长成,还含蓄地艳在骨子里,如果说沈梦沉是那斑斓招摇于风中的大旗,纳兰述就是一望无际的镜湖,乍一看只是清澈透明,再一眼却见那江山万里,五色景致,都华丽万端,倒映其中。

“小珂。”纳兰述好像没看见她的劲装短打,笑吟吟向她连连招手,“快来快来,这糕好吃,这褥子是西鄂胡狼的皮哦,特暖和,来,我让半个位置给你,我们一起挤挤看雪。”

“哎呀,郡王真的好享受,”戚真思抱胸在她身后感叹地道,“那糕真的很好吃,我刚吃完一碟,你饿吗,想去吃吗?”

糕点的香气幽幽密密传来,早起还没吃东西的君珂摸摸肚子,对纳兰述笑笑,纳兰述伸出双手等待她,君珂含笑,从他身侧走过,啪一下跳上了落雪的梅花桩。

“砰。”

人体栽落的声音丝毫不出那两人意料之外地响起,纳兰述一瞬间长身欲起,却被戚真思恶狠狠瞪住,两人转头,看君珂从冰凉滑溜的地上艰难地爬起,戚真思“啧啧”惊叹:“哎呀君珂谁叫你去爬梅花桩的?好胆量!摔得重不?糟了流血了?没事没事,一冻就冻住了。”她满嘴不停息溜出一堆话,却一动不动立在原地,顺便还伸出一只脚,用力踏住了再次欲待起身的纳兰述的靴子。

纳兰述低头,看看靴子上的脚印,无声叹息,再抬起头时已经换了笑容,“小珂,落雪的梅花桩很危险,玩不来就别玩,来我这里,先热热手吃吃东西。”

君珂撑起身,胳膊上擦伤流出的血果然已经冻住,她笑笑,搓搓手道:“没事,等下再来吃,戚姑娘,落雪梅花桩我是站不稳,有什么诀窍么?”

戚真思凝视着她,半晌,笑了笑,走上前去,道:“你再站上去试试。”

君珂依言爬上,戚真思抬起一脚就踢在她脚踝,君珂脚踝一痛,砰一声再次摔倒在地,这回摔得更重,刚刚冻住的伤口,立即又流出鲜血来。

君珂伏在地上,眼前星花飞舞,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抬眼看戚真思,戚真思脚踩梅花桩,笑嘻嘻看她,“你看我干嘛?站都站不住,还有脸看人?”

君珂收回目光,默不作声爬起,搓搓脸,道:“是,不看。”再次爬上,这回动作慢而艰难,伤口的血凝在衣裤上,晶亮的琉璃珠子似的,一直紧紧盯着她的纳兰述,突然转过头去。

这回戚真思搔着下巴从她面前走过,君珂刚舒了一口气,戚真思突然反腿一踢踢在桩上,君珂猝不及防,再次砰一声仰倒在雪地上。

她三次都摔在同一个部位,觉得腰都似乎被摔裂,半天爬不起身,躺雪地上喘气,纳兰述忍了又忍,顶着戚真思的喷火眼神站起身来,君珂却立即对纳兰述两掌一竖一横,做了个“STOP”手势。

纳兰述起了一半的身子停住,愕然问:“什么意思?”

君珂撑着胳臂慢慢爬起,仰头对他笑:“你躺我站的意思。”抹掉脸上的雪,也不看戚真思,慢慢又爬上了梅花桩,伤口的血凝结扯住破碎的衣裤,一动间钻心的痛,她干脆扯掉,布片带着血珠被扯落时发出细微的裂响,她平静的眉宇微微一蹙。

她站在桩上,视野比别人高,看见院子外一望无际的雪野,远山在风雪中静默,露一点靛青的山体,突然便觉得心境畅朗,似这天地辽阔,隐约似乎听见苍天作语,沉雄深远,自遥远山海那头吟唱奥秘难解的长音,而青山抖落霜雪,苍松微振枝叶,飞鸟自山那头长空渡越,刹那呼应。

在这雄浑的天地之音里,仰头的君珂,眼神金光一闪,突然觉得体内一轻,内腑一动。

于风雪澄净天地气息清明此刻,她体内那点真气,被神秘自然力量呼唤而动,过明堂,进丹田,游走十二重楼,无师自通地顺经脉悠游一圈,一周天后,君珂只觉得身体骤轻,呼吸纯净,似轻羽悠然欲起迎上苍穹,沐浴金乌之下,无限大光明。

这种感觉近乎于通神,飘然令人沉迷,君珂仰起脸,肥肿渐消的容颜上,隐约有晶莹光芒闪烁,雪花落于她颊上,半晌不化。

戚真思和纳兰述对望一眼,眼神里有诧异和惊喜,诧异君珂这么快就找到了运气法门,在尧国天语族的秘术里,每年的第一次落雪的一个固定时辰,苍天作语,降恩世人,是一年之中天地灵气最为浓厚有益的时刻,练武之人此时沐天风吞天光,运气好的可一日千里,但不是每个人在那样的时辰都有那样的契机和灵悟,更多人无功而返,没想到君珂这么快就捕捉了天语,催化了自身的进境。

不过沉迷天语太久也未必是好事,戚真思大步上前,一脚又踢在了君珂脚下,正如痴如醉的君珂身子一颤,砰然落地。

她呆呆栽在雪地里,还沉浸在一霎前入仙般的世界里,骤然被外力击破那种琉璃水晶花蓬莱烟云境般的感觉,一时间如被云端拉入地狱,浑身不得劲,戚真思看她神色恍惚,眼神一闪,弯下身来递出手,君珂下意识把手伸出去等她来搀,戚真思手指一抖,啪一声又将她甩了个跟斗,在雪地上鲤鱼打挺般跳了跳。

君珂被摔晕了,傻傻看戚真思,戚真思还是那种满不在乎微笑,一边啃热气腾腾水晶包一边道:“你刚才问我有什么诀窍?现在我告诉你,没什么诀窍,世间练武,永远没有捷径,只要你耐得摔,耐得打,耐得人间一切艰苦。”

君珂仰起头,天语已散,刚才那一刻奇妙的感觉还留在身体里,就在那一霎间,她曾触摸到这世上武学的最高境界,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指尖已经触及了那雄伟大门的铜环,只要自己敢,没有什么不可以推开,只要推开,这世间风波磨难,终将蛰伏于她脚下。

低下头,看见满身的泥和雪,还有肘弯和膝盖上的血,一瞬间穿越至今的经历自眼前一掠而过,最后定格在泥土里扒出来的景横波的黑丝上。

戚真思用最鲜明的对比,给她一个最简单的选择。

半晌她笑了,笑容比雪色更透明,比风更畅朗。

“只是这样么?”她慢慢道,“那太好了。”

戚真思逗着幺鸡的手指停了停,纳兰述端起茶盏的手也顿了顿。

空气里有一霎的静默,随即戚真思站起身,轻快地跃上梅花桩,伸手一招:“上来!”

君珂毫不犹豫跳上去。

风声猛烈,雪花乱卷,戚真思在滑溜溜的梅花桩上游走自如,一次次将手忙脚乱的君珂逼倒落地,而伞下披裘衣喝好茶吃点心的纳兰述,则会在每次君珂狼狈落地的时候,不失时机地招呼她回来休息吃茶吃点心,不停地捧出热腾腾的美食和暖融融的手炉对她进行诱惑,君珂总是一次次微笑谢绝,再挣扎从地上爬起,不管这样的狼狈跌落有多少次,也不管这样令人抓狂的诱惑有多少次,她总是不为所动,保持微笑,跌落再狠,照样再来。

纳兰述斜斜对着君珂坐着,垂着眼,听着那一次次跌落的声音,他数着她跌落的次数,却一次也数不着她的呼痛或放弃,他的点心碟子搁在手边,雪花糕也好,金橘饼也好,板栗酥也好,吃得满碟零落所剩无几,然而只有一直站在他身侧的红砚才知道,从头到尾,这些都是幺鸡和她吃的,纳兰述只吃了半块雪花糕,还是在君珂出来那一刻吃的。

雪始终在不停地下,所有人都没离开,尧羽卫们三三两两出来,抱胸在廊下看,偶尔还有人晃出来,漫不经心地对桩子踢一脚,把好不容易站稳的君珂再逼下去,纳兰述也不阻止,只静静数着君珂跌落的次数,越来越少;听着君珂在桩上的步伐,越来越熟练,竟然已经自然而然用上了他教的轻功步法,他垂下眼,手中茶盏动荡的水面,映着他眼神里浅浅的欣慰,和深深的怜惜。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从梅花桩到沙坑,从沙坑到吊桥,下雪天在院子里,不下雪则直接上山,白天整日练武,晚上被各种臭兮兮的药水泡澡,君珂日以继夜在雪地沙坑泥地水塘里摸爬滚打,从一开始梅花桩都站不稳到渐渐能步履如飞地应付戚真思的挥剑追杀——戚真思是真的挥剑追杀,君珂有次躲慢了点,那女人一剑劈下,险些砍掉她半个手掌,还是纳兰述神出鬼没出来一指挡住,当时没有任何反应,练功还在继续,但当夜一向累极死睡的君珂,隐约似乎听见了狂风暴雨般的冲突声,好像还有刀剑爆响声,第二天戚真思照常带着她出操,好像一切都没发生,不过当天戚姑娘的造型很可怕,鼻青脸肿,还吊着个膀子,也不知道是谁搞的,但就算戚姑娘造型凄惨了,她的教学政策依旧没有变,还是那么变态且恶毒——这女人一向相信,不要说没有奇迹,人在被压迫的绝境里最能创造奇迹,现在她就是那个制造绝境的人,就等着产生君珂这个奇迹。

君珂也觉得她必然是个奇迹,能穿越了还不叫奇迹?没见那些整天写穿越的作者,比如那个常写狗血小白写一个抢权专业户的牛逼女人和很多牛逼男人那些不得不说的爱情故事最后还常常死一个好男人骗读者哭得死去活来的恶趣味的叫什么圆的三流作者,整天哭着喊着要穿到唐朝,女人有地位还以胖为美,可是,她穿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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