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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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王病了,还是一种传出去比他被蛇吓失禁还丢人的病,恐慌悔恨愤怒的同时,恭王想到了两件事。第一,他要抓住害他染病的婉音,要折磨得婉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第二,他要太医严守秘密,谁都不能说。

  可惜这两件事,恭王一件都没完成。

  婉音突然消失了,不知是生是死,毫无音讯。他的病情,太医胆小禀报了父皇,父皇气得吐血卧床,消息也不知被谁传了出去,王妃不敢跟他说实话,心腹如实禀报他了,说此事早已在京城传开,人人都说恭王身染恶疾,命不久矣。

  恭王气得踹翻了书桌!

  他这病是不体面,但太医说他病得轻,虽然发病时会比较痛苦,可只要他坚持用药,至少还能再活二十年。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昭王不被父皇待见,眼看胜利在望,却闹出这种事情,父皇再昏聩,也不会把皇位传给一个染了那种病的皇子啊!

  踹完桌子,恭王瞪着眼睛坐在床上,恨得想杀人。

  “王爷,婉音求见!”

  门外忽然传来心腹的声音,恭王一听,噌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道:“押过来!”

  才一盏茶的功夫,婉音就被王府侍卫拎到了恭王书房,没等婉音开口,恭王先一脚踹了过去,正中婉音胸口。婉音一身布衣打扮,被踹得倒地吐血,眼看恭王又要过来,婉音仰头哭道:“王爷,是昭王要害你,民女无辜啊……”

  恭王靴子都碰到婉音后背了,闻言被点了穴道般愣在那里,看看侍卫,见侍卫也是一脸震惊,确定自己没听错,恭王才放下腿,低头质问婉音:“昭王指使你来害我?”

  婉音连连点头,泪流不止,爬起来,跪着哭:“我原是扬州瘦……来京途中得了病,船上没有郎中,我也只是轻微不适,便没有多想,后来客船抵达岸边,偶遇昭王,昭王接我到别院住,正逢我月事在身,昭王暂且没碰我。期间我身体依然不利索,昭王为我请了郎中,事后昭王说我没有大碍,我就信了。”

  “然后他就安排你进了柳园,诱我上钩?”恭王怒问道。

  婉音一边抹泪一边点头:“昭王让我精心伺候您,命我想办法从王爷口中套话,我不敢,一直拿话敷衍昭王,谁曾想昭王那么歹毒,耽误我治病不说,还利用我陷害您?王爷,那日您刚请太医,昭王立即派人来杀我,我命大逃了出来,躲躲藏藏的,今天才找到机会求见您……王爷,婉音不想死,您救救我吧!”

  说完扑到恭王面前,抱着恭王腿痛哭哀求。

  恭王嫌她脏,一脚挣开了,走远了盯着婉音看,半晌之后,计上心头。

  他坐不上那个位置,昭王也别想坐,现在他要为儿子争取皇太孙的封号!

  翌日早朝,恭王带病上朝。

  延庆帝病体虚弱,是被两个太监扶过来的,边走边低头咳,在龙椅上坐好了,延庆帝才勉力抬起头,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让他又生气又心疼的儿子。私底下心疼,现在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延庆帝只觉得丢人,训斥道:“你不在家休息,来这里做什么?”

  反正已经传开了,他也不用替儿子掩饰了。

  恭王走到大殿中间,红着眼睛瞪眼昭王,他扑通跪到地上,磕头哭诉:“父皇,儿臣病得冤枉啊,昨日儿臣刚知,害儿臣染病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好皇兄!求父皇替我做主!”

  此言一出,大殿上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

  昭王当即走出来,指着恭王骂道:“三弟你别血口喷人!你染了病,我也深感惋惜,可咱们兄弟一场,就算平时偶有口角,我又怎么会做那等禽兽不如之事!父皇,求父皇明鉴!”

  也跪下了,一脸被冤枉的愤慨。

  “父皇,儿臣有人证,不信可叫她进殿与皇兄对质!”恭王仰头大叫。

  “混账!你把朕的朝廷当什么了,岂是那种残花败柳想来就来的!”不知哪来的力气,延庆帝竟然站起来了,只是才骂完,身体突然朝后跌去,被身边两个太监及时扶住,再慢慢放到龙椅上。气喘吁吁,延庆帝拼尽最后的力气训道:“堂堂王爷竟然偏信一个口说无凭的歌女,皇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滚,给朕回去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悔过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恭王又惊又痛,难以置信地望着龙椅上最宠爱他的帝王,“父皇,父皇……”

  直到被侍卫拖出大殿,恭王悲愤的喊叫仍然清晰地传了进来。

  虚惊一场,昭王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叩首拜谢:“父皇英明,只是龙体要紧,还请父皇莫再为三弟动气。”

  延庆帝死死盯着底下的儿子,强忍着才没有破口大骂。

  他信恭王的话,信恭王是被昭王陷害的,可他只有两个皇子,已经残了一个,这个再落实罪名,谁来继承皇位?

  但延庆帝是被迫妥协的,两个儿子,一个染病终身受扰,一个心狠手辣残害手足,延庆帝越想胸口越堵,像有什么东西哽在了那儿,连换个姿势的力气都没有了,就那么一直死死地盯着昭王。

  “父皇?”昭王跪的久了,膝盖不适,想提醒父皇,抬头对上延庆帝杀人似的眼神,昭王脊背又是一寒。

  就在此时,龙椅上的延庆帝终于有了反应,却是脖子一哽,吐出一道血柱!

  “父皇!”眼看延庆帝朝前栽了下来,昭王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父皇!”

  延庆帝却听不到了,被两个儿子气得昏厥不醒。

  太监们将帝王背回乾元宫,太医来了,太后、丽妃等妃嫔来了,景宜身为皇亲国戚,也站在几位大臣身后守着。视线落在延庆帝惨白的脸上,景宜心中无波无谰,仿佛那并不是她的血亲。

  又怎么会有波澜?血脉再亲,都被延庆帝这十几年的无情给切断了。

  黄昏时分,延庆帝悠悠转醒,眼珠子能动,半句话却说不出,太医跪在地上回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皇上怒火攻心,现在只宜静养,万不能再动怒了。”

  太后疲惫地点头,环视一圈,叹气道:“皇后、宁嫔留下服侍皇上,其他人都退下吧。”

  丽妃、淑妃只会争风吃醋,荣妃是她亲侄女,只会使唤人,绝不是伺候人的料子,太后心知肚明,至于昭王、恭王两家子大小,留下来只会刺激皇上。

  皇上昏迷,太后就是宫里的天,没人敢不听。

  小辈们都走了,太后也准备离去,经过景宜身边,太后拍拍她肩膀,对着床上的皇帝儿子道:“皇上病情险峻,霆生这几晚就留在宫里守着吧,委屈景宜几天,等皇上好转了,叫他给你放两日假,专门陪景宜。”

  皇帝一病,宫里恐怕生乱,太后现在只能倚仗娘家人。

  景宜低头领命。

  太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了乾元宫,派人去将军府送信儿。

  得到消息,萧霆心情复杂,高兴延庆帝要不行了,心疼景宜要守夜,同时又有点迷茫,如果延庆帝真撑不过来,接下来该怎么走?

  未料大半夜的,有人擅闯将军府,轻轻叩窗。

  萧霆担心景宜,睡得浅,听到动静,他飞快穿好外袍,翻出一把匕首,才谨慎地走到窗边,低声问:“谁?”

  “我。”

  外面响起徐广低沉有力的声音,萧霆心思转了转,猜到老爷子肯定是为了大计来的,连忙开窗。虽然是亲外孙女,但徐广还是避讳规矩,将一管卷轴似的东西与一包药粉,连同一封信塞给萧霆,“看完信马上烧了,其他的依信上所说行事。”

  萧霆激动地保证道:“外公放心!”

  “身体要紧,别动了胎气。”徐广轻声嘱咐道。

  萧霆笑着点头。

  等徐广走了,萧霆关好窗子,退回床边,偷偷点了一盏灯。先看信,信上是徐广需要他做的事,萧霆又紧张又兴奋,盯着卷轴来来回回看了半天,才重新收好,再谨慎地烧毁书信。

  ~

  宫里,景宜一直守到子时才去休息,睡了两个时辰,又过来守着。

  延庆帝醒了,没力气说话,今日罢朝。

  天渐渐亮了,昭王、恭王两家子来探望,才进去一会儿就被延庆帝撵了出来。两帮人离开不久,萧霆也进宫来了,远远看到他挺着肚子慢悠悠靠近乾元宫,景宜忍了又忍,终于在萧霆准备爬台阶前,快步拾级而下,亲自去扶他。

  “你来做什么?”景宜不赞同地问。

  “来看父皇啊。”萧霆故意调侃道。

  景宜无奈,刚要叮嘱他见到延庆帝后少说话,萧霆突然打个趔趄,景宜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本能地将萧霆搂到怀里。她官服袖子宽大,严严实实遮掩了萧霆,萧霆就趁此机会,飞快将藏在袖子里的卷轴塞进景宜胸口。

  景宜震惊地看他。

  萧霆朝她眨眨眼睛,放好东西又轻佻地摸了一把,才收回手,后怕般埋在景宜怀里。驸马爷身形高大,四公主虽然怀了孕,但身段依然娇小玲珑,夫妻俩这样亲密地抱在一起,上面的太监、侍卫们都不好意思看了,不约而同地低下头。

  但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们眼中走路都走不稳的四公主,这会儿正与驸马爷窃窃私语。

  “千万小心。”该交待的都交待了,萧霆最后嘱咐道,神色比当初送景宜去战场还要肃穆凝重。

  景宜紧握他手,“好。”

  萧霆与她对视片刻,忽的又换成嬉皮笑脸,“行了,那么多人看着,想亲热,早点回府陪我。”

  景宜失笑,扶萧霆站好,再一起跨上台阶。

  听说四公主来了,延庆帝神色淡淡,病情加重,儿子一个比一个不争,他烦得很,谁都不想见。

  “父皇好好休养,女儿明日再来看您。”萧霆站在床边,孝顺地道,声音柔柔的,更显得真诚。

  延庆帝斜他一眼,总算嗯了声,脑海里意外闪过一道已经很久没有记起的身影。

  萧霆迈着小碎步走了,离开之前,深深盯着景宜看了好几眼。

  一切顺利的话,明日这京城,就要变天了。

  第70章

  喝了一天的药,延庆帝精神稍微好了点,傍晚太后来看他,延庆帝陪着聊了一会儿。送走太后,延庆帝瞅瞅留下来的皇后与几位妃嫔,疲惫道:“都回宫休息吧,朕不用你们伺候。”

  人都离开了,寝殿安静下来,延庆帝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睡不着,但也不知道该想什么,脑袋里空空的。

  “皇上,驸马求见。”内侍总管刘公公进来禀报道。

  “宣。”延庆帝瞅瞅外面,低声道,声音衰老无力。

  刘公公出去请人,然后跟着驸马爷一块儿进来了。

  “父皇,您感觉如何?”景宜行到龙床前,关切地问。喊父皇,意味着她是以女婿的身份说话。

  延庆帝点点头,“好多了,霆生有事?”浑浊的眼睛,隐隐羡慕地看着床边的少年郎,他十九岁的时候,也像萧霆这样俊朗挺拔,满腔雄心大志,然而一年一年糊里糊涂地过下来,许多路都走错了,到如今,身边陪着的,没几个是他真正想要的。

  儿子不争气,女婿为他在大理、在匈奴赢了几分颜面回来,因此此时延庆帝看女婿的眼神,除了一点点难以察觉的羡慕,剩下的全是长辈对晚辈的欣赏与慈爱。

  景宜并未探究帝王眼里装着什么,只低头道:“儿臣没事,是四公主担心父皇的病情,她不敢同父皇言明,临走前再三嘱咐我,让儿臣替她多在父皇面前尽孝。”

  延庆帝愣在了床上。

  四公主,原来并非像她表现地那么淡然,心里其实是在意他这个父皇的?

  大概是老了,病得严重,突然得知被他冷落十几年的女儿竟然还惦记着他,延庆帝眼眶蓦地一酸,几滴老泪不受控制地滚落。至于是感动多,还是愧疚多,只有他自己清楚。

  “瞧皇上您高兴的。”刘公公弯腰上前,体贴地递过一方帕子,“驸马公主孝顺,皇上更要好好休养,别再叫他们担心才是。”

  延庆帝笑笑,擦了眼泪,再看看女婿,延庆帝朝刘公公摆摆手,“你先下去吧,朕与驸马说几句家常。”

  刘公公笑着退下。

  延庆帝忽的叹口气,望着床顶道:“霆生啊,朕从小就把你当自家子侄看,对你比对朕那两个儿子不差什么,现在这话,朕也只跟你说了,你千万别传出去。”

  景宜立即跪下,保证不告诉第三人。

  延庆帝叫女婿起来,沉默良久,才满是怀念地道:“朕这辈子最爱的女人,便是景宜她娘,如果当初庄妃肯给朕一个笑脸,朕甚至愿意为她遣散后宫,可她心里……庄妃走后,朕不敢再见景宜,怕想起旧事,怕在景宜脸上看到她母妃的影子……现在想想,朕这么多年对景宜不闻不问,她肯定怨朕吧?”

  景宜再次下跪,垂首道:“父皇多虑了,公主只是一个人独处惯了,不善言辞,不知该怎么亲近父皇,从未有过半句怨言,除了……”

  说到这里,景宜及时打住,忐忑地看了延庆帝一眼,仿佛在后悔失言。

  “除了什么?”延庆帝探究地问。

  景宜抿抿唇,叩首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其实,前年上元节公主落水,并非偶然,乃是有人暗中动手谋害。公主胆小不敢惹事,求儿臣帮她隐瞒,儿臣也觉得父皇可能不会追究,便……但宫里暗藏小人,儿臣心中不安,曾求魏大人帮忙提防。”

  “他可查出来什么?”延庆帝皱眉问。

  景宜摇摇头,“不曾,亦或是,不方便告知儿臣。好在最近两年宫中一切太平,父皇还是安心养病吧,不必再为公主费心。”

  延庆帝正对女儿愧疚呢,怎么可能说不管就不管,沉吟片刻,叫景宜先出去,然后让刘公公传魏铎过来。

  刘公公安排小太监去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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