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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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均诚闻言,浑身一震,悍然仰起脸来,“谁?”

沈南章避开他眼眸中陡然凝聚起来的热切与紧张,淡淡地回答他,“你的亲生母亲。”

曹文昱开车,沈均诚和父亲并肩倚在后座上,却是相对无言,很多话,已经不知该从何说起。

车子向南行驶了将近四个小时,期间,他们还停车在沿途的一家饭馆里用过了午餐,黄昏时分,他们抵达南部沿海的一座小县城。

沈均诚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小城,看惯了繁华都市的他,乍然见到这么多还保留着二十多年前风貌的老街、旧屋、坑坑洼洼的用泥土堆积起来的路面,未免有些吃惊。这里好像与时代脱了节,被完好地封存在旧时光之中,悠闲地等着有人去催醒她。

车子转过两巡城貌,眼前才渐渐有了些许城市的气息,新筑的楼房和又宽又平的马路给了眼睛熟悉的抚慰。

大约是能体会到沈均诚的迷惑,沈南章在他身旁闲闲注解了一句,“这里是C县的经济开发区。”

沈均诚的心情忽然忐忑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将要见到的生母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一直以来,他都理所当然地把吴秋月当作自己的母亲,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怀疑,现在冷不丁要去见另一位“母亲”,而且是在这个世界上与他有着最亲密血缘关系的人,他怎么样都无法泰然处之。

近乡情怯,这里,难道就是他本该存在的地方?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往衣服里缩了一缩。

按照沈南章的指点,曹文昱把车停在了一条商业街的临时停车场里。这条商业街显然才开张不久,停车场里几乎没什么车子。不少门面也还在装修,切割机枯燥刺耳的操作声不时传入耳朵,让人心神不宁。

曹文昱锁好车子,对沈南章道:“我在附近转一转,一会儿您打电话给我。”然后,他便朝那父子俩行走的反方向而去。

出门前,沈均诚还是好好梳洗了一番的,还重新换上了一身体面的衣服,他跟在父亲身后走,看着地上两个时而分开时而重叠到一起的影子,第一次发现父亲原来这么瘦削。他的目光渐渐转移到沈南章微有些佝偻的后背上,一股酸楚之感油然而生。

沈南章带着他熟门熟路一般走进了一家装修齐整且已经进入营业状态的茶馆。门口穿着旗袍的迎宾小姐热情周地把他们引至包厢门口。

“沈先生,廖老板已经在里面等你们了。”迎宾小姐甜笑着嘱咐完,婀娜地一转首离开了。

沈均诚下意识地攥紧了双拳,掌心里黏黏的,已是微有汗意,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盯着沈南章的眼眸里不自觉地流露出求助的光芒。

沈南章察觉到他的紧张,没有立刻叩门进去,和蔼地朝他笑笑道:“她叫廖凤兰,是这间茶楼的老板。一会儿进去,你不用拘泥,只是见个面,随意聊两句而已。”

沈均诚只得点了点头。门推开之际,他却感觉自己在一瞬间失却了呼吸!

包厢里的大方桌前,只端坐着一名女子,正转首欣赏窗外的景致——这个包厢大约是整间茶楼里景观最好的房间了,从窗户望出去,是一片自然湖泊,湖边树木林立,放眼远眺,远山如黛,俨然一副水墨山河画卷。

沈均诚却无心观赏这颇为精致的景色,他的目光只在窗前匆匆掠过,旋即紧张地停留在廖凤兰的脸上。

尽管她端坐着,依然不难判断出她有着一副修长匀称的好身材。

听见开门声,廖凤兰缓缓转过脸来——

这绝对是一副称得上美丽的容颜,尽管岁月在她脸上毫不留情地刻下印迹,而她的眉眼里似乎也蕴藏着无数与岁月无关的悲戚,当你看到这张脸的时候,首先注意到的不是她的美丽,却是这美丽背后隐藏着的种种猜测。她的憔悴让人无法准确判断出她此时的年纪。

而最让沈均诚吃惊的是,她跟他的养母吴秋月竟然有着不少相似之处,无论脸型还是五官,她几乎是吴秋月的翻版,只不过吴秋月向来都是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神色,而眼前的这位廖凤兰,却似要把自己压低到尘埃里去。

惊讶让沈均诚的目光在廖凤兰脸上停留了没多久就转到沈南章脸上,他似乎从中意识到了什么,但那心头的震撼一时却还难以描绘。

“你们…来了。”廖凤兰仓促地起身,嘴角含着笑,视线却迫不及待地追向沈均诚,眼眸中赫然间水雾缭绕,但她竭力忍着,用最美的微笑来迎接他们,也许是忍得太用力,她撑住桌子的手臂在微微发颤。

沈均诚的目光与她对视了几秒就猝然荡开,他感到一股极度别扭和略有些恐慌的情绪,而与生母相见的喜悦却一丝都没有。

“嗬,是啊!”沈南章也没称呼她,直接给他介绍道:“这是均诚,我儿子。”他又看着沈均诚道:“这位是,廖凤兰,廖阿姨。”

父亲的解围把沈均诚从不舒服的状态中拉了回来,他对沈南章赫然间心存感激,也恢复了自如的状态,得体地向廖凤兰一颔首,“您好,廖…阿姨。”

廖凤兰眸中的泪水总算没有失控到掉落出来,“来,坐吧,你们…坐火车来的还是…”

一番场面上的寒暄顿时化解了些许隐含的尴尬,先是廖凤兰讲了几句开茶馆的繁琐,其后她便一再把话题往沈均诚身上引,沈南章便简短地给她介绍了沈均诚这些年的状况,去过什么样的地方,拿到过哪些学位等等,他讲得轻描淡写,沈均诚却无法不注意到廖凤兰那复杂眼神里的情绪变化,有高兴,有期许,当然,也有难以掩盖的失落。

这是一场看似再平常不过的友人聚会,尽管他们之间远非这种关系,没有人捅破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沈均诚也只在心里慢慢消化着他的所见所闻。

原来廖凤兰和她丈夫这几年的日子过得并不差,他们还有一个女儿,比沈均诚小五岁,如今在本省的高校读大三。

迷惑象云雾一样再次在沈均诚的心头蔓延,既然亲生父母家里的条件都不差,为何还要将他送人?!

还有,为什么他的生父不过来看自己?

难道他们要一直象现在这样无关痛痒地聊下去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沈南章带他来见生母意义何在?看他的神情,显然不是想把沈均诚送还给亲生父母。

茶饮三盏之后,沈南章终于切入正题,对廖凤兰道:“均诚他,最近刚得知自己的身世,咳,所以我带他来见见你。”

此言一出,气氛陡然凝重起来,沈均诚正在喝茶,闻言持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垂着眼帘,目不转睛注视着柔缓地沉浮在水中的茶叶片。

他相信,沈南章这句话也不过是给彼此一个捅破窗户纸的台阶而已,在此之前,他一定对廖凤兰明言过此番来意了。

廖凤兰看了看沈均诚,又看看沈南章,“你可以…让我们单独呆一会儿吗?”

沈均诚感觉到她说话时嗓子眼里象有个什么东西在滚来滚去似的,声音极不稳定。

“…好。”沈南章站起来,手在沈均诚肩上用力按了一下,随即又弹开,他推门走了出去。

第77章 第十八章(4)

在令人窒息的静默中,沈均诚侧过脸去,把目光投向这个给予自己生命的女人。

廖凤兰也正在盯着他瞧,视线一与他的对上,她立刻对他笑了笑,尽管那笑容显得有几分虚弱。

她静静地注视着沈均诚英俊的面庞,那五官里有着多少酷似自己的成份呃!

这么多年来,她没有一日不在想他,可是,当他就在自己眼前时,她却不敢伸手去触摸。

在得知自己另有亲生父母之后,沈均诚也曾经在梦里见到过他们的模样,如今,他的生母就坐在自己面前,他却反而有种如置梦中的不真实感。

他不想就这么干坐着,既然来了,他就要把自己心里的所有疑问都清扫干净,“您当初…为什么......要把我送人?”

廖凤兰憔悴却依然不失美丽的眼睛飞快地眨了几下,她低头去取茶杯,手没捏牢,茶杯差点被她打翻,多亏沈均诚眼疾手快,探手过去帮她扶住了。

“谢谢!”廖凤兰抽了抽鼻子。

沈均诚这才注意到,她的眼圈有点红。

“看来你父亲从来没把真相告诉过你。”廖凤兰苦笑了一下,稍顿片刻,缓缓又道:“我不养你,是因为…我跟你父亲的契约中有规定......你一生下就归你父亲所有。”

“契约?”沈均诚皱起眉,细细咀嚼这两个令他颇感不舒服的字眼。

“对,就是契约。”廖凤兰凄然一笑,“二十七年前,我在家乡的合作社里当会计,不慎闯下一个弥天大祸,需要一大笔钱去填补窟窿,否则,我就得去坐牢。我到处求人借钱,可是那个年代,谁都不富裕,肯借钱给我的人就更少了。眼看交款的期限即将到了,我心急如焚。”

“我不知道该不该感谢老天,恰好在那时候,有人给我牵了条线,介绍我跟一个外省来本地做生意的人认识…那个人,就是你的父亲沈南章。”

这宗陈年旧事想必埋藏在廖凤兰心里很久了,她缓缓将它叙述出来时,犹如生锈的笼头,水无法畅通地流出来一样,总是要说一会儿,停顿片刻。

然而,无论她叙述的方式多么让人难受,沈均诚唯有默默地听着,因为那是有关他身世的一切。

“我们见面后,你父亲当即表示愿意借钱给我,但是…他有个条件…要我给他一个孩子…”

沈均诚捧住杯子的手无端有些发紧,他的身子稍稍前倾,想要压住莫名的不安。

“除了答应他的条件,我已经想不出任何解决我当时困境的办法,所以…后来就有了你…”

沈均诚缓缓仰起脸来,“你是说,我的生父,他,他究竟…是谁?”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内心的判断。

“他就是你现在的父亲…沈南章。那时候,他跟我说,他太太身体不好,无法生育,可是…他又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所以…”

沈均诚感到体内的血液正以一种失控的速度往脑子里奔涌,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这凌乱的关系让他怎么也无法正视自己的存在,他究竟是什么?是别人的养子?是眼前这个女人缓解危机的筹码?亦或仅仅是一纸契约的产物?!

他恍惚间看到自己从一纸黄黄的契约中晃晃悠悠站立起来,那景象实在太过荒诞!

看到沈均诚如此震惊和羞愤的表情,廖凤兰的心也早被愧疚湮没,她深深地低下头,渐渐啜泣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这只是一项交易…我和他,我们各取所需…我没想到,把你送出去之后,我会那么痛苦…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跑去找你父亲,我求他把你还给我,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欠他的钱还给他,只要他肯把你还给我…”

沈均诚急促地喘着气,说不出任何话来。

廖凤兰憋住一口气,把更猛烈的哭腔咽了回去,在满脸羞愤的儿子面前,她怎么也不敢肆意发泄自己的情绪。

“他当然拒绝了我,他用一句很简单的话就击败了我,‘你拿什么去养他?还是想带他一起去坐牢?’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抱走,伪装成别人的孩子,再被沈家当作养子领去,我的心在滴血,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沈均诚猛然间站起来,力道之大,掀翻了他身后的那把椅子!

他实在不想再听下去,这故事不仅让他揪心,更让他觉得肮脏无比!

他真后悔,为什么要去把那层遮羞布掀开来,看到里面爬满虱子的丑陋真相!他宁愿自己是父母不要的弃子,也好过成为如此恶心的交易的产物!

“均诚——”廖凤兰大叫一声,同时往外面一扑,猝然的行为让她重心不稳,连人带椅子栽倒在了地板上!

听到身后这惊心动魄的声响,沈均诚不得不停住奔向门口的脚步,扭身低头看时,但见廖凤兰正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她左边的脸颊大概被身旁繁琐的装饰物不小心擦到,泛出一点血印气来。

沈均诚犹豫片刻,到底不落忍,怒意缓解了些许,无奈地走回去俯身将她搀扶起来。

廖凤兰抬起红通通的眼睛,对着沈均诚喃喃地又道:“对不起,均诚…对不起…”尽管她也明白,几句“对不起”根本弥补不了什么。

沈均诚重重吁出一口气,心头的震撼和扭曲终于在廖凤兰狼狈的模样面前渐渐平缓下来,他静默片刻,依旧在她对面坐下。

重新平静下来后,廖凤兰又道:“你离开我的最初三年,我经常偷偷跑去找你,但是你父亲和你养母把你看得太严了,我根本没办法近身。后来我去求你父亲,求他让我见你一面…我已经把要求降到最低了,但他还是不肯答应我。每次我去找他,他就给我一笔钱,劝我忘了你,好好找个人家过日子…你父亲,其实人不坏…再后来,我嫁人了,又生了孩子,才终于…死了要把你抱回来的心。”

廖凤兰唏嘘道:“均诚,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有时候,半夜里醒来,连我自己都不能原谅我自己…如果时间能够回头,让我再选择一次,我…我宁愿去坐牢,也不会和你父亲签下那纸荒唐的协议。因为…因为跟自己骨肉分离的滋味实在太痛苦了…”

在她的忏悔与泪水中,沈均诚感到自己的心再也无法保持刚硬,适才的愤怒也象被泼了盆水似的,倏地熄灭了。

冷静下来想想,发怒有什么用呢?一切都无法回到没有开始的状态。

他伸出手去,从桌边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来,默默递给涕泪交流的廖凤兰。

“谢谢,谢谢。”廖凤兰嘴里喃喃地说着,接过沈均诚递来的纸巾,擦拭着面庞,可泪水就像泉涌似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在眼眶里泛滥开来。

沈南章叩门进来时,廖凤兰已经平静了许多,沈均诚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对缓步走进来的父亲表情淡淡的。

廖凤兰对沈南章由衷感激,“谢谢你终于让我了了多年的夙愿——让我跟均诚见上了一面。”

沈南章摆摆手,在他们旁边坐了下来。

“均诚,”廖凤兰唤他,“你父亲是对的…当年,你若跟着我,只能过颠沛流离的生活,我什么都给不了你…看到你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我很高兴,真的…”

廖凤兰苍白的脸颊上果真露出欣慰而愉悦的红晕,那绝不是轻松单纯的表情,那是穿越了重重痛楚与苦难之后才能绽放出来的花朵,即使再美丽,也难掩苍凉。

回去的路上,父子俩跟来时一样,默默无语。

车子驶回他们所在的城市时,天空中飘起了濛濛细雨。

细雨打湿了车窗,水雾氤氲,模糊了视线,沈均诚再也无法佯装欣赏窗外的景致来避开与父亲的对话了。

他活络了一下手腕,余光瞥到沈南章闭着眼睛,仿佛沉沉入睡的模样,但他知道父亲并没有睡着,每次遇到麻烦的时候,他都喜欢让自己陷入一种类似真空的状态,可以令他将思路理清。

长久以来,对沈均诚管束最多的是吴秋月,但沈南章对他的影响可谓更深远,小时候,他是沈均诚逃避母亲惩罚的避风港;读书时,他又是沈均诚最好的指导老师;及至他长大后,遇到棘手的人际关系或者商业麻烦时,父亲的宽容、慈爱、理性、慎明,无一不是给了他最大的帮助,也是他最倾佩父亲的地方。

他悄悄转过脸去,细细打量父亲的容颜,在长相上,他几乎没有沿袭父亲多少基因,他比自己瘦,比自己普通。

他有错么?他不过是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可是,他应该那么做么?那样难道是合乎道德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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