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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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神佑道:“还行。”
“你又懂什么?你老子我小时候比你还用功,现在有用吗?”
颜神佑很认真地说:“你要小时候不用功,不学这些本事,教不了我,我现在才不跟你一起玩呢。”
颜肃之:“…”
按照游戏规则,现在轮到颜神佑发问了:“那阿爹你现在玩什么?有趣么?”
问得颜肃之一怔,忽地有些讪讪。本来是挺有趣儿,后来发现他娘是个总BOSS,整得他爹十分之惨,深觉自己的道行完全不够看,但是又找不到新的乐趣。这不,都无聊得开始教小朋友了。
看她爹不说话了,颜神佑也不说话了,一转头,特别开心地跳到地上:“阿娘~”
颜肃之看到姜氏来了,不知怎么地,他就想到了之前被大舅子约谈的内容,忽然生出一股…尴尬羞涩来。刷,他也跳到地上了,故作轻快地一撞袍角:“我去找唐大玩去了。”
姜氏:“…”她先前心里因吴表妹的事情误会了颜肃之,也有些尴尬,不大好意思。可后来颜肃之对姜戎那个生孩子的提议装死,弄得姜氏就不想见到他了。十分之羞耻!
颜神佑眼睁睁看着她一对爹娘跟中学生早恋似的气场,只觉得有些可乐,又觉得有些诧异——这算是,都有点意思吗?虽然是当人闺女的,也知道在这年代没个亲兄弟不好,可她从来没生出撮合这两个人的事儿。不为旁的,就为颜肃之虽然其情可悯,可行为实在不靠谱。姜氏要不跟他好吧,还能平淡度日,要真把他放心上了,那不得愁死?
这是怎么能看上这么个中二的呢?颜?
当然不是!那必须是还有一点节操。
不过姜氏目前能默许哥哥跟颜肃之谈一谈,已经是极限了,再进一步,是不可能了。是以姜氏就这么、这么,这么放了颜肃之走了!
颜神佑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你俩证都领了,娃都生了,现在玩起暧昧小清新了吗?可这男女之事吧,不是局外人能插得下手的,颜神佑只能眼睁睁看着姜氏放走了颜肃之,然后冲她来了。
颜神佑连忙站好,乖乖牵着姜氏的手:“阿娘你累不累?饿不饿?饿了让厨下给你拿糕饼,我让他们温着呢。天已经凉啦,要吃热的。”
姜氏嘴角一翘,丈夫看她不上,她还有闺女不是?于是也温言道:“神佑长大了,懂事呢。”
颜神佑毫不放过任何一个自吹自擂的机会:“我一直都很懂事。”
“嗯,去练字吧。”
颜神佑:“…”萝卜腿…
姜氏低头就只看到她一个头顶,又黑又细的一头柔软的头发,姜氏忽然觉得能够从这头发上看出颜神佑蔫蔫的心情,十分不厚道地笑了。牵着女儿入内,轻声细语地哄着她:“神佑乖,眼下特立独行于你无益。有你爹一个那样的,就够了。”
颜神佑跽坐在秤上,仰脸看着姜氏:“阿爹那样不好,我不像他。可我就是不想压到腿嘛,难受。”
“嗯?”
颜神佑又蔫了,她并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也知道规则,只是一想到有可能压出两条扁扁的小腿,她就觉得坑爹。姜氏有些无奈,又想,这闺女一向省心,就这一件事儿上坚持,爱闹腾就让她闹腾几天吧,倒好显得活泼些。
颜神佑就此躲过一套说教,在姜氏的督促下开始练字。习字是枯燥无味的,她却渐渐找到了乐趣,这一笔重了,那一笔轻了,涂涂抹抹,十分可乐。
姜氏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也活泛开了。颜神佑在蒋廷尉家算是一鸣惊人,打开了局面,姜氏便分外珍惜,总想为女儿再仔细筹划,谋个好前程。眼看颜神佑过年都六岁了,唐仪的儿子还是没个影子,姜氏心里就有些焦急。她还真动了一点要把女儿嫁回娘家的主意了,以女儿现在的样子,想来嫂子们不会过于挑剔。再看颜肃之,似乎也有些“名士”风范了。虽不十分门当户对,也不算是过于痴心妄想。
颜神佑写得自己满意了,放下笔,就看到姜氏在出呆。出声问道:“阿娘想什么呢?”
姜氏下意识地一笑:“没什么。”
颜神佑皱眉,难道是在想阿爹?这个…需要我帮忙吗?
母女俩脑电波差了十万八千里,居然同时在为对方的“终身”思考了起来。
还是姜氏先回过神儿来:“来,给你看个东西。”领着女儿到了卧房,取出一只小妆匣来。
这妆匣红黑两色漆,图案线条流畅,打开盖子,上一层是枚菱花镜,下面是些格子,也有些放小盒子的,也有放梳子等物的。原来是个妆匣。
颜神佑年纪小,脑袋上且戴不了什么首饰。再小些就在姜氏这里,每天起来了都是姜氏给她打扮,头发梳两个揪揪。现在有自己的屋子里,也不过是一镜、一梳、一些彩带、坠脚而已。顶天了加盒胭脂,好往眉心里点。
这么全套的妆匣,这么早就给配了吗?颜神佑暗暗留心。
身为女性,对这一切自然不会拒绝,开心地道:“谢阿娘。”
姜氏道:“阿兰她们几个也学会梳头了,以后叫她们给你梳来。”
颜神佑道:“那阿圆呢?”
阿圆带你这么大,人家家里孩子都快不认识亲娘了。而且只有一个儿子,不得再出去多生两个吗?这些个道理姜氏没说太多,只说:“她也有家呀,家里也有个小儿郎呢。”然后就对上女儿秒懂的眼神,姜氏有点…很没成就感。
颜神佑问道:“那阿圆还回来吗?”
姜氏这才打起精神道:“这是自然,她原是咱的人,能去到哪里?”
“呃?”颜神佑这几年净担心爹妈担心家庭担心功课了,这方面还没细想,现在一想,阿圆兴许就是传说中的世仆了。
姜氏对女儿的原则就是,哪儿不会讲哪儿,遇到什么事解说什么事,反正这闺女不正常,不用担心她听不听得懂。经过姜氏解说,颜神佑才知道,阿圆的妈就是蒋氏的陪嫁,阿圆比姜氏大那么几岁,也就从小跟着姜氏。如果不是阿圆生了个儿子,那这孩子估计也是内定的颜神佑的陪嫁心腹。
“还好,阿方家的孩子也长大了,比你大一岁,正在教导着,过一阵儿与你带了来。”
颜神佑:“…阿娘,阿娘只有两个侍人吗?”她就有四个呢,连上阿方的闺女,就五个了。
姜氏笑道:“合用的都摆到眼面儿上吗?我有事儿叫她们管呢?”
“什么事儿呢?”
原来,姜氏的陪嫁颇丰,娘家人觉得她受了委屈,越发不肯在钱财上亏待了她,与了她许多田地房舍。也要取租、也要经营,自然要派得力的人。有已成亲了的侍女,就夫妇两人个一同为她经营一处产业。
姜氏最丰厚的一处产业却不是良田百顷,却是煮盐,这便交与自幼相伴的侍女夫妇来管。
颜神佑眼睛瞪得大大的:“盐?”
“是,盐,休要小看了盐。熬出来,缴些税,”说到税,姜氏的声音低了下去,“咱家现也不用缴甚税,利润丰富,足够衣食。”
“就自己贩卖了?只要缴税?没人管?”
“阿李会管。”阿李便是那管盐的侍女了。
颜神佑就呆了,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有木有?!盐铁难道不都是战略物资吗?不都应该是国家专营的吗?即使被承包给盐商,也要有盐引什么的吧?怎么可能随便你们去制、去卖?这国家还是国家吗?[1]
“那咱家产铁吗?”
“铜铁岂能随便开采?不得政令,私掘有罪。”
【那还好…】颜神佑突然就对这个国家的整体情况有了一个相当明晰的认识,对朝廷的水平,也有了一个相当准确的评估。这是一个朝廷有些权威,但是集权与控制并不很强的年代。所以,就算得罪了皇帝,只要你够牛,完全无压力。
对战略资源的控制力,直接体现出一个政府对国家的控制程度,一个连盐都管不了的皇帝,啧啧。看来皇帝也没那么牛嘛!
可不是,这个看起来挺凶残,弄得楚氏相当没脸的皇帝,其实也没那么牛。当然,这只是相对的,相对于高度集权下的皇帝们来说。事实上,现在全国官儿最大的,还是他。
就是这么个官儿最大的人,眼下正在发愁。愁什么呢?
钱不够花的了。
虽然是个时常玩手段的皇帝,但是皇帝的日子其实…也有相当难过的时候。先帝在战乱里起兵的,登基没多久,还不久休养生息,他就死了。今上和兄弟们一套乱打,然后又是清算,还瞧不起原先管理国家的这群人。反正又乱了好几年。
这国民经济,想也知道好不起来。偏偏皇帝开始要抑制世家,这些家伙一旦上了什么狗屁倒灶的名册,就特么全家不交税,还会闹些隐田、隐户,妨碍国家税收!必须收拾!
可没用!
破坏容易建设难,马上打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皇帝任用的一起寒人,有几个是有能力的,可更多的只好刮地皮。简直要弄得民不聊生了,一年就出了四五次“暴动”。皇帝好歹没算脑残彻底,不得不起用了会管家的米丞相等一批人,勉强维持住了形势,慢慢地恢复。世家也渐渐地复苏了,皇帝…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
可米丞相也是世家,也不能狠狠地括隐不是?这世家渐渐恢复了元气,接着挖国家墙角。为了维持国家的开支,加的那些个税也减不了几个——新兴的如颜启这样的特权人物家庭人口增加,也要跟国家要好处。国库里的钱,那是真不够花了!
再加税,也不行,再加百姓受不了,又得造反了。
可册封皇太子,不得办个隆重一点的仪式吗?皇太子的用器,它得是金子的吧?总不能拿银子来代替吧?皇太子他外公家,也得给点钱、给点地、给点好处吧?还有,四夷来贺,也得给点甜头吧?
这将煮盐的事交下去,也是米丞相的无奈之举。为的还是收税,私人煮盐,贩卖,国家收税。说穿了,还是为了钱。
就这样,世家渐肥,可国家,真没太多的钱呐!尤其皇帝还要养兵呢,总不能兵不养了,先给儿子办典礼吧?这时节的冶炼水平也是有限的,就只能出产这么多的黄金,你要拿个银、铜来,它跟礼仪不符,看着不像个事儿。哪怕一时糊弄过去了,以后…照国家经济这个怂样,也没钱换呐。掉漆露里儿的用器给太子使?那多寒碜?此时皇帝开始恨自己没儿子的时候花钱太过。
皇帝愁,唐仪不得不跟他舅一块儿愁一愁——这也是脸面呐!跟他病友一起喝酒的时候就念叨上了,颜肃之一看他这样儿,顺口就说:“要钱是没有的,要糊弄过去还是行的。”
唐仪一听,有门儿,忙问:“他们也有说,用铜或银之类做胎,外头包金箔的,只怕掉了金箔之后难看。你有办法?说来听听。”他还没放弃给“儿子的岳父弄个官儿当当”的想法,到时候办喜事儿的时候也好看呐。虽然他儿子现在还是没影儿,可他就是上心了。
颜肃之道:“用铜六、锡一,溶了,便是赤金之色。只不过生的锈却是青绿色,也没什么,打磨去就是。”[2]
唐仪问道:“真的?”
“当然!”
唐仪乐了:“好!我去跟阿舅说去。”
颜肃之嗤笑一声:“急的你!”
唐仪急匆匆跑去见他舅,把皇帝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这个外甥从来不主动找他聊天,都是外甥他妈来,一来就弄得皇帝十分想死。可一旦不是外甥他妈来了,皇帝又担心是他姐有事儿。
唐仪嘿嘿一笑:“阿舅,我就说颜二有主意。”附耳过去轻轻地把这主意说了。
皇帝一听,问道:“果然?”
唐仪听了主意就来了,根本就没试验。但是作为一个讲义气的中二病,他对他的病友有着理所当然的信任:“不信就试,不应验了就夺了我的官儿去!”
皇帝敢吗?当然不敢。所以,还是应验了吧。
将作那里听了这主意,倒是回说:“古法似有此金,可试。”一试,果然浇出一个土豪金来。
作者有话要说:[1]这是真的,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国家对于制盐业的控制力并不很强。西汉时,还有著名的《盐铁论》就是讨论专营专卖问题的,当然并不仅限于盐铁。国家对于很多物资的专营专卖都不是一开始就有的,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看。
不过后来,豪强、世家兴起,国家对盐管的就弱了。铁、铜、金、银之类的矿藏还是把得很严的。当然,随着中央集权的深化,盐终于彻底收归国家了,贩私盐的量刑很重。
[2]这就是青铜。青铜器刚铸出来的时候是土豪金,大家在博物馆里看到的,那都是生锈之后的颜色。脑补之后,有木有觉得原来相当凝重大气上档次的文物,突然就充满了暴发户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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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舅公要回来
却说,十一月里举国上下终于迎来了皇太子的册封大典。这一天的大典颇为隆重,一应器物也相当地有范儿。朝臣们按程序还要往东宫里拜一拜太子,到了一看,金光闪闪的。
知道内情的都晓得,除了皇太子那大金印,旁的东西真金的少,土豪金的多。可这东西除了怕锈蚀,其他的都好,还不怕有贪财的小宦官、护卫什么的刮金粉哩。
这事儿是发生过的。前朝末帝他爹,十分之奢侈,也不知道抽的哪门风,将住所的柱子上都镀了金、包了金箔。丙寅之乱的时候,真个有乱兵刮宫里御用器物上的金箔来的。刮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皇太子还是个小正太,由于爹妈长得都不赖,看起来也蛮可爱的。米丞相等人都觉得,这正太在自己手上教着,总比正太他爹要靠谱,不由生出轻快之感。看着小正太领到了上岗证,真是宫廷内外都山乎万岁。
皇帝立太子,照例大赦天下,又要赐百姓爵,赏女子百户牛酒,等等等等。皇帝这里,一看着儿子做了太子,大家都欢迎,内心是十分开怀的。也就不计较花掉的这许多钱了。然而眼角一扫,他又开心不起来了。他立太子了,召弟弟们回来,不幸弟弟们回来了,却没有一个是拖家带口来的。单个儿回来有什么用?还不得放回去?
据皇帝所知,他这些弟弟,这几年的时间内开枝散叶,又给他添了好几个侄子侄女儿。这其中,又有几个弟弟的儿女,算一算都过十岁了,还跟当地之世家、豪强订了亲。颇发展了一点势力,并且,诸王出镇,也带了兵去,藩王又有守疆之责,还能募兵。这一点就相当不好了!
得加强中央防卫了呀!不对不对,中央不算弱了,是得把地方的抽一抽了。
这边皇帝心在乱飞,底下的人也没闲着,都想着怎么分利呢,真是热闹极了。
等皇太子册封之礼成,东宫各职位也确定了下来。除了六位老师,两位中庶子分别是郁陶的儿子郁成、姜戎的大舅子范衡,尚有许多人也在东宫插了一脚。比如太子洗马,本次满员十六个,世家抢了十个走,这还不够分的。剩下六个归了土鳖,清远侯的孙子、颜启的外孙,他那么大点儿年纪,也抢到了一个——因为年纪小,待上岗。这里面还有新太子虞喆小朋友的表弟,水贵人的娘家侄子。
总之,最后是达到了一个平衡。
这太子立完了,皇帝却又想起他另外两个儿子来了,皇帝不止一个儿子,除了皇太子,另外两个也是他的骨肉。册封太子之大典一结束,便封次子为齐王,三子为赵王。接着便又是乱哄哄地为二王配属官。一气忙到了过年。
正旦朝臣的贺表,都要多写一份给皇太子的了。
然而骠骑府里要忧心的却不是这一件事情,写作文呗,写不出来还能找枪手代写。比较为难的是——大年初二,出嫁女儿回娘家,要不要放赵氏出来呢?要照着颜孝之弟兄几个的意思,不弄死这货就算不错了,还放呢。可谁都不能在这个时候代做这个主。
颜孝之亲自去请示楚氏,楚氏一扬眉毛:“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她生孩子体弱,一直病着呢。赵猪知道端底,还能打上门来不成?”
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到得全家吃团圆酒这一天,颜平之出现了,赵氏可再也没有出现。楚氏倒是把颜平之的女儿们都叫了出来,一一地问都学了什么,表情端的是慈祥。真是把颜神佑给吓了一跳:高手,给跪。
除此之外,这一个年过得真是十分太平。哪怕颜启黑着一张脸,也不能破坏大家的好心情。颜启此时早已感觉得到自己好像落入了一张巨大的网里,可是事情他已经做下,后悔…也来不及了!
更让颜启觉得悲凉又震怒的是,年假结束,皇帝就欢天喜地地宣布:他要给皇太子择妃了。
朝廷内外自是一阵喧腾。
颜启四顾一看,原本内定的太子妃颜静姝,当着许多亲友的面,获取了一个乱家的娘、一个同姓相X生下来的爹,这两个相当不容易的成就。连候选人的资格都没有了,只要颜启敢报上去,估计…会有人打小报告的。比如姜戎。
让颜启没想到的是,皇帝根本就不会搞海选,而是直接选择了他中意的人。
皇帝对他这个儿子,可真是尽心尽力了,为太子定下的太子妃,乃是米丞相的曾孙女儿。小姑娘比皇太子大上足三岁,保证了太子一长大,就能结婚,就能开枝散叶。
另一个扼腕的人就是越国长公主了——唐仪的长女,只比皇太子小上那么几岁,正正好的亲上加亲。至于辈份什么的,那能当饭吃吗?
可皇帝偏偏选中了米老头的曾孙女儿。这事儿,大家一想,倒也好理解:还得指望着米老头儿拉犁呢。
楚氏一得到这个消息,便嘱咐颜孝之:“你爹是没用了,你往丞相府里道贺时,切记使一眼色与米丞相。寻无人处,对他说,毋忘旧时人。”
颜孝之:“=囗=!啥?”
楚氏镇定地道:“你舅舅是时候回来了。”
颜孝之呼出一口气,猛地想起,这米家和楚家是有关系的。米丞相跟他外祖父,两人的母亲是表姐妹。这关系看着远,实则情份不一般,不外是出嫁女儿死了丈夫,带着孩子回娘家居住。做舅舅的待外甥、外甥女一如己出,教导成人还给订了好亲事。两边关系就一直很好。
再思如今之情势,诸王在外,且各与大将有些勾连,弄得皇帝连一些老兄弟都不敢很相信了。果然手握重兵的舅舅,是与诸王没什么深厚牵扯的。依皇帝的尿性,把他舅舅调回来,再给个高一些的官职,还真是可行。
如果提建议的是米丞相,皇帝答应的概率更会大大提高。
想明此节,颜孝之连忙应允,却又说:“阿娘…有辱家风的人,不能留。”
楚氏微微点了点头。
颜孝之长长一揖。
自颜孝之贺完米丞相回来,第二天,米丞相就上表,认为太尉这个职位也空缺也很久,应该有人来填一下了。他推荐二十几年前就不计个人得失,离开繁华的京城,扎根“偏远地区”的楚丰。
楚丰,就是楚氏的哥哥,颜孝之兄弟的亲舅舅。
皇帝…他准了!
当即派了颜孝之出这趟公差。一来一回得小两个月,据说楚丰还跟朝廷讨价还价。他虽然想回京,但是对于卖命的差使,那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的。皇帝这边呢,跟米丞相都希望他回来,最好是带点精兵回来。万一皇帝死了,藩王造反,他也好顶上。楚丰又要跟朝廷要粮草,朝廷刚花了一大笔钱,不免要哭个穷。
这扯皮一扯,就扯到了七月里。颜神佑六周岁都过了,楚丰才决定了行程。他表示,他在搞军屯,只能带一半的人进京,还得等秋收过了之后才能成行。麻烦朝廷给他的将士准备点过冬物资。
皇帝…皇帝捏着鼻子答应了。不答应也不行,以皇帝的脾气,楚丰要是块好啃的骨头,早活不到现在了。这是真?用实力说话,皇帝也拿他没办法的。
连带的,颜府也热闹了起来。须知楚氏的兄长离京二十余载,原本的宅田虽不说荒废,也是乏人料理。又有生活上各种不便,必得先准备好了。楚氏离得最近,最顺手,不免要代为安排打点。连府里的儿子、儿媳妇,也跟着忙碌了起来。
姜氏因有任务,便布置下了练字的功课给颜神佑,又担心她要犯犟,不肯老实跽坐。哪知这颜神佑近来却安静得有些过份,姜氏又担心起她来。
话说,颜神佑自打知道这个朝廷连盐都没办法实行专盐之后,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囧囧而无神的状态。突然就觉得皇帝没有那么高大上了,突然就觉得这国家最后会乱了…
最近两天,姜氏就看到她那见天儿闹着不肯安坐的闺女,十分老实地抱膝沉思。除了体育课之外,颜神佑就在那儿脑补。朝廷控制力不行,世家又开始恢复元气,还有新兴的草根比如她们家手握兵权的…这根本就是要乱的节奏啊!
如果朝廷继续软弱下去,迟早还得有一场大变故。如果朝廷强硬了起来,要收回利益。呵呵,还是得大打出手,盐是几乎没成本但是绝对高利润的东西啊!取自海水,要神马成本啊?这样好的买卖,搁了你,你愿意让出来吗?再有,一旦朝廷强硬了起来,这些手里有兵的世家啊、在大将啊什么的,那就是要被削的对象了。此外还有各种挖国家墙角的特权…
她已能预见一场大乱…
终于,在颜神佑脑补出烽火连天来的第三天,姜氏果断干预了:“不想坐着你就出去走走吧,无心习字,硬坐着也无进益。只别靠近三房,那里不是好人。”
颜神佑思索着“出去走走”和“三房不是好人”之间的因果关系,姜氏还以为自己没说到闺女关心的话题上去。有个不正常的闺女,真是伤不起。所以姜氏又说:“近来你爹有事,怕要忙,这两日不能与你一道玩了。”
颜神佑却不是一个你说什么她就听着的人,尤其对姜氏,她是习惯了发问的:“我爹有什么正事?”
这话问得十分之诛心。
姜氏嘴角一抽:“是朝廷上的事儿。”
颜神佑就更想知道了:“我爹不是官儿呀,朝廷上的事儿,怎么会找他?”一脸“你别驴我”的表情。
姜氏不得不小声说:“你小孩子家,不知道的,是家里亲戚的事儿。”
“哈?”颜神佑一听“家里亲戚”四个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是三房又出事了吗?”
姜氏想了想,还是对她道:“你楚家舅公要回来了。”
“哈?”颜神佑停了一下,才想到这楚家舅公是谁。那不是阿婆的兄弟?她听说过,她阿婆楚氏家族很大,亲兄弟就有好几个,最厉害的当数很久以前带着全家从京里跑掉的那一位老大。当然,也可以叫他大佬。因为他不但带着全家上百口人跑掉了,还带着好几千的部曲。到了外地…那地儿还有他们家的势力,养到现在,手里的兵得以万计。弄得皇帝都没办法收拾他,只好通过恶心楚氏来敲打他。
姜氏在她面前只提过一回,恐她忘了,不免又说了一遍,且说:“这事你不许…”
“我不说出去,真的。说出去舅公就回不来了…”颜神佑飞快地接口。她娘牢记她外婆的教导,每有“不得不告诉她,又不能让她说出去”的事情的时候,就会缀上这么一句“你一说出去,就…”
颜神佑已经会背了。
姜氏拉住了她:“你听话,啊,只要你爹走了正道儿,哪怕他不能天天陪着你,娘也给你找好师傅。”
颜神佑心说,这不鸡对鸭讲吗?谁担心没师傅了啊?我已经过了“缺失父母爱就要变态”的阶段了,好吗?变态的是你老公啊。
但是这话不能说出来,只得闷闷地道:“嗯。不过我想学点旁的。”
姜氏巴不得她转移注意力,忙问:“你想学什么?”
“我想学骑马!”逃命的技能必须学一点!颜神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狠攒逃命技能点,争取在未来乱世里活下去。呵呵,谁说不会乱,她糊谁一脸麻辣小龙虾。
姜氏:“…也行,现在天寒,开了春的吧。”给她找点事做也不错。
“行,那可说好了。我还要学击剑。”
姜氏笑道:“那是男儿郎学的,罢罢罢,你想学便学罢。”反正耽误不了正经功课。
颜神佑以忧国忧民的姿态,跟亲妈讨价还价,得到了许多优惠条件,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蹦蹦跳跳地跑到庭院里:“阿兰,我们玩罢~”
姜氏看到她又活蹦乱跳了,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楚丰要回来了,楚氏娘家人重又抖了起来,整个骠骑府的嫡系都欢乐开怀着。
其实颜神佑还是有一点预言细胞的,在她跟姜氏的对话之后没几天,朝廷上就发生了一件跟三房的关系的事情。
有御史了一本,参的是颜启这货,他把亡妾的亲属接到府里来,还要从大门进。长史等不让进,从侧门儿里进了。然后就长住了!这是不对的!颜启办事太欠脑子了!
原本御史也是不敢参颜启的,册立皇太子是他的首倡,把皇帝的好感度刷到了新高。可谁叫皇帝又叫楚丰回来了呢?大家肚里一权衡,觉得楚丰更得皇帝重视。就上本参了颜启。
奏本一上,朝廷里还不如何,颜家已有些人坐不住了。
尼玛吴家人头落地了啊!怎么又被翻出这件事情来了呢?!姜氏还更担心,深怕由此事再引出什么卜卦之事来。
由于年纪还小,更是由于身份的关系,是没人会拿“咱家杀了好多人,现在可能要漏馅儿,肿么破”这样的议题来跟颜神佑讨论的。所以颜神佑一直很郁闷,心里疑惑重重。终于,她有些憋不住了,悄悄地唤来阿兰:“你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么?”
阿兰长她数岁,倒是风闻了一点儿,只是阿兰也在半懂不懂之间,又得了阿圆的嘱咐,如何会说?阿兰想了一想:“许是朝廷上有什么动静,才有不同吧?”
这说了跟没说一个样儿。
颜神佑依旧不死心,姜氏等人又不跟她说。偏偏颜神佑心理年龄这会儿比这一对爹妈都大,自然不肯乖乖就范。阿兰这里问不到,她问阿梅去。不想阿梅的说法竟与阿兰一样。再问阿菊、阿竹,还是这般说。大概不是被叮嘱过了,就是真的不知道。
颜神佑怀着这样的猜测,找上了阿圆。说来阿圆与她相处的时候是颇长的,待她真比亲生的还亲。阿圆还有一大特点:爱唠叨。真是个绝佳的套话对象。
不料阿圆的嘴巴比她想象中的严,无论颜神佑怎么问:“家里是不是有事啊?”
阿圆都回以:“家里大人有事,小娘子不要打搅。”又或者是“该告诉小娘子的,娘子自会说。”真是完全不像她的风格!
颜神佑就=囗=了,真是小看了大家啊!
既然姜氏的侍女们守口如瓶了,颜神佑就把主意打到自己侍女的头上来了。慢慢磨,总能磨到真相吧?可问题是…她跟阿兰她们相处的时间其实并没有太多有木有?也就最近才多了一点,以前都是她学习学习学习,然后休息。她学习的时候,阿兰她们跟着阿圆学习照顾她,等她休息了,也没人打扰她。
临时让人家去违背主母的命令,肿么可能?
颜神佑陷入了自我唾弃中,真是图样图森破。原来…根本没有开“虎躯一震,照谁谁臣服”的BUFF啊。忠仆,真不是那么容易收服的呢。如果只是要个照顾衣食住行,跑腿打杂,乃至于为主殉葬的仆人,倒是挺简单的。纯朴的人还是不少的,大环境下主仆之别还是很能约束人的。
但是,如果想要个在眼前这个状态下给她出力的人,颜神佑觉得,她还有得磨呢。哪怕是仆人侍女,也得花些心思与人家沟通交流一二。这真心,从来都是用真心换来的。再不济,也得证明给阿兰她们看:跟我走,有肉吃。对吧?
可颜神佑目前只有六岁多一点,略难。她连自己的私房钱…都不知道在哪里,姜氏还没开始教她理财呢。
她只有慢慢地磨着,慢慢地与阿兰她们相处。情份二字,靠的还真是日积月累。只是眼下,她是插不得手了。
其实颜家的事情,原本也没有人会指望一个六岁的小姑娘来解决。
楚氏处理得相当地干脆利落,因颜孝之去迎楚丰了,她便命人去寻长史,代颜启拟稿自辩。中心思想由她口述,先将吴家贬得一文不值,再以颜启的口吻说,吴家已经被他赶走了,“臣虽愚,亦知礼,断不为此失礼之事。”
还真是“有种你来抄我家啊”的节奏呢。
奏本是以颜启的名义递上去的,本来这件事情对他的精神打击就十分巨大。答应了爱妾要好好照顾她娘家人的,结果不知怎么的就派亲卫把吴家人全剁了。现在又要在死人头上踩两脚,颜启满肚子的苦水倒不出来,想怨楚氏呢,杀人的命令还是他自己下的。
“自辩”完了之后颜启就推说病了,告假养病。皇帝一看这样,不得不派了御医,又赐药,许其静养。
颜孝之不在家,颜肃之弟兄三个不得不在榻前侍奉汤药。颜启原本看到颜平之还能开心一点,然而不幸的是…赵忠的爹死了,作为人家孙女婿,颜平之得去吊孝。这又带来了另外一个问题:赵氏她也得回娘家去。
所以,赵氏这就算解禁了?
这事儿楚氏却是十分有主意的,她将赵氏与颜平之夫妇唤到跟前,上下一看。想了一下,还叹了一口气:“罢了,都去吧。把孩子们也带上,不可失了礼数。腰挺起了,你们现在,还是颜家的人,不要失了脸面。”
颜平之心里恨她恨得什么似的,还得唯唯称是。赵氏这些日子困在屋里,很挨了颜平之不少的埋怨,看得出憔悴了许多,这般模样去参加丧礼,还真是十分应景。
当下夫妇二人携着四个孩子,一路坐车往赵府里去。赵氏抱着儿子,一下车就哭上了,一路自门口哭到灵堂,几乎要哭得昏死过去。家里她生母接了她,将她带到房里安置,赵氏这时却将儿子放好,一抹脸,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她生母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赵氏眼睛里满是愤恨:“阿姨,我仿佛记着咱家里有过算卦的事儿。你当时说过,想出什么卦就出什么卦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阿弥陀佛,赵氏从来就不傻。开始被坑了,纯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她自己又确实有把柄。如今这几个月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反而激起了她的斗志,也唤醒了她的智商。
这种算卦的事儿,许多内宅里都会有些个阴私。赵氏如今只恨自己当初反应太慢,没有及时记起这一节。
第38章 靠山进京了
“二娘,外面冷,别受了风寒,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颜神佑一回头,就看到说话的这个小萝莉。小萝莉生得白净沉稳,一双细长的眼睛,每一步都跟量过似的。这就是阿方的女儿阿琴了。小姑娘前阵儿接受了上岗培训,终于拿到了上岗证书,变成了颜神佑的小侍女一枚。
颜神佑被这么个小萝莉一念叨,相当地不好意思。一想到自己的瓤子比阿琴要老上那么多,现在还要让个小不点儿来担心她,颜神佑就有点萎。阿兰她们那是情况特殊,将穿过来那会儿,颜神佑还是个婴儿,阿兰几人就是一种照顾的姿态,这让她略适应。阿琴不同,空降来的一个小姑娘,且比阿兰她们都小,更神奇的是显得特别稳重。
颜神佑败退在成熟萝莉的攻击之下。
在阿琴镇定的目光里,颜神佑挪挪挪,挪到屋里坐着了。阿琴穿一身干净的蓝色袄裙,小脸儿绷得挺紧。这身衣服的袖子并不甚长,阿琴将两手缩到袖子里,捏成两个小拳头,掌心都是紧张的汗水。阿娘教她要面带一点点的微笑,她还是有点忐忑,笑不大出来。颜神佑眼里的沉稳,其实是紧张。
看到颜神佑进屋了,阿琴才舒了一口气,这任务…好像也不太难呢。
因冬天,门窗并不敞开,屋里的光线越发显得幽暗了。这时候就苦逼了,颜神佑原本是在廊下看书的,现在回屋里,她还得接着看着。忍不住就唉声叹气:“暗了呢…”
阿琴大人样地劝她:“娘子也是这般读书的,不甚伤眼睛,小娘子到窗下坐着,窗纸亮呢。点灯也亮不到哪里去。”在这年头,能拿纸来糊窗,在阿琴看来已经很不错了。略差一点的人家,那窗户都糊不起来,就是些木头片子而已。
身边有这么个纯朴懂事的侍女,颜神佑这个伪儿童实在不好意思,只好看着阿兰与阿菊将她常用的一张矮案给抬到窗子下面,额外铺了条褥子给她坐。又在案前给她立了书几,将那名家法帖安放好。
就听阿兰一面摆着纸笔一面说:“小娘子还是先习字罢,趁着日头足。到了晚间,纵点了灯也没这会儿亮堂。”
颜神佑继续败退,老老实实跪坐着练字。阿菊揭开熏笼往里又添了几块炭,阿梅往香炉里再加一把香。几人看看再无不妥之处,这才互使着眼色,略开了几步,留着阿竹研墨。颜神佑住的屋子比姜氏的要小,也更易保暖,倒没有什么砚池被冻住的事情发生。
一室安静,颜神佑埋头苦写,一旦头埋得深了,阿竹就要趁她蘸墨的时候提醒:“小娘子,挺直腰,头要抬高些。”
特别奢侈!
颜神佑如今字已写得似模似样,只碍于年纪笔力尚有不足。写完了一天的的功课,正待起身活动,却听到外面有急匆匆的脚步声。颜神佑将笔往笔洗里一放,阿竹便接手了下面的工作。颜神佑已经站了起来,跺跺脚,揉揉膝盖,转转脖子,这才觉得深身都松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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