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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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晚饭前,西鲁特氏固辞了留饭:“家里还得我照看呢。”这才被放了出来。
第11章 石家的光荣历史
康熙二十一年,康师傅乐得颠儿颠儿的,吴三桂终于完蛋了,他家打手经过与吴三桂交手也磨炼了一下。虽然这其中八旗的表现有些让不太高兴,与入关时的悍气出入不小,还有混水摸鱼被参了的,但是终归是平了啊!国家不用给三藩贴钱,反而还能把三藩纳入囊中,真是太好了!
康师傅一乐,不光是在北京祭这个告那个,还带着儿子去盛京了。正月里要受朝贺,皇帝不好轻易离京,一到二月,康师傅就登上早就准备好的銮驾出发了。所以,紧赶慢赶回来的大部队,悲剧地没有见到康师傅。
众将士:咱是得胜回来的啊,咱还没有在您面前得瑟表功啊,您怎么就走了呢?
康师傅:朕也要跟祖宗得瑟表功啊!
扯远了,再扯回来。
前面说的淑嘉的玛法也是随军出征的,所以他也回来了,全家都得迎接他去。富达礼和庆德向学里请了假,由二叔领着由一群管事、小厮拥着在门口候着。西鲁特氏带着女儿、姨娘、丫环、嬷嬷在内院听信儿。
玛法先到他的住处正房坐下,洗面更衣,然后男一起、女一起行起礼来。礼毕,老太爷先看孙女儿,他老人家随军出征得早,俩孙子还见着了,但是孙女儿生的时候他还在南方呢。
淑娴淑嘉的生长发育数值都在正常范围内波动,所以她们的年龄也比较好估算,老太爷心里算了一算,嗯,臭小子,老子在前头拼命,你在后头居然有时候回家生娃!标准爹好无辜,他老人家只是得了机会回个京,汇报个情况,然后被加恩允许回家住一晚上而已。
又扯远了,再扯回来。老太爷看着两个孙女儿,生得都不错,其中大孙女儿长得更漂亮些,大孙女儿除了顶心一撮小辫儿头皮上也有了些短发,已经开始留头了。也温言说了两句话,虽然已经估计了孙女们的年龄,还是按着正常套路来,先问多大了,又问取名字了没有。淑娴先回了:“孙女儿九岁了(虚岁),阿玛给取的名字叫淑娴。”淑嘉也依样回答了。老太爷道:“唔,你们额娘我是放心的。”
寒暄完了,设家宴,男女分开。老爷子带着儿孙坐在一处,西鲁特氏带着女儿在后堂坐着,与他们隔着一道十二扇的大屏风。因为没有婆婆,外面又是公公和小叔子,西鲁特氏并没有亲自出去布菜,只是隔着屏风时刻关注而已。
前面人数不多,但是倒也热闹,这位老太爷是个爱热闹的主儿。先问二叔最近可有用心当差一类,又问:“主子爷带着太子爷去了盛京,侍卫们随行,怎么就没点了你呢?你是不是得罪谁了?谁给你小鞋儿穿了?!”无赖的老头声,大有小儿子说一声是,他就挽袖子抄家伙带人砸上门的土匪气息。
二叔无奈的声音:“阿玛,大内也得有人当值呐,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两位还在宫里头住着呐。”玛法哼了一声:“罢了,你也还算年轻,下回轮上了再说罢。”二叔这回连声都不吭了,这个阿玛不靠谱,绝对是他的心声。
玛法对孙子的态度和蔼了不少,问问功课,两个孙子在官学里考试都是优等,玛法大为得意,然后道:“到底是我家孙子。我们家世代武勋,从龙入关的人家,你们的骑射也不可放松。”富达礼和庆德应了。这才开始吃饭。
气氛很轻松,这会儿讲究抱孙不抱子,老人家对孙子比对儿子要宽容。老太爷看着有十五六的大孙子,再看看有十三四的小孙子,大的几乎要有成人的高度,成熟稳重,小的也开始蹿个儿了,机灵秀气,老人家很满意。喝了两杯小酒,说话就开始不靠谱了:“都大了,到了该说媳妇儿的年纪了。哦,”看看小儿子,“你小子还打着光棍儿呢,回来就给你办…”
有在侄子面前这么说叔叔的么?众人黑线。
老太爷已经转移了话题,把他先前的上司骂了个狗血淋头:“吴世璠都死透了,还不回来!不就是想拖拖多抢点儿么?那点儿出息!我先回来了!主子爷又去盛京了…这群混蛋这会儿该得意了,等主子爷高高兴兴地回来,他们再死回来,还带着仆仆风尘呐。”
黑线加倍。
老太爷骂了一会儿,终于消了气,淑嘉目瞪口呆,这样在家宴里破口大骂其上司的行径,两百多年后或许还行,现在么…在儿子、儿媳妇、孙子、孙女、各种仆人面前,太不谨慎太不注意形象了吧?
解了气,冷静了下来,老太爷又恢复正常了。或许觉得自己和大儿子不在家,孙子们能长成这样,应该算大儿媳妇的一份功劳,倒是正正经经地夸了儿媳妇几句。西鲁特氏于屏风后起身:“阿玛过誉了。”
老太爷嘟囔着:“好好儿的,学汉人酸秀才的样儿,我夸你自是夸得。”
淑嘉皱皱眉:您老不是姓石么?这是个汉姓儿吧?她小人家当了二十几年汉人,自己关起门来抱怨是一回事儿,被人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斜眼看看,西鲁特氏八风不动,依旧坐得端庄,站着伺候的姨娘丫头嬷嬷也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其实屏风外头,所有的人也依旧很淡定——老太爷乱说话的时候太多了,为了胡说八道得罪人的事也不是没有过。
老太爷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小儿子和俩孙子:“你们光顾着读那些四五六了,国语学好了没?”
四五六?侄子们的眼睛里闪着疑惑。
四书、五经、六艺…叔叔的眼睛里透着绝望。
眼神交流完毕,还是得回话。富达礼被叔叔看了一眼,起身小小声答道:“玛法,官学里有满汉师傅的…”您不知道官学么?老太爷假装没看见儿孙的目光,又侧过脸对后头说:“丫头们学过国语么?”
这回是嬷嬷们走了出来,福了福身:“太太叫奴婢们教过说话儿,旧年请了江先生,是正白旗下的,通国语。”
老太爷就把两个孙女儿又叫了出来,用满语慢慢地问话。喜欢吃什么?做游戏么?玛法从南边抢,哦,是带了好东西来哦,你们喜欢什么?要快快长大啊,长大了嫁个好人家,玛法给你们很多嫁妆哟~(抢了八年了,可不是有很多好东西可以当嫁妆么?)
孙子们被冷落了,有点儿尴尬。儿子额角直抽抽,阿玛,您这是在闹别扭么?
淑娴淑嘉一一回答了,用的当然是满语,老太爷高兴了:“还是丫头贴心。”还不高兴地瞪了儿孙几眼。富达礼兄弟对这位离家近十年祖父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是八年来祖父一直在前线接杀,他们心里早把祖父当成了英雄,孰料见着个老无赖,惊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那位二老爷则很淡定,淡定地等着老太爷发火。
“咱们家祖上姓瓜尔佳,苏完瓜尔佳,正经八百儿的地道满洲!姓石?那是你们曾祖父的名讳里的头一个字儿…”
淑嘉听得晕头转向,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儿:她,户口簿子上写了二十几年汉族的姚婧,在变成汉军旗石家二姑娘淑嘉之后,现在又变成了满族瓜尔佳氏。
老太爷很不爽,一顿接风宴吃得乱七八糟——这仅指他本人,别人看着他生气都很爽。然后指定二儿子:“先把咱们家的事儿给他们都说明白了。”
于是,二叔翻箱倒柜儿找了族谱,给侄儿侄女讲自家的光荣历史与尊重身份——
淑嘉她们家,“世居苏完,姓瓜尔佳氏。明成化间,有布哈者,为建州左卫指挥。布哈生阿尔松阿,嘉靖中袭职。阿尔松阿生石翰,移家辽东,遂以石为氏。”这是姓石的来历,以及她们家祖上是世代官僚,在明朝就混得开。
“石翰子三:国柱、天柱、廷柱。万历之季,廷柱为广宁守备,天柱为千总。太祖师至。巡抚王化真走入关,天柱先与诸生郭肇基出谒,且曰:‘吾曹已守城门矣。’翌日入城,廷柱从众降,授世职游击,俾辖降众。”——据说这是从正式记录里抄回来的。窝勒个去啊!
对此,淑嘉不作评论。
然后就是石廷柱兄弟的光辉业绩,哦对了,石廷柱就是他们家这一枝的祖宗了。石国柱做到了工部尚书,石天柱任过刑部承政,最了不得的就是石廷柱,说起这位的业绩的时候,二叔的脸上都泛着淡淡的骄傲。
石廷柱,拿广宁做投名状从了努尔哈赤,然后跟着努尔哈赤父子俩东征西讨、南征北剿,打过蒙古揍过朝鲜,跟祖大寿接洽过,跟孔有德、尚可喜同事过。汉军旗一建就入了正白旗,然后做了镶红旗的固山额真(某肉按,其实就是镶红旗都统,不过是当时满语的叫法),驻防过京口,打下过太原。退休的时候还加了太子太保兼少保,然后晋了世袭的三等伯,死了之后还赠了少傅和太子太傅。
对于这位被勒石记其功绩的前伯爵,二叔一脸向往。然后就是祖父一辈了,祖父有六个兄弟,他排第三,他老人家叫华善,是和硕额驸,娶的是和硕格格,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格格的亲爹叫多铎做过和硕豫亲王,据说他有个同母的哥哥叫多尔衮。
华善当多铎女婿的时间很短,因为淑嘉的祖母在顺治六年,十六岁就死了,嗯,生下独子石文炳后不久。石文炳就是淑嘉的标准爹了,他是郡主生的儿子,顺治二十四年石廷柱死的之后,三等伯由他袭了而不是他爹。原因么——华善不能总打光棍儿吧?于是,在多尔衮倒台之后,他老人家又续了回弦儿,生下了个儿子,就是二叔石文焯[1]。悲剧的是,华善的祥瑞程度跟康师傅有得一拼,第二任老婆也挂了,还好,他比较有自知之明,没再娶。
不对啊!拜某本写明朝那些事的书所赐,淑嘉同学对明朝历史还算熟,为了弄清楚其中脉络还列了张世系年号表,成化、弘治、正德、嘉靖、隆庆直到万历末年,这里头差了一个半世纪好不好?!
她们家才经历了四代?成化的时候布哈已经能够做官了,至少是青年了…扶额…她家到底是真满洲还是冒牌的啊?!也就是说,他家150/4=37.6,每代将近四十岁的时候才生下一代才能对得上号儿,虽然也有长子与幼子年龄差很多的情况,但是…这得多大的概率才能连着四代这么算下来?‘袭职’必须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不会那么巧每代嫡子生得都晚吧?
还是…他们少算了一、两代人?这年头流行早婚好不好?就算有个六代也很正常啊。是族谱记错了么?
耳边,石文焯还在继续说着祖先的功绩,淑嘉已经神游天外了。(咳咳,其实华善就是老三而不是老大…姑娘,你…果然二了么?)
——
淑嘉游魂一样飘回屋里,脑子里不停回放,我家祖宗卖了广宁,我家曾外祖父是多铎屠遍江南…淑嘉那位做过兵部尚书的外祖父,石文焯没有介绍,不过按其资历、年龄,多半也是有着一样的经历。曾经极度厌恶的屠杀,他们差不多都有份,有一堆这样的亲戚,实在让人胃疼。
这回连腹诽的资格都要被取消,郁闷得不是一点两点了。她不是个喜欢翻旧账的人,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的地方穿过来,顶多嘴上说一句,其实心里也很难偏激得起来。但那是隔了多久之后的事儿了?时间这剂良药已经抹平了不少事情了好不好?现在呢?现在是什么时候啊?吴三桂还要打着恢复华夏衣冠的旗号蓄发称帝呢!她没办法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啊,什么叫悲催,这就叫悲催!淑嘉抱头。
老天爷,你妹啊!
[1]改了一下,炳字和焯字的偏旁一样,于是设定这俩是兄弟。
第12章 江先生的解说课
淑嘉晚上是真的睡不着觉了,不是她有民族仇恨还是神马的,毕竟吧,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了。然而相信每个中国人对于那一堆宁与友邦不与家奴式的割地赔款都不会有好感,对于留头不留发也不可能欢欣鼓舞,所以她对清代的历史是半分好感都没有的。她现在倒能适应这倒霉催的清穿,但是对于自家亲戚背的那么多人命债,却也纠结得胃疼。
她背过一段激昂的话——
“一代枭雄努尔哈赤死了,对于这个人的评价,众多纷纭,有些人说他代表了先进的,进步的势力,冲击了腐败的明朝,为历史的发展做出了贡献云云。我才疏学浅,不敢说通晓古今,但基本道理还是懂的,遍览他的一生,我没有看到进步、发展、只看到了抢掠、杀戮和破坏。我不清楚什么伟大的历史意义,我只明白,他的马队所到之处,没有先进生产力,没有国民生产指数,没有经济贸易,只有尸横遍野、残屋破瓦,农田变成荒地,平民成为奴隶。
我不知道什么必定取代的新兴霸业,我只知道,说这种话的人,应该自己到后金军的马刀下面亲身体验。马刀下的冤魂和马鞍上的得意,没有丝毫区别,所有的生命,都是平等的,任何人都没有无故剥夺的权力。”[1]
记得太深了,对于这种血染的顶子,无法兴高采烈得起来,虽然现在的优渥生活悉源于此…太纠结了!她要是再文艺一点,完全有可能纠结至死!
然而她还不很文艺,所以还没有纠结死,日子还得继续过。她又不能提刀砍了康师傅,当然她可以高喊反清复明,接着就会被家里人当成疯子处理掉。所以,她还得老老实实呆着,认认真真实习。太废柴了!
纠结完了,淑嘉小朋友终于认清了事实,她就是俗人一只,贪生怕死。老实过日子吧,雄心大志与忧国忧民这种事情,她,办不来!本来就是小市民一只,难道还想一统全球?老被窝着吧。给自己定好位的废柴妹妹低落了很久——纠结出这样一个结论来,我到底在纠结个毛线?!
——
随着华善的回归,宁静多时的石府热闹了起来。原本他与石文炳不在家的时候,外面的应酬总是少的,偶有人来都是石文焯接待,茶饭一类也不多,一个月一总汇报一次也就够了。现在华善回来了,各种应酬都来了,华善也有开宴的时候,种种开销、种种杂事都来了。还有带着老婆一道来的,就由西鲁特氏负责出面接待。
西鲁特氏的院子里便热闹了起来,回事的仆妇、来拜访的亲友客人称不上络绎不绝人数也不少了。淑嘉有时会被叫出去见见客人——多数是地位比自家低的,见了淑嘉行礼都避开身子不敢受。这样人家嫡出的姑娘,即使年纪小,还是敬重一点比较好——她额娘还在上头坐着呢。淑嘉听西鲁特氏介绍,这里面多是正白旗出身的官员夫人,其中有几个是世领的佐领家的,旁的还有在六部当差官员家的。此外还有些人,却都没让她去见。
淑嘉挺困惑的,她经过石文焯的解说,已经知道正白旗与正黄、镶黄一样是天子亲领的上三旗,没有旗主王爷,就认皇帝一个主子。得了东家指示,给两个小姐讲解一点八旗制度的江先生说,皇帝指派都统来管理本旗,但是都统听着不错,实际上指不定今儿让你管正白明儿调你到镶蓝,今天还是蒙古都统明天就变成满洲了。每旗真正的中坚力量却是佐领,因为他们通常是“世领”,老子是儿子依旧是,毫无异议的根深蒂固。
佐领的职位听着不算高,但是,举凡核查在旗人丁、每次申报待选秀女、宅田、诉讼等等全是由他去办,然后报告都统。管男丁代表着捏着国家给旗丁的补贴、选差的时候的名额,管秀女的代表意义就更丰富了。
这样的佐领,还来她们家奉承什么?一、她们家不是都统(石文焯没说她们家现在有人担任此职位),二、京城中别都缺就是不缺勋贵,三、她们家也是正白旗,按说也归佐领管,不是么?那她们还要做什么?还这么客气。
淑嘉上课的时候就问了江先生。江先生笑道:“府上目今虽不是现管汉军正白旗的都统,只是姑娘许是不知,府上管着五个佐领呢,凡此五佐领辖内的官员、监生、壮丁都以令祖马首是瞻。现今孝康章皇后母家佟佳氏,为何受人敬重?非是因着出了一位圣母皇太后,他们佟家连着同族,属下可有十多个佐领…嗯,保不齐以后还有更多…”自言自语中。
石家这样牛!淑嘉原本以为石家一个三等伯,嗯,伯爵是世爵但是在王爷一大把、公爵满地走的北京,三等伯也就是个毛毛雨。就算石文炳是郡主的儿子,但是祖母是多铎第三女,听这就知道了,她至少还有俩姐姐呢,努尔哈赤儿子里多铎排行第十五,他的兄弟平均一人就生两三个闺女,这也够一个排了,她们再生儿子呢?完全无压力么,一点都不显贵,真的。
但是说到在旗中的势力就不好说了,五个佐领,虽说汉军旗在各方面的待遇比不上满洲和蒙古,出仕的名额机会什么的,但是比起普通汉人来,实在是强多了。五个佐领,概率再小,得出多少官儿?汉军旗还算是满籍的,满员比汉员在地位、升迁等方面占优的不止一点两点,正白旗还是天子亲军。
宫中的侍卫皆从上三旗子弟中选拔,下五旗的人,本事再高,除非父祖立了很大的功劳被皇帝记住了想给个体面,否则是想都不要想这样的好差使的。跟皇帝在一个住宅区呆着,这是什么概念?意味着你可能时不时碰到他,混个眼熟儿,被皇帝记住的人,文雅的说法叫做“简在帝心”。
真是太震惊了,淑嘉不淡定了,五个佐领人口以千计呢。
——
除了来看望领导的,还有来踩点准备提亲的。三藩刚打那会儿,还死了皇后,打到后半截又死了一个。南中国在战争的阴云下,北中国也忙着准备,宗室、八旗青壮围着这个事儿转,谁敢说:“皇帝,咱申请婚假。”都得说:“吴三桂未灭,何以家为?”皇帝也不能在这当口表现出好色来,于是秀女停选了。
即使再开选,许多人都超龄了,按规定,没经过秀女大挑被淘汰的,不许私自聘嫁,偷着嫁了的没别的就一个字,罚。三藩打了八年,压了八年的姑娘,是一件恐怖的事情。你说急不急?好容易三藩完蛋了,丧期也过了,大家当然要急着挑女婿嫁女儿。先下手为强,剩女太多了。许多人已经跟佐领打好了招呼,一旦重开选,马上报超龄,审核后就嫁掉。你说嫁妆?都八年了,能准备不好么?
因为打仗,没心思结婚,剩男也不少,但是优质的永远像金字塔,好的越少。还是先打个招呼比较好。石文焯,和硕额驸的亲生子,虽然不是郡主所出,却也是继室夫人所生,还是个侍卫,年轻,前途一片光明。还有个当伯爵的亲哥哥,家世也不坏,当然是大家看好的女婿人选。
华善心里有数,命人传话给西鲁特氏,闲着没事儿,打听打听哪家姑娘好。“十八以下的都不要相看了,宗室里也要指婚,怕是要有旨意。二十以上的又太大了些,怕在家里养得性情古怪了。差不多十八九的姑娘你给打听着。回来告诉我。”
登门的人大多数也就是这些人了,怎么说呢,华善毕竟是在前线犯过错的,他没傻到发贴子广邀宾客,做人不能太嚣张。与他级别层次相当的自不会没事跑过来。
所以,最初的一个多月之后,家中慢慢地恢复了正常,静静地等着圣驾回京。
圣驾没等到,等到了圣旨。
西鲁特氏完全没想到,她跟丈夫能这么快见面,而且,未来都会住在一起。二十一年三月,正在盛京玩的康师傅抽风地刷了道旨意下来,她家丈夫被点了杭州左翼副都统。皇帝不在京城,连皇太子也给带走了,朝见都免了,回来到有关部门备个案,石文炳就能直接上任了。
此事一旦发了抄,石家就知道了,西鲁特氏听了信儿,又开始琢磨着丈夫要带的东西。这事儿不用瞒着人,很快正房的丫头婆子们便知道了,淑嘉下课回来也就知道了。她苦恼了: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虽然不管好坏,康师傅要你去,你就得去,可心里有个准备好啊。
一个离皇帝一百公里的地方,比一个离皇帝一千公里的地方,孰优孰劣?总兵原来是个正职,副都统却是副官,哪个更能展开手脚?怎么看怎么都像发配一样啊!难道康熙跟他家祖宗聊天,聊到了华善,然后越聊越生气,然后…展开报复了么?
因为有了江先生,淑嘉能问的事情就多了,兼之年岁渐长已经不是婴儿了问问官制之类的问题也不算惊世骇俗,孩童式的好奇也是个好的借口。第二天上课,江先生检查完前一天的功课,又讲了些新的内容,然后问有没有不懂的地方,淑嘉趁势提出了问题,反正她也是关心她家标准爹。
江先生踌躇了许久,才开口,尽力说得简单一点:“总兵官是正二品,副都统也是正二品,并无高下之分。原杭州翼副都统犯了错叫人给参了,因在平三藩的时候前头打仗他在后头纵兵虐民,圣上调令尊去杭州,那是信任。”再说了,总兵归督府管,杭州驻防的副都统只听都统的。说到升职,总兵已经是同类里最高的了,再升就要另想办法,而副都统上头还有都统,现成的一步台阶。
淑嘉暂时放心了,没两天,石文炳就回来了。人先往部里报到,行李打发仆役送到家里,仆役回来先给老太爷磕头,又被西鲁特氏叫去问了一会儿话,知道石文炳一切都好,命他们休息了。
西鲁特氏与丫环婆子们收拾石文炳带回来的行李,看了一眼就皱眉道:“东西数目不对呢,衣裳也少了。”婆子道:“奴婢去把跟老爷出门的人再叫来问问?”西鲁特氏正拣着衣裳,手下一顿道:“等老爷回来再问罢。”
石文炳不久就回来了,先拜父亲,与兄弟寒暄,然后回来看老婆孩子。淑嘉看他倒没大变样,面上虽有倦意,口角倒噙着点笑意。姐妹俩是从课上被叫回来的,见过一面,又被打发去上课了。
隔着窗子听着西鲁特氏道:“可还有东西没带了来的?我瞧着数目不对。”石文炳道:“我看着针线,不是你做的都零星或赠或赏了,旁的家什也赠了人,带着也累赘。”西鲁特氏不说话了,与丫环一起给石文炳擦脸换衣服。
晚饭的时候,人都齐了,难得的团圆饭。真不容易,打了八年,抗战都能打赢了,才啃掉了吴三桂。家里两个顶梁柱在部队里混了八年,华善还在前线摸爬滚打,两个人居然都能囫囵个儿地回来,真是太不容易了!
这顿饭就是团圆桌一起吃了,华善坐在上手,左边是石文炳、空座、淑娴、淑嘉,右边是石文焯、富达礼、庆德。西鲁特氏起身布菜,两道汤后,华善就让她坐下了。西鲁特氏在闺女上首低头坐好,闷声吃饭。食不言,一顿饭吃完,西鲁特氏带着女儿退下了。
石家的男人在商量事情,去杭州是件好事儿,唯一犹豫的是,要不要携眷赴任?
石文焯的婚礼还没举行,家中也没有当家主母,这可不行。华善略一寻思:“你叔叔现在在浙江做布政使,公事上头他自有数许能照拂一二。到了那里也要有应酬,没有主母可不行。”儿子还年轻,前途大把的,必须要经营好。
石文炳还在犹豫,毕竟他连后妈都死了许多年了,这家里没个正经的诰命撑场面可不行。华善大手一挥:“老二就是要娶媳妇,也得等大挑的旨意下来,宫里过了筛子,还不用这样急。再说了,你阿玛可还在家里头等着挨罚呢,闭门思过,自然不用多少应酬,真有事儿,有几个管事的也就够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此时淑嘉还不知道她已经被决定将要被打包上路带去看白娘子。
[1]明月大人写的明朝那些事儿里的话,偶觉得挺有道理的。
第13章 踏上座船去杭州
有了华善发话,石文炳一家就开始打点行李,选择跟随的家人,另外富达礼和庆德兄弟还要在官学里读书,并不跟着去,交由祖父和叔叔看管教育。他们俩的仆役就原封不动了,西鲁特氏还特意嘱咐了两人的乳母嬷嬷,要仔细照看他们的起居。
要带走的就是石文炳夫妇与两个女儿的随从人员,石文炳在公务上面聘请的人员由他自己决定,西鲁特氏要忙的就是居家伺候的人。石文炳的伺候文墨的小厮要带,带走四名,留下两个看家;西鲁特氏的两个嬷嬷、四个二等丫头、两个一等丫头也要带走;淑娴、淑嘉的乳母、教导嬷嬷都要带走,此外两人各有两个大丫头要带;石文炳的姨娘,西鲁特氏决定带,于是她们每人还有一个丫环。
西鲁特氏的车夫、石文炳吃惯了口味的厨子、给大房做衣服的裁缝、得用管事的、靠得住的男仆…林林总总光现供使唤的仆役就有三十来个,这还是精简之后的结果。这其中又有几房家人,针线上的吴婶儿和车夫吴大就是两口子,两人还有儿女,就让儿子留在京中伺候少爷,小女儿才七岁,就一道带着走。如此种种。
对于一直生长在这个家庭里,穿越前对于世家生活状况的知识来自于《红楼梦》的淑嘉来说,这是还是很简仆的了,君不见贾宝玉一个男孩子就用了十几二十个姑娘伺候着——还不算为他洗衣做饭做衣服陪着出门的。
要说看一个家庭的兴衰,不是看有多少暴发户的气度、有多么讲究排场,不是一个主子使唤几十个奴才就算有气场了,更不是看自家丫环‘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金贵’就是高人一等了。真正的气场,是在于主人有没有统领全局的能力,奴才是偷奸耍滑还是令行禁止,是一戳一动还是心中有数。三十几个仆人,分居府中各处,收拾起东西来,居然没有丝毫慌乱。看着是急了一点儿,完全没有没头苍蝇胡乱撞的感觉。收拾起东西来,基本上就没有磕碰折损的,也没发现有偷窃的。
西鲁特氏这里,把要带走的衣物铺盖带着,首饰等带上一些,大件的古董其余的细软都一一造册封锁好。西鲁特氏是正经的伯爵夫人,她的配车形制是有严格规定的,到了杭州现做也不方便,似乎要带着走。还有石文炳按伯爵配置的一套子仪仗,也要带走,以及,石文炳将做副都统,有一套仪仗。都是到了杭州就要摆开来撑场面的,自是一并带走。
别人的东西淑嘉不知道,她自己的东西里面,衣服、配饰(年纪小,还没什么复杂的首饰,主要是项圈儿长命锁小镯子一类)、平常用的东西都由嬷嬷们处理交由西鲁特氏点头后打包了。她自己的要求就是把平常学的几本书笔砚等也带上,西鲁特氏想了一下:“也好。江先生那里,你阿玛等会儿要与他说说,凭他是跟着一道南下还是留下来。不管他留不留,你们到了杭州总要接着学的,温习一下也不坏。不知道要不要再请先生,到了杭州怕难请懂国语的先生了…”完全自言自语了起来。
——
石文炳抽空见了一下江先生,这是女儿的文化课老师,又不是儿子的先生,所以重视程度略有降底。经过谈话,石文炳也摸清楚了江先生的性格。总的来说,不是个小人,或许到家里来教书有一点点借势的图谋,但是本职工作做得不错,他看过了两个女儿的功课,又考了她们背书和理解,认为江先生教得还不坏,尤其是他还通满文,这就比较难得了。
当石文炳提及江先生未来有何打算的时候,江先生道:“蒙府上看得起,学生还想再接着吃这碗饭,”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江浙自古是文风昌盛之地,学生能够去开开眼界将来也是大有裨益的。”就跟你在东南沿海上学,然后跟西藏学生一起高考似的,教学质量的原因啊。
这年头的科举,说是全国统考,却不是按照同一标准录取的。从朱元璋定了八股取士开始,为了平衡南北方教育水平、让朝廷选人达到一个平衡不致地缘性地一家独大,就分为南榜、北榜还有他老家凤阳附近的中榜。到了清代,中榜没了,但是按地域分配名额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就跟各省按名额招生类似,你命不好,生错了地方,万一再填错志愿滑了档600分照样去二流野鸡学校,命好的生在天子脚下,踩着500分就能去了京师大学堂。所以说,最佳模式是,落户在容易考中的地方,学习在竞争激烈的地方,这样的把握会上升好几个层级。
石文炳了解地点点头,又问:“先生家中可安顿好了?”江先生忙道:“俱妥当了,圣恩浩荡,旧年震坏的房子有赏银修了。府上给的束脩足以支撑家业了。”石文炳笑道:“既如此,我便放心了。”又把平日江先生来府授课时伺候的小厮正式分给他做书童,另派了个小厮负责起居。
说起来麻烦,所有这些收拾完了,也只花了两天的时间,这其中还包括了去安排船只。嗯,他们这次是走水路,完全不走陆路,杨广同学开的大运河不用白不用!船的空间也大,装的东西可比马车多多了,又不需要费心照顾马。呃,好像也需要照顾马的——石文炳一行还带了好几匹马,包括他心爱的坐骑,西鲁特氏拉车用的马等等。
圣旨下是在三月,从盛京一路传到直隶,石文炳接了旨,在直隶办了交割,再回北京。到了北京,要到有关部门(神秘的,淑嘉不知道的部门)备案,拿新的印鉴、公文。这是公事。然后回到家里,要与亲朋好友辞行,要收拾行李,要跟父亲、兄弟、妻子商量事情。等到起身的时候,已经到了四月初。
——
[京杭大运河,是世界上里程最长、工程最大、最古老的运河之一。北起北京(涿郡),南到杭州(余杭),经北京、天津两市及河北、山东、江苏、浙江四省,贯通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全长约1794公里,开凿到现在已有1500多年的历史。分为四段:永济渠、通济渠、邗沟、江南河。]
拜应试教育所赐,淑嘉对京杭大运河很熟——当然仅限于书面上。所以当西鲁特氏嘱咐着多带仁丹,又叫淑娴、淑嘉随身带的小荷包里放醒脑薄荷:“到了船上头晕就拿出来用。”淑嘉问:“额娘,咱们要坐船去?”西鲁特氏答道:“走运河,一直走就到了,再省心不过。”的时候,淑嘉的脑子里自然而然地回想起了这段文字。
也对,京杭大运河,直达的。比别的比这个更省心了。
一大早,石文炳带着妻女向华善辞行,地下拜垫摆开,头磕得实实在在。主子们磕完了,奴才们于门槛外叩头,领头的两个管事的张禄、福海他俩跪在廊下,余者男女分边儿跪在院子里。华善道:“该嘱咐的都嘱咐了,也不说什么了,道儿上小心,把我给你四叔的信捎到。”石文炳应了,又返身磕了三个头,西鲁特氏忙带着女儿也跪下了。
富达礼与庆德兄弟早向学里请了假,此时也在。兄弟俩一起跪着,要求:“阿玛,让儿子送您和额娘、妹妹到通州罢。”华善道:“一起去罢。”石文炳这才领着老婆孩子带着仆人行李赴任去了。
石家一行人是在通州码头登船的,石文焯请了半天假亲自来送兄嫂。动用了好几辆车,西鲁特氏的马车装着她本人和两个女儿,等到了地头,马卸了装船、行李装船、车也装船、人也装船。丫头婆子们揣着自己的小包袱另坐着四辆车,又有四辆车装些随身行李铺盖一类,随车有男仆押车。其实小厮仆役也有跟着车马步行的。
石文炳兄弟与富达礼、庆德俱乘马,说来石文炳是三等伯,按规定是有一整套的仪从的:金黄棍四,杏黄伞一,大小青扇二,旗枪十,在前面开道。一路很顺地到了通州。临上船前,石文炳还在对石文焯道:“我南下去了,家中父亲春秋渐高,你侄儿尚小,都交给你了。”石文焯道:“兄弟自当尽力,只是有什么事儿,除了阿玛侄儿,还能与谁商议呢?”
石文炳低头寻思了一下儿:“你侄儿还不很懂事,你抬举他们了。我琢磨着,家中要有大事,也只是阿玛拒往永兴,议政王大臣或部拟要定罚,阿玛军旅之中却无败绩,主子爷未必会动真怒。旁的倒没有什么值得费心的。真有事儿,便去豫郡王府,这么些年,虽说没大亲近,却也没断了联系的。”石文焯仔细记了下来。
石文炳又道:“四叔家的文英兄弟,现随驾去了盛京,等他回来,有什么事儿,也可多商议。”石文焯咧了一下嘴:“嗯。”
富达礼与庆德的眼睛都红了,本来嘛,该死的三藩让他们家的孩子都没怎么跟父祖打过照面儿,八年啊!正在成长期的孩子呢,小时候的印象全都模糊了。京师地界对于在前线奋战的八旗将士,那宣传里还是非常高大的,两人心中父祖的形象非常高大,见面之后,真正浴血的祖父颇有些囧相,而在后方的父亲则非常符合传说中的高大全形象,由不得他们不以父为荣。
本来石文炳在直隶,非常近,两兄弟都想跟着去历练的,现在倒好,被康师傅大脚一开,顺着京杭大运河玩儿滑梯似的一溜滑到四千多里地外去了。孺慕之情在心中泛滥,由不得他们不难过。
石文炳也没有训斥他们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说:“回家进门儿先把眼泪擦干了,别叫你们玛法看见了。”然后细细地说在官学中要认真读书,他们都大了,将要有大人的样子,家中祖父年迈,他们是小男子汉了,要帮着叔叔照顾好家里等等。又夸又捧又提要求,把两兄弟弄得服服帖帖。
石文焯看准了机会,轻声道:“大哥,该启程了。”富达礼与庆德又与西鲁特氏拜别,昨天晚上的时候母子三人就痛哭了一回,西鲁特氏哭得尤其厉害,现在眼睛还是红的。富达礼勉强道:“额娘不必挂心,我们是在家里,倒是阿玛额娘才是客中呢。”庆德抿紧了嘴,仿佛这样就能抿住了眼泪似的。淑娴淑嘉心里也发酸,默默看着不说话。富达礼撑住了对两个妹妹说:“要听话。”看两人点头了,才退到一边站着。
石家此次出行,规模算不得小了,用了三艘大船。打头一艘是石文炳的官船,载着他、他的幕僚仆从,以及护卫,江先生也带着分给他的两个小厮在这艘船上。中间的那艘船就是西鲁特氏带着女儿以及女仆们了,石文炳另派了随行的管家之一张禄带着四个男仆押船。最后一艘其实没什么人住只放了押船的人,主要是存放马匹,还看着西鲁特氏的马车等粗笨的大件行李。
大船渐渐远去,直到看不见了,石文焯才带着侄子们往回走。
第14章 大运河上初体验
上船之后,看了房间,这船算了大的了,前厅后卧俱全。只是毕竟是船上,房间比家里就显得小了不少,西鲁特氏扶着婆子的手转了一圈儿,然后在前厅坐定,分配了房间,吩咐母女三人的丫头去收拾房间摆放行李。
主人家住在上面,船工等住在甲板下,为了方便女眷有什么吩咐,船家还特意带了自家女人来听使。西鲁特氏坐在小厅里,两个女儿两边坐着,丫环嬷嬷们围着,都在听船家娘子说新鲜事儿。船家娘子穿着干净整洁的布衣,头上插着只银簪子,进门来先磕头,淑嘉头一回见到了小脚。三角形的,有点儿像粽子,看着怪吓人的。想到原本正常的足形就这样弄成了畸形,背上泛起了一阵凉意,扭头往窗外看去。
船家娘子磕过了头,西鲁特氏问了她的年纪、姓氏、家庭情况,船家娘子道:“小的娘家姓周,夫家姓李,今年三十四了,家里有两儿一女,两个小子现都在老爷船上呢,闺女在门外候着,太太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
淑嘉本是扭头避开眼的,然而一看窗外,却看住了眼。她从没乘过这个时代的船,好奇心自是不小。一向克制自己的淑娴也表现出了小孩心性,虽然坐在舱里,眼睛也时不时往外瞥一瞥。西鲁特氏见女儿对窗外好奇,想着她们毕竟还小又是头一趟出远门儿,只要她们不往甲板上乱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淑嘉心说,到底是没污染的年代,随便什么地方一看都像一幅风景画,要是这会儿能随便拿着相机照下来,不用PS都能当名信片儿啊!正在初夏,岸边一片郁郁葱葱,没有高耸的楼房,也没有工厂烟囱里冒出的黑烟。
河道挺宽,据说在南方解粮入京的时候,运河上船连着船一眼望不到边,蔚为壮观。现在是夏四月,河上还不算很忙碌。石文炳的座船上打着官牌,走起来只要不遇上了比他官阶高、爵位也高的——绝大多数这样的人都窝在京里了——那是非常方便的。
京杭大运河并不是从北京到杭州拉的一条直线,虽然比不是黄河的九曲十八弯,其河道也是折来折去的。南半截还好些,北半截根本就是在划着之字。好在元代曾经对京杭大运河进行过截弯曲直,因此北半段看着直了不少。即使这样,对比着日头,淑嘉也看得出来船行并不是正南直北的。
耳朵里听着船家娘子李周氏说着行程安排一类:“太太,今儿行船的时辰少,先在天津停一下儿。咱们这船过码头就停,补些淡水。我们船上人家真急了就从河里提水喝了,太太小姐们金贵万不能这样的。我们家那口子说,咱们老爷吩咐每日开船前、下碇石后都要溜会儿马…”
在这个主要靠风靠桨行船的年代,在运河里行船的速度并不是很快。这一天先是在家中辞行耽误了一点时间,又在通州码头话别,所以走的路程并不很多,红日渐沉的时候果如李周氏所说在天津停了下来。
石文炳带着几个亲随下去溜马了,船家自去补充淡水、饮食。石家自带了厨子,连食材也带了不少,比如自家庄子上产的细米、去年腌制的风羊、腊肉。到了岸上再配一点新鲜果蔬,吃得也不比家里差多少。前厅里四下的窗户都打开了,河上凉风吹来,心情舒爽。出门在外比在家里省了不少规矩和排场,淑嘉还多吃了半碗饭。
西鲁特氏看着女儿吃饭,忽地放下筷子道:“今儿一天,我光顾着听李家娘子讲古了,居然忘了问。据她说,初次上船的人,极易晕船的。你们姐妹要有不舒服的,可要老实说。”淑嘉心说,要晕早晕了,海盗船我都不晕的,这个就更不怕了,她会晕车,但是并不晕机晕船。而且晕车也只是晕汽车,晕的是那股味儿,对摇晃的抵抗力尚可。
淑娴道:“我只是一开始的时候有点儿,后来看着外头的风景,倒是慢慢儿好了。”西鲁特氏又问淑嘉:“小妞妞呢?”淑嘉笑道:“我光顾着看景儿了,还没觉出来呢。”西鲁特氏见她们都有胃口,不像是晕船的样子,才放下了心,又问青儿:“你们呢?”
青儿福了福身:“回太太,我们还好,就是船开起来走得不大稳当,只是大姑娘那里的李嬷嬷和二姑娘那里的乌雅嬷嬷有些儿不大好,吐了两回,漱了口躺下了,并不敢惊动太太。”西鲁特氏道:“既这么着,弄些清淡的饭菜给她们吃。李家娘子说,这晕船也没得治,跟着船走一阵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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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石文炳也来了,带来了江先生。用实际行动表明,这不是在放暑假,即使是在旅途中,又男女分开来,功课还是要做的。当下点起灯烛照明燃起香料驱蚊,师徒三人就在前厅里教学相长。
石文炳夫妇移步后堂说话,石文炳的意思,船行在河中虽然小的摇晃,但是船还是挺大的,不会影响到正常行动,姐妹俩的功课可以减少但是不可以全免。
西鲁特氏道:“叫她们白天学着做针线,晚饭后再念点子书也就是了。”石文炳看看两个女儿,想了一下两个女儿的年纪,确实要把重点移到“妇德”的学习上了。便点头答应了。石文炳又对西鲁特氏道:“这回去杭州并不很难,四叔现是浙江布政史,驻在杭州,四叔家的文英兄弟现做着侍卫,并不与四叔一道儿,咱们带着闺女们去了,四叔四婶必是欢喜的。”
西鲁特氏皱眉道:“这个我并不担心的,离了家,咱们便把四叔四婶当做阿玛额娘侍奉又怎么样?横竖是小辈儿,奉承长辈是应该的。只是,京里待四邻都是在旗的,我听说旁的地方…”
石文炳笑道:“咱们去杭州住在旗下营里,那里住的都是咱们旗人,并不与汉官家挨着,到时候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日子就是了。至如那些夫人们,央烦四婶引荐,四婶岂有不尽心的道理?”西鲁特氏这才放下心来,又笑道:“旁的好说,我就怕闺女们学得蛮子的小家子气,这下可放心了。”石文炳道:“汉人固有不好的地方,也有好的地方,南边儿的针线活儿是出了名的,要不也就不会有那么些织造府在南方了,对了,杭州还有织造…”
然后又说了一些女儿的教育问题,家中仆役的任务分派,西鲁特氏还提出到了杭州仍需要或买或雇一些粗使的人手。石文炳道:“这些都好说,咱们本就带了种种人手,到了那里先安顿下来,慢慢寻可靠的牙子买来就是了。我又想到一件事——小妞妞该留头了罢?”
西鲁特氏道:“这个我已经想到了,路上日长,就不给她剃头了。等到了杭州,也能长出不少头发来了,收拾的时候已叫采买上给她办了些头绳、梳妆使的家什也有了,与大丫头是一例的,头发长长了就能使。”石文炳点头称是,又笑说:“江南物埠风华,什么好东西没有,偏又从京里带些坛坛罐罐的。”西鲁特氏道:“我就不信了,哪里的东西比得上天子脚下。”石文炳笑着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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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们在江先生的指导下在读书,前面说了这年头讲究下苦功夫,天生机敏的是一说,天生笨的,也有法子让你学得好。淑嘉是真的相信郭靖式的学习方法肯定能背下《九阴真经》了,你想啊,别的什么都没有,一天到晚就接触这些东西。不像信息爆炸的时代你坐在地铁上都有无孔不入的电视广告来扰乱思维,开个网页看新闻,一不小心就点了相关链接,明明是奥巴马干掉本·拉登最后能扯到老布什喜欢熊猫。在这里,就一样东西,天天看天天背,什么样的脑子会记不住呢?
因为授课时间的缩短,江先生无法细讲,但是东家说了,到了杭州之后,要让女儿把《女四书》学起来。江先生有些惋惜,两个学生,小的是天生聪明一点就通,大的虽然差一点,但是比起一般孩子还是强,尤其是肯下功夫。江先生觉得即使是女孩子,不让她们读完《四书》也有点可惜了。
于是江先生干脆下了死命令:背!反正你们不用写八股,大体意思知道就行了,微言大义不讲就不讲,但是你们得背会,以后有了功夫自己如果有兴趣,找细讲的书来看也是能看得懂的。江先生头一回教学生,劲头足足的,主人家给的待遇又不差,又遇上了好学生,自然卖力。
从北京到杭州,拖家带口走得又慢,怎么着…也得个把月吧?《四书》里圣贤本身说的内容并不多,背吧!一遍不行就两遍,你们白天大把的时间!一段读一百二十遍,背一百二十遍好了!
据说,江先生有在茶房里当差的亲戚,据他不小心说出来的八卦,皇子们就是这样读书的,学习方法发明人——本朝皇帝,康熙爷。宫里宫外知道的奴才都说,到底是皇家,连读书都比别人用功,难怪主子就是比奴才英明。江先生是不是这样想的待考,但是毫无疑问,这样刻苦用功的方法和精神是得到绝大多数人的赞叹和赞同的,所以江先生越发催逼着自己的两个学生仔细读书了。(先生,你忘了,你家学生不用考状元也不用当皇帝啊。)
小玄子!算你狠!淑嘉原以为工整地写出名字已经很痛苦了,哪料到名字写好了就不用再这么苦练,但是读书…那跟“淑嘉”两个字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工作量好不好?
再不乐意,还是听了先生的话,背吧!写吧!这年头讲究这个,石文炳夫妇或许能够容忍闺女背不出四书,肯定不能容忍闺女不懂规矩。想以后不受罪,现在就得多吃苦。淑嘉握紧了拳头。
第15章 悲催的夏日出行
上了运河,江先生因为调整课程的需要开始要求她们背完《四书》,四书的核心内容其实并不算很多,小女孩又不要求做什么深刻掌握,倒也轻松。沿河而下,又过了几天,淑嘉把原本已经背了一半儿的《孟子》又背了两篇。然后,麻烦来了——
刚上船的时候,有股子新鲜劲儿撑着,还不觉得有什么,两天一过,后续反应出来了。时值农历夏四月,又是在运河船上,家中常备的消暑冰块是不要想了,连凉凉的用来湃点水果的井水都没了。后宅里的女人,别管什么民族、什么身体底子了,这年头全是圈院子里不可能上健身房的,到了大夏天,在光秃秃没有遮阳地的运河上,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还要里一层外一层的衣服裹得死紧,侥幸没有晕船的女人们,有不少人开始中暑。
最要命的是,石文炳是沿着运河南下的,越走天气越热。而且他们还是去上任的,不能中途停下休养或者干脆掉头回去。
中暑之后,先前因为新奇而压下去的晕船症状,在不少人那里也开始出现了。西鲁特氏是主母,条件更好些,有打扇儿的、有捧茶的,还有自己的一独立房间。淑嘉淑娴两个也是一样,到底还是扛不大住了。
淑嘉觉得这个夏天份外难熬,以前在京的时候还说这时代没有温室效应,夏天居然不热,庆幸没空调也能过得下去。谁知道不是这里的夏天不热,只是家里条件不错,让她感受不到热罢了。乘船的新鲜劲儿一过,她就四肢无力,身上发热。把西鲁特氏吓坏了,叫春喜守着她时时投湿帕子给她擦着,让夏喜打扇儿。
西鲁特氏船上的丫环仆妇们虽没大病,也是摇晃得东倒西歪。房间里是凉快了一点儿,却是气闷——衣服穿得少了,不好意思开窗==也不见得舒服多少。在这个年头,夏天里出行就是个杯具。到小厅里坐着吧,使丫头打着扇子,夏日的阳光本就白花花的映眼,水面还反光,越发头晕。
原本在家里的时候,西鲁特氏不大敢给女儿们吃冰镇的东西,连西瓜等夏日水果也不敢给多吃,怕性寒,小孩子受不了。现在这项禁令也取消了,虽不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也不是一次只许吃几口了。出行的时候准备得周到,仁丹等消暑药材都带了,此时按各人等级分了,不断噙着。
西鲁特氏看总是这样也不像话儿,打起精神来,检查了一下女仆们的状况,嬷嬷们可以少动弹一点,丫环们不能总这样懒散下去。便下命令,每天傍晚太阳下山了,同样有点儿晕的石文炳上岸去溜马的时候,女眷可以允许到甲板上走一走,争取早日适应船上环境——在船上还要过近两个月的时间呢。淑嘉姐妹俩也得了这样的待遇,要不是碰着了全船犯晕,西鲁特氏还不愿让女儿这样四下里疯野着去。
即使这样,白天人也都蔫蔫的。背书一类的活动只好放到早晨天刚亮到早饭前,饭后就缩在舱房里打盹儿。如此一来每天能背的书就少,好在淑嘉之前已经背了整本《论语》和大半本的《孟子》剩下的功课也不很多,日子也就囫囵着过了。
因为有了这样的波折,淑嘉五周岁的生日都没大过好,只是吃了顿寿面,西鲁特氏和石文炳各给了一点小礼物,西鲁特氏给的是一对嵌珠子的金镯子,石文炳给的是一对装了金锞子的荷包。江先生送了两本书,《唐诗三百首》和一本《山海经》。淑娴送了一只自己做的荷包,手艺算不上好,倒有童趣。
——
船行到沧州,石文炳叫在这里停一天,沧州是个大码头,来往船只也不少,人流量大,各种行业就都发达。石文炳命张禄上岸请了大夫来,为船上的人开些防暑的药,又多采买一点做酸梅汤等的原料。然后叫拿着他的名帖,往附近驿站里去寻些冰来,他的级别在那里,居然也弄了少少一匣子冰,给大家解了解暑气。
船上的人虽不能就这样上岸游玩——晕头转向的也没兴趣玩,好歹船是停了,也都歇了一口气。
请来的是个留着白须的老大夫,带着当地口音,幸而北中国的方言都比较好懂,询问病情一类也没什么障碍。老大夫又摸了一回脉,点点头,与石文炳到外面说话。都不是什么大病,无非是平日里有些娇贵,经不起长途。又被要求开几副缓解晕船症状的方子,老大夫心说连丫环也娇贵。
开了些寻常的方子,又指点了抓药的地方,石文炳看了一眼药方,也都是寻常药,药性倒也对。谢了诊金,又命张禄多带两个小厮去多买些药材来,路还长着呢。
船上煎了药来服,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关系,都说好了些,淑嘉也觉得有了点精神。船上的人不再打晃了,晕船的也渐渐好了,只是大家依旧有些蔫——天越来越热了,正常在家里都犯悃,何况在无趣的路上?
西鲁特氏便与石文炳商议:“两个丫头都还小呢,用功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江先生也忒小心了,不如说与他,很不必这样严。天长大日头的,小小孩子弄坏了身子可不好。不如把功课减一减,或讲些不劳心费神的,等到了杭州安顿下来,有多少书讲不得?”
石文炳便把女儿叫来,问都在学些什么,淑嘉看看淑娴,淑娴也正望着她,便低下头来。淑娴回道:“讲的《孟子》。”石文炳略一估计,也就猜出江先生的意思,不欲半途而废。知道读书人都有一点呆气,心里便有了主意。
石文炳对西鲁特氏道:“这事我知道了,自会与他说。便少读些罢,闲下来的时辰便多了,也不要叫她们太闲,小孩子家躲懒惯了不是好事。”西鲁特氏道:“我看船行得还算稳当,教她们做些针线罢,都不小了。”石文炳道:“你看着办。”转身去寻江先生了。
江先生正在考学生的功课呢,正考着,一婆子走了过来续茶,续完了茶也不走开,直等到他停了下来要教新内容才上来说老爷太太要叫两位姑娘问话。江先生摸不着头脑,只好放了她们进去。再听到脚步声的时候,石文炳出来了。
石文炳道:“打扰了你授课,倒累你久等。”江先生连说不敢,便问石文炳有何指教。石文炳把与西鲁特氏商议的结果说了,又说:“《四书》既已开始读了,便不必着急这两个月就教完,慢慢说给她们听就是了,到了杭州再教也使得。教完了这个,再教她们学旁的罢。船上沉闷,恐她们年幼耗神,还请你斟酌一二。”
江先生也是北方人,虽然姓江,坐船也会晕。本也是好强才撑过来的,此时一听可以慢慢教,不用担心教了半拉改换科目,也痛快地答应了。又问石文炳:“既如此,学生便给两位女公子减一半的课业,或说些沿岸风物典故、文人遗迹,抑或教她们画两笔画,可还使得?”石文炳道:“内子延请了先生来,若在家中我们原就不须多问的,不过是旅途生变才如此罢了。”这便是同意了。
——
江先生便在心里琢磨着修改课程。背书、习字是必须的,可以减半;石家原还要求讲一点满语的听说读写,石家会说满语的人不少,两个姑娘说起来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要写,还有点困难,新学比较费神,一日就只写一两个词;画画可以教一点基础,江浙一代文风鼎盛,到了那里不会这些底气似有不足;乐器他是不打算教的,琴倒是应该识得一点…
江先生心里列好了课程表,拟出来之后交给石文炳过目。石文炳并没有接,只说:“自是信得过先生。”有啥信不过的呢?他家闺女学习的时候丫头婆子跟着,这些人哪怕学不会内容,学个话还是行的,保证不可能有什么违禁内容出现。
江先生是另有意思的,要学陶冶情操的课程,就要增加教学设备。学琴要乐器,学画要画具,如果再略教一点棋那就要弄棋盘棋子一类,那是要申请设备和经费的。石文炳终于领悟了江先生的意思,把单子拿过来一看,听江先生解说:“到了南边儿,这些都要略懂一些才好,不必非做才女,总要知道一点儿,不至于听不懂旁人在说什么。”
江先生原是觉得已经摸到了东家的脾气,《四书》读了一半儿觉得女儿大了就要背《女四书》,显然是另有一种培养思路。西鲁特氏还要求如果可能就教一点算术,都是为了日后管家服务的,不大可能专心培养才女出来。
不料,对他的说法石文炳深以为然,江先生惊愕之余也放下心来不去猜测了。猜什么呀,素质教育这东西,从来都是不愁靠试教育出头的有钱有闲人士才能搞出来的,石家正好有钱有闲,还不担心毕业后没工作的。
对此淑嘉挺满意的,她更适应那种语数外理化生历史地理美术音乐体育各种课程排在一起的课程表。为此,她也自己列了一份课程表。夏天日长,很早就天亮了,早晨起床收拾好,见到西鲁特氏、吃点小点心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到吃早饭还有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差不多够读书、背书、写字了,汉语课程难不倒她,《四书》的内容穿越前没有系统学过也耳濡目染了不少,其实有些片段还被节选入过语文课本难为过各年龄段的考生。数学也是,虽然高考的数学成绩惨不忍睹了一点儿,但是简单的加减乘除搁三百多年后是个学生都会。满文,经过最初的磨难之后,她也渐渐适应了。要说,有个一道学的,真的很能激发人的好胜心。
扯远了,早饭后休息一阵儿,此时西鲁特氏已经把前前后后的事情处理完了,带着女儿们说说话,或者看着她们做针线。这个不由她作主,全听西鲁特氏的吩咐,叫针线上做得最好的媳妇来教她。由简单到复杂,反正淑嘉本人也不大懂这些手工,十字绣倒是绣过半拉,围巾手套织过一套而已。
最开始也不是就学绣花,先是练习一下手感,在布上扎针缝几道。主要是说明一下各种工具,针、线、尺…淑嘉因读《红楼梦》记得有打络子一节,倒提出要学。不料被劝说:“打络子看着容易,也是要手劲儿的,姑娘要学,只好学几个容易的,再学旁的,还得过两年呢。”不由大为郁闷。
西鲁特氏看她蔫头耷脑的样子,抿嘴一乐,也不点破。
第16章 二姑娘开始换牙
“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难得斯巴达了的江先生被各种晕船与中暑闹得,居然有闲情在减了功课的同时给她们讲点古诗什么的,江先生之前也不是不给她们讲一点《诗经》、《唐诗三百首》,当然都是抽着讲一点简单的,据说《关雎》是讲后妃之德的,所以会讲一点,《唐诗三百诗》里也有不少广为传颂的、有教育意义的,不知道的话会显得比较无知。
学诗的同时还能学一些生字,淑娴淑嘉学习,一开始除了标准课本之外,也会隔天讲一首诗来做教材,既学了字,也熟悉了诗歌这种文学题材,也增加一点常识。淑嘉挺喜欢这样的,果然,素质教育比应试教育更受学生欢迎!
现在再说唐诗,这就纯属是为了减轻学生课业负担,外加增加一点课外知识了。
正好在大运河上,当然要说一说这大运河,连日来除了教一点基础画法和基本的指法,江先生检查完功课之后都会说一说这大运河,今天到哪里了,明天将会到哪里,沿途风物如何。淑娴听得津津有味,淑嘉的地理学得不坏,会考拿的是优,但那是三百年后的事儿了,如今也十分感兴趣地听江先生神侃。
皮日休的这首诗立意新颖,倒也有可取之处,今天吃的是水捞饭,江先生吃得舒爽,晚饭后随石文炳过来上课,顺口念了出来,又以顺道讲了一回杨广同学的劳民伤财一类。
要淑嘉说,关水殿龙舟什么事儿?老百姓管你作威作福,给了基本需求,有了立锥之地,真没人造这个反。“我梦江南好”真没什么错,他娶了江南美女当老婆,亲自率军打过了长江,与江南文士相唱和,在江南的庙里讲过经,有过那么美好的回忆的地方怎么就不能再去看看呢。
可问题是你也别光为了自己玩儿把别人都惹毛了啊!最后只好整天摸着脖子盘算着谁会砍自己的脑袋。蠢不蠢啊?!什么叫不要竭泽而渔小时候读书没念过么?亏得还给自己找了杨震当祖宗!
都说炀帝是暴君,呃,他确实是,不过有名的三省六部+科举,可都是在他的手上完成的。胜者王侯败者贼,李世民也害死亲哥哥,那就是个明君,所以啊,杨广同学,要记得先写完作业再看动画片啊!
说起来,杨广同学颇有借鉴意义嘛,比如,对淑嘉来说,她要想过得舒坦,就得先把功课做好,然后把爹娘拍得舒服了,明面儿上表现好了,估计没什么人会计较她的小动作。
她感慨完了,江先生也絮叨完了,他说的隋末历史淑嘉估计比他还熟悉。只巴望着江先生能够说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来,亲眼看到活化石,呃,是亲身到了株椤纪,怎么能不领略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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