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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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衙吏喝道,李幼嘉打马上前,拱手道:“京兆尹李幼嘉在此,前面可是郑相公府上郡君?”心里已经确定了九分。
果然,对面传来声音:“正是。”却是男仆回话。
李幼嘉一拎缰绳,青骢马踏步上前,凑着车窗小声道:“郡君,我是上请贵府仆人往内传话,可传到了?”
郑琰道:“要是说齐王飞书,那就是知道了。”
“郡君这还出门?”
“如何出不得门呢?左右与我们无关,这时节才要稳呢。”
李幼嘉道:“夫人也是这样说么?”
“家里是这样看的。”郑琰含糊地道。
李幼嘉道:“那便好,相公也是这样说的。”
看出来了,与刚才那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相比,李幼嘉现在语气可平淡了,想来是有人撑腰的缘故。“事情出在京兆,您还是要忙一忙的,便不打扰了,正好儿,我去寻阿莞去。”
“郡君自便,不嫌弃小女便好。”
“怎么会?阿莞可爱。”
李幼嘉还真是得了郑靖业支招的,郑靖业听他说了飞书的事,如何还不知这里面的猫腻?只要是个政客都能想明白,一时之间诸王都有了嫌疑。只有脑袋长成方形的,第一反应才是要按律行事。
郑靖业与齐王关系也不太好,让李幼嘉复述了一下飞书里的内容,捋须道:“这里面虽有夸大之辞,却也不失真实之迹啊!似纵奴行凶、诋毁太子等事,俱有事实呢。”李幼嘉心说,我知道这是都是事实,您老不是也派人查过么?这里面还有一些证据是我亲手交给您的呢。
“也不必惊慌,剑指齐王,哼,谁也不是傻子。只是你要记得,不要被人当了枪使才好!”
“请恩相明示。”
“这事怕还要着落在你身上,老夫只恐你查出来的人,未必就是真凶呢。啧啧,只是这齐王之事,又有实据。只有一句话,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对圣人,不要隐瞒,你要是不能评判,就把证据给圣人,请圣裁嘛。还有,不要手忙脚乱的!这天,塌不了。”
李幼嘉一听就明白了:一、齐王的劣迹要上报;二、这样大规模的散发小广告也要查;三、这事儿郑党就不要掺和了。李幼嘉有理由相信,郑靖业也是想齐王倒霉的,否则说齐王的坏事也是有根据的,明明眼下的重点是有人非法散发小广告。
皇帝的脑袋一点也不方,他老人家一眼也看透了这里面的文章,当场就发作了,伸手把桌案拍得山响:“荒谬!可耻!京中居然会有飞书!!!李幼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幼嘉心说,我哪儿知道啊?冒着冷汗,捧着个手笏,李幼嘉出列道:“这是违法!”语气是那样的斩钉截铁,不少朝臣侧目,李幼嘉一无所觉,继续慷慨激昂,“律有明文,散播飞书当罪,用这样的手法,实是蔑视国家、蔑视朝廷!无论齐王是否有劣行,这一夜之间抛洒上千份飞书,好大的手笔!齐王虽贵为亲王,然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圣人励精图治,公而忘私,岂会偏袒于齐王?”
皇帝心烦意乱,李幼嘉说的场面话骗不了他,他这发作也是走走过场,真正的戏肉还是在散朝后的小会上。皇帝在李幼嘉说完之后就指着他道:“既发生在京里,这事就交给你了,给我查个水落石出。”只是让查,而不是让断,可见皇帝还没气糊涂。
朝臣们的心情就复杂了,不由自主地用余光去斜诸王。这时节谁不想能提前悟到新太子的人选呢?不说私心,就是为了国家计,也不能弄个阴谋家当新君啊!人品不好的皇帝神马的,让人鸭梨山大!
诸王呢,真正的阴谋家压抑着紧张与兴奋,其他人不由暗暗叫苦,最苦的是赵王。
赵王萧令明,排行老三,在老大被废之后,老二被广发小传单,这俩去了,他就是庶子之首,嫌疑最大。赵王想死,他站在诸王之首,虽然看不到再后面一点的目光,也觉得背上被刺得厉害。他冤啊!尼玛!到底是谁在坑老二呢?早不坑晚不坑的,这个时候坑,这不坑爹呢吗?谁不知道弄倒老二是为了啥啊?我说,是哪位兄弟自个儿站出来认了吧,别拖累大家伙儿啊。
可惜,没人认。
赵王恨得要死,可又不能出列说自己是冤枉的。说了,人家问,不是你干的,你叫啥?难道他能傻缺地说:“我知道你们在怀疑我,俩哥哥完蛋了,我当太子的机会最大”?不欠抽么?
一瞬间,殿上朝臣也很心惊,唉呀,真是一步好棋啊,只要出手的不是赵王,这谋划的人真是聪明极了,一下子干掉俩!
一心二用,朝臣们还能听到郑靖业启奏,各藩国请求派使参加正旦朝会,哦,还要送祥瑞之物,什么白龟白鹿白雉的。
大朝会,还真是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一般讨论的事情很少。真正的事情那是留在散会以后的。不一会儿,大朝会结束,小会继续开。
李幼嘉被留了下来,皇帝耳提面命:“你,去给朕查清楚,只管查。密之!”皇帝也怀疑了,他儿女不少,但是很少有父母肯承认自家儿女蠢的,皇帝是个明白人,他承认十儿子笨已经是极限了,万不敢相信他家三儿子也蠢成这样。可是如果不是赵王干的,就有另一个儿子,像只藏在阴暗角落里的阿飘,用幽绿的眼睛看着他和他身下的宝座。
第一百五十二章 皇帝鸵鸟了
要查,一定要查!
李幼嘉领命而出。
皇帝对三位宰相道:“你们怎么看?”
其实三人都不知道是谁干的,也都觉得不像是赵王,毕竟赵王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不像是有争心的人,人虽木了一点儿,却不像是那么二的。不是他,能是谁呢?难道是他隐藏得太好?
作为有亲戚在争位的人,蒋进贤理所当然地希望是燕王干的。这样竞争对手就去了大半了,年幼诸王,蒋进贤认为都不是威胁,皇帝年纪大了,国赖长君不是?而且,这样大的事情,蒋进贤一点也没听到风声,他不相信是淑妃系下手,淑妃系会跟他打招呼的。
韦知勉也犯上了琢磨,他儿子在皇四子秦王府里做长史,自然希望秦王得利。他儿子没说秦王有这样的手段,应该不是,那是谁呢?韦知勉想着想着,把怀疑的眼角留给了蒋进贤。
蒋进贤苦逼的心情一如刚才的赵王。
只有郑靖业最平和了,一拱手,对皇帝道:“圣人,先查出真相再说话。”
让蒋、韦二人吃惊的是,皇帝没再问他俩的意见,居然就这样默认了郑靖业的观点:“老了,累了,诸卿都去忙着吧,正旦将近,正是事多的时候。”
两人把郑靖业刚才说的话掰开了揉碎了的分析,也没看出有什么高明的地方,不就是和个稀泥、打个太极,还弄得不怎么高明么?圣人怎么就啥都没再说了呢?怎么就不再问一问咱们的观点呢?
他们哪里知道,皇帝是在怕,经历过手足相残的人,未必喜欢自家儿子也这样做。真相就是,皇帝鸵鸟了,他心有疑忌,却又不想承认自家儿子禽兽不如。宁愿带着怀疑去等,去希望,希望李幼嘉能给他查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结果来,不论过程有多么曲折离奇,别让他太伤心就行。
众相走后,皇帝呆坐在椅子里,半晌没回过神来。打开一只匣子,里面是一把象牙筹,一根一根地排着。皇帝慢慢地数出几根摆着,拿起一根,看一看,扔进匣子里,又拿起两根,也扔进去了。再拿,手下又缓了,扔不扔进去呢?皇帝迟疑了。
在李幼嘉到了之前,十一郎已经把飞书的事情告诉他了,他当时已经气过了,骂过了这个儿子行为不检,几乎要派人去把这责骂再转给齐王听。后来,他冷静了下来。齐王是不是做过恶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飞书。
在这个印刷术不普及、识字率也不怎么高的年代,纸笔真是稀罕物儿,一次千张,还誉抄得分明,不是普通人能筹划得了的事情。这样大的消耗,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准备好的。
用心何其险恶!
皇帝宁愿相信这是外国间谍干的!是的,一定是这样,老二远居边境之州,一定是老二有点才干让蛮夷畏惧了…
“嗨!”皇帝把算筹一摔,心烦意乱。
李幼嘉能力还真不错,不出半个月,就给皇帝查了出来。
皇帝一看结果,直接抱起桌上的笔筒朝李幼嘉扔了过去:“混账!你信啊?他蠢么?明火执仗的去抢人!”
李幼嘉苦着一张脸:“不是臣信不信,是臣查出来的就是这样。秦王那里确实少了一批纸…”
“飞书每一张的字迹都是一模一样,后来我阿爹才发现,那是印的。秦王府里正好从东市布店里弄走了一个人,说是当供奉去,此后就再也没见到这个人了…”李莞娘这样跟郑琰报告。
阿米豆腐,雕版印刷!郑琰惊奇了:“果然,做坏事需要技术含量啊!”她都已经能脑补出过程了:只要一个雕印师傅,事成之后不管是灭口也好、养着继续当工具也罢,一个人就够了,一点也不占地方,然后印刷,根本不用组织多少人手,有足够的纸张和油墨就行,临了把雕版一毁,如果是木版,烧了就行,大冬天的,方便极了。
放到这个时代,称得上是高科技犯罪了啊。
可郑琰还是不相信是秦王干的,哪怕是魏王,也不可能是他。皇帝又不傻,别人也不傻,总是会查的。就算他弄了一个会雕版的供奉也一样,那供奉主要是雕个版,用来印染花布的。说不定是别人冒秦王的名把人给弄走的。
“这到底是谁干的呢?阿唐,你看呢?”于薇歪着脑袋咬着指甲的模样十分可爱,问的问题却一点也不可爱。显然,她这么问绝不是在讨论社会版八卦,分明是想要讨论出一个结果来,都进入今日要闻版块了。
李莞娘这个间谍从家里偷出情报,一群小丫头就聚在一起商讨。唐乙秀她爹算是刑侦专家,在外人看来她也算是家学渊源,十分不幸的是,唐乙秀同学对于杀人放火不感兴趣,她比较喜欢琴棋书画,于薇问她,等于白搭。然而,她对于飞书事件本身比较感兴趣,故而也知道一点:“我阿爹在家里闭口不言,哥哥们都不敢问,看来干系大了。”
林蓉大胆假设:“难道是齐王自己?”
徐欣嗤笑道:“他图的什么呀?这样的事情,一旦沾上,名声也就没了。”
于薇却又有了新思路:“不论如何,齐王总算又让大家想起来了,先回京再说。”不管是不齐王干的,单纯她的“以后再说”理论,就能看出此女确是有点单细胞的,瞻前不顾后。
李莞娘道:“竟是谁都有嫌疑啊,诸王之中,也确实看不出哪一个更出挑。”这个出挑,说的肯定不是相貌,必须是谁有机率当太子。
“公然讨论立储问题,妹子们未免太彪悍了一点。妹子不应该是讨论淘宝讨论动漫讨论化妆和时装的么?”郑琰心道,原来自己根本算不上特立独行。完全忽略了她就是这群妹子的总头子。
李莞娘是言必称七娘的人,见郑琰不说话,便不肯让她被忽视,问郑琰:“七娘看呢?这是栽赃陷害还是另有乾坤?”
郑琰笑吟吟地问:“赃在何处?”整个事件中,最妙的地方就在这里。齐王实有劣迹,就称不上栽赃。而消失的供奉、雕版并未寻见,也不算是“赃”。
至如秦王家不见了的纸张,他就说闲着没事儿撕着玩儿了,又或者拿来当手纸了,你又能怎么的?让秦王翻垃圾堆去找么?
用秦王的话说就是:“作案之人心思缜密,如果是儿臣,怎么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臣为亲王,怎会留心府中一草一纸?焉知他人府中没少东西呢?儿臣请问圣人,可知宫中内库有多少东西?与账面是不是相符?”秦王这样说也是有把握的,很多事情都是瞒上不瞒下,秦王知道的,皇帝未必就知道。秦王还举了例子出来,譬如“和买”的猫腻,譬如看管仓库的损耗。
由不得皇帝不信。内库又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倒是转移了许多百姓的注意力。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啊,弄到最后,齐王犯法,飞书案就是无头公案了?”李莞娘不天真无邪,知道此事不小。
唐乙秀倒有见地:“总要有人担个名儿的,到底是不是真凶,谁也说不清了。”
“竟有这样的事?”于薇也凑过头来,“我知道有些事是冤枉的,可凶手是谁,好歹大家心知肚明。这不清不楚的,又算什么呢?”
“哪个庙里没有冤死的鬼呢?”郑琰不在乎地道,“担了名儿的未必就得不了好——只要不存了那个心,名声坏一点于诸王也没什么不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唐乙秀抛了飞书案,问郑琰:“塞翁失马,语出何典啊?”
郑琰一顿,忘了这是个架空的世界了,笑道:“这是胡乱听来的故事,说的是一个老头儿,丢了匹马…”把塞翁失马的典故说了出来,“所以说,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
唐乙秀拍膝赞叹:“善哉斯言。”
李莞娘此人极有韧劲儿,还盯着飞书案不肯放,问郑琰:“谁失其马?何祸何福?”
郑琰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我看来是福的,也许人家觉得是祸呢。人各有志啊。”
李莞娘听得半懂不懂,只得作罢:“我再回家打听。”
郑琰笑道:“你别再往前凑了,再往下,不是你能打听得出来的,得看圣人呢。”
不是她卖关子,实是此事疑点太多,她根本就猜不出来。这年头说是盛世繁华,人口众多,见过兔国拥堵大场面的郑琰只能嘲笑大家是土鳖。这根本就是地广人稀,山野里埋个人,除非老天帮忙,否则,骨头烂了都找不到也是有可能的。失踪个把人、埋了几包东西,小意思。
郑琰对破案也没兴趣,除非找到供奉、找到出面请供奉的人,又或者,散发小广告的自首,或者是有知道内情的人揭发。不然哪有这么容易啊?
众女讨论无果,无聊散去。
第二天又聚到了一起,李莞娘兴奋地对郑琰汇报:“赃来了!今天,有人报,在郊外赵王的别业旁边发现有野狗刨地,原是没在意的,没想到出去蹓了一圈儿回来,看到一群野狗围着个尸首,叫上了里正,大家一齐过去,打散了野狗,便报了官,七娘猜,死的是谁?”
“那个会雕版的供奉!”郑琰来了精神。她也吃惊不小,刚说这贼赃难寻,就来了线索。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奇呀!
怪不得呢,哪个府里弄不来个供奉,非要到事发前弄这样个人出来,还失踪了。现在还死了。嫌动静不够大,别人不会怀疑是吧?这节骨眼儿上还死了,离案发都大半个月了,还能认出尸体是谁,看来是个连环套儿啊!
“赵王可以退步抽身了。”郑琰断言道。不管是不是赵王干的,现在这事儿只能赖到他头上了,大家都想是他干的,他再辩驳也没用。除非皇帝力挺,又或者有大臣组团保他——这是不可能的——他从此就从候选人里退了出来,还得结上齐王这个仇家。
第一百五十三章 遮羞布
最主要的是,如果在这样的证据下,还说不是赵王,那就是另有其人:揭发齐王,又坏了赵王的名声,一气算计了两个居长皇子,谁是这黄雀?皇帝就要向天下公布,自家儿子里不但有行为不俭的还有野心家的事实,哪怕他私底下查,也不想公开的。
赵王,只能做这块遮羞布。
郑琰猜得不错,皇帝气极败坏,直接认了赵王是凶手:“捆了那个畜牲来见我!”
李幼嘉严肃地道:“臣只是京兆尹,不能锁拿亲王。”
皇帝一指萧深:“你,找宗正,带上人,去捆了那个畜牲!”
萧深简短地应了一个“是”字,扭头便走,再没半点多余的语言动作。大正宫前半部分就是个办公区,他倒不用跑太远,宗正按辈份算比皇帝还要高上一辈,也是萧深的亲戚,年岁倒是不大——才五十岁,在这个位子上算年轻了——萧深还是恭敬地请这位前辈里屋叙话。
宗正道:“这般神秘?”
萧深沉声道:“圣人令宗正点人拿赵王入宫。”
宗正吓了一跳:“真的是他?”
萧深嘴巴死嘴,一张俊脸绷成了便秘状:“我亦不知。还请应命。”
宗正急忙点人,带着一队人马跟着萧深走了,实也不用他的人出什么力,萧深自带了一队精锐,只是要用宗正的名头罢了。赵王在家里正自惶惶,他弟弟秦王被查出来“或许”涉案,惹得他骂了好久,又担心自己洗刷不掉罪名。
宗正来了,倒省得他再担心了,直接面对事实吧。
一路上,无论赵王怎么询问,宗正与萧深都不肯吐露一字。赵王问过两声,也就不去自取其辱了,心中暗恨:早知道就该在废太子的时候也自请到封地去了!又后悔:怎么就猪油蒙了心,以为自己呆在京城而齐王在外,自己“或许”有望问鼎大位了呢?
各种情绪在心头闪过,赵王的脸色却一直沉寂着。
到了大正宫,皇帝见面就是家暴,凡是能捞到的东西,都往赵王身上砸:“畜牲!禽兽!猪狗!”反正赵王就不是个人类。
郑琰还是猜错了,这年头的皇帝虽然多疑,也还算是纯朴的,他想得并不太深入,什么儿子们都不顾手足,想着陷害对方什么的,大家都要争位什么的。当爹的人嘛,总觉得儿子还是好的。厚黑学、阴谋论,在这个时代,哪怕是皇宫里,也没到凡事都要掰开揉碎了去看的地步。他问罪赵王,就是因为眼前的证据指向了赵王,未必是没有父子情必须牺牲赵王。
铁证如山,供奉的尸首都在赵王别业旁边,皇帝另遣人搜别业,于周围发掘出烧掉的雕版、埋起来的未用完的油墨若干,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从刑侦的角度来看,毁尸灭迹,销毁证据,又或者是作案,都不会离犯罪份子熟悉的环境太远,那样不方便。即使想着要远一点,也一定会选择一个他占有优势的地方——赵王那苍白的辩驳“儿就算是要做,也不会离把柄在别业旁边”是不成立的。
说出这话的刑部尚书差点被赵王给瞪死!
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赵王被皇帝命刑部尚书、宗正、大理寺、宰相一起会审,还派了萧深、池脩之当旁听。
刑部尚书是主审,听了赵王的,刑部尚书姓楚,跟秦王妃是亲戚,当然跟淑妃也是亲戚,赵王还为儿子订了楚家的女儿当媳妇儿。有时候,这样的亲戚关系能把人搞疯: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站在哪一边儿的。当你觉得他跟你好得穿一条裤子的时候,说不定他转眼就把你给卖了。
楚尚书说的全是实情,听到赵王耳中却是刺耳得很!从坐椅上蹿起来,直往楚尚书跟前冲。萧深见机快,冲上前拦住了他:“三郎!”
赵王死咬着不肯认罪,众臣无奈,上报圣裁,竟是无一人肯沾手。皇帝也不想再查了,直接判了:齐王行止不端,降为郡王;赵王心有鬼蜮,降为郡王。
这样就轮到秦王显摆了?
错!
秦王拿内库举例子,也理所当然地被内库宦官、小吏甚至宫婢们记恨上了,秦王不义的名声就是这个时候响亮地传遍宫闱内外的。接着,又有些老资历的宦官翻出旧案,秦王生母亦微贱,当年在宫里做过管事宫婢,与内库有些牵连,宦官们手头有旧账,把秦王生母给供了出来,都推说亏空是秦王生母弄的。秦王揭发,把亲妈当年做的事情又给揭了出来。热闹极了!
荣安公主对着铜镜笑得千娇百媚:“谁说女儿不如男?”事情是她办的,她连亲妈兄弟都没说,更别提丈夫了。伸出食指,指着镜面:“五郎,下一个就是你。”
秦王的妈可还活着呢,虽然只是个才人,奈何有个亲王儿子,在皇帝那里按月算,每月还能打个照面儿。为了儿子,女人可是能发疯的。还有赵王的母亲,那个也是世家女,背后的能量也不小。皇帝可能不相信赵王,赵王的母亲淑仪却是能在证据面前睁着眼睛相信儿子冤枉的。
收回指头,荣安公主敛了笑容:“来人,收拾入宫请安去。”
内外多风雨,作为女儿,关心只身在宫里的母亲,荣安公主的理由极其正当。到了承嘉殿,姨母沈婕妤也在。荣安公主听两个女人在猜测:“究竟是谁呢?”肚里好笑,还要忧愁地道:“二郎、三郎、四郎皆有不足处,阿爹严旨申饬,五郎可就显露出来了,不管是谁干的,倒是五郎得利。五郎得利,延安殿淑妃可有后福了。”
沈婕妤眉间一抹阴郁:“要着急也是阿苗先急。”苗妃在淑妃身上的仇恨值绝对比贤妃姐妹高。
承嘉殿里的对话,三折五转,便被透到了秦王母亲封才人那里。封才人刚听说“可能”是有人螳螂捕食蝉黄雀在后,齐王、赵王、秦王都叫人算计了,哭着跑到齐王的母亲昭仪那里去请后援。封才人与韩昭仪,也算是有交情的。
三个女人一合计,又把炮口对准了淑妃系。女人是不讲究证据的,你们不是飞书吗?咱们会流言!一日之内,宫里充满了淑妃系阴谋坑了三位亲王的传言。
隔山打牛,透过老妈打儿子,荣安公主这一手,实在是厉害。皇帝突然发现,一夜之间,他相处了几十年的枕边人,他养了几十年的儿子,都成了坏蛋,气得想杀人。
无论飞书事件的幕后主使是谁,它都是挑开了争储的大幕,把以前在暗地里的较量给搬到了台面儿上来。甭管是谋废太子也好,想自己当太子也罢,以前都是暗中进行的,敢弄到明面儿上来的都得不着好儿,比如形同流放的齐王。飞书事件一出,不明真相的群众还以为是有人看不过齐王,替天行道。老狐狸们已经嗅出这其实争储的味道来了。
飞书事件,人人都有嫌疑。当年立太子的时候,也是经过一番争斗的,只是那个时候不像现在这样直白,大家都还比较含蓄,走的也是朝堂竞争的一般路线。当时的丞相魏静渊向皇帝提出:该立储了。皇帝一想,也对。大臣们也附议。然后大家争论,有说皇后无嫡子,但是皇后也还不算老,不如等等再看的。也有说皇长子居长,该立他的。还有提出一些五花八门的人选,说他们的母亲出身贵重,教养会更好的。然后是朝堂大辩论,再进行一些考试。最后由皇长子胜出。
那时候,皇子们都还小,个人能够发挥的作用有限,更多的是他们的母亲、朝中看好他们的势力在角逐。现在,他们的母系还在,朝中的势力也在,最大的不同,就是皇子们都长大了,各自有了势力。
皇帝还记得当初那一场争斗,他在巡视完儿子一圈之后,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朝臣,那些个当初为太子之位争得乱七八糟的大臣他也都还没忘。作为一个不肯怀疑自己儿子的父亲,即使已经在证据面前罚了赵王,皇帝在宣布完处罚结果之后还是果断为儿子开脱了。事是赵王办的,可未必是赵王主谋,一定是有人带坏了儿子。
“你大概不知道吧,那时候这里、这里,”皇帝的手凌空虚点着面前的场地,“就是在这里,他们争得口沫横飞,已经死了的夏老太师老当益壮,八十三了,还横着个笏板要追着蒋进贤打。蒋进贤不敢打这老头儿他拿着手笏甩手去砸夏震,边跑边砸,一路抢了八个手笏。你看顾崇这老小子现在道貌岸然的,那会就他最坏!瞧着谁要输了他帮谁!这是大正宫啊!他们就敢!”顿了一顿,补充一句,“夏太师隔年就死了。”
郑靖业黑线,意思意思地劝慰道:“都过去了。”
皇帝鼻子一歪:“他们最后都叫魏静渊当场给打趴下了。魏静渊什么苦都吃过,身子骨好啊,一个能打八个…”说着说着,眼泪流下来了,“我对不起魏静渊啊!”
郑靖业默:“…圣人怎么想起这个来了。”
皇帝掏掏袖子,掏再掏,郑靖业看他挂着两通鼻涕的样子实在不雅,袖子里抽出了自己的手帕给皇帝,碰碰胳膊,再碰碰胳膊。皇帝两眼泪花,视物不清,挨了郑靖业好几下戳才接过手帕,擦眼泪、擦鼻涕。响亮的擤鼻涕声,让郑靖业头皮发麻。
皇帝哭完了,鼻涕也擦干净了,神清气爽了一点:“不说啦,不说啦,徒增伤感而已。唉,你说,我要是遗诏里赦了魏静渊遗孤,可行么?”
郑靖业肃容道:“陛下之命,臣无不从。”
皇帝长抽了一口气,语气缓和地道:“你看,这飞书的事谁干的呢?”
第一百五十四章 皇帝最后决定
“臣愚昧,赵王已受罚了。正旦将进,藩使渐至,不宜再生事端,圣人若有心再查,臣请正月过后再提。”
“现在说这个话倒也没什么了,朕意从不在三郎,这孩子,生性木讷懦弱,耳根子软!会听小人之言!他如今做了错事,受了罚,与大位无缘,也是运气了。也不在四郎,他也少了点气度。二郎更是个缺心眼儿。只是五郎六郎九郎与世家牵涉太深,我若死,蒋进贤、沈晋必为冢宰,他们秉政,又有五郎、六郎的母亲在,朕拿最得力宰相一家子换来的大好局面必遭复辟,我怕四十年心血付诸流水。我死不瞑目!”皇帝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郑靖业大惊:“圣人何出此不祥之语。”
皇帝死死抓着郑靖业的手腕,带泪的眼睛望入郑靖业眼底:“你我君臣一场,身后诸事,悉付于卿了。”
郑靖业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跪下:“陛下!陛下春秋鼎盛,怎么怎么…”郑靖业鼻头一酸,眼中泪下。
“你先不要哭,听我说,你没经过先前那一场,不知道他们有多可笑。我给你提个醒,这个事情,你只管冷眼看着,有什么想法,先与我说,”皇帝压低了脑袋,要凑往郑靖业那里,又发现郑靖业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把自己用过的手绢又物归原主,郑靖业颇觉坑爹,胡乱擦了,皇帝才接着说,“也替我看一看,十四郎以下,有没有可看的孩子。”
郑靖业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伏地叩首而已。这是天大的信任,说什么表忠心的话都不足以表达内心的感受了。不是“终于等到这个筹划郑氏未来二十年更上一层楼的机会了”,而是“皇帝这样信任,也该为皇帝考虑一下才好”。
皇帝拍拍郑靖业的肩膀:“你是朝廷的柱石啊!一定要顶住!我还在呢,他们就能得空便谈恢复旧制。旧制是那么随便就能恢复的么?封官赏爵谁不会?然后呢?他们就要把这国家给掏空了,到时候,天下姓不姓萧还不一定呢,”皇帝的声音渐渐冷了起来,“从来前朝皇室能保命就不错了,世家呢?投靠一个新主子,依旧高!官!厚!禄!再祸害新主子。”
郑靖业轻声道:“圣人有这些话,不如说与诸王。诸王明白了,圣人也就不用担忧了。”
皇帝摆摆手:“拗不过呀!旁的不说,一个孝字,嘿嘿!拗不过哟,拗不过。你说,真是奇了怪了,咱们时不时就能听到下面报上来一些有见地的女子,我富有四海,怎么就一个也没捞着呢?都是一群蠢货!”老婆总是别人的好,皇帝感慨了。这也是有经验教训的,他家大小老婆,有事儿爱找娘家人商量,等到拿定主意了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才找他。
郑靖业是个理智的人,感动完了,突然觉得不对劲儿,皇帝这是犯抽了吧?这会儿说这些个话,等他脑筋清楚了,会不会杀人灭口啊?他吃不准了。
皇帝还真是真心的,他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皇帝,也是一个比较不冷血的父亲、丈夫,由于职业的关系会多疑,然而内心还是比较阳光的。他一生最关心两件事:一、功业的延续,二、血脉的延续。
只要不是太子那种被无数人一起坑,坑得让他觉得太子都要走上他的对立面了,作为父亲,他不会轻易抛弃子女。同样的,他一生为之付出无数的事业,也是他放不下的事情。
皇帝最后决定:延续功业有困难的儿子就不让他继位,但是,尽量保证安全,富贵平安地开枝散业。选一个最能延续他的事业的儿子立为太子,再让郑靖业这样不可能跟世家一条心的人辅佐,死也瞑目了。
跟郑靖业说这些话,不止是一时情绪激动那么简单,还有着托孤的意思,要让郑靖业死心塌地保他的儿子、保他的江山才好。否则,儿子无法延续他的政策,要延续,也要在建立起新君的威信之后再延续他的政策,这起码需要五到十年。这五到十年间,被打击过的世家又能休养生息,恢复元气了,世家的延续性是他们最大的优势。这一刻,皇帝一点也不承认,他对世家顽强的生命力羡慕嫉妒恨了。
从大正宫出来之后,郑靖业的心情很沉重。皇帝托孤的意思很明显了,郑靖业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未来的保障又加一分,忧的是担子很沉。皇帝对他颇为真诚,郑靖业也不好只为自己考虑。这未来之路,颇艰难啊!既如此,新君的人选就需要再好好考虑一下了,最好是本身就希望能够革除宿弊的人。
郑靖业一路思索,总觉得哪里不对。
走到办公区,前面唐文渊急匆匆地迎头赶来,看到郑靖业,松了一口气,张口欲言,倏地瞪大了眼睛:“相公,您这是——”唐文渊不好意思说出来,眼睛直瞄郑靖业的手上。
郑靖业这才反应过来,那条擦过了“龙涎”的手绢他还拎手里呢。郑靖业不动声色地把手绢塞到袖子里:“你这匆匆忙忙的,又是什么事?”
“相公可知道,祁王又出事了?”
“什么?”皇帝才让他观察祁王以下的诸王,这祁王就出事了?“细细说来。”
祁王萧令义,排行第十四,是年幼诸王的排头兵。他要是再出什么事儿,这年可就真过不好了。
唐文渊身为大理寺卿,自己手底就有个八卦男,作为八卦男的领导,他自己也挺八卦。只不过他八卦的事情比较奇怪,不八家长里短,专八犯罪记录,术业有专攻。由此可见,郑靖业把他放到大理寺,也算是知人善任。
“祁王的岳父,前阵儿不是被流放了么?去年回来,现在又被翻出旧账来了。”
“谁翻的?怎么翻的?”
唐文渊神情古怪:“飞书案引出来的,京中散飞书,齐王伏法,大快人心。百姓也觉得这朗朗乾坤,冤情必得陈诉,这不就…”
郑靖业摇头:“胡闹!案卷呢?”
“哦!京兆扣着了,蒋相公想讨呢,老李又不傻,能给他?蒋相公派了两回人去,再没讨着,怕是要亲自去了。老李揣着案卷来了,遇着了我,让我赶紧寻相公,再寻不着您,他就先把这事儿禀到圣人那里。”
郑靖业转头就走:“看看去!”
郑靖业带着唐文渊一路杀过去,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了,却是走得脚下生风。办公室外头就听到李幼嘉在与蒋进贤扯皮,蒋进贤正说:“不过一件案卷,何劳京兆亲自送来?”
李幼嘉声音朗朗,几乎就是扯着嗓子要让全大正宫都听到:“蒋相公差仆役向下官索要状纸苦主,又不肯写收据,下官这其中有诈,只好亲自过来了。原来真是相公差遣?”
蒋进贤牙都要咬碎了!他容易么?这祁王妃是原太子妃的表妹,祁王自然是隐形的太子一党,太子倒台,祁王就是个无主浮木,蒋进贤也想拉他来做自家外甥帮手,一个人情而已。
郑靖业听到声音就放缓了步子,慢慢踱了进来:“什么事这样热闹啊?”
蒋进贤暗道一声晦气,对郑靖业愁道:“安民来的正好,我这里正愁着呢。圣人为齐王的事情已经气着了,现在再拿亲戚不法事去烦他,恐怕不好罢?”
郑靖业道:“什么时候的事?”
李幼嘉见缝插针地答道:“就是今早,下官还没来得及审呢,蒋相公就差人要案卷要苦主要证据,下官也是为难呢。”
“还没审结?”
“还没审结!”
“那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审去啊。审完了报上来。”
“下官领命。”
两人一唱一合,把蒋进贤给挤兑到一边儿去了。
蒋进贤:“…”赶紧派人去祁王那里提醒吧。
祁王提到蒋进贤传过来的话:“令岳办了些糊涂事儿,苦主告到京兆那里,郑相公必要严查。蒋相公也拦不住,使小的来知会千岁一声,早作打算。圣人为齐王的事情已经不快了,此事若是事情扯到千岁身上,恐怕气着圣人,反而不美。”手一抖,正在赏玩的一只花瓶掉到地上。
破碎声中,蒋家仆役躬身退下去了,祁王府的宦官摒息上来道:“千岁?”
祁王回过神来,看看空着的双手,一脸平静地道:“把碎片儿收拾了,别扎着人。”
“是。”
祁王缓步走出小花厅,踱到书房。书房里正有个短须的中年人在看书,听到脚步声,转头一看是祁王,缓缓放下书:“殿下有忧?”
祁王冷静地复述了事情的经过:“先生怎么看?”
“赵逸心已死,也就是读读书,却是不明事理的。”
祁王长揖到地:“先生教我。”
“等!”
“等?”
“不错,”赵逸满眼沉痛,“我自常思废太子何以败,究其原因,不过是急躁二字。眼下消息是蒋进贤给的,他会无缘无故对您好?且案子还没审结,王不宜妄动!”
祁王问道:“就什么都不做?”
“派个人,去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对京兆尹不会说的话,对您、对王妃一定会说的。”
“就依先生。”
祁王府的效率颇高,兼之被京兆审案之后岳父家也是有些紧张,女婿一问,也就说出了个大概:“那个,是为了给王妃凑齐了嫁妆好看。”嗯,夺人田园什么的;因为觉得人家闺女长得颇像王妃的一个婢女,想凑个对称买良为贱什么的,他们不觉得是大事儿。
祁王砸了一块儿上好的砚台,再问赵逸:“还等么?”
“千岁,别人说什么都是虚的,圣人觉得您好,才是真的好。在圣人眼里,千岁不能有瑕疵。”
“我意离婚,如何?”
赵逸闭上了眼睛:“一切皆在于王。”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她被古人教训了
“先生心苦。”
“又一个世家要没脸了。”
“我心亦苦。”
“圣人不喜我等世家,千岁不要露出行迹才好。尤其是,郑靖业也不喜欢世家,当年就是有这个奸人在…”赵逸一阵哽咽。
“太子储君,以臣诸君,是可忍,孰不可忍。”
“有朝一日,请正天下风气。”
赵逸的话里没有指示对象,祁王知道,这是对他的请求:“请先生为我草拟表章。”
第二天,祁王果断上书,向他爹请示:要离婚!顺手把老丈人给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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