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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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说无用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后宫里的宫婢,多是先帝时择采入宫,老者已生白发,令人心中不忍,不如放之。东宫人口少,眼下这些伺候的人也够用的了,待孝期过了,再择采入宫。再有,不如形成制度,宫婢多少岁入宫服役,至多少岁可以出宫,也好给她们一个盼头,免得在宫里生事。”

徐莹眼睛一亮,又沉静地道:“此事要禀太…圣人才好,我还须斟酌细节。”

郑琰听到“圣人”二字,不由一愣,旋即想起,这个名字如今只好用来称萧令先了,她熟悉的那个人已经是先帝了。

“与细节无关,”郑琰没精打采地道,“是要有个好理由。”

“体恤下情难道还不够?”

“宫怨干天和。”郑琰无聊地丢下了一句话。

徐莹摸了摸额角,心思转了好几圈,对郑琰道:“你新得了纸笔,写封奏书如何?”

郑琰道:“恩出自上。”

徐莹摇头:“夺人功劳,我没那么小气。”

郑琰笑道:“新君要立威德,皇后更需要啊!”

“这等样事,我说的话,他可未必会听呢!”徐莹重重地哼了一声,“我也想明白了,左右不过是婢子,总比从外面聘进来的好!”

郑琰耳朵一动:“怎么?有人生事?”她这个有人,自然是意有所指,指的就是徐少君。

徐莹道:“现在还没有,可你看先帝的后宫,还看不明白么?”

郑琰低头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指,轻声道:“圣人生母,也不是外面聘的。”

徐莹愕然。

“外面聘的,你好歹知道他是个什么样,里面的人,你哪有精力把上千号人都一一了解了?”

“这倒是,你还是写奏书吧。”

“成。”

郑琰利索地写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份正式报告,当场就递给了徐莹,徐莹打开一看,不由呆住了。

郑七,你太无耻了,居然找得到这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郑琰在奏折中写道:“…先帝妃妾离宫,岂可无人侍奉?为昭陛下贤孝仁爱,可令太妃侍婢随同出宫…自魏公变法,宫女皆良家女,是为陛下服役而入宫,岂有久拘不嫁之理?百姓服徭役尚有限期,何独宫女无期?红颜入宫,白首仍不得出,使人骨肉分离,非仁君所为也…天久不雨,乃阴阳失调,后宫多女子,宫怨不断,阴气累重,请释宫人。又,大正宫侍婢千余人,翠微宫亦有此数,若女子入宫立期限,或五年、或十年,到期即开释出宫,使婚配,以增育人口。则服役者喜,而其家人亦无骨肉分离之忧,亦使陛下之仁德广为传诵,何乐而不为?”

徐莹亲自把郑琰的奏本送到了萧令先的手里,彼此四位顾命大臣都在,还在商议着接下来丧事怎么办呢。萧令先被打扰了,略有不爽,但听说是郑琰的奏本,哪怕是为了给郑靖业的面子,他也得接了。

郑靖业道:“她又要搞什么名堂了?”

萧令先打开之后大吃一惊,惊疑地看着郑靖业:这老头一直在我跟前还没走啊,他什么时候跑出去写的奏本?这笔迹分明就是郑老头的!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明显了,引得四人不得不问他出了什么事。萧令先一目十行扫完奏本,无语地传了下去。

蒋进贤看完就无语了,用眼神鄙视郑靖业:郑靖业,你拿你闺女的名义写奏折管后宫的事情,还名目张胆自己写,你以为大家不认识你的字啊?你太没下限了!宫婢都放走了,是断了太妃们在宫里的线啊!唔,不对,还有内官…尼玛下一步是不是要清理内官了啊?这绝户计使的!

蒋进贤道:“如此,宫中就缺人手了,一时之间,不好再征发民力。”

徐莹道:“东宫的人先不遣,搬过去就是了。反正本来这些人也够用了,大丧期间,一切从俭,孝期过后再补充也来得及。”

郑靖业也看到了这其中的微妙,点头道:“是这个道理。”

蒋进贤再骂郑家父女可恶,一下子把诸王在宫里的手砍掉了一半,上书的郑琰、决断的萧令先、执行的徐莹,还统统都成了好人了。蒋进贤口上说:“圣人宽仁。”肚里骂娘。

韦知勉和卫王继续当壁花。

自己闺女搞出来的事情,郑靖业不得不再留下来为萧令先解释一下:“先帝诸妃在宫中经营日久。”

萧令先也没笨到家,很快领悟:“这样很好!”犹豫地看着郑靖业。

郑靖业挑眉道:“圣人?”

“这是你写的么?”

“丫头从小习书,是与我写的字有些像,她的行书还像思玄呢。”

萧令先拍拍胸口松了口气,刚才吓了他一跳呢:“那就照这个来吧,拟个条例出来。”

消息传出来就炸了锅,淑妃、贤妃都是想留人在宫里,也好打听一下情况什么的。这下可好,宫婢完全不能用了,内官倒是有,又怕郑氏有后招。

荣安公主气得浑身发抖:“这是保着太子…哦,现在该说是帝后二人了。郑七从来不简单,这小丫头!我以前还是小瞧了他!宫婢们都打发出来了,我们就难以听到宫内的消息,这一手,实在是高!真不愧是郑靖业的闺女!咱们阿爹,对十七郎真是好!遗诏里还以为新君弄一个忠心耿耿的女侍中!”

在这件事情上被人赢了一局,无论是淑妃系还是贤妃系都是不开心的。人一旦不开心了,把别人弄得更不开心一点,自己的心情就会变好。他们决定找皇帝一点麻烦,压一压他的气焰。

萧令先还不知道有人在“阴谋”针对他,他这时候正在志得意满!

一切都很顺利,萧令先想,这个国家现在是他的了,虽然也有阻力,但是他有可靠的宰相、正确的方针,他占据正统,他能走下去。

萧令先信心满满。

最初也确如萧令先所想,没什么人在皇帝丧期内惹事。在这种需要维稳的事情闹事,是需要相当大的勇气的。别看新帝登基大赦天下,除了造反、忤逆这样的十恶重罪不赦,其他的统统回家团聚去了。敢在这个时候闹事,却与大赦相反,那是要罪加三等的!

萧令先比较担心的反而是政事,皇帝指定的四位辅政大臣,卫王基本就是个摆设了,韦知勉也不肯出头,萧令先又讨厌蒋进贤,他肯问就是郑靖业。让郑靖业哭笑不得的是,新君问他的第一句话是:“老师,我们要做什么?”

“陛下何出此言?”郑靖业不得不重新研究一下萧令先的脑袋构造,你都当皇帝了还不知道要干什么?

萧令先羞涩地道:“三年无改于父道,我虽愚钝,亦知此理。则一切按部就班,我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陛下想做什么呢?”

“自然是完成先帝未竟之事业!”萧令先也不含糊,“抑世家,重士人,择贤臣,威四夷,正伦常,而后天下定。”

“陛下不如先从眼下做起,先帝辞世、新君登基,这个时候是最容易出事端的。陛下初登大宝,百官未知圣意,恐人心不稳。再者,先帝尚未安葬,谥号未定,每每争谥号最是艰难。陛下要开个好头,下面才能顺利。”

第二百四十四章 用心国政

萧令先对郑靖业很信任,他要做的事情也需要郑靖业的支持:“老师说的是。”

萧令先的皇帝生涯是以给人加官晋爵开始的。他为加重郑靖业的份量便于稳定朝局,以郑靖业“先帝老臣、辅佐有功”为理由,封郑靖业为新平侯。——这是老皇帝教过的,市恩于老臣。

在魏静渊之前,做宰相的都会被封国公,魏静渊改革,删了这条政策,他自己都没要封爵。萧令先趁着自己新即位的东风,给了郑靖业一个侯爵,在这当口,谁都说不出什么来。如果说反对郑靖业,那就是赞同魏静渊,世家就是自打耳光。不反对,只能赞同。郑党更是只是一力支持。

从来活人比死人更容易搞定,除郑靖业外,萧令先加得最顺手的是自家人:太子妃为皇后,公主为长公主,长公主晋升成大长公主,先帝遗妃有子者随其子封号称太妃,无子者依原品级称号前缀“先帝”二字。

接下来死人就比较难搞了,先帝压抑世家不假,但是他的人缘儿不错,郑靖业心中有膈应,还是觉得这个皇帝已经算好的了,大力为他争取。又有不属郑党亦非世家的中间派,对皇帝的印象亦好,也希望能给皇帝以美谥。世家虽对皇帝挺不满意,内部也有人觉得皇帝算厚道人。

几番作用之下,皇帝被谥为景帝,庙号显宗。每个皇帝都会有谥号,除非他被废了,又或者亡国了,这种情况下有没有谥号全看别人的心情。但是庙号却不是每个皇帝都能有的,这是要看皇帝的能力的,干得好的才有,大家觉得你干得不好,对不起,拜拜了您呐!

先帝能得显宗之庙号,也是因为他御极四十载,文治武功皆有建树所致。

这些没有什么,至于先帝的原配夏皇后,妻随夫荣,也没有什么异议。新君登基之后第一次被大臣们抽,却是在他生母的追奉问题上。

世家在萧令先生母追谥的问题上死死地咬着,不肯让萧令先追谥生母为皇后。萧令先情知这样不行,退而求其次,我追谥为太后总行了吧?

还不行!

追也只能追谥为先帝德妃。

萧令先真是个神奇的存在,他上朝的时候拿出一本把本名给涂掉的奏本,当朝读了出来,写的是请尊奉萧令先的生母为后。根本不用思考,朝上就炸开了锅,不管是哪一派的,愣是没一个人肯公开表示赞同!蒋进贤死死咬着先帝在世的时候关于追封的定论,一点也不肯松口。

蒋进贤问:“父与母,孰先?”萧令先只能答:“父”。蒋进贤就告诉他,是你爹定的你娘追谥为昭仪,不让她当皇后的。现在你当了皇帝,想提高一下生母的待遇,咱们理解,所以让她做德妃。没追谥皇后是你爹最后定下的,你要孝顺,就不要推翻他的结论!

萧令先也学会策略了,先退一步,追谥皇太后。

顾崇这个讨人嫌的家伙跳了出来:“从来皇太后无追谥之理。”皇太后都是活人当的,没有死人!现有的例子,先帝的生母李太后,活着的时候做了太后,死了的谥号还是德妃。顾崇管着国子监,整天别的事儿不干,专研究这些个东西。

萧令先把希翼的眼神放到了郑靖业、池脩之、秦越、柳敏等人的身上,这四个人被他看得一震,没一个肯为他说话的。秦越是想反对来的,考虑到皇帝初登基,地位也不稳,如果当老师的当朝反对,只会让萧令先的处境雪上加霜,能忍着不开口就算好的了,根本不会帮忙说话。柳敏机警,深知此事不可能成功,也是一言不发。池脩之更是脸沉得能挤出水来。

郑靖业不得不说:“今日议不出结果来,还是先散朝吧。”

萧令先目的没有达成,脸色难看已极。把顾命大臣和他老师都给留了下来,试图说服他们,寻求支持。

早干什么去了?

蒋进贤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见萧令先坚持己见,他利索地拂袖而去:我是顾命大臣,有种你不顾你爹的遗命杀了我啊!

肿么可能?萧令先恨得不行,还是老实不敢强逼。蒋进贤得意地走了,临走还看了郑靖业一眼,小样儿,掉坑里了吧?韦知勉四下一看,跟着蒋进贤走了。

卫王干脆咳得惊天动地,萧深无法,扛着他爹回家看病了。

三人一走,剩下的就都是自己人了。

秦越哀叹两声:“此事圣人谬矣!”

郑靖业冷着脸问皇帝:“这封奏疏臣闻所未闻,圣人从何而来?”官员很多,天下各种文件也很多,一个人看,累也累死了,就得先经过筛选,一般二般的人,他的奏折不可能直递御前。郑靖业问皇帝程序问题。

萧令先自知理亏,死活不肯说来源。

郑靖业道:“圣人觉得自己的学问比那些皓首穷经的世家更高吗?圣人对礼法的比那些在礼法里泡大的人更熟悉吗?骤然出言,臣等措手不及,根本就是无言以对!”

萧令先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道:“事已至此,如之奈何?”

郑靖业道:“圣人不是说过,三年无改于父道的吗?”

“那是孝,眼下,亦是孝。”萧令先强辩一句。

这样的话怎么可能打得动老狐狸们?

秦越冷不丁地问道:“臣当日教义安郡王读过的书,义安郡王已经还给臣了吗?如今眼前坐的是圣人,所以把所有的道理都忘了吗?”

萧令先的表情变得非常难看。

郑靖业道:“圣人知道后果吗?新君登基,本就是威难服众!为什么三年无改于父道?不止是孝,更是谨慎,一着落错,满盘皆输!”愁死了,怎么弄了这么个熊孩子?

萧令先在这件事情上的狂妄,是被先帝给“惯”出来的。想先帝能一破“陋习”尊奉生母为太后,萧令先便以为自己也能成功。而且,先帝临朝四十载,对世家的破坏比得上一次改朝换代的大屠杀的清洗作用了,到了先帝晚年更是力排众议,立了个非嫡非长生母也不尊贵的萧令先做太子。这让萧令先觉得,跟世家扛上了没什么大问题。

他学的是他爹的那一招漫要天价,坐地还钱。他还是有一点头脑的。与先帝并列不行是吧?先皇太后,过两年再提谥为皇后的事情。反正他的目标是要打击世家,把世家打压得不吱声了,没人在礼法上挑他的刺了,他就可以从容把生母也谥成皇后。

孩子,谁告诉你跟世家不对付的人就会无视礼法、纵容你把婢妾与正妻同列了?襄城侯——哦,现在是杞国公了——的眼神能杀人了你知道吗?

萧令先完全没想到他会遇到这样大的阻力!世家不答应不说,还一口一个“婢妾”,连郑靖业和秦越也不帮他。

秦越脸都气歪了,郑靖业只问了萧令先一句话:“圣人只要给臣一个能够说得通的道理,臣就为陛下去争!”

“孝!”

“今天朝上已经被驳过了。”郑靖业面无表情地看着萧令先。

“一定有办法的!”萧令先眼睛都红了,上台之后第一件发自内心想办的事情就这样惨淡收场,萧令先不想接受这样的现实。

秦越忍不住道:“圣人要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追谥上面吗?国家大事不管了吗?四夷藩属吊唁的使臣就要到了,赵王、秦王也要赴京了,让他们看到这样的情形,体统何在?”

郑靖业接着说:“还有您的兄弟,也需要安抚!又有边州诸军,御林亲卫,事关国家安宁。”

萧令先受到了打击:“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用心国政就行!”当老师的秦越冷冷地顶了回来,他比当宰相的郑靖业还敬业。或者说,更失望,更愤怒。

郑靖业与秦越并肩出了大正宫,一出宫门郑靖业脸就绿了:“这都是怎么教出来的?你没讲过宗法礼仪么?”

秦越像含了块黄连:“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这都是怎么了?”

郑靖业缓了脸色:“也不独你一人,谁都没想到啊!”

秦越是死活不理解:“明明是个温和端方的人,素来喜欢规矩的。”

新君的性格里有宽和包容的那一面,这才为先帝选中立为太子。但是,这个宽和包容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有效的。对他的手足同胞,再讨厌,他还有个底线——不能杀。对他爹的妃子们,再讨厌,也还有一个底线——不能辱。对于自己亲近的大臣们,那就是比较交心。

从这一点上来看,他称得上是一个好人了。

同时,他对世家不太感冒,这也很正常,皇室都有这么一个矛盾的心理。一方面拼命想办法把女儿给嫁进世家、给儿子娶世家女,一方面又对世家比皇室还牛气表示愤慨,难为他们没得精神分裂!

先帝的遗志他也是有坚决执行的意愿的,把世家压抑到一个水平线下,既用其能,又不使其过份膨胀,达到一个平衡,配以非世家出身的大臣,共同为国家出力。同时,善待宗室,宗室有能为者亦能为国效力,共同打造一个美满和谐、幸福向上的大帝国。

唉唉,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没人搭理他!

他的老师是秦越,一个挺典型的文人,讲究个宽和慈和、遵守规矩,萧令先原本学得也是不错的,当一贤王是够了的。萧令先以前多好啊,恪守本份,一点也不跋扈,认准了尽忠,皇帝说啥就干啥,太子大哥说啥就是啥,老师说什么就听什么。

秦越千算万算,忘记了一条:一旦登基,萧令先的身份就来了一个华丽丽的大转身,由臣而君!

萧令先以前是十七郎,太子、未来的皇帝是他大哥,他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阴差阳错让他了太子,现在还做了皇帝。

第二百四十五章 各种小会

要知道,皇弟与皇帝,读音一样,个中含义却是霄壤之别!

做皇弟,他守着规矩,是自律,是对自己的要求,当然没问题。

做皇帝,他守着规矩,是要求,是对别人的要求,问题就来了。

你想做贤王,想自律,想当苦行僧,想对皇帝言听计从,都依你,你还是道德楷模。你丫做了皇帝,想让别人自律,让别人对你俯首贴耳,你做梦!

白天朝上这么一闹,大家都知道了,不可避免要开一开各种小会。

淑妃系、贤妃系笑得前俯后合,尼玛郑靖业哑口无言了吧?该,叫你不跟咱们合作。然后就是谋划,如何与郑党接触一下。所谓“见微知著”,在他们眼中,一个这样荒唐的皇帝是扶不起来了的,郑靖业如果聪明,最好转一个投资对象,淑妃系、贤妃系是竞争对手,郑党势力不小,值得拉拢。

当然,这些人说话十分有技巧,非常含蓄,什么“圣人失德”,什么需“顾命之臣斧正”。斧正是这么用的吗?想拿斧子砍萧令先的头吧?

还有就是,如果萧令先只是一时头脑发热,就要争取让他继续热下去,大脑持续高温,烧成个白痴!白痴是不能当皇帝的,到时候如果皇帝“无道”,大家就有足够的理由起而反之。

郑党也在开会,用语比他们直白多了!

地点:郑府。

与会者:郑靖业、郑琰、池脩之、李幼嘉、唐渊、于元济、郑安国、林季兴、郑德平、郑琛、郑琬、郑德兴。

没有人问郑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郑氏血亲一点也不怀疑,那份请散先帝旧宫人出宫的奏疏是出自郑琰之手。郑安国从来不对郑靖业的任何处置表示怀疑,其余人从郑琰的行事中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些什么。

白天的事情都知道了,不用复述了。一群人也都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却被这样疯狂的皇帝给惊住了。

“他疯了么?”郑琰不得不失态一回,“这才刚登基,他以为他是谁?”

池脩之沉痛地点头道:“他是初登大宝,失了分寸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虽然现在还没来得及撤换大臣,但是这个趋势也很明显了,池脩之与郑琰都是改朝换代的受益者,分别为帝后所倚重,先帝丧期,两人各有事情要做,尤其忙碌。

夫妻二人相知甚深,碰头都少,各干各的却是相互呼应。郑琰在宫里帮着徐莹清理后宫,提示徐莹安抚东宫几个孺人,许诺一切安顿下来给她们重新评定职称。又要拟定新的宫婢择采、开释条例,兼梳理内廷宦官。此外还要整理外命妇的资料,对整个命妇系统作一个有效的评估。

池脩之是先帝遗臣,放在身边培养数载,对全国政务系统相当熟悉,在郑靖业营建山陵期间,他是皇帝的主要咨询对象。说起来柳敏比他的派系更加明显,更是原东宫系,但是柳敏做中书舍人的时间尚短,不如池脩之老练。萧令先不好意思地向池脩之保证:“池郎之才,岂可久着青衫?勉之,不负卿。”帮我把手头事情理顺了,腾出手来就给你升官。

本来一切都好的,现在却是不得不碰个头开个会了。

听了小两口的对话,众人一阵沉默。这些人聚集起来的原因就是这两个人说的:皇帝抽风了!

郑靖业回味起萧令先的天真来,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萧令先居然认为郑靖业能够成功。郑靖业把大家找来不是看他们发呆的:“我奏曰,此先帝未能成功之事,臣何德何能?若先垂询于我,至少还有转圜的余地,现在…我也只好请圣人明日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了。圣人,其意怏怏呢。”

于元济在外也是颇有大将风范,在这样的聚会上大约是因为觉得有人可以依靠,万事不必绷着,他充当着比较沉不住气的角色:“居然这样就发难了,也不与顾命大臣商量一下,真是鲁莽!两军对阵,岂有不谋划之理?这还生气呢!”今天世家的目光往郑党身上镖,于元济很是挨了两下子,心中十分不爽。

从于元济的态度上就能看出大家对萧令先的看法了:乳臭未干,没啥闪光点值得尊敬。如果是四十年前,于元济还不觉得这事儿太过份,四十年后的今天,于元济这种粗人都知道,这事绝不可行。可笑皇帝居然不知道。

李幼嘉沉声道:“金吾慎言,哪里来的两军?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郑靖业由着他们讨论。

郑德兴忍不住道:“这一回却是太…呃,圣人不占理。”

池脩之冷冷地道:“他要占着理,我何至于如坐针毡?”

池脩之精致俊俏的面孔冷得像块冰,廷辩的时候萧令先被人反驳,那热烈的小眼神儿啊,拼命地往池脩之的脸上扫,扫得池脩之想抽他!你想做神马?提示我曾经为先帝拟旨要追封你妈做皇后啊?那是策略,策略你懂吗?从头到尾,我们就没打算这事儿能成,为的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大家各退一步让你做太子,懂吗?你倒好,给你根棒槌你倒当了针了!居然想追谥妃妾为后!谁给你的胆子?

当初那封诏书,在池脩之看来,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妥协,最后目的也达到的,但是,依然是耻辱!是的,耻辱,政治生涯的污点。池脩之不在乎玩政治手耍,对于名份大义的坚持并不比谁少。为了朝局,他不得不帮老皇帝凑这一手,那是为了大局。现在如果帮了萧令先,那是要坏掉风气的!池脩之自觉还没那么无耻,用道德换富贵。

郑琬左看右看,提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现在要怎么办?又不能不管!新君初登大位,尊谥先帝等等皆依旧制,想追谥生母,实则是登基之后真正想做的第一件事情,如果我们袖手旁观,他会怎么想?”说完还小心地看了郑靖业一眼,郑靖业刚才说他拒绝了皇帝的要求。

林季兴慢吞吞地道:“由他去想!我们要怎么管?”他最近心里不痛快,再讨厌吧,林家也是他的本家血亲,虽然有错,但是他哥确实是被魏静渊给搞死的,新旧两代皇帝都有要给魏静渊平反的势头,林季兴蔫蔫的。再说了,小皇帝提的建议它根本没有任何法律、礼仪、伦理上的依据。

林季兴世家出身,很多观念还是根深蒂固地印在脑子里的,就差给萧令先身上打上一个“反社会”的标签了。

“这是要乱宗法!”唐渊气呼呼地道,可以想见,如果让萧令先成功了,这世上便再无尊卑可言,“婢妾可为后,后宫乱矣!”他已经气得没办法说一大篇道理了,但是在座的都知道背后的含义。只要撕开了一个口子,就TM后宫大混战了有木有?妻妾之位可易,下面就会嫡庶混淆。别说皇后现在没儿子,就算有,各种女人也会为了各种私心,培养自己的儿子去争,去斗!大臣们要被迫站队,朝堂大混战开始,然后涉及全国官场。到时候大家就都没活路了。

郑琰的十指都留了一点指甲,敲在扶手上有不同于指尖敲击的声音,男人们住了嘴。郑琰慢慢地道:“梁横。”

李幼嘉皱眉:“这是趋虎吞狼,把梁横推到今上面前,是给了他机会,无异于饮鸠解渴。”梁横的全套主张,那就是把大家的脖子给挂上吊绳上去。

“梁横是虎?”郑琰的口气里满是鄙夷,“我只怕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他是东宫的人,曾数次游说今上,可惜以前太子自己都作不了主,现在么…无事便罢,一旦有事,就算今上不想起他,他也会想钻营的。今上这个忙,我们没法帮!可不能让梁横钻了这个空子去!在困难的时候帮过你的人,即使不能成事,也值得感念一辈子。”

于元济杀气腾腾地道:“弄死他!”

池脩之沉沉地道:“梁横是死是活,无关大局。只要圣人心意不变,去一梁横,又会来一梁竖,投机的人总是有的。现在难的是,在今上面前如何表现。不理他,是把他推向梁横这样的小人,管他…”

唐渊冷静地道:“根本辩不赢!连诡辩都没有办法!”他是大理寺,在理论修养上或许不如礼部、名士,但是在钻法律空子这一点上,他实在是比其他人都强些,说完,还征求意见似的看了一眼池脩之。

池脩之苦笑道:“正是此理。完全没有礼法依据!”法律也有上位法与下法位的区别,最大的律条无过于宗法,尼玛哪家宗法也不能说小老婆跟大老婆是一样的,哪怕你儿子有出息了。除非皇帝强硬,可那也不行,这不是皇帝该办的事,大臣们必须阻止。

李幼嘉咬咬牙:“不能畏事!更不能畏君!今日朝上,我等没有力谏圣人,已是不好了。明日必要直言极谏才行!相公也没答应圣人,不是么?”此时君臣之间的关系还没有那么阶级分明,皇帝不对,被大臣抽的时候多着了。

池脩之认真地点了点头:“说的是!”

郑琰看到池脩之被弄进皇家礼法的事情里就心中不忍,先帝在的时候那道追封的诏令让他受到朝野一致责难,现在还没缓过气来,萧令先又要拿他当枪使!是可忍,孰不可忍!怒气喷薄而出:“举朝都在观望,是在看咱们出丑呢!”

郑氏奸党,被个猪队友给坑惨了!

“就事论事,我不知道有什么道理能够追谥婢妾为后!此事若成,遗害无穷!大正宫里该冷静一下了!”郑琰直视着郑靖业的目光,“阿爹是顾命大臣,先帝之意是要今上成材,不是惯着他。长此以往,我担心,梁横的那些歪理邪说,就要成真了!届时悔之晚矣!”

第二百四十六章 也太直接了!

所有人都惊悚了,林季兴强笑道:“娘子危言悚听了。”

“聚沙成塔,集腋成裘,此事不得不防,”郑琰很坚定,“不能纵容,这件事一定不能让他办成了,”君权必须得到限制,“圣人不高兴就不高兴好了!英明如先帝,不也对魏静渊抱憾终生么?我们现在难道不应该往前看吗?不然阿爹叫我们来是为了什么?没事儿在一起说圣人很幼稚?”虽然郑琰觉得,有机会的话,还是要达成先帝的遗愿。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了郑琰的身上,于、林、李、唐诸人像是头一次认识郑琰,郑德兴的心理阴影非常严重,已经顺溜地问:“姑姑的意思是?”

“天下最不缺的就是人,朝中多钻营之辈,如今圣人之志受阻,难保不会向外发展。他事犹可,事涉生母,怎能无隙?一朝天子一朝臣呢,现在,我等在他的眼里,只怕比蒋进贤好不到哪里去了!如果只是圣人,碰碰壁,知道世事艰难,也就罢了。奈何世上从来不缺小人,梁横等辈正等着这个机会好效忠呢!虽然未必敢就跳出来,私下进言可不会少了,怎能不诋毁忠良、离间君臣?待今上羽翼丰满,要如何看待我们?要么让圣人尽快明白大家的忠心,要么就要让他明白,不能忽视臣意。”不能忽悠得他脑残了,就要打得他体残了,总之要解除他对大家的威胁。

“诸位听过一个故事么?皇帝做了一双象牙筷子,贤臣便说,要亡国了。用象牙筷子的人,难道还会用普通的碗吃饭吗?他会想做玉碗,用了玉碗牙箸,还会想吃普通的饭食吗?还会想用普通的桌子吗?还会想住简陋的屋子吗?人的欲望,是会不断膨胀的,帝王尤甚,因为能够约束他们的东西是最少的!现在,绝不能让步。”

郑琰完全没意识到,她正式参与了奸党聚会,还出谋划策,还想着法子对会现任皇帝,完全满足加入奸党的条件、成为奸党党员了。

李幼嘉皱眉道:“圣人不是不明白道理的人,”这话说得好勉强,“他会明白的,不用我等,难道要用世家么?至于梁横,黄口小儿,乳臭未干。”

“圣人年方十八,诸君芳龄几何?”

我擦!你也太直接了!李幼嘉直接用敬畏的眼光看着郑琰,切中肯綮!是的,现在萧令先得依靠他们,以后呢?他们终有老去的一天,子孙后代还要在萧令先的手上讨生活。

狠狠地数落了一通,郑琰反倒平静了下来。池脩之刚才的话提醒了她,萧令先就像是一个刚刚过了高考进了大学的学生,以为不用再用功读书了,甩开了小辫子开玩儿!现在一路红灯,被当得凄惨,他又不甘心了起来,非要找老师改分数!不给改的话,有可能就在年终的学生给老师评分活动中给差评!

开你妹的玩笑去吧!

这种学生,如果能够成熟了,真正懂得道理了,或许会后悔。老师的运气好了,学生在评分之前醒悟,老师还能逃过一劫。如果运气不好,吃他一辈子差评。更有一种学生,明知道当时老师是对的,可他就是死记着当时自己的惨状,还是给差评。你说坑爹不坑爹?

郑琰希望郑党赶紧决断,抽不醒萧令先就要赶紧想对策换老板了!

你妹!太特么坑爹了,这新老板才上岗几天啊?大家就看到了要被解雇的将来!

郑安国一直沉默,此时方道:“届时我等子侄也该长成了。”说着,眼睛却是看向池脩之的。这些小辈里,池脩之绝对是最好的一个,只是可惜郑琰,如果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郑琰没有答话,林季兴已经苦笑出声了:“那也要看圣人是怎么想的才行!世家素不喜我等,若圣人有了俯首帖耳的选择…”

众人心头一沉,是的,最大的问题是人材断层,郑靖业等人不一定能活到像池脩之这样年龄的人在中枢有一争之力!

池脩之道:“若真有那么一天,最该着急的也不是我们,届时,世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林季兴自嘲地道:“看来我飘泊几十载,最终还是要回家!”

池脩之的药方大家都明白了,就是跟世家合作,抑制君权,防止皇帝抽风!林季兴老先生是逃家的不良老年,跟世家合作神马的,也就代表着他得跟家庭至少不那么横眉竖眼,见面不搭理。这个,略坑爹。

郑靖业很满意女儿女婿的表现,作总结陈词:“有备无患吧。对了,记住,不可作世家附庸,真要把持不住,到时候,可比今上无忌还要惨呐!”

众人一懔,皇帝只是抽人,世家不但抽你,还会鄙视你,还连带着全社会一起鄙视你,看看烈士魏静渊吧!

郑琰心中另有一本账,萧令先绝对不讨她欢心,但是,弄死他对郑氏更不利,只好留着。对郑氏最为有利的,反倒是徐莹最好现在有了身孕,一举得男!萧令先要守孝三年,至少有三年不会冒出一堆庶子来!杞国公家没有治国之才,与郑氏关系还不错,世家与诸王有联系,徐莹也不会放心把朝廷给这些人把持!

收拾萧令先她是豪无压力的,问题是,这是国事不是儿戏!不是一拍脑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要怎么收拾?弄死是最好的,但是,对不起先帝啊!让他自动禅让?萧令先自己一定是不肯的。强迫?谁来主持这件事情?皇室里没有长辈有这个资格!郑琰绝对不希望自己担上一个废立的名声,以臣废君,从来没有好结果!收拾完之后呢?残局又要如何去解?而且…那是先帝的儿子啊!先帝那样殷殷期盼的。郑琰心里很犹豫。

如果屋子里的这些男人知道了她的想法,不知道会不会尖叫出声?

郑琰自嘲地笑了,反正,她还有些时间,不是吗?

郑靖业正好对郑琰道:“多侍奉皇后,勿令皇后行差踏错!你的那个章程,也要尽早拟定,早些把后宫里乱七八糟的人都放走。内官那里也要仔细核查。”

郑琰低头道:“我省得,已有草稿了。”

众人大悟!虽然刚才说得直白,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宣诸于口的,比如,大家对这个皇帝已经相当不看好了,如果只是眼前这个程度,还能勉强维持,如果萧令先继续脑残下去,他们不得不另想办法。再比如,皇后生子之后如何如何神马的。萧令先的兄弟们已不在考虑之列了,“兄终弟及”是“父死子继”不能维系之后不得已的选择,这就是宗法!郑党,在一定程度上还是保留了一点底线的。

大家有志一同地忘了徐梁同学,郑安国心说,你背主忘恩,思想有多想你给我滚多远!

林季兴怀疑,如果是徐梁之女生了皇子,扶上位,会不会又是一个萧令先?

李幼嘉对郑靖业忠心,对徐梁相当不感冒,尼玛这要是扶徐梁外孙子了,还有我什么事儿啊?朝上不就是徐梁说了算了么?

于元济更不喜欢徐梁,你想,徐梁还是郑靖业仆人的时候,郑靖业的儿子们就管于元济叫舅舅了,现在…对吧?还有一个遇谁都客气的郑安国作对比,于元济越来看徐梁越不顺眼。

不过,提还是要提上一句的,郑德平这装哑巴的冷不丁来了一声:“徐梁知道大家在这里吗?”

郑靖业看了他一眼:“有我。”他老人家只是提醒徐梁,以后是外戚了,要谨言慎行,别在这个当口乱跑。

正在大正宫里召见梁横的萧令先根本就不知道,他上职一个礼拜,就已经被大臣们盼望着下岗了!所不同的只在于,郑党倾向于皇子,而世家倾向于皇兄。他根本想不到,他对于生母追谥的坚持,会给他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郑党与世家两处开会,最大的默契还有一条:君权不能扩大!郑党是讨论出来的,在世家那里,这一条根本就是早已刻到骨头里默认了的。

萧令先不知道!

他还在听着梁横慷慨激昂!

梁横终于又寻到了一次机会,他是东宫旧属,但却混得不如意。当初他是看不上柳敏的,觉得他假模假式,结果人家柳敏做了先帝的中书舍人了,他却差点儿下岗!新君登基,东宫旧人无不擢升,人家是“超擢”,他就是“循序渐进”,遇上这种情况,有报负的好青年快要痛苦死了有木有?

梁横不甘心,好歹他也是东宫旧属,想办法见上皇帝一面,虽然难,还是办到了。

让梁横很惊讶的是,萧令先最初是不想见他的!萧令先正心烦呢,又记起当初老皇帝的嘱咐,把梁横给晾在了一边。梁横还不死心,再三努力,萧令先终于被他感动了。

梁横那套理论萧令先是熟悉的,再次听到,心中五味杂陈:“大臣不允,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梁横道:“那就找肯听话的大臣!君为臣纲,不变之理。”努力再游说,梁横敏锐地发现,萧令先与生母的感情很深,以此作切入点,梁横打动了萧令先。但是,萧令先还是记得老皇帝的话,梁横的眼光浅,器小。“我就用他这一回,用他来办成这一回!阿爹,您生前也是想追封阿娘的,您没办成的事,我一件一件办,从这一件开始!让他帮我办成了这件事,我就给他一地自处,绝不重用误国。”

“卿试细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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