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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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今天的消息。”

  谢麟点头:“原来是这样么?”

  程珪道:“正是,真是玩不完的花样。素素呢?”

  谢麟知道他有心事,便说:“在后边等着你呢,今天留一宿吧,明天一早我使人叫你早起来入城,误不了时辰。”

  程珪勉强点点头,脸色已经藏不住了。见到程素素,勉强应了个礼,见程素素屋里没有乱人,才与妹妹两个对坐着,脸对脸儿地说:“我知道娘要看顾娘家,她不该拿我做人情。别的都行,这是我一辈子的事。”

  “做人情”三个字太大了,程素素恨不得指天发誓自己提的人选并没有这个意思。程珪生气也不久,噗哧一笑:“看你的样儿,不是胆儿最大么?不是说你。我知道你们,你和大哥,哪怕顾着那一个,也不会叫这一个就很吃了亏,总会称一称。娘就是看这一头就会丢了那一头儿。要是赵家表妹都是这样的,累也累死我了。我原就笨,不指望有更聪明的能看上我,可也受不了遇个比我还笨的。”

  程素素笑不可遏,很笑了一会儿才说:“得,我知道了。盲婚哑婚呀,我当年那么闹腾,可不就是因为不想遇到这四个字?”

  程珪也感慨:“本以为是想有个读书人家的女孩儿的。”

  “你要这么想,就甭应下。没有强按头的。”

  “不是,昨天我又想了一想,觉得也不错了。要是先前有合适的,大哥岂会不操心?可见……大概这就是命了。才说娘只顾一头顾不了另一头,我要只想着自己挑剔别人,要别人如何如何,忘了别人也会挑剔我,岂不也是一样只顾一头了?”

  “我不爱听这话,谁还没个想法。”

  程珪无奈地道:“好好好,让人家挑一挑我吧,别嫌弃我笨拙就好了。”

  程素素但笑不语。她知道,自己一封信下去,别人不好说,夏家必是会点头的。夏家还有两个未出嫁的女儿,没那么巧俩都有心上人了,如果没有定好的,那与程珪处一处也没什么不好。这年头的婚姻,留给当事人婚前相处挑选的空间并不多,多的是凑到一边再磨合。

  程素素当夜写好了信,请程珪审阅一回,里面并无敲定的意思只是请求,又引用了程珪的说法,说明自己是家里的异类,哥哥们都很老实斯文,如果夏大娘子与夏小娘子不嫌弃木讷无趣的话,希望可以考虑程珪。并无其他意思,只是为哥哥求亲。程珪见说辞也合适,这样的信函本就是男方要放低姿态,又写的是实情,便点头答应了。

  夏家的回信来得很快,一月之后,便由夏忠良亲笔回信,表示母亲非常欣喜,妹妹也是同意的,只是顾虑高攀妹妹又没有贤名姝色,有些惶恐。这一回程素素便让程珪也写了一封信,夹带着过去,也不知道程珪写了什么,夏忠良再回信就是:咱们合个八字吧。

  夏大娘子又让小儿子代个笔,问程素素嫁妆要怎么算的,希望能缓一年,给女儿凑凑嫁妆。程素素便回信,她知道夏家的情况,按着夏大娘子原先准备的就行,量力而行,程家不挑剔这个。

  其时许多婚姻里,资财实是必不可少的讨价还价的环节。程家在这上面却是真的不讲究,夏大娘子越发中意这个没见过面的女婿了——这样不挑剔的人家,真的是不多。也承程素素的情,越发上心,哪怕不多备嫁妆,也要准备得结实耐用,不能给程素素丢了脸。

  两下里为了程珪的婚事书信往来有数月,这一年秋天又至。夏家看程家是“清贵”人家,很是尊敬,赵氏看夏家也很淳朴,又去信与程犀商议。程犀早接到程素素的通风报信与程珪的求援,两下对比,给了赵氏一个肯定的答复。

  到了腊月里,两家已合了八字,约定了明年开春夏大娘子便带着女儿返回京城,让两人先见上一面,就把亲给定下了。待到秋天,夏忠良尽量请个假回来嫁妹妹——其实是夏大娘子的意思,再拖点日子,手头也能宽松些,嫁妆也好看些。夏忠良得的是肥缺,收益只会一年比一年多。

  有了这一桩喜事,连在鸿胪寺里的扯皮都显得没那么讨厌了,程珪工作上的耐心越发的足,倒得了不少的好评。鸿胪的人夸他,礼部的人也要说一句:“有他哥哥的样子,这家的男儿性子都好,能做事。”

  一旦别人对人有了好感,许多事情无形中就会顺利许多,程珪正开心的时候,却被一个消息砸到头上。哪怕以他的层次也知道,这回麻烦大了——因为屡次争执不下礼仪的问题,那位要来的王子他爹干脆利落地帮政事堂解决了。

  他老人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联合一部,吞并另一部,筑土城立王庭,抛弃了朝廷原先给他的官称封号,自立为王,国号大魏。

  并且寄信给皇帝:你们家官儿太啰嗦了,不好定礼仪身份是吧?嫌弃我们这里王子太多太水是吧?好了,别争了,我给你们定下了。就我儿子,肯定是王子,不是水货!

第190章 军国大事

  一旦称王成国, 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这便不是鸿胪寺与礼部能够处理得了的事情了。魏主还有言,我还有信给你们皇帝呢,再吵吵不出个结果来,别怪我没先告诉你们啊。威胁之意十分明显, 大约是还会有什么动作。

  不等这两处有什么“方略”, 政事堂已经全员到齐, 绷着脸去见皇帝了。

  皇帝的脸色也很不美妙!

  居然在自己的年代里, 让北边出现了强大的邻居。怎么不强大呢?都五指收拢捏成一个拳头了,还不算强大吗?

  无论皇帝还是宰相不可谓完全忘掉自己北面还有一些经常惹麻烦的人。但是!打起来真的太不划算了,专一派人去经营北方, 也是不划算的。派什么人去呢?有能力的, 不如留给腹地和东南财赋之地,能力一般的,他也控制不了这样的事情。

  皇帝恨恨地道:“前汉之时, 陈汤以一校尉,威震西域,可恨如今朕连一个校尉也没有!”

  这话就说得重了, 丞相们纷纷请罪, 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皇帝灌了两耳朵的请罪之辞,不耐烦地摆摆手:“罢了, 且议一议此事该当如何吧!”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人家要称王称帝, 你要是不能狠下心来把他们打成残放心, 就只能由着他们这么干下去。更要命的是,要是不承认对家,连个国书没法递,双方有个摩擦都知道咋交涉了。

  李丞相心里也恨,更多的是担忧:“彼一时发动竟然成势,可见是早有准备的。先前朝贡的时候便已暗中藏奸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恐怕伪王还会有所行动。”

  新由枢密使转做了丞相的王丞相道:“不错,到时候恐怕就不是打打嘴仗的事情了,臣将调军备边。”

  李丞相道:“这二年天气寒冷,粮饷、军士棉衣的准备也要动起来。”

  叶宁道:“那些库里倒是都有的,一时还不紧缺。可是……这伪王究竟是个什么路数,真个打起来,他们会从何地叩边?总不能这么长边界,这么多的城池,个个都备,这得多少?”

  就是!所以朝廷一直都不想打这仗啊!就动些阴谋诡计拖着,哪料到对面不知道抽的什么风,他们居然捏成一块了。

  皇帝道:“宣齐王。”齐王懂军事呀。

  齐王接到宫中宣召,很快入宫,入宫的路上也在想:妈的!并不熟!

  齐王少年的时候也做过铁马金戈、醉卧沙场的梦,等到能领兵了才发现,自己打外敌的时候还没有收拾自家造反的刺儿头的时候多!边境上小打小闹的,在他年轻的时候练过手,后来再这样小规模的冲突就不用劳动他的大驾了。时间过去将近二十年,现在北面是个什么情形,让他说,他也说得不是很分明了。

  一路上回忆了一下自己所知,这个魏王倒是他的旧识。想当年俩一块儿还坑过别人家,跟他脾气还挺合,现在的话……齐王是真的想象不出来这个魏王会要做什么了。齐王自己是不会一言不合就自己当老板的,对魏王的想法就摸不太透。

  进了宫里,见了皇帝,等皇帝如此这般一说,齐王道:“臣弟与魏主二十年前倒有一点接触……”那会儿朝廷正稳坐钓鱼台,挑拨离间、拉一个打一个玩得顺手,齐王就帮着这魏主打了另外一个。很不幸的是,当年被他俩打的那一位,如今成了魏主的老岳父。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齐王倒是很认同丞相们的看法:“必是包藏很久的祸心了,恐怕是要打一场大仗的。臣弟以为,当备边。彼若遣使,也是要接待的。”

  叶宁心说,那还是要扯皮的,添上一句:“传谕九边,用心接待,沿途必得有人相陪,不可令他们肆意走动,刺探军情民风。”又想,什么只言片语退雄兵都TM是编的瞎话!能被劝退的,是本身就有退的意思的,这一回恐怕诸葛在世也只能打退,不可能劝退了。

  又哀叹,别人做二十年太平丞相,安安稳稳休致老死,自己却要担这个事——想过要处理财赋、内斗,是真没想到邻居会称王啊!

  几个商议一回,取了舆图来看,齐王与王丞相两个划定了比较危险的区域。叶宁一看便说:“这是不大妙!才闹过教匪没几年,生机尚未恢复,人烟不够稠密。”人少,就代表着可以调动利用抵挡的人力资源少,就地征兵能征到的青壮也少。

  李丞相道:“实边……”

  难度不小,没有各种优惠,很难有人背井离乡,强迫离开的话,又恐外患未除再激民变。

  几人议了一回,给予了税赋上的优待,国家又许以粮种等物。先小规模的移民,三、五年后见到成效了,再扩大规模。李丞相还算乐观:“兼并之态已显,失地之民会有愿意走的。”

  一直沉默旁听的太子忽然问道:“魏主遣使,要如何接待?”

  艾玛,差点忘了这个。之前是把扯皮当正事来办了,真有军国大事的时候,这就不算个事儿了。飞快地按着“藩国”的标准给定了,于朝廷而言算是给对方面子了,毕竟以前还不承认是藩“国”的。

  这点小事就打发给鸿胪与礼部去做了,真正做实事动起来的是兵部、户部与枢府等处。李丞相等人回到了政事堂,第一件事却是考虑一个提议——三司使。这是一个颇有些年载的职位,甫一出现也颇为重要,如今的存在感却并不强烈,盖因本朝出了个强人古老太师,把这职位给打趴下了。

  如今要准备这一摊子事,就需要有一个对财政度支等等十分在行的人来做好这个后勤。三司使这个闲置了很长时间,近来还空缺到没人想到去填补空缺的职务又被从地上捡起来吹吹灰尘,重新进入了大家的视线里。

  李丞相自是意属自己的门生史垣,史垣也是有很大优势的,首先,他是户部尚书,本来就与这职位有关职。再者,他曾做过大军的后勤,搞得也是有声有色,还做过转运使等职务,一直并不曾脱了财政的范围,可谓老马识途。

  李丞相对史垣这门生,早些年还没有特别的重视,好在史垣为人勤恳也算是厚道人,自己做出了些成绩,李丞相便不介绍多帮他一把,将他往上提一提。三司使,又称计相,离丞相的距离并不遥远了。

  眼下皇帝的情绪不太好,可不是扯皮的时候,老对头梅丞相才被踩下去,李丞相的风头正盛,叶宁、王丞相都是新人,论资排辈也不好反对。而燕丞相等老人知道李丞相与史垣的关系,考虑了一下,也同意了。

  政事堂又以不错的效率运转了起来。先是调史垣,再调员补户部尚书的空缺,紧接着就是史垣一揽总,来调配准备将来必有一战的物资。同时由王丞相牵头,与枢府、齐王一道,研究如何调兵。

  叶宁左看右看,自己虽然资历浅,但是万万没想到做成了丞相,就不免想做出一点成绩来。哪怕是个本性悠闲的人,也不想被人说是个泥塑木偶充人头的存在。略一思索,他派人去将外甥谢麟给揪回了城里来——甭管守孝不守孝的,都给我过来!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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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孝也是分阶段的,即便是在礼仪最严苛的时候,过了头一年,许多限制都可以放宽了。

  来请谢麟的是叶斐,此事乃是军国大事,纵然是丞相轻易也不可以透露出去。随便派个仆役过来,很有走漏消息的风险,叶宁又将儿子支使了出去。

  叶斐跑腿是跑惯了的,一道烟到了天一书院,天色还早,谢麟正在背着闺女站在树下数树上的虫。不远处程素素铺了一张毡子,今天天气不错,阳光也不错,带着孩子晒晒太阳,顺便来点亲子活动正相宜。只可惜儿子相当难搞,已经很有绣屏猫的风范了,走路也依旧是只严肃的鸭子。

  程素素正逗着他:“看,你爹背你妹妹呢,你上去,他也背你,也背得动。虫虫多好玩呀。”

  不意这小兔崽子给了亲娘一个鄙视的眼神,十分嫌弃:“幼稚!”

  麻蛋!谁教的他这个词?!程素素拧了拧他的小脸蛋儿。与那一厢父慈女孝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程素素也很无奈的,守孝呢,原先想建的儿童乐场就跳票了。现在这些活动,也确实没啥娱乐性。倒是乐呵呵的父女俩,是真的乐天派了。

  叶斐就是在这个时候到的。

  叶斐也时常过来,谢麟初时不以为有什么大事,还说:“哎,你们表叔来了!走,爬他身上去!”果然十分幼稚。

  叶斐匆匆过来看到这一幅天伦图,叹一声:“无知者最是快乐。”

  谢麟将女儿捞到怀里抱着,顺手拢拢她的碎发:“这是说我呢?有事?嗯?”最后一个音味道已经变了,眉心也拢了起来。谢秀一只白白嫩嫩的小胖手拍拍他的眉心,眉头才松了一松。

  谢麟道:“里面说。”

  叶斐凑了上来,低声道:“急事,机密事。”

  程素素过来摘下女儿,交给乳母:“衣服都皱得不像样儿了,给她换衣裳去,别着凉。”好奇地看看叶斐。

  叶斐故作轻松地与程素素打个招呼:“嫂子。前天终于见到阿羽,他如今是大忙人了,总不得见,看来精神还不错。说起府上二郎定亲了,恭喜恭喜。”

  程素素笑道:“同喜。怎么听说你也好事近了?”

  叶斐笑容快维持不住了,含糊地道:“还差点儿。”

  谢麟道:“好了,没外人了,怎么了?”

  叶斐看了程素素一眼,程素素笑道:“你们说话,我去备饭,留下来用饭吧。”

  “不了,阿爹立等,要表哥入城。”

  谢麟与程素素脸色齐变:“什么大事?”

  谢麟逼问了一句:“说实话,我最恨说话说一半儿吊着我。”

  叶斐苦笑着一指北方道:“还是那边那事儿。有不驯者自号为王,设王庭,遣子为使。政事堂正准备着呢,李相公已请命以史垣为三司使,齐王、枢府都在议调兵备边的事情。阿爹于这上头并不很精通,召你回城相询。此事机密,现在不是传扬的时候。”

  谢麟当即道:“我换件衣裳就去!不急在这一时,我也要捋一援。”

  程素素也知道事关重大了,每逢北方出现一个统一的政权的时候,就是征战开始的时候。通常这个时候,双方是互刷功勋值,而非中原政权单方面吊打对方,被对方打穿打跪的次数与吊打对方的次数难说哪个更多一点。

  看着谢麟匆匆回房,叶斐抬脚跟了上去,程素素并不跟上去,亲自守在门外,借口自己要偷听,将闲杂人等赶走:“都去去去,别碍事儿,我要听。”

  谢、叶二人能说的话也没几句,叶宁自己对边务也不精通,叶斐就更差一些了。倒是谢麟在闹教匪的时候,对于后勤还很有些心得,心里算了一下,摇摇头:“有点难了。”先前是收拾泥腿子,如今是对上一整个国家。这个国家虽然贫脊简单,但是有一整个完整的体系,有土地有纵深,并且有他们独有的文化和传统。

  程素素也没有偷听到什么,只在廊下出神。卢氏在后面看到孩子回来了,程素素没有回去,又担心程素素独个儿要搞什么事,随便找了个理由,风一样地刮了过来:“姐儿,怎么啦?”

  程素素一回神:“哦想事儿呢。”

  “呃,有大官人想事儿,你就歇歇吧。今年咱们家烧炭还要多烧些吗?要烧得多,就得打现在开始预备了。他们别人家烧得也多,烧手啊,木柴啊,都要先下手才能订最好的。”

  程素素脸上先是一呆,继而面色大变:“三娘,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烧……烧炭的事儿呀,怎……怎么了?”

  程素素抬手拍门:“谢先生!你出来!”

  谢麟正在系腰带,手一抖,腰带落在地下,人却大步走了出去,将门一开:“怎么了?”

  程素素满脑子都是:不会这么寸吧?赶上小冰河了!

  她也没个对照的时间表,但是连续几年都是冷,旱涝也比较多,怎么看怎么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是了,可就糟糕了。

  哪一次不是更朝换代人命如草芥?

  气候的异常可能不是王朝覆灭的主因,却绝对会放大一个王朝的缺点,给纠错增加难度。本朝的缺点,从皇帝开始就不算不明显。

第191章 没有办法

  大概突然拍门的行为真的很突然, 谢麟与叶斐看向程素素的目光都有些诧异。在这样的注目之下,程素素突然就不想这样匆匆地将结论说出来了,她既没有一手可靠的数据,也没有大量的、普遍的气候资料来做佐证,就在谢麟要去见叶宁的时候横插一杠子, 这是很不妥当的。

  于是, 程素素张张口:“没、没什么, 突然就忘了。”目光下垂, 带在了谢麟的腰上。

  谢麟一笑,转身进去系腰带,出来的时候又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了。程素素还呆立在门前檐下, 谢麟凑了过去, 关切地握着她的手:“是怔住了么?手怎么这么冷?三娘……”

  卢氏忙说:“哎,我这便侍奉娘子到后面歇着。”

  谢麟看出程素素不是忘了,而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讲, 但是好像又觉得现在时机不对,对程素素道:“素素,先慢慢想想, 想着了, 等我回来对我讲,嗯?”

  程素素素回过神来:“哦, 好。”复对叶斐点点头。叶斐看出程素素神色有异, 绝不是什么魔怔了, 瞄一眼谢麟, 决定将这件事咽下。眼下是去叶府议事要紧,且谢麟的家事,没有征兆外人是不好插口的。

  程素素睁眼眼看着谢麟与叶斐走出门去,卢氏小心翼翼地上来问道:“姐儿,咱们去歇着去?”

  “啊,好……”程素素满腹心事,信步到了后院。那里谢绍正和谢秀两个衣裳也没换,正在玩,谢绍玩起来的时候也不绷着严肃哥哥的架子了,与妹妹正……呃,打作一团。两个小东西,一人一把木剑,砍得噼里啪啦的。两只团子,路且走得不是很稳,横砍竖劈的动作全要靠观众想象才能品出英武来。

  看到她来,两人将小木剑一扔,谢秀便跌跌撞撞地奔了来:“娘!”谢绍也没有平素的稳重,小脸红扑扑的也扑了过来:“娘!要外公。”

  大约是因为大家的心理年龄都差不多,两个孩子才见了几面就记住了程玄,并且深深地喜欢上了外公。谢麟很是酸溜溜地说过,这两个小东西一定是贪图外祖父长得好看才这样的!并不承认自己对孩子的亲和力不如一个呆神仙高。

  程素素微笑着蹲下身,将二人接住,谢秀皱皱小鼻子,谢绍也歪了歪脑袋,小声问:“娘不高兴吗?”

  程素素收敛心神:“看到你们就高兴了。”往他们身上摸了一把,带他们擦汗换衣服。焕然一新的二人又是两个乖巧可爱的宝宝了,程素素看着他们,也没有那么惊惶了。依旧担忧:凡大变之前,人们总不以为有什么危险,然而温馨之景竟如烟花,转瞬即逝,徒留满目疮痍。

  敏感地感知到了她的情绪,两个孩子愈发乖巧,乖乖地吃奶吃饭,乖乖地睡觉。并不令人操心。

  谢麟一夜未归,次日晚间才回来。

  看到亲爹,小兄妹两个可算是见到亲人了,又来扑谢麟。谢麟掩饰情绪上面比程素素高明不少,笑吟吟地问他们乖不乖,又拿了几件小玩具给他们:“来,舅公舅婆给的,去玩吧。”两人一个挑了一下,窝到一边玩耍去了。

  程素素接过谢麟的外衫:“怎么,不顺利?”

  谢麟眉间这才显出疲态来:“不大好弄呀,从上到下都是生手,我们更是生手中的生手。”情势突变,延续了几十年的方略因为对象的改变而不得不跟着变,要命的是还没摸清对方的底牌。李丞相等人是积年老手,多少有些万金油式的办法可以应付,叶宁是个新手,难免有些忙乱了。

  程素素也叹了一口气:“然而无论如何,南下是必然吧?”哪怕没有什么小冰河,几曾见过苦寒之地建国之后不愿意向温暖温润又富庶的地方扩张的?

  “是呀——”谢麟也是感叹,“亏得李相公给舅舅通了个气,告知了一些伪魏的前情,哎?你昨天是怎么的?”

  程素素低下头,给自己鼓了鼓劲儿:“有一件事,说出来不要笑我,我总是担心。”

  “你说。”

  “这几年愈发的冷,今年看这样子,还是要冷的,你说,咱们这里已经是这样的了,再往北边得冷成什么样子?这样好有三、四年了吧?若再冷个几年,北边……”

  看了一眼孩子,谢麟道:“这可不是个好想法。”

  “我也就是想想,你知道的,我总爱乱想。可是我又没有办法去证实,既没有人手,也查不到各地情况,可若是有这种可能,就不大妙了。要是没有准备真的发生了,便是大灾。耗费了人力物力去准备,结果风调雨顺了,又是空耗。我也不知道是能说得大伙儿去重视好,还是……”

  谢麟道:“先不要声张,我先问问钦天监吧。”

  “嗳。”

  “其实,天象也确实不太好。我在钦天监内也有熟人,原先邬州的时候,你忘了么?水旱频仍,冬季寒冷,国家好比一个人的肌体,小病都不在乎,但若小病不断,终积成大患。唉,政事堂未尝没有预感,我只怕情况比他们预料的还要糟糕些。”

  “啊?对舅舅讲了吗?”

  谢麟道:“说了一些,眼下也没有好办法,上上下下,是浸透了油。我向舅舅荐了几个人,沿途接待魏主之子。你叫高英弄的那个办法我看挺有用,叫他们照着弄吧。”

  很早之前便有了使密探收集讯息刺探情报之举,对内监察名气最大的后果是“道路以目”。程素素这委实算不得什么发明,道行甚至有些浅,却胜在十分简洁地用数据量化分析——这方面做得也比较浅显。谢麟是什么人呐?叶宁又是什么人?可以代表这时代顶尖一波了,敏锐地从中间吸取了有用的内容。

  程素素勉强笑笑:“只盼真的有用了。”

  谢麟道:“请先生来议一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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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石二位对指点江山还是很有兴趣的,赵骞躲在谢丞相背后指点江山这许多年,习惯也还在,三人很快地进入了状态。反是孟章没有来,他渐渐隐退,依旧执掌些产业旧仆之类,只要不涉及谢家家事、故旧人情,孟章等闲已不发表意见了。

  江、石、赵三位面对这情况也颇觉棘手,谢麟是叶宁的心腹亲外甥,他们三位给谢麟出主意,是间接去影响当朝丞相,这种影响是可以反映到政策方略上的。激动兴奋之余,不由得不谨慎。

  江先生开口都迟疑了:“然而叶相公这边,熟谙兵事的人不多吧?钱粮安抚等事,恐怕最忧的就是东翁你了。”

  石翼直指要害:“为相时日短,根基短。”

  叶宁想在这件事情上表现,难!

  赵骞却是个中老手,含蓄地道:“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又岂是良医呢?叶相公丁忧起复,在尚书任上不是也熬了若干年么?何妨从现在开始积累呢?不要急,不要因为缺人就什么人都往篮子里拣。”又表扬谢麟在这一点上就做得不错,亲近的人并不算很多,但都是精英。

  江、石二位听到耳朵里也觉得舒坦,都以为:“叶相公若要强出头,恐弄巧成拙,一静不如一动。”

  谢麟又说了天时不好,已请做准备等语。江先生道:“东翁荐去的人,回来不妨将使团的情使再,咳咳,对东翁说一说嘛。咱们也好有个对策,在下以为,伪魏新立,且是两部联合,恐未必是一条心,这也是可以利用的嘛。”

  谢麟道:“不错。”

  赵骞却不再说话了,他有几句心里话,却不能对谢麟讲,反是寻机与程素素说了。程素素在听到他问:“娘子怎么看?”的时候恍惚了一下,反问道:“我?”

  “不错。”

  程素素下意识就认为这是在问自己办法,她打脑子里翻了又翻,发现自己也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方略不是一句话就行了的,看到“欲破曹公,须用火攻”四个字,谁都知道,可怎么才能点着火呢?里头还有蒋干盗书,还有周瑜打黄盖,还有黄盖诈降,以及机智的借东风,己方联盟内部还有草船借箭……

  程素素还停留在“火攻”上头,现在让她执掌一城,做到有声有色不算很难,军国大政,还是歇一歇吧。

  所以,程素素懵了:“一时很难有合适的办法吧?”

  赵骞低语:“不是没有办法,是没有人。没有一个人有那样的威望,可以令人相信、钦服。

  芳臣养望是为的什么?就是为了这种威望,日后可以少许多非议,可以从容进入政事堂。那是在常时,品格端方就可以了。非常之时,还要让人信服。如今,没有这样一个人,至少政事堂里没有,包括李相公、包括叶相公!娘子,李丞相争斗起来很厉害的,然后呢?就没有了。不能说他一做事,大家就能发肺腑的相信,不能够。

  叶相公就更差一些了,李相公的实务还是很扎实的,叶相公不能说一窍不通,毕竟出身清贵,和蔼儒雅是真,儒雅之外呢?缺啊!缺果断,也缺些对百姓真心的体恤,出身太高,体恤就容易隔靴搔痒。

  芳臣原本这样养望很恰当,你我都知,此举并非发自肺腑,是为绝悠悠众口。本就有些虚,不能更虚了,不好多学叶相公的。”

  程素素道:“先生说的是。”

  赵骞自嘲地笑笑:“也就是些嘴皮子功夫啦。居然被制住了,只有等魏主之子到来。”

  赵骞看起来忧郁,实则将“进谏”这么个大难题丢给了程素素了。他说的并非没有道理,然而要劝谢麟不要学那个对他很关心的亲舅舅,程素素仿佛吞了颗极酸的青梅,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忍了一忍,没有立时说出来。赵骞说得有道理,可谢麟也是个世家子,谢家脱离人民群众的时间与叶家一样的长。那就等等吧,耐心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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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造成了诸多困扰的魏主之子终于启程,并且不快不慢地到了京城。沿途不断有驿马飞驰入京,传递来了许多情报。使团的规模、人员、路线、装备等都是事先知道的,传入京的是各人的画像、言行、个人倾向等等。

  谢麟有叶宁方便宜的条件,很快拿到了画像,展开一看,使团以魏主第九子为主使,以其谋士为副使,主使十八、九岁年纪,身形魁梧,面相画得有点凶恶,副使四、五十岁的模样,面容粗犷。九王子身边还有一个十分斯文的文士,画像的人对他显然没有好感,画得眉眼之间很阴险,且标准了,此人是个不第秀才,以为屈了他的才,叛国北逃。

  汉奸总是比鬼子更令人痛恨的,程素素用力望了几眼,看看一旁标注的名字——蒋清泰。

  从使团口中也打探到了,给魏主出主意的竟也有南人,也是向外发展的读书人,四、五十岁年纪,大约是与魏主认识有十余年,魏主有今日之举措,一则魏主自己的主意是必要称王建国,二则细则谋划出自这中年谋士余仕则之手。

  有余仕则这个混球在前,众人先入为主的印象就对蒋清泰不太好,对他也更为防范——固定的印象里,恐怕是九王子等人在明,蒋清泰在暗,要刺探内幕的虚实!政事堂的意见,对使团里的每个人都要监控,但是对蒋清泰尤其要划个重点符号,他看到的可能会比其他人多得多!

  事实却大大出乎人们的预料,九王子带着蒋清泰每日只游山玩水(有当地官员陪同,一路玩到京城),还会逛街(都在陪同官员的眼皮子底下),对书籍感兴趣,甚至喜欢往茶楼酒肆、秦楼楚馆转一转。还会逛个庙观什么的,烧个香,捐点香油钱,并不凶恶。

  并无出格之处,也不往驻军之处转悠。

  称得上是十分老实了。

  到了京中,九王子等与礼部鸿胪也不扯皮,老实按着定好的礼仪见了皇帝,礼数居然很周到。政事堂的神经却绷得紧紧的,即便是菜鸟丞相叶宁也知道,真要这么好说话,魏主就不该自立为王,也不会跟朝廷争执这么长时间,更不要提他们还叩边了。

  九王子来的任务之一,便是要求恢复互市,再开榷场。开不开榷场,握在朝廷手里,魏主越急,朝廷便有了与之讨价还价的更大的底牌。便在众人的注意力放在这讨价还价上的时候,九王子突然出了四夷馆,带着几个随从三两下甩开了盯梢的人,消失了!

  半天之后,谢麟盯着手上的帖子,眼中的怒火几乎要烧穿帖子上的名字——魏九!九王子当然不叫魏九,不过他逛街的时候遇到人,倒是自称过魏九,谢麟记性好,看到抄录的情报就记住了。

  妈的!这玩艺儿怎么来了?!

第192章 幼稚吵架

  魏九长得一看就是草原王子。

  年轻、张扬、充满了活力,五官略显粗糙, 眉毛粗但是开状很好, 眼睛也颇有神彩, 鼻梁略高,双唇微丰,组合起来倒称得上英俊,是另一种风格的帅气男子。他的官话很纯正, 约摸是有专人教过。行动间不似中原男子的收敛, 却又不显得十分粗鲁, 倒有一股率直的气质。

  并不且得凶恶残暴。

  他身边那个蒋清泰也不阴险,极俊雅的一个人,皮肤白皙,眉眼柔和, 如果没有人提示的话, 说他就是中原人也没有人怀疑。当然,蒋清泰本身就是中原人。一身清贵之气, 看来在北国过得不错。

  呿!汉奸!

  谢涟在心里唾弃!

  这个月轮到他在城外、谢涛在谢府侍奉林老夫人, 于是他便躬逢其盛并且心情比谢麟还要糟糕, 完全忘记了之前还很好奇、很想围观一些北国使节。

  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魏九冲他灿烂地一笑,蒋清泰也噙着极浅的笑一挑眉。谢涟的脸沉了下来,这二位都笑了, 却并不很友善, 反而有一种逗弄猫狗的戏耍之态。混蛋!谢涟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 快步进去找谢麟。

  魏九低声笑道:“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单纯,有趣。”

  蒋清泰但笑不语。

  单纯的谢涟正在给谢麟支招:“你本来也不是谁都见的!就不认识他,又能怎么样?见一面,我怕说不清。他们自立一国,本就包藏祸心……”

  谢麟皱着眉头道:“倒是个试探的好机会。”

  “咱这可是卖私盐呐!由来藩邦使者过来,当然是有拜访高官名士的惯例,这一个,他是一般的藩邦使者吗?说是敌国也不过份吧?”

  叔侄俩说话的时候,赵骞等三人也到了,谢麟简单地将情况介绍了一下,也说了自己的意愿。谢涟仍旧坚持:“来者不善。”

  赵骞当先开口:“可派人进城禀报了?往鸿胪、往政事堂、往宫里,上报。”

  石、江二人亦说:“恐怕瞒不了人。不知他们的目的,就先不要见了。”

  谢涟道:“我亲自跑这一趟。”

  江先生说:“从后门走!”

  京城里为找这几个人几乎要翻了天,皇城司将四夷馆周围翻了个底朝天,才问出个大概的去向——四夷馆周围带点异域相貌的人本就多,纵然魏九长得略与本地人有异,一时也难准备确定哪一个是他。甄别之后,好歹是知道他往城外去了,但是干什么去了,不知道!

  这就很麻烦了。自上而下,谁也不认为魏九是为敦亲睦邻来的,偷偷跑掉,必有阴谋。

  谢涟便在此时进城,先去求见叶宁,他分得清楚,叶宁与谢府,可比自己岳父与谢府要亲近。叶宁很好奇:“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谢涟道:“那群……那群北国来客,现在在书院外面呢。”

  叶宁马上问道:“见了吗?”

  “没有!魏九?一看就是个假名儿,就算不是伪王的使者,谁递这么个帖儿,也不就能见着人呐!当我们阿麟是什么人了,谁拿个假名儿想见就见了?”

  叶宁耐心听他说完这几句,转过头去吩咐:“请三使司走一趟吧。”

  “史垣?”谢涟惊讶了,“他不是鸿胪也不是礼部,枢府兵部也沾不上……”

  叶宁打断了他的话:“正因如此,才最相宜。”史垣是书院的客座老师,闲来无事去书院讲讲课,十分正常。再者也是要给魏使一个印象:你们并没有那么重要,我们的朝廷重臣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你们影响不到我们。以此避免魏使讨价还价的时候过于倨傲。

  史垣此人办事有根,能力也是有的,只应付这一件事情是没有问题的。且史垣偏向谢麟夫妇俩,有什么突发事件,他也能帮忙兜着点儿。且史垣品级摆在那里,可以应付魏使,又接触机密,所言所行也会符合朝廷方略。

  史垣得了叶宁这一声吩咐,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点点头,匆匆而去。叶宁叫住了他:“换掉官服再去。”接着,叶宁便向同僚与皇帝通报。

  他的举措并无不可,李丞相也只是补充了一条:“派人跟着史垣,待他见着了魏使,就回来叫四夷馆的人‘请’回魏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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