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我想吃肉作品女户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宫里人议着大事,宫外人未必便不议大事。官家与宰相议的是灾情、赋税,民间议的却是:天命。
这京里不知自何时,忽地有了一股流言,道是自这官家入京,天下从此多事。先是先帝死了三个儿子,登基后又有兵祸,次又是旱灾,现又有了蝗灾,北方数十万人流离失所。
纵是那一等觉着这官家是好人的,也要叹一句:“真是邪了门儿了!明明是既不奢侈也不好色,更不曾昏聩枉杀忠良,怎地偏叫他遇着这等事了?”也有初时说这官家好,如今又转了心思的说:“许是真个不合适哩。”
内里又有一等浑水摸鱼的,别有用心悄与人说:“你们难道没发觉?自这官家来了,这天下便换了个模样儿。往日北人多富贵,南人多粗鄙。如今呢?南方风调雨顺,北方却多灾多难!别是吸了北方气运补了南方了罢?这官家生母是南人,如今中宫娘娘也是南人哩…”
此话一出,听的都惊骇已极,慌将手一摇,道:“可不敢胡说八道哩!”心里却不由记着了这个说法儿。
这样的说法儿,北方受灾之地亦有。纵有着不悟与清静等先前为官家造势,听的人终是半信半疑。
这一日,京郊一户庄院里,朱瑜接着了朱清。朱瑜虽离了朱震府上,却有朱震与他安排了田宅,虽不如京中府邸,却是安闲适意,也不与京中朱氏有甚交际,只闭门度日。前年娶一乡绅之女为妻,京中晓得了倒与他些贺礼。如今儿子都生了,朱瑜忆及往事,恍如一梦。
见着朱清,张口唤一声:“二叔。”又闭了嘴。朱清笑道:“叫了十几年,如今再叫一声儿,又怎的?”
第145章 暗室
却说北方因旱情而生蝗灾,弄得朝廷焦头烂额、上下人心不稳,以致京中亦有流言传出,道是这官家来头委实不好,弄得北方大地一片凄凉。更因朝廷又兴迁北人实屯垦西南之地,虽有各种免税之策,却好似坐实了“夺北方气运以补南方”之说。
原是因着灾异而出了些许不满以致有些个谣言,这谣言又反过来更促人心生不满。小民无知,只晓得人云亦云,只消天下不乱,他们不过是过过嘴瘾罢了。若是一朝有变故,恐是良民变暴民。然起事却不在他们,从来治乱里小民不过随波逐流而已。生事之人是火,小民不过是风,火借风势、风借火势而已。
外间流言渐多,洪谦、郦玉堂等与帝后亲近之人,并御史里那些个不欲动乱之人,皆言与九哥:“须防有人生乱。”弄得九哥也是心烦意乱。他的心里,是“子不语”的,却架不住这许多坏事接二连三寻他而来。经历许多灾异,再叫他听着这话儿,口上说着不信,心里也信了五分了。
政事堂里李长泽等人亦说九哥:“不可不慎。”九哥兴致却并不高,低声道:“天下确是多事。”
朱震见九哥如此,未索性说得直白些儿,上前一步道:“天下多事,不过天灾,臣请官家小心人祸!话儿里既带出南北之分,便不是寻常人能作得出来的夭!若真个是小民心头生出来的,必是穿凿附会,说甚个星宿转世等语,绝不致说到南北之分上来。自先帝朝起,南方渐富,‘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家有余财者例读书考试,得中进士入朝为官者渐多。北人以朝廷原多北人,今南人骤入,是夺其富贵,常有鄙薄之语。”
九哥渐听住了,细细一想,确是如此。
田晃道:“咳咳,天下人皆是官家之臣,奈何分甚南北?是人便好有个私心,想着儿孙原本能做个官儿的,却叫旁人做了,难过是有的。想来这些个人也不致如此不顾国事,只为私利。”却是想将此事轻轻掩了过去。盖南北之争,由来已久,朝上也有过争吵,却不好于此时拿来再说事。灾情还未过,何必再挑事儿?
朱震道:“他们还有脸难过?公不曾读《颜氏家训》么?‘士大夫皆尚褒衣博带,大冠高履,出则乘舆,入则扶持,城郭之内,无乘马者’至于侯景之乱,则‘肤脆骨柔,不堪行走,体羸气弱,不耐寒暑,坐死仓猝者,往往而然’。如今北人,正是如此!不思督促子弟上进,却好想叫旁人不上进,免得显着他无能!”
九哥听着朱震人虽老,却字字清晰,一字一句敲在他心上,便渐振奋精神。暗道:果是如此,是他们无能而不满,并非我不祥。
李长泽诸人见九哥回了精神,却才又说:“本朝家法,乃是不禁人言,不使人因言获罪。虽不禁人言,却并非纵容诽谤官家、诽谤朝廷!请暗访,诛其首恶。”九哥乃允,道:“诸公慎之。”李长泽等应喏。
九哥来了精神,复问起李长泽:“如今北方可好?”
李长泽口角挂上丝笑影儿,答道:“他们快将蝗虫吃尽了哩。先是捕蝗换粮,此事老幼皆做得。次后是闻说蝗虫能食,有实撑不住饿的,便烧了蝗虫来食。遍地饥民,一个学着一个,不消几日,便都知晓了。这个眼睛都饿绿了的时候儿,便是蝗神亲来,也要叫这些个人给生吃了。”
九哥笑至一半又敛容,问李长泽:“如何说是撑得饿不住了?可是朝廷赈济不周?可是有人从中贪污?此事当明察,断不容有人夺了饥民救命粮,若因而生出民变来,便是千古罪人了!”
李长泽道:“官家派这许多御史与太学生过去,御史里许有一二不好的,太学生却是一群书呆子,眼睛里只看得见圣人教训,如何揉得进沙子?真个有这等人,也早具本参了来。上月从重判,流放两千五百里的那个,便是如此。”
九哥道:“如此,还是粮不够了?倒是蝗虫救此一急?”
丁玮上前一步道:“官家,此中有内情,请容臣细禀。”
九哥道:“卿但说无妨。”
丁玮道:“朝廷发粮,乃是照着籍簿比着人口,肯迁移的,另与口粮盘缠,使往西南。留原地的,只发有户籍的。官家明鉴,北方多兼并,既兼并土地,这许多土地难道要荒置不成?自然是有佃户投充的。这些个人却有许多是不入国家编户的。既不在册,自然无粮。口粮多时,与些儿无妨,少了,哪还顾得上他们哩?豪强之族毕竟不同朝廷官府,免租已是良善,哪来余粮日日布施供应?”
这道理也是明白的,收了租子也要变卖,与豪强之家买南方刺绣、海外珍奇、西域香料,建华屋精舍、寻美味珍馐。余粮自是有的,却不足供养这许多人。所谓“人多好干活,人少好吃饭”。
官府眼里,缴税的良民若饿死了,减了人口、无人耕种,税赋便要少,明年考绩便要降低。纵不为国民,也要为自家仕途着想不是?佃户之生死,复与官府何干?每眼睁睁看着这些个人逃了赋税,损公而肥私,凡有为官员无不切齿,却又拿豪强无法。北方豪强,许多人与京中高官显贵皆有勾连。便有些个佃户与贫民一道,照着旧年的做法儿,逃荒讨饭去了。留恋故土的,编户之民还能领些口粮,佃户只得日日挨饿,老幼饿死不少。
九哥听了,恨声道:“可否趁此度田?发粮,凡领国家赈济米粮的,皆编户为民,前尘不论。南方尽有地方安置他们,也与先往的人一往待遇,总不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北方地气寒冷,如今好有六月了,再补种也种不出甚粮食来了。这许多人,总要到明年秋天才有衣食,这一年多,要如何熬来?又要经一严冬,不知又要冻毙多少人。纵他们负了我,我却不能负了他们,许他们南迁觅食。”
李长泽与诸相皆称颂。
田晃道:“请命自愿。此时不宜多生事端。”也是教休触怒豪强之意。南人读书做官的多,北人原视朝廷为囊中之物,如今如何不恼?心已有恼意,朝廷不可火上浇油。若因此失了士绅之心,官家也要难做。
九哥默然。
田晃一意力劝九哥毋触怒豪强,雪上加霜,却不想豪强与京城好些个勋贵、官员心里已生不满。
朱震所言南北之争只是一其,另一原因却是自九哥登基以来,凡有新政,多是起自南方。无论开商埠、抑或修商路,乃至于广种新稻种,各种得益之事,利归南方,而北方并不曾尝着甚甜头儿。止有北地边城,因九哥登基以来与胡人战和,逐胡人往北,得了些许安宁,才说这官家比先帝圣明。
凡主事之事,休问人品高下,只消能叫诸人得益,纵有一二失德之处,下头人也是睁一眼闭一眼,若只能叫旁人辛苦又没个收益,纵人品再好,也难持久。千话万话,肚皮说话。
虽是北人因多读书为官,心颇自傲,虽也命仆役门客等打着自家旗号经商,口上却鄙薄言利。朝廷议修商路之事,便有些人遮遮掩掩,暗中使心腹好争修路、争收过路费的差使,口上却“请官家重农,毋以商人为本”。
九哥便于南方试行,一因商埠多在南方,南方多山少田、商人颇多,二也是因朝廷有人持异议,更有南方确是称颂帝后者众,以帝后为荣,凡有政令,反是“精细”的南人更肯遵行。
此时豪强贵人却忘了心头曾有那一等“略等等,且看官家如何,要使官家不可轻我等大臣”的想法,只顾看不曾比往年获利更多。这谣言之传播,这些个人也是功不可没。
连年灾异,人心浮动,南方犹可,北方便有些不可说之事谋于暗室。
这皇太后因心中烦闷,便召娘家人来说话,彼此皆吃了帝后许多暗亏,慈明殿内骂声一片,渐生异心。那陈奇心更狠,因说皇太后:“前者我与钦天监监正吃酒,他说”一递一递将话儿说了,这才是街知巷闻的流言的源头。
——倒叙——
此时之读书人,固识忠义,心气更高,胆儿也大。监正又是个心有怨气的,因而生事。暗道,以我之能。固非天下第一,也是一流之人,而官家与政事堂不识,可见是有眼无珠的了。命我测算吉日求雨,我虽不曾十分用心,若以我之算,左右差不过几日,也当有雨的,却无。可见不是我学艺不精,实是上天不眷顾与他。可恨李长泽老匹夫却将我责骂!
原本只牢骚几句,不合叫陈奇听着了,两个不得意之人遇作一处,只有更烦闷。监正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假意说陈奇:“是皇太后之弟,官家之舅,却被冷落至些,官家凉薄。”又比出洪谦之高官显爵,陈熙之渐得圣心,激得陈奇拍案大骂。监正才于此时说与陈奇道:“我却有一计,可令君家显赫,只是富贵险中求,不知阁下敢与不敢?”
陈奇道:“有何不敢?”
监正便说:“太皇太后行将就木,皇太后才是宫中长辈。若官家失德,不得上天之意,须另立新君,阁下的前程便来了!”
陈奇一个激泠,他原是想着咒死洪谦、陈熙一类,不想监正却说他谋废立,登时酒醒了大半。监正见他这般模样,心中大为鄙夷,暗道:怪道人皆瞧不上你。口上却说:“你怎不想一想,自这位官家过继于先帝,数年间生起多少事来?连年灾异,乃是上天示警…”
说得陈奇十分心动,却又说:“官家已有三子,太子已开阁读书,这个…”
监正轻蔑笑道:“他们老子已失了天意,何况他们?且如今北人不满这帝后的多得是哩,官家重南人,多少好事都尽着南人?那娘娘更是个南蛮子。北人如何肯服?禁军之中,究竟是南人多,还是北人多?届时,只消皇太后出面,更有大义名份,事无不成。”
陈奇道:“天下亦有忠臣,只恐其事难成。”
监正怂恿道:“禁苑里的事儿,外头如何使得上力?晋之孝武帝,还不是叫张贵人一床被儿捂死了?咱这事儿,也是一床被掩了便可,只盼老兄翌日休忘了我才好。”
陈奇因问:“则何人可继位新君?”
监正笑道:“这却不是现成的?燕王家的七哥,难道不是陈氏的女婿?”
陈奇面露难色,他与原侯家几乎撕破了脸,不由道:“可还有旁人?”
监正暗骂一声好蠢物儿,苦口婆心道:“必是他。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来,他的妻舅乃是陈熙。陈熙久在边关,军中颇有威名,君要成事,顶好用他。七哥登临,他妹子便是皇后,利字当前,他必允的。七哥心里记着您的好儿,却比一个皇后顶用多矣。且七哥至今无子,必广采淑女。”
陈奇恍然,以手加额,道:“如此,甚好!”
监正越发瞧不上他,暗想,要不是官家不识珠玉,我何须与你这废物多言?又与陈奇筹划:“可使人广布流言,此事却不须你我去做,免叫人拿捏住了。那朱震的儿子朱清,心存怨怼,使他出去最好。只消有话音儿传出,自有不满官家者广为传播。”
陈奇却不似监正想的这般无知,他之心结在于与陈熙不和,在于不敢想废立。待监正打消其念,陈奇却阴着脸儿道:“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君当慎之,毋与他人言。事成之后,自有好处。若因君不慎以致事败,我总是皇太后兄弟,罪不至死,不过寻个远处依旧天高皇帝远,反活得更自在。君之九族危矣!”
反将监正吓出一身汗来。陈奇道:“慈明殿娘娘那里有我,朱清等处,你去说。”
——转回——
因有这前因,陈奇才趁机往慈明殿里游说皇太后。皇太后眼下与那等光棍儿心意也差不很多,无儿无女,娘家又衰败,好似个输红眼了的赌徒,听着陈奇如此说,便道:“只恐娘娘不依。”
陈奇晓得她说的娘娘乃是太皇太后,便笑道:“那监正算了,娘娘行将就木。待太皇太后归天,诸勋贵、朝臣、命妇皆要入内哭灵,那时候人又多,正好起事。”
皇太后绷着脸儿道:“你与原侯未出九族,你亲去与陈熙说,即使不成,他也不敢告发你!”
第146章 拜访
话说自九哥登基,国家就此多事。如今已是安泰七年,犹灾异不绝。虽是南方风调雨顺、工商兴旺,北方却是多事。更有一等有心人故意散播,弄得许多都疑心:当年官家是否不宜为天下共主?
话儿传至九哥耳中,自是要憋闷一回,后经政事堂诸人开解,朱震更与他分析利害,复又振作起来。政事堂几位宰相久经人事,微查其中违和之意,请暗访散布流言之人,可惜待他们听着流言上报之时,不好的话儿已是街知巷闻,想要拿着实据查这造谣之人,却是大不易。
九哥亦不曾闲着,如今北方情形渐稳,已比预想的好上几分。原先是怕灾情扩散,若是捕蝗不力,不幸叫蝗虫再迁移,绝收之地便要多,国家赋税一来一往要折下去更多。因将蝗虫权作加菜吃了,竟对灾情有所遏制。不止是当地百姓不得已吃它,邻近州县听说有这道菜,也想尝尝鲜儿,但有冒头儿的蚱蜢都叫顽童捉了去换几个铜板或是几根麦芽糖来吃了,本地的吃光了,便有人往灾区里收鲜活的回来洗净炸了做菜。
凡是能吃的物种,到得天朝,便没有能泛滥成灾的。
九哥收着各地消息,又见京中谣言虽有朝廷压制,依旧不熄。思这“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更知这“民”绝非小民,更不好强力压制、授人以柄。便想,既如此,当另寻他途。
这一日,问过政事堂有无要事,李长泽回道:“往西南去的灾民,头两拨儿已安顿下来了,庄稼都种上了。因是北人,种不惯稻,特命当地官员寻了当地老农教授耕种之法。幸尔新稻种不择地而生,又耐旱,易生长,上手倒快。”九哥嘱咐道:“万不可令移民生乱。”
李长泽因自己自为相以来总遇着霉事,行事比九哥还要小心,毕竟从来换皇帝不容易,换个宰相却是再容易不过的。上数几百年,但凡有什么坏事却又找不着办法,头一件要做的,不是皇帝下罪己诏,而是让宰相滚蛋。李长泽叫这些个烦心事累得每日起来梳头便要掉一大把的头发,自家看着都瘆得慌,心里委实不想再做这个宰相。自己请辞与负罪而黜却是两回事,再不情愿,李长泽也要硬撑着过了,撑过了,他便是中兴之臣、国之柱石,退了也光彩。
是以这移民之事既是他先与九哥谋划的,自是上心,断不肯叫这里头出了纰漏,与他自己再寻烦恼。非特用心简选了官员,还借机将自己一个儿子派了新设之州里做知州,言明了利害,叫他用心去做。
移民之事,李长泽却是敢与九哥写保票的。
九哥听着移民无事,便道:“南方我是不担心的,这新稻已收了一季了,我晓得口感不如旧种,却能饱人。人只消吃饱了,便轻易不会生动乱。我却忧着北方,如今蝗虫渐退,农时却也已误了,数十州郡总要到明年有了收成才能不用赈济。市井又有闲话传出,不可等闲视之。”
李长泽跪下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臣等当效死力。”连着数日,他寻着些儿蛛丝马迹,晓得这里头有些个勋贵官员等参与,恐其志不小。往小了说,是欲辖制天子,往大了说,道是谋逆亦不为过。李长泽也是趁机表一表忠心,且说:“本朝制度,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将出征,归而还虎符,手中无兵,事便永不能成。朝中大臣,亦是忠心可鉴的。”
九哥亲下座来将他扶起,抚其臂道:“借公吉言。”却又转过话锋儿,道是既然今日无急事,他便要出宫一趟,亲访老臣如梁宿等,再往石渠书院一游、见见诸士子,若还有空儿,再往大相国寺里上炷香,寻清静真人讲讲经。
李长泽猜度其意,便也不谏其出游,忙说:“臣这便命人安排。只是这几处地方离得并不近,恐一日难完,未免显得仓促了,臣请官家分作几日。”
九哥道:“便依卿,毋扰民。”李长泽笑道:“臣明白,不扰民,却也不可失了官家气度。”即去安排。
九哥虽说要从简、不扰民,一出行,还是有许多人晓得了。官家出行,排场是要有的,出警入跸,动静自不会小。自东宫停课以来,玉姐便亲执教鞭,教儿子读书,恰二郎今年也五岁了,也当开蒙,便两个儿子一齐教。听得九哥说要叫章哥出去时,玉姐一怔:“为甚要出宫哩?”
九哥道:“要探访老臣,自然是要带着大郎同去。且要去书院,叫大郎多见见士人并不是坏事。”
玉姐道:“我知道你的心,是要安定人心来的。只是你只去书院恐不妥,太学里难道要闪了他们?那里还是知书达理的人多。”九哥道:“我已命人宣旨,过几日单空出一日来往太学里去。”玉姐便说章哥道:“看着你爹些儿,他好些日子不曾睡个安生觉了,叫他车里眯一阵儿,到了时你叫醒他。”
湛哥正在好玩闹的年纪,听着父兄皆要出宫去,想着乳母等说宫外事,也想出去,便拽着玉姐的袖子来回晃荡:“娘,娘,好娘娘,叫我也去罢。”他也是机灵,晓得母亲最能劝动父亲,是以不去求父亲,只与母亲撒娇。玉姐一指戳在他额上:“你道是玩哩?他们有正事,你今日功课还不曾完哩。天又热,你哪受得了?”又许他只消用功读书,天气凉爽时便带他出宫。
湛哥虽不能如愿,玉姐却在他面前放了香饵,只得嘟噜着嘴儿,一步三摇往座儿上坐了,看着面前纸笔犯愁。
九哥与玉姐对视一眼,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却是五个指头有长短。既然章哥是太子,又因此自幼被严格督促,失去许多乐趣,便当拿他应得的那一份儿。天家不比百姓人家,非承嗣之子还好往外去另闯一番事业,这天家家业虽大,却是不能分、也不好放着子孙去争斗的。是以湛哥虽也想教他成材,却是想叫他做一贤王,好辅佐章哥,却不能叫他与章哥相辉,这也是父母一片爱护保全之意了。
以是玉姐虽看顾他衣食、教导他道理,却不曾教唆他“上进”。九哥虽也督促其功课,这等与大臣里树威望之事,却不想他去分了众人的目光。至于佛奴,虽是年幼,父母也是这般看待。只盼着兄弟三人,强弱之势已定,好各安其份、兄友弟恭,纵有那一等投机小心从中挑唆,也难成事。父母便是百年之后,也能安心阖眼,不怕身后兄弟手足相残。
帝后二人虽不曾明着说,各看对方之行事,便知对方与自己想的是一样,自是,更有默契。九哥便唤章哥去换身衣裳,与他一道先往梁宿处去。
湛哥嘟噜着嘴儿起来送他父兄,玉姐手儿垂下来抚着他的顶心。待九哥父子去后,方抚慰湛哥:“你嘟噜个嘴儿要做甚?佛奴我还不许他独个儿往东宫里跑哩。”湛哥歪着头儿,想一想佛奴,又想一想章哥,心虽不甘,却也是这个道理,挪到案前写字儿去了。玉姐看他这一页字写得懒懒散散,便知他心情不好,又说他几句:“心不静,重写一页来。一惊一乍,成甚么样子?”
湛哥不敢顶嘴,只得慢慢写了来。
九哥携了章哥之手,父子两个并不曾着礼服,各衣常服。诸人看着官家携着太子之手,父子两个亲密无间,心里不免坚定许多。
父子两个先往梁宿家去,自梁宿休致以来,梁府门前便不似先时热闹,却又因他颇得官家常识,也不致门可罗雀。及听着官家要亲来,纵是梁府上下,也有些惊喜。家下仆役忙似陀螺,将里里外外展抹干净。老夫人坐镇内宅,与家内凡有诰命之女眷皆按品大妆,待见圣驾。梁宿各与儿孙于前接驾。
九哥受礼毕,却不先与梁宿言事,先要见老夫人,梁老夫人年高,儿媳伴着见驾,九哥命章哥道:“你去扶老夫人起来。”梁老夫人与梁夫人两个都有些无措,梁宿道:“这如何使得?”章哥转头儿看着父亲。
九哥道:“老夫人教导出梁相公,是国家功臣哩。”章哥今年八岁,正在伶俐年纪,听此一言,便两三步上前来,挽着老夫人的胳膊便要扶她起来。梁老夫人如何敢使力在他身上,倒将大半力道放在儿媳手上,口里直说:“罪过。”章哥笑言:“若有个良相是罪过,我爹还盼着这罪过多些儿哩。”
叫九哥瞪了一眼,一吐舌尖儿,低下头去。梁老夫人瞧见了,不觉莞尔,连梁宿也失笑。九哥复言梁老夫人之贤,且说:“非老夫人,无有相公。”又说梁夫人亦是贤良之人。两人连说不敢,九哥却才道:“皇后听着我要过来,原说先前也曾拜访过,亦想过来。只是如今国家多事,她再一来,动静未免太大,太皇太后身子又不大好,她亦须侍奉,这才不曾来。待明年风调雨顺,海清河晏,我们还要来叨扰的。”
梁氏一门皆喜。梁老夫人知九哥此来,未必只为说这些个话,内里深意她也能猜着些许,便说:“老妇人一家,静候佳音。”梁宿附言道:“君无戏言,官家这般说,明年必政治清明,臣倒要寻几个好厨子,做些合娘娘口味的饭菜了。”
九哥笑道:“我与她说,她必欢喜的。”
两人不曾说甚谣言灾情,只说些旧谊,不多时,梁府之人来请示,宴已设下,是否开席?九哥因戏言:“恐叫老相公破费了,下回再来,只与我家常饭菜吃就是了。我在宫里,也不讲究排场的,吃进肚里才是实惠哩。”
梁老夫人听着,心里暗暗点头,暗道:这才是持国持家的道理。章哥拽着梁老夫人袖子,步儿缓缓,却时不时将头儿偏过去听几句儿,十分机敏可爱。梁夫人也放缓步子,与他一道慢慢走,并不打扰他听这君臣对答。
过几日,九哥又往石渠书院里去。苏正乃在书院,书院也是洒扫一新,却并不曾乱了秩序,该上课的还是上课,该背书的许心头有些儿乱背得却并不快了。
这书院与帝后渊源甚深,九哥下了舆车,伸手儿将章哥抱了下来,拉着他的手儿,指着书院道:“这还是你娘与建的哩,你要多亲近。”
书院里,文欢亦在,见着九哥不免有些赧然。九哥却又大度起来,道:“君子不器。”与苏正又是另一番说辞:“国家多事,不敢懈怠,今灾情好转,方得闲出来走上一走。天子岂可深居九重只管垂拱?也当体察民心哩。今日松快一日,回去又有得事忙。”
苏正想九哥这几年过得委实艰难,便点头道:“社稷赖明君,官家多保重。”又比出例子来劝九哥毋以谣言为意,文欢听着苏正这般直白,一叹其与帝后果然是亲近,这般事情不拐弯儿都能说,二也是服其见识。苏正比出来的正是唐太宗说过的话儿,唐太宗曾云,隋之亡悉归罪于炀帝并不全对,盖文帝之时已有积弊。
是以苏正道:“官家正在除弊之时,自然要艰难。只消不令弊病累积,官家断然无事。春夏干旱,秋日收成便不好,难道是秋天的过错?”
如果觉得女户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我想吃肉小说全集:女户, 穿越生存记录贴, 醉卧美人膝, 奸臣之女/大家认为爹太抢戏, 非主流清穿, 诗酒趁年华,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