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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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忻前阵子累得够呛,他与贾宝玉是属于同类的,

皇帝想培养的,那就要尽量使用。还不能让他太圆滑了,四处讨好,自然要让他干一点儿得罪人的事儿,为此徒忻硬憋着一股劲儿,压力大得要命。直到袁太妃挂了,她是忠顺王生母,品级高、份量足,徒忻包袱款款揪着他十八弟,拜别生母,跟着皇帝去哭灵了。路上虽然累了一点,男人哭天抹泪虽然难看了一点,总的来说还是比在京里工作要轻松许多。宋之佳一看,也跑了,丢下刑部侍郎哭天抹泪地审案子——女人可以哭灵,男人总要留几个下来办事。等徒忻回到京里,发现偷懒不是个好习惯,因为工作还在那里,即使不用他亲审,他还是要把这些卷宗看个遍,再把自己认为不合适的地方重新与宋之佳等人讨论。

再者袁太妃丧期里面依旧有不少案件要审,等回来了,又接着个新差使——密查江南体仁院总裁甄家,直到前两天才把一些事情理整齐上奏。徒忻快要忙疯了,正巧在此时贾宝玉家中也是诸事不断,故而许久不见。如今手上的工作暂告一段落,徒忻估摸着,歇一阵儿之后他家皇帝哥哥恐怕又要动手了,所以争分夺秒要放松一下。他家皇帝哥哥忍了十几年,再忍下去真要成‘圣人’了,忍得久了的人,一旦爆发起来,必然不会收手的。

前儿刚闲下来,因太妃新丧不好摆戏酒,正欲邀几个人往城外庄子上散心,不意听说贾宝玉降了,他心里着实惊愕了一回。比及看到皇帝脸上并没很生气,连太子也不在意,看望淑太妃的时候又听说太上皇发脾气了,不由失笑。正好今天部里没什么事儿,便慢慢踱步,正好巧遇贾宝玉。

贾宝玉上前见过礼,他正在抽条长个儿的年纪,两三个月没见,已显得高了不少,又因近来诸事繁忙,瘦了一点儿,下巴略显出尖尖的形状来,一双桃花眼倒是清亮依旧。徒忻这才放了点心,又不好多说什么,淡淡地说:“不要多想。”贾宝玉怎能不多想?开动脑筋从皇帝父子的态度再到徒忻的话,肚里一轮回,就知道自家现在是安全的,横竖宁府的事已经牵扯不到自身了,贾琏那里,尤二姐闷声不响地进府了却未入籍,从证据上来说,偷娶并不成立。

放下心来,又问徒忻辛苦,徒忻道:“也没什么,如今我也正闲了,正好出去走走。”贾宝玉道:“如此臣便告退了。”徒忻转脸看他:“不过是叙叙别情,有什么好避讳的?难不成你降了,我们便不认识你了不成?”贾宝玉道:“臣还没去兵部见过上官呢,横竖职方司没什么大事儿,有的是闲的时候呢。”徒忻道:“君子不自弃,便是职方司,你也不可懈怠。”贾宝玉低声应了,告辞而去。心里还在想,他何以跟我说这几句话呢?

到了兵部,兵部尚书与侍郎等早已下朝了,贾宝玉连忙上去拜见了,说是因拜辞皇帝与太子才来了晚了。兵部尚书姓岳名腾,进士出身,因贾宝玉是往职方司的,又不清楚他因何而降,先不好说什么,粗粗介绍一下左、右两侍郎并其余三个郎中,又叫左侍郎领贾宝玉去职方司。

职方司非常之闲,闲到里面的主事等无事只好泡茶下棋摆龙门阵,见了贾宝玉来,一看是个小孩子,无不放在心上,左侍郎在时,诸人立得挺直,一齐见过上官,等左侍郎一去,几人上来见一见主官,各悄悄退下去作努力工作状。

贾宝玉缩回自己的小屋子里,见桌椅倒还齐整,唤过个杂役,一长一短问他职方司的事务。杂役油滑,得了个银角子,笑道:“老爷不必忧心,咱们这职方司,平日并无事情的,小的在这里十年了,未见有何忙事,只管等到了时候关俸禄、从上头领冰敬、炭敬就成了。平日旁人也不与咱们为难,咱们也别去惹他们就完了。”贾宝玉心里摸额,嘴上还说:“知道了。”又问职访司历年卷宗一类,杂役道:“都在那边锁着呢,理好了,贴上封条,多少人都没人动它的,只别叫鼠吃虫咬了就算完。”贾宝玉连扶额的力气都没有了,叫他带路往库房去看。

门外头几个主事,一手捏着笔,耳朵还竖着听,后见贾宝玉也不与众人寒暄,也没有立威,心道:这么着就成,来这里的分明是不得势或是养老的,小年轻不知天高地厚的,别做错了事儿。你不找咱们麻烦,咱们也不必理你。

贾宝玉根本没心情找他们麻烦,说来这个地方相当于总参,来的却都是些混日子的,保不齐连兵法都没读过,全国有多少兵马未必弄得清楚的老先生,让他们行动起来?外行指挥内行,才是坑死人了。就连贾宝玉自己,也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楚——少惹事儿!但是该做的还是要做的,跑到库房,翻看历年卷宗,见积尘太久,吩咐道:“把里头的东西整整,取舆图与地理志来看。”兵部里的东西,总带着点儿战争的味道,举凡卷宗总与兵事有关,舆图画得并不精细却标着何处险要为用兵之地,地理志或有疏漏之所,也注明此处何时有何战事发生。贾宝玉想了一回,暗道如今部中清闲,不如把这些整理一下,也算是做了工作了。他的等级是不须上朝的,一应了卯,就来整理一下文件书籍,因为职方司的性质,便把军事地理作为重点——现在的战争,总是在地上进行的、总要知道各处军队布置的,重点关注一下边疆等不太安宁的地方的地理人文与卫所,万一皇帝要问到,总不能啥都答不出来。

蹓跶了一圈儿,到了晌午,旁的

司里的郎中派小厮来下贴子,说晚间为贾宝玉接风,贾宝玉应了。这些人都是人精了,这半天功夫够消息灵通的人知道一点半点消息了,贾宝今天还能见着皇帝和太子,太子还赐了不少东西下来,他舅舅现还风光得很,实在不宜得罪。连尚书与侍郎都出席了,贾宝玉到底是在世家环境下长大的,应酬的事每年都不少,举止也很得宜,众人更落实了心里的那点子猜疑——这事儿不大,否则一个小年轻,不至于如此稳得住。贾宝玉并不知道自己因何而降,但是面上还要宠辱不惊作谦谦君子状,敬过上官前辈,又说:“我本年幼,还望诸位前辈多提携指教。”众人都应了。

贾宝玉到晚上回家的时候已经琢磨出味儿来了,真要发作,不会在现在,亲舅舅还在外头呢,又有,先前哪一家出了事,不是先审、再一锅端了了事的?怎会一步步往下降的?皇帝父子既不生气,又降了自己,徒忻又跑过来说了几句话,那么…上皇?

心里放松了,笑着去见贾母,贾母心里发愁,脸上还要笑,因说:“累不累?如今也是一司主事了。”贾宝玉道:“今儿他们为我接风,部里事也不多的。”贾母心里叹息,打发贾宝玉去休息。贾宝玉回了院里却没有先休息,换了家常衣服,邀了贾珠、贾琏两对夫妇往抱厦里歇凉。

贾琏还以为堂兄弟是因他而被降了,十分过意不去,贾珠道:“未必是你,你口风严些也就是了。还是说说如此裁减人手为好。”王熙凤道:“按议的,老太太的例不减,老爷、太太略减一两个做做样子,要是可行了,再多减。其余的,自我们往下皆减下去,姨娘们的先减一半,这家里本就有针线、浆洗、上灶的人,这些都不用她们干的,你们算算,剩下的还有多少事?丫头们做的不过是伺候主子。”贾宝玉道:“我那里一等的就有八个,便减一半,也够使了。姐姐说的,一应粗活皆有人做,旁的人要这些做什么?不过淘气。还有跟着出门的,不如也减两个。”贾琏此时打起精神道:“家中无事的先放出几家来,把这些配了成房,人口并不减少,往后要人使的时候也短不了人手。”贾琏道:“只有一条,不能叫人说咱们家小气了。”贾宝玉道:“不好撵的,也可发往庄子上去,又有,不是置了祭田了么?难道不要人手耕种看管?”

此时李纨方道:“说来人口也实在是多了些,也是靡费。全家上下的主子不过十七八个人,奴才倒不止一百七八十了,便是主子一人一季十件衣裳,奴才一人一件儿,量上也相仿了,针线上人竟有一半儿的活计不是为主子做的,何况府中的奴才一季两套衣裳有头脸些的还不止这个数儿。

其余如饮食也是如此,如今庄上出息又不如以前,放些出去也是该的。还有一桩,你们可想好了没有——要放什么人出去?”王熙凤道:“丫头里先拣年纪大的,实在有用得着的如老太太那里的鸳鸯,再另说,这一条是顶要紧的,设若再做出丑事来全家都没脸。”李纨道:“依着我,都拉出来,先试女工等事,会的先留下,不会的,看有何所长,一无是处的,打发出去嫁了。”她其实说的是小戏子们,先时因尤氏说留在家中使,李纨以她们并未在外头唱戏,性情许不坏,留着家中使唤调-教,未尝不是好姑娘,因身世也可怜,冒冒然放出去了未必有好下场,她就也没反对。如今日久,见这些戏子竟是老实的少,惹事的多,竟不显可怜反显可恶了,不如一早打发了省事。王熙凤想着的是,自己房里也还有一个小戏子,许是还小,贾琏还没来得及下手,不如一道打发了——即使给贾琏找小老婆,也不能是伶俐戏子,也得是自己能拿捏得住的才行。两人意见统一了。

贾珠道:“既如此,人口便少了,针线上、灶上各处也就用不了这些人了,不如也拣偷懒不干事的撵了出去。”

最后议定,贾母那里不动。贾宝玉坚决要把自己的大丫头减了一半,小丫头也减了,贾琏、贾珠的丫环本不如贾宝玉多,一起减到最低,李、凤二人也各减了。最后玉字辈的二等丫头四个,小丫头六个,其余只用本院配套的粗使。其实姐妹们那里嬷嬷除了乳母外,四个里面只留两个,大丫头依旧是两个,小丫头变成四个,此外只用本院里配套的人。又议把各院依着大小,把配套的人也减了,大院子里放六个洒扫的,小院子只放四个。王夫人等象征性地减了两个一等丫头,两个三等小丫头,又减些粗使的人。又有贾环与赵姨娘两个原使的人加起来也有近二十,此时尽放了出去,粗粗算来,连着灶上、针线上、浆洗上的人,一下子除去近百人,再对一对单子,留下的还有一百多人可用。贾宝玉不由咬了手指头:“单看留下的人,谁敢说咱们家气派小了?对了,四妹妹要如何办?”李纨叹道:“她已算不得是咱们家的人了,却不愿回去那里,老太太也不忍心。再说,就要剪头发了,只好先住到栊翠庵里,到底是年轻姑娘,过一阵子能回转了来便好。”王熙凤道:“东府没立逼着要她回去,还算是做了件人事儿!也是做人哥哥的呢,东府的名声儿,四妹妹以后如何说人家?不如还放到老太太跟前,以后说亲也好说些。我正与他们打官司,要把四妹妹的嫁妆先扣下来才好,否则东府不定什么时候败了呢。”

贾珠道:“管事的要放出去哪几家?”贾琏忙

把名字说了,贾宝玉听着都是些名字不大好的,也不大理会,贾珠又道:“可不能叫他们出去乱说。”贾琏笑道:“他们还指望着依着府里呢,岂敢胡说的?”贾宝玉道:“放出的人,总不能叫他们再打着咱们的名头干下混帐事来,否则说也说不清了。”贾琏道:“到时候叫他们立了户籍,咱们拿贴子到衙门里说一声便好。”贾宝玉道:“咱们议得再好,总要有个由头才好办,否则保不齐有心存怨念的,设若生出事端来,反而不美。”

王熙凤笑道:“怕什么?现有的,他们如今夜里喝酒赌钱的不在少数,我正想着如何收拾了他们呢。如今找个日子,叫过来一审,保管逮着一窝子。有合用要留下的,权作敲打,不合用要撵的,岂不是现成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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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每日在衙门里坐着,整理各式卷宗,渐渐生出兴趣来。男生少有不对军事感兴趣的,如今接触的全是实情,各种资料齐全,不是自己YY,更是有劲,把天下按省分类,哪一省有何山川险要之地,通常适合如何布兵,何处宜守,何处可攻,再合着史上有什么战事,一一手录整理了出来,自得趣味。如是几日,几位主事渐渐也坐不住了——莫欺少年穷,这小子一点不着急的事情,不像是被发配来的,万一他再升上去了呢?到时候想起咱们几个混日子,恐怕不会为大家美言的,都相约来见贾宝玉,也欲分担。贾宝玉笑道:“我因初来,需熟识事务,看着又入迷了,才如此的。诸位有事,不妨把这些梳理一下,旁的犹可,若有卷宗残缺的总要补齐了,否则上头要看时岂不麻烦?”众人唯唯,下手整理不提。

这天贾宝玉回家的时候,大门上林之孝接了出来:“宝二爷来了,今儿老太太生气了。”贾宝玉忙问何事。

原来王熙凤与众人议定之后,便去禀告王夫人,说有聚赌之事。王夫人大惊:“这个不是玩的,夜间喝酒赌钱,便易门禁不严,又会引起偷盗等事。必要查实了,真如此,撵出些惹事的秧子也是应该的。”她先时因彩霞之事已经觉得没脸了,如今更不想家中出事。姑侄两个去回贾母,恰巧邢夫人与诸姐妹都在。贾母也说:“夜间既耍钱,就保不住不吃酒,既吃酒,就免不得门户任意开锁。或买东西,寻张觅李,其中夜静人稀,趋便藏贼引奸引盗,何等事作不出来。况且园内的姊妹们起居所伴者皆系丫头媳妇们,贤愚混杂,贼盗事小,再有别事,倘略沾带些,关系不小。这事岂可轻恕。”

贾母命即刻查了头家赌家来,有人出首者赏,隐情不告者罚。林之孝家的等见贾母动怒,谁敢狥私,忙至园内传齐人,一一盘查。虽不免大家赖一回,终不免水落石出。查得大头家三人,小头家八人,聚赌者通共二十多人,赌局开得很大,三五十吊都有,都带来见贾母,跪在院内磕响头求饶。贾母先问大头家名姓和钱之多少。原来这三个大头家,一个就是林之孝家的两姨亲家,一个就是园内厨房内柳家媳妇之妹,一个就是迎春之乳母。这是三个为首的,余者不能多记。贾母便命将骰子牌一并烧毁,所有的钱入官分散与众人,将为首者每人四十大板,撵出,总不许再入,从者每人二十大板,革去三月月钱,拨入圊厕行内。又将林之孝家的申饬了一番。连黛玉等求情也被贾母驳了:“你们不知。大约这些奶子们,一个个仗着奶过哥儿姐儿,原比别人有些体面,他们就生事,比别人更可恶,专管调唆主子护短偏向。我都是经过的。况且要拿一个作法,恰好果然就遇见了一个。你们别管,我自有道理。”

王熙凤正要借此生事的,林之孝家与她走得近,如今得了没脸,她更要把别人拉来垫个背,便把前头诸人也拉了进来。前头聚赌之人也是不少,一样撵出去了好几个,把贾琏也招来了——院子里赌的多是婆子们,前面二门以外上夜的都是男仆,开的盘口也更大了。一番拷问,夫妇二人正好借贾母之口撵去一二十人,其中不免有邢夫人的陪房一类人物。

贾宝玉当作不知,去看贾母,见贾母气着,又逗她笑。贾母道:“如今看我年纪大了,家里事多,你哥哥嫂子们也忙,他们越发哄我了。”贾宝玉道:“如今不是查出来了么?可见老祖宗不是能哄得住的。”王夫人在侧道:“你多大的人了,偏作这孩子样儿,仔细你侄儿笑话你。”贾宝玉心道,只怕事情还没完。迎春的奶妈一家子是跟着邢夫人混的,都是不怎么讲理的人物呢。转而想起一件事来,仿佛这个奶妈子是偷了迎春的累丝金凤去卖的?好像有这么一章的吧?留意辞了去,往后头给迎春道恼。道上遇到邢夫人从园中出来,又站住了问好,邢夫人正在气头上呢,迎春这头出了事儿,她脸上也不好,好好埋怨了一回,又忙来见贾母。忙上前请安,邢夫人说了一句:“有空到我那里坐坐也好。”贾宝玉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一挑眉头。

正往迎春那里去呢,路上遇到黛玉、湘云两个,彼此又说了一会子话,都是去看迎春的。贾宝玉问了两人近来如何,黛玉道:“如今倒没怎么发病,还使得。”湘云道:“我便说了,你只放宽了心便好。”贾宝玉道:“妹妹有什么烦心事么?”黛玉忙说没没有。路上湘云道:“她本是个腼腆人,才管不住这个老妈妈,如今又弄了个没脸,越发没意思了。”三人走走停停,又遇探春,贾宝玉见她近来瘦了些儿,心知许是因赵姨娘母子之事,也不好直问,便与她说些闲话而已,问近来吃得如何,睡得可好一类。探春因道:“近来凤姐姐大好了,老太太、太太也回来了,我正好歇着,自然好的。”贾宝玉心里一酸,伸手捏了捏她的手。探春对他一笑。

几人到了迎春门口,却听见里面吵闹,几人都站住了,听着里头迎春的大丫头绣桔说迎春的累丝金凤不见了,必是被迎春乳母拿去当了放头儿,要回了王熙凤去查。又有乳母的儿媳妇反赖说贴了迎春三十两银子云云。透过纱窗一看,丫头和媳妇吵作一团,迎春还歪在榻上看书。

贾宝玉听了个目瞪口呆,迎春这真是够行的,软弱到这个地步可真是难得了。竟然能让底下的媳妇跑到自己屋里来讨债,拿着债来逼着去讨情。贾宝玉一直很同情迎春,庶出、生来不久没了娘、亲爹是个烂人、继母是个狠人、兄嫂不大搭理她、祖母也不甚重视,然而这些亲人只是不宠她到底也没亏了她,最可恨的是孙绍祖,居然搞家暴。现在突然之间对孙绍祖同情了起来,试想一下,管家娘子来回迎春:“太太,某人卷了账上银子跑了。”迎春:“或许是他手头紧,悄悄拿去用,等有了钱还回来也未可知。”管家娘子再回:“太太,你家大门叫人给扛走了。”迎春:“…”

贾宝玉深觉贾家对不起孙绍祖,贾赦得跟人有多大的冤仇啊,坑了人家的银子然后弄了个败家媳妇嫁过去。这样的姐姐,得嫁到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叫她幸福?——家中大小事务不可以让她操心,别人累得半死不活地管着事情还不能欺到她头上,太难了!也就是在自己家里罢了,没了血缘关系,真正能有爱心这样干的人,真是太少了。不行了,自己硬不起来,只好被人欺负。又很愧疚,迎春在这里得到的关爱实在是太少了,探春至少还有王夫人教养过一阵儿,或许王夫人未把全部真心相待,也好过邢夫人连侄女都要放过来占便宜。自己这个自以为明白的人因自己事多也很少搭理她,又细看一下,居然不大记得起这位堂姐的脸,心里更难过了。

外边探春戳了戳贾宝玉道:“二哥哥,这事儿闹得大了多少人没了脸,不如我去压下来便罢。”贾宝玉道:“你做什么恶人去?一个姑娘家,得个能干的名声就好,叫她们说你‘厉害’是好话么?可恨二姐姐又不‘厉害’了,你们一旁去,我来说,看谁能怨着我了。”在门外吩咐:“我也不进去了,把关掩上,谁也不要叫走了,叫人告诉凤姐姐一声,或叫平姐姐过来,我有事要办。”

屋里人听着这声气也慌了,王住儿媳妇跑出来磕头,贾宝玉也不理她,对探春等道:“你们都不是什么好身子,别在外头站着了,进去跟二姐姐说话去。”恰王熙凤打发平儿来看迎春,贾宝玉道:“查下去,我立等着呢。”平儿见他动了怒,不比平日颜色,应了一声,先看迎春首饰匣子,果没了首饰。又叫去乳母家中看,查到了当票。

贾宝玉有心叫人知道迎春过得不好,越发把事情闹大,王熙凤对他说:“你道我不知道么?跟二妹妹的人在我进门前就有了,多是大太太那边儿的,别说二妹妹辖制不了他们,就是我,寻常也动不得他们。”贾宝玉道:“也不是这么个事儿呢,这般窝囊着养了,出了门子,不出三天就叫打死了。大家子里的事儿,姐姐还不明白么?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到时候,全家脸上都不好看。”王熙凤道:“此事须回老太太。”贾宝玉道:“这是自然,正好了,借着这个,回老太太说,家中人口甚多,保不齐还有其他盗窃之事,先有彩霞偷了太太房里的东西,这回又是二姐姐的嬷嬷,正可检视一番东西,也好心里有数儿,这样每人房里撵人也有由头了。”王熙凤笑道:“进了兵部,做事便一套一套的。”贾宝玉道:“二姐姐那里,还要凤姐姐费心了,说句难听的,她在外头受了欺负,旁人还道咱们家的女孩儿都不顶事儿,家里侄女儿也一天大似一天了。”王熙凤道:“这个我省得,赶明儿叫她自己亲口说出罚了住儿娘,这样的事儿做得多了,自然心肠就硬了。我说,你房里要放哪些留哪些呢?”

贾宝玉有些犹豫,袭人年纪大了些,但是样样省心,若留下她,就不能用年龄做借口了,且再留她就不好嫁人了,除非留下来配了小厮或是当姨娘。晴雯外面没什么有用的亲戚,境况还不如袭人,留下来也是个愁,其余几个是家生子的,倒还能交给父母,又有芳官,贾宝玉也不想要却不知如何给她一个去处。王熙凤笑道:“方才还说二丫头软弱,你也够废的了,合用的留、不合用的撵,有什么忌讳?你是她们主子,又不是她们老子娘,要担心她们一辈子!晴雯,要嫌她兄嫂不好,不如交还赖大家去,原是赖大嬷嬷孝敬进来的,便是不要了,也该还给他们家——他们家如今也不差了,亏不着她。袭人发还她哥哥,原来的身价也不要了。芳官那丫头,我冷眼看着她也不是善茬儿,你那屋里,女孩儿扎堆的地方儿,她一个外来的竟能隐与秋纹等平齐,岂是好相与的?放出去了,只有她坑人、没有人坑她的。只是,你竟舍得?”贾宝玉道:“留下也是误了她们,我还用不着她们呢。”王熙凤道:“这么着,我可办了。”贾宝玉道:“请。”王熙凤抿嘴一乐。

王熙凤便回了贾母,说如此这般,贾母容不得奴才欺瞒主子,更容不得他们凌于主子之上,许了王熙凤,一查之下,自然查出许多来。便是一向看管财产很来的邢夫人那里还有失窃事件,贾赦这样万事不留心的就不必说了数他房里最泼泼洒洒丢东西多,其余各处也有拿主子东西做人情的。贾政见情形如此败坏,因说:“人多口杂,乱事太多,不如裁减些人,各司其职,少了什么也有追问的人。人多了,各人反闲着互相推诿,又生事端。”这当口说这个话,也无人反对了——各人屋里或多或少都有些这样的事,实在不好说只是个人素质问题,只好推给规矩了。

贾宝玉因知账上极不干净,又暗示与贾琏。贾琏正缺钱花——他的私房搬到外宅,被抄了回来,自然送到院子里,叫王熙凤收了——抄一抄不合己意的,必能抄出不少钱来,界时自己手头也缓了。账房银库买办哪有干净的?互相推诿,最后只要有一个松口的,必能咬出一串子来,再咬下去就是满嘴毛了。张三说李四不好,李四自然要反说张三也不干净,贾琏护着张三要把事推到李四头上,李四还冒出一句:“某年月日,琏二爷走了几百两银子的流水账。”一番嚷乱,琏二爷自然没事,荣府是他家,他花自家的银子而已,管事的就要倒霉。眼看自己要吃瓜落,要死大家一起死好了,渐渐竟说到采买与收租的,连王夫人的陪房也扯进去了,邢夫人的陪房更是克扣得厉害。贾母动了肝火:“我原说家里过得艰难,原来是这个缘由! ”

污了主子钱粮的要送官,各人房里要减员,荣府上下,人心浮动。便有人因赖大嬷嬷向贾母进言:“虽是事出有因,如此大动筋骨实是不妥,叫外头看了还不知道府里出了什么事了呢,设或有一等小人,趁机作乱,反而不美。再者,出了事,顶上来的人又能好了么?”贾赦道:“原先赖大手下有得用的人,我们自然不管的,如今这些不比以前了,难不成知道了还要养着他们?倒显得离了他们不行了!敢再犯,我便能办了他们!我岂能叫奴才给治倒了?”贾赦是个花钱大户,有些不好走账的银子都要他自己想办法,这笔转账叫经手的奴才黑了很多,他此时气得不轻——我费心想的法子原是给你们赚钱使了,我自己手头还紧呢!

贾母道:“办事要办,嬷嬷说得也是,不能叫人小看了咱们家才好。对外头须有个说得过的由头才成。”

正在此时,外面飞奔过来报喜:“老太太大喜,咱们家娘娘,生了!”

第94章 发遣完毕有人将行

人生最舒服的无过于在你瞌睡的时候有人送个枕头来,这是贾宝玉的感慨。这边正因为没有合适的理由发遣冗员呢,那边就来了个借口。只听贾母一迭声地问:“究竟如何?”

进来的是赖大媳妇,这位在自己家里也算是‘太太’一级的人物,到了贾府里只好继续充当管事奴才,此等特大喜讯,充一回奴才也是很值得的。当下赖大媳妇掀了帘子进来:“老太太大喜,老爷大喜,诸位爷大喜了!宫里夏太监亲打发了人来报喜,我们家那口子正接着呢,太太在外头叫出来一位爷陪客说话。”贾母一看,便命贾宝玉道:“宝玉去看看罢。”这么吩咐是有缘故的——贾宝玉是家中诸人里混宫里时间最长的,应对上头比较合适。

贾宝玉领命去了,赖大见贾宝玉来了,忙抢上一步来道:“宝二爷,这位是宫里出来的。”贾宝玉先看那小太监的服色,度其品级,笑道:“辛苦了。”小太监不敢托大,利索地行了个礼,亦笑道:“恭喜恭喜,娘娘是今儿申时诞下皇子的。”贾宝玉一愣,皱一下眉,旋即笑道:“同喜,辛苦。”王夫人、王熙凤早于内里打点下金银来,小太监更开心了,笑着收了。透露的信息也更多:“母子平安,宫中什么都不缺,府上太君等可先预备着,明儿或许有恩旨命入宫请安呢。”贾宝玉陪着说了几句话,看时候不早,小太监也知趣辞去。

贾府里欢声震天,生个皇子可比省回亲荣耀多了——也省钱多了。王夫人急着叫开库房又翻私房,寻进补的东西好奉与元春,自贾母往下,凡有诰命的又都准备好了行头,准备入宫探视。贾宝玉寻他哥哥嫂子们道:“正好借此机会,放些人出去,也是个好名声儿。”贾珠点头称善,王熙凤笑道:“宫里有喜事了还好放宫女回家呢。”拿这个由头回贾母,贾母便由着他们了,只说:“放出去的人,可酌给银钱,或置地、或做小买卖,别叫出去受苦了,反而不美。”她虽知府中之弊,究竟是上了年纪不容易下狠心。王熙凤等口中答应了,心中却想,他们管事的也贪够了,更有一等淘气了撵出去的,给了银子也是白花了。

那边赖大等还凑趣,一力撺掇着要摆酒,贾母与王夫人也欲请几日戏酒,贾宝玉对贾政道:“外戚之家本当收敛,得了孙子的那头还没见动静,咱们先闹上了,岂不是打人家的脸、给娘娘添不自在?真要欢喜,放几家奴才出去岂不是行善积德?”贾政连声称是,又说与贾母等,贾政人是呆了点儿,但是在家里的影响力到底比贾宝玉要强一些,贾母点有些扫兴,终究依了他。

荣府中自贾母往下,有品之女眷果然穿戴整齐了往宫中向元春道贺,王夫人回来之后喜极而泣:“娘儿俩都好,娘娘可算熬出头了。”贾宝玉其实不希望有个皇子外甥的,麻烦多。再想一下,皇子成年后可接生母出宫奉养——前提是皇子他爹挂了,没什么比能熬出宫墙更可喜可贺的了——越发恨不得家里低调再低调,这时候高调了,必定有人踩,惹下麻烦就不好了。放家奴、遣散戏子等,既是为家庭安定计,也是向外界表明态度。

衙门里的同事也投以羡慕嫉妒的目光,贾宝玉都微笑以对,并不肯多言,依旧去整理他的材料去——这个时候张狂,那是找死,皇后家有个太子外甥也没见怎么样,这才是生存之道。

有舒心的事,自然就有烦心的事,头一件事源于贾赦。他老人家收了孙绍祖的好处,自然想为其谋个职位,然而他一个没正经差使的老宅男,想插手此事却不容易——孙绍祖的要求并不很低——如今贾宝玉已到了兵部,正好,贾赦想到了他这个侄子,几次让贾宝玉代为转圜。贾宝玉怎么肯?只能说:“侄儿在职方司,与武选司不搭边儿,且是新到,还不知道有什么缺呢,须得打听打听才好办。既要出手,必得稳妥,否则说了别人不办也是折了自己的面子。”侄子不是儿子,不能随便打,尤其在侄子的爹还活着的时候,急得贾赦无故把贾琏一顿好骂。

再来就是院里的一堆女孩子了。听到要发遣回家,诸女心中各百味杂陈,也有自以缺不了她,必不得出去的,暗笑旁人着急的模样,也有求袭人等说话叫留下的,也有听说放出去自家婚配不用乱配小厮而高兴巴不得出去的,更有拐弯抹角打听谁去谁留的。比及以喜事为由放人出去的话正式传了下来,又说出去者家生子由父母婚配,外买来的不要本身银子,各人随身首饰衣裳等许其带走,却是欢喜的少忧愁的多。贾府的待遇多好啊?丫头们干粗活得少,最粗糙的活也就是扫地一类了,其余粗重的多由婆子们来做,吃得是大米白面、按季发衣裳,外头一般人家也未必能日日吃得如此精细、季季得添新衣。在爷们院子里的,保不齐还能成姨娘,也算是半个主子,还有丫头可以使唤,真要出去了,哪怕是正头夫妻也未必能有两三个丫头使唤。

真正的惊雷是发放的名单,贾宝玉房里哭作一团,被林之孝家的喝骂:“大喜的日子,天大的恩典,哭的什么?”她心里何尝不知丫头们为何而哭?心里依旧窃喜——她女儿小红也是贾宝玉院里的,只贾宝玉身边的一干人等都是伶牙俐爪的,插不下手去,如今旧一轮得用的人都上了发遣名单,可不正轮到小红出头了?袭人等如此顺利地上了名单,里面未尝没有这些存着心思人的推动。

袭人拭去眼泪:“好歹服侍宝二爷一场,总要磕过头回一声儿,才算有始有终。”晴雯内里极不愿出去,亦附和着,绮霰与麝月是没在发遣名目上的,从一旁亦有不舍之意,林之孝家的也欲不与诸女为敌,勉强应了,又说:“罢罢,你们道一回别罢,园子里姑娘们那边儿也有发遣的,我便先去她们那里,等会子再过来。”说完往后头去了。

留下诸女又是一番哭泣,袭人算是境况最好的,外头有个还算不坏的哥哥,小丫头里有世仆的,父母在外面也还凑合,也有便宜一起被放出去的,到底骨肉团圆。晴雯的情况属于挺糟糕的,因说:“一头碰死也不出这个门。”比她还差的是芳官,当时放小戏子的时候就是因为无处可去才留下来的。心里都想等贾宝玉回来,当面哭诉以期不去。

等贾宝玉来了,见一屋子女孩子眼眶都是红的,心里先叹了口气:“这是何苦?”晴雯的反应最激烈:“好好的,要撵我们出去,总给个说法儿,又犯了哪一条王法?”芳官也道:“外头哪还有家呢,出去不过一个死了。”袭人最顺和:“便是我们去了,身边儿也留几个得用的人,毕竟打小的情份,比旁人知冷着热些儿。”贾宝玉揉揉额角:“都傻了不是?难不成一辈子在这里头不嫁人了?过了年纪,想嫁得好都难了,打小一起长大,这么些年了,怎能叫你们落得人老珠黄过了二十五随便配小厮?趁这个时候出去,做什么都来得及呢。”屋里有了一刻的寂静,连大加小,贾宝玉的院子里有着超过标配的二十多个女孩,做姨娘梦的非止一二,听他这么说,真傻了,当下就有哭出声来的。

恰在此时林之孝家的处置完园子里的事,急匆匆地回来了——关系到她闺女,自然要上心些,听到哭声,立时进来了。先来给贾宝玉请安,贾宝玉便问道:“林大娘从园子里来?姐妹们可好?可有她们得用的丫头不愿遣出去的?”林之孝家的笑道:“都是叫姑娘们先拣得用的列出单子来留下再遣剩下的人的,姑娘们跟着长大的都留下了,只有二姑娘房里的司棋,因病着,老太太说,索性打发了,绣桔留下了她也是从小跟着二姑娘的,不怕新顶上的不晓事儿。”贾宝玉一挑眉,心说,可真巧了。怎么有那么巧的事儿?司棋早与其表弟潘又安两人早暗通曲款,只因司棋是迎春的大丫头,万事不由自己作主,小两口儿心里早发急了,买通婆子私会的事儿不止做过一回,只是无法名正言顺配成双而已。今番有了发遣之事,司棋心里早不安宁了,不敢与父母说,与潘又安定计,趁机出来,潘又安再去提亲,正好天作之合。司棋舍了脸来求了鸳鸯,鸳鸯权衡再三还是答应了,鸳鸯是贾母得用的人,对贾母说司棋病了一类,贾母问了迎春身边有人伺候便允了。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贾宝玉道:“她们有去处的可都叫了老子娘来领?”林之孝家的道:“都齐全了。”贾宝玉看一眼芳官,固不喜她与园中戏子一道淘气,又实在同情她无处可去。林之孝家的便说:“二爷放心,太太与奶奶们安排好了她们的去处,再不必担心的,二爷难道还信不过太太么?”说着笑了,“说来四姑娘那里的入画等俱是东府里的人,怕要磨牙。”贾宝玉的心思就被她带了过来:“怎么说?”林之孝家的道:“有琏二奶奶在呢,四姑娘未出闺,敬大爷又去了,本就有她的一份家私,早叫琏二奶奶讨了来。只是四姑娘的奴才要如何减,二爷与琏二奶奶议一下才好。”贾宝玉道:“这会子快开饭了,她必不得闲了,饭后我再寻她去。现说的,她们这些人要怎么办?”

林之孝家的笑容有些僵,只得道:“原梨香院里学戏的,愿回家的便回,一人给十两银子带走,不愿的,琏二奶奶叫发出去或卖或配人。”芳官泪眼汪汪地看着贾宝玉。贾宝玉真为难了,芳官属于对贾府没什么贡献的,买来就是唱戏取乐的,干活她不会,先时李纨叫试针线她又不过关,除了唱戏一无所长。正犹豫间琥珀亲自过来了:“老太太有事叫宝玉呢。”贾宝玉随她到前头去,一面问:“有什么事么?要姐姐亲自来?打发个小丫头就是了。”琥珀一笑:“二爷只管去。”贾母吩咐了:“他那院子里必有淘气不乐意出去的,缠着他也为难。你去把他叫来,就说我有事儿。”

到了贾母那里,正在摆饭,贾母因叫他一起吃。食不言,寝不语,好容易吃完了,贾宝玉才问贾母:“老太太有什么吩咐我办的么?”贾母道:“听说你房里的芳官先头要把有病的弄到你房里的?”贾宝玉这才想起来还有这档子事儿。王熙凤做事,素来禀承不做则已做必做绝的原则,近来就是想积德,也不必在这上头积了——本来就是芳官做错了,更兼她还要把戏子们连根拔了不留后患。因此在贾母因兄弟里唯贾宝玉没有妻子要长辈们关心后院招呼大家商量的时候,提了这一条,引得贾母立意不留戏子们了。贾宝玉此时无话可说了——此风不可长此例不可开——只得道:“到底是咱们买过来的,别叫没去处。”王夫人最近心情好得很,笑道:“还用你说,从咱们家出去的,什么时候亏待过的?便是她对不起咱们,咱们也不必计较。”王熙凤更直接了:“当年不是咱们家买了她们,不是饿死就是卖得更不堪,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何须在意?你总是见人都要可怜两下子,也不管到底有没有可恶的地方儿。现我说与你,直把她们都打发回家了,顶多当咱们不曾买过她们,这些年的柴米白费了。再者一人还有十两银子,再艰难也有本钱做点子小买卖了,足够了。”贾宝玉在一干女人的目光下,闭了嘴。贾母转问惜春过得还习惯不习惯。惜春道:“老太太疼我,总比回去强些。”王熙凤放心了,栊翠庵一带原是东府花园的地盘,如今惜春住着,正好省得人说荣府占了宁府的便宜。

贾宝玉因说:“四妹妹的人如何分派?”惜春道:“依着府里一例就是了,我也使不了那么多人。”王熙凤道:“你把得用的留下,旁的我给你打发就是了。”贾母也说:“凤哥儿多用些心。”贾宝玉又问:“林妹妹和史大妹妹那里呢?”贾母笑了:“偏你想得多,都一样的。”

再回房的时候,袭人等都已经去了,并留下麝月、绮霰、秋纹、碧痕四个大丫头,并春燕等几个小丫头,都一一上来磕过头,大家心里都存着事儿,不及多言,各歇了去。

次日是休沐,贾宝玉起来便觉得不得劲儿,清冷说不上,但是院子里显得空了不少。往贾母等处请安,被贾母留了早饭,贾宝玉留心看贾母身边,似也略少了几个人。推说外头还有事,向鸳鸯一使眼色,鸳鸯会意,悄悄出来。贾宝玉便头号:“老太太这里少了人?不是议好了不减这里的人么?”鸳鸯道:“老太太自己要减的,老太太不带着头减了,那边院儿里的能有这么痛快么?也是巧了,老太太正恼了大太太给二姑娘弄了个混帐奶娘,又有娘娘的事儿,否则未必这么痛快依了呢,今儿看人少了,还有些闷闷的呢。”贾宝玉道:“姐姐多开解老太太罢。”鸳鸯道:“这个岂用吩咐的?谁不知道白养的人多了?只是抹不开脸罢了。”

正说话间,平儿过来了:“我们二爷请宝二爷呢。”贾宝玉辞了鸳鸯,往贾琏外书房里去。进去一看,薛蟠也在,彼此叙过一回。贾琏见他来了,因说:“正好,大老爷吩咐我往平安州去一趟,蟠兄弟想去那边贩货,便一道结个伴儿,也好有个照应。”目视薛蟠。薛蟠便道:“我总不能闷在家里万事不做,宝兄弟看顺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好捎了来。”贾宝玉一愣:“平安州?有什么要紧的事么?那块地界不安宁!”他因整理材料,重在边陲与腹地不安宁之处,对这些安全隐患比旁人更清楚些,平安州正是危险地界。薛蟠与贾琏都问:“怎么说?”贾宝玉在兵部,说的话比较靠谱。

平安州地方不算太偏,但是有高

山密林常有匪盗出没,又有不少所谓‘蛮夷’——羁縻而已,然而物产丰饶,开国以来颇有几次用兵,多因派去的官员与当地头人勾结,扯虎皮做大旗地横征暴敛,或者干脆官员连人家头人一起欺负,逼得人没有活路的时候便剪个径,再严重一点就刀兵相向与朝廷对着干。上一回用兵在二十年前,贾宝玉算算周期,这一回期在不远了。再打听这一任节度使的名字,略打听一下履历,也不是什么清廉的人,基本上吧,这个时期的军官,清廉的人少得要命。

第95章 失意人多湘莲拒婚

贾琏近来也憋屈,虽因贾环之前鉴没被扳倒了打,身上却也挨了贾赦好几下,在府中很有几天没抬起头来,还被贾赦派了个远差——去平安州,贾琏一想,也好躲个羞,正好薛蟠也要出门,两人搭做一处。这也就是今天贾琏来找贾宝玉的原因了,告个辞,托一下家里的事,说话的功夫,贾珠也应邀来了。

四人叙了座,贾琏、薛蟠说了要结伴而行的打算,又说:“方才宝兄弟说那里怕不清净。”贾珠对薛蟠道:“你是一人走呢还是跟着你们家原先的老经纪一道?不如与他们这些老人家一起,也省了自己摸索,也好学些东西。”薛蟠道:“家里我妈和妹妹也这么说,已经请了原先跟我父亲的人一道。”贾珠笑道:“这却是了,”又问贾琏,“大老爷派的差使?你自己去么?家里的事你要交给谁?”因是贾赦所命,贾珠也不宜细问贾琏内情。贾琏道:“我带着几个人去,至多两个月必回的,家里如今人口也少了,事情也少了些,人情来往的事大哥哥与宝兄弟原也知道些的,还请多担待。”贾珠应下了,便问贾宝玉:“你方才说平安州怎么了?”

贾宝玉原在听他们三个说话,此时欠身道:“职方司闲得很,我无事便翻些卷宗,近看到平安州,原就不是块太平地方…”便把推测给说了出来,“那里说是丰饶,却不见有大赋税缴上来,说是太平——太平的地方都是设府立县,那里却仍旧羁縻——岂是太平二字能掩的?”贾珠还在消化这个消息,贾琏背上已生了一层牛毛细汗。贾赦交待他办的事,正是‘官-逼-民-反’的勾当——与平安州节度使勾搭在一起,入股做买卖,于平安州或横征或低价强买其土产矿物通过贾府的人脉,转手赚笔大的。贾琏本不是个笨人,只要不沾上男女之事,他是样样条理清楚的,见薛蟠在坐不好说实话,定了定神笑道:“横竖咱们不沾手,路上多带几个家人,白天赶路、入黑便歇,带好路引等物,一路走官道便是。蟠兄弟意下如何?”薛蟠道:“我是头回做买卖,回去与家里他们商议一下再做定夺。”心里未尝没有晦气的意思,怎么他们总要拦着?

兄弟三个送走了薛蟠,贾琏一把拉住贾珠兄弟,亲自掩了门,悄声把贾赦所吩咐的事说了。贾珠是比较典型的读书人,骨子里有这样一种意见——农耕为本,平安州地方目前为止不以农事见长,所以他对平安州不怎么放在心上,贾宝玉的分析似是有理,却查无实迹,只因自己堂表兄弟要出行,考虑周到些总是好的,是以方才没有说什么。现在听贾琏所说与贾宝玉所猜严丝合缝地对上了,不由大惊:“竟是真的?头前我竟没有听闻这样的事情。”贾琏连忙道:“这还是头一回呢,大哥哥知道的,我们老爷平日懒得动弹,近来,咳,缺银子了,偏偏平安州节度使与大老爷有点子交情,平安州那里户籍管得不很严、东西又好,也有贩卖人口、物产的…”贾宝玉道:“这事不对。先时没找上大老爷,怎地现在又冒出来了?许是先前京中凑手的人见事机不对,抽身去了也未可知,正叫咱们来顶缸。”贾琏道:“谁说不是呢,实话说了罢,这还是大老爷舍了面子争来的,还道是占了便宜,谁知道竟是吃亏?”

贾珠道:“如今趁着还没下水,老实在岸上呆着罢。大老爷成日在家,怎么缺银子使?”贾琏脸上一红,他爹不正经,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忙道:“如今要如何劝大老爷?”贾珠道:“实说便好。”贾琏道:“要是能实说,我便不问大哥哥了,我们老爷的性子也未必好,实说了去保不齐说我为躲懒吓他,倒有一顿好打。”贾宝玉一笑:“京中只要没人掺和这事儿,一时半儿的平安州那边儿也成不了事,倒是安全。二哥哥不妨去走一遭,只当散心,对那边儿说,如今家中事多,无法顾及。回来对大老爷说——看了,并不如他说的那样好,平安州那里十分推三阻四。”贾琏抚掌而笑:“过了这一关,大老爷也就骂他们两句再撂开去想旁的主意。如此,我便打点行装,约了薛大傻子去。”贾珠道:“好歹是亲戚,你就这么说他。”贾琏笑道:“还有一事,须得劳烦大嫂子。”贾珠因问何事,贾琏道:“我那新娶的二房——我不在的时候内宅里还请大嫂子照拂一二才好。”贾珠的脸马上就变了:“你还说她!为了她,你犯了多大的事儿?!国孝家孝都不顾了,你还‘娶’?如今远行了,不说让我们为你孝敬老太太、大老爷、大太太、看顾你老婆孩子,巴巴地想的反是她! ”贾珠怒了。

贾琏又解释:“她孤身一个在这里、性情又柔顺可人,又不得老太太、太太她们喜欢,我家里那个,大哥哥是知道的,那副脾气,还不得生吃了她?大哥哥千万看我面上…”

“放屁! ”贾珠非常不爽,“她为什么不得老太太喜欢的?她在东府里的那些个事儿,我说出来都嫌脏了嘴!偏你还护着,护也就护了,却不该为个妾去数落妻。”贾珠的观点是:宁愿相信妓-女愿意从良值得买回来做妾,也不相信通-奸的女人能变好,一个是职业问题一个是人品问题,两个性质不一样。

见贾琏还要说什么,贾珠一摆手:“你的意思我知道,这时节,不宜出事,你竟叫她灌了什么迷汤?”说完甩手走了。贾宝玉看看贾琏,小声道:“放心吧,凤姐姐如今有了儿子心肠也软。

只是性情什么的,再休提起——这合家上下,性子好了的人能镇得住?二姐姐与三妹妹一道管家来的,两样性情,结果如何?东府那位,看着性子好了家也管得、下人也说她好,其实连蓉儿都管不住,闹出这些事来。”说着一摇头。贾琏想了一阵方道:“好兄弟,你说的我尽知了,我不过是闷了,想疏散而已。”贾宝玉道:“如此便好,你那个好人儿不碍着旁人,谁去理会她?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呢。”

次日,贾宝玉与贾珠商议:“薛大哥哥果然肯改了毛病,是大家的福气了。不如去打听一下内务府如今是否有缺的东西,果能顺手带了合意的来,也好讨情重领帑银行商。”贾珠称善,打听到内务府所缺之物。兄弟两个往薛家探望。

薛姨妈接了,命治酒。贾珠起身道:“先前的事情,也是我们没办好,倒累了姨妈和表弟。”薛姨妈道:“哪里怪你们,终是因这孽障生事。”说得薛蟠很不好意思。贾宝玉道:“事都过去了,多说无益,今日来另有事情的。”便把内务府所缺的两样东西说了:“他们带了官字,办事就慢,咱们自家办了,或叫顺庆王看了好,便是眼下不好说什么,等事情冷了下来,必会想起的,再说了,与官家做买卖——”被贾珠瞪了一眼,闭嘴了。薛姨妈大喜:“如此甚好。”薛蟠先时的隔阂也消了些,亲来斟酒。

贾宝玉笑道:“我来。”一面依次斟了,一面说:“便祝大哥哥一路顺风了。”薛蟠道:“谢了。平安州究竟怎么说?”贾宝玉道:“琏二哥哥与你一路,多带些人,有备无患。”薛蟠称谢。贾珠不放心,又问薛蟠:“你远行了,家中姨妈妹妹怎么办?索性搬到我们那里住如何?”薛姨妈道:“这却不用,蝌儿与他妹妹都在呢,他也照看得,更因他妹妹要备嫁的。”

从薛家出来,贾宝玉道:“还是有些不放心,咱们家这些人,倒水跑腿倒行,路上真有事儿,怕是使不上。”贾珠道:“倒有一个人,不知他肯不肯。”说的就是柳湘莲,他也算是闲不住的老江湖。贾宝玉心说,人家说不定还记着薛蟠图谋调戏的仇呢…

人就是不禁念叨,对面来的,可不就是柳湘莲么?

贾珠道:“可是巧了。”其实不巧,柳湘莲是专来寻他们的——有人为尤三姐向他提亲了。柳湘莲虽然父母不在了,娶老婆的事情,到底还是要多想一想的,便来问问贾宝玉内部资料。

贾宝玉傻眼了——两府分开了,这事只能是贾珍办的。贾珍还真能干,坑完了兄弟坑朋友!还有,柳湘莲,你不会已经订了亲了吧?

贾珠是直接怒了——柳湘莲虽然行事不拘小事了一些,然而是年轻男子,又为人仗义,风评还算不错的。贾珍把自己弄过的小姨子说给人家做老婆,也就贾琏能忍得!柳湘莲哪怕没了父母,也是世家子弟,不是娶不着老婆的光棍,要吃别人嚼完吐出来的东西!还嫌树敌不够多?男人,能忍你捅他一刀,却忍不了你送他绿帽,能忍的,那是极品。

这兄弟俩并不知道,贾珍把尤三姐嫁掉也是心疼了好久的。而且,柳湘莲不知道提亲的是贾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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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秋天,这绝对是个多事之秋!好事坏事都有,总的来说,元春生子、贾府裁员、两府分裂等都算是好事,然而此这蜜糖彼之砒霜,因此而失意的人还挺多。

从荣府里放出去的奴才里有一大半是失意的人,这是显然的,且不去论。宁府这边偷鸡不成蚀把米,贾珍一家说荣府心狠的时候,未尝没有后悔的意思——造势是互相的,如今显然是宁府倚仗荣府多些,别的不说,单是贵妃娘家的招牌就很好用,此外还有荣府姻亲王子腾,也是面子非常大的人,荣宁二府在京畿横行,最大的原因还是王子腾在长安的亲朋故旧一大堆,出了事儿看王子腾面子上给兜着。不幸贾珍顺心日子过得惯了错把幸运当必然,王熙凤是王子腾的亲侄女,她和贾琏的婚姻是贾王两姓结好的又一标志,贾珍弄个自己勾搭完的小姨子去当第三者插足——哪怕在一夫一妻多妾合法的年代里,尤二姐这种‘偷娶’了来的也算得上是第三者,她可不是‘纳’来的,一个娶字,所谋者大——王家岂会乐意?也就是荣府压下了,否则王仁早打上门来了。

那边尤老娘还不明就里,打听她闺女的事儿,还想着许久不见要接来看看或者自己去荣府探望,尤氏为此急得满头包,好容易安抚住了她继母。不意尤三姐却不是个好打发的:“我姐姐是你们骗娶了的,他们家如今接了去,生死不知,便是卖了当奴才也没有不叫亲娘见的道理!我也要会会那凤奶奶去,看她是几个脑袋几只手。若大家好取和便罢,倘若有一点叫人过不去,我有本事先把你两个的牛黄狗宝掏了出来,再和那泼妇拼了这命,也不算是尤三姑奶奶!”本来贾母因知贾珍、贾琏与尤氏姐妹之事,想叫两个胡乱弄到家里,大门一关,外头不闻,也是圆了先前事,不意如今荣府管不着宁府了,尤三姐自己也不想嫁贾珍。但是贾珍非常之犯贱,尤三姐越泼辣,他越离不开,偏舍不得把尤三姐嫁给别人,事情就卡住了。

尤氏本就头疼,被她一闹,更疼了,还不能不管她——贾家于孝期做下的偷娶事情,先前还骗奸俩小姨子,父子俩还都连这两姐妹沾上了,不管她,被她这个泼皮脾气一闹,都察院就是贾家开的也得弹劾了。尤氏愁眉不展,想的是如何处置了尤三姐叫她不要再这么混闹下去,最后实在忍不住去求贾母,接尤二姐来见她母亲,再者也可与尤二姐说说三姐的事——瞒着贾珍。

贾母听尤氏的请求还算正当,也答应了,还说尤氏:“你平日也不是个不晓事的人,怎地也由着他们胡闹?闹的还是你妹妹。”尤氏一面试泪一面道:“我是劝的来的,我们爷哪里肯听我的?这等事,哪里敢四下说?我又拦不住他。”贾母叹道:“如今你看好了他,别叫再惹事了,他父亲刚去了几天,就闹成这样。”正说话间,去传尤二姐的人也来了,一掀帘子,带来了尤二姐。

贾母这才第一次正眼看尤二姐,一看之下,生得比尤氏年轻时还标致,脸上怯怯的,身形袅娜,身上穿着桃红小袄、绿色绸裙,看着倒也不坏,只是脑筋糊涂!贾母面上淡淡的,她对尤二姐本是无可不可的,毕竟贾琏是主动语态,然而等贾珠拎着贾琏回来了,彼此两府还没散伙,贾母使人打听也容易,一五一十知道了她在宁府昏乱,心中是非常厌恶她的。换个时间贾母宁愿打死贾琏也不会叫尤二姐进门的,但是时候不对,只能忍下了。

贾母到底威严,尤二姐性情软弱,一见面她先怯了,细细声请安问好。贾母是喜欢爽利姑娘的——王熙凤、探春自不必说,林黛玉只是身体弱而不是性情弱——只说了一句:“你姐姐来接你,”又转过脸对尤氏道,“人在这里了,你接了去,晚间我打发人去接回来。”尤氏忙不迭应了。领尤二姐出来,打量一下她妹妹,见尤二姐瘦了不少,本来老公被她偷过的怨气也散了,上了车,问尤二姐:“凤丫头为难你了没有?”尤二姐眼泪就下来了——

荣府里的气氛最近称不上轻松,邢夫人对于当下家务不能插手也颇为气闷。伺候的人少了,虽不妨碍生活但是这等事情并没有怎么征求她的意见,让她心里不舒服,但是贾母都支持的事情,邢夫人也不敢反对。原本王夫人房里的丫头与贾环有私情,最后弄得家中不宁,邢夫人是看笑话的;不幸迎春的乳母同样不给邢夫人争脸,邢夫人自己也闹了个笑话,这下好了,两边儿扯平了。更兼王夫人有了个皇子外孙,邢夫人更郁闷了,继续过着她郁闷的日子,连带的让贾赦一脉跟着难过。

她还不是府内日子最难过的人,说起憋屈来,她绝对比不上尤二姐。尤二姐原是姐夫做的保人,说是娶的二房,也被奴才下人奶奶奶奶地奉承叫了几个月,更兼原本打的是王熙凤早死自己好扶正了做正房的主意。她却不想想,做保的贾珍,那是什么好人么?仗义的人会先搞小姨子然后把小姨子介绍给自己兄弟么?这么个搞小姨子的不靠谱男人,你也信?说媒的是贾蓉,那小子又是好人了?他祖父刚死呢,就跟你调情,他做的事你也放心?这两个正愁勾搭上了尤氏姐妹没法脱手,自然是怎么忽悠怎么来,说出来的话、许下的保,他们两个醒了酒后自己都不敢相信。尤二姐也是耳根子软没主见、也是自己看不清形势心里有所期望,被两人一忽悠,看贾琏也是个年轻公子,居然也信了。等到贾琏叫贾珠给拎着走了,她也被安置在贾琏院里连贾母等人的面都不得见,荣宁二府如今不交通,她连母亲姐妹都见不着了,后悔,也晚了。

更倒霉的是,她进来就赶上贾府大裁员,原本姨娘的使唤人手便裁得只剩下一个了,王熙凤如今看着儿子,倒没有刻意为难她,但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她的日子实在过得不舒坦。进了荣府才知道规矩大,不是宁府那样混闹能糊弄过去的。在宁府,她炕上低头一坐,就算腼腆端庄了,在荣府,穿件大红衣裳就有嬷嬷来提醒——那不是你能穿的颜色。这嬷嬷还是贾琏的乳母,赵嬷嬷虽会仗着贾琏做些狐假虎威的事情,然而心里毕竟愿意贾琏好,对于这位‘祸水’十分不待见。王熙凤因贾琏的事被王夫人说了一回,又叫贾珠说了一回,都说她管得太严,她见贾琏果然向外发展了,心里暗恨却也调整策略了。她不出头,也不叫丫头暗中虐待,一个赵嬷嬷就够尤二姐受的了。年老妇人,对作风问题的要求比其他人尤其高,尤二姐哑巴吃黄连,苦得很。王熙凤是这样介绍赵嬷嬷的:“这位嬷嬷是我们二爷的奶嬷嬷,年老经事的人,府中一应规矩十分懂的,我千求万告了来指点你的。”贾府的乳母地位不一般,尤二姐也是知道的,只能苦水往肚子里咽了。与贾琏倒是能见着面,贾琏也没有责怪她,然而先前事情闹得太大贾琏却不好在她房中过夜,更兼王熙凤明说了要给平儿个体面,贾琏近来安抚这一妻一妾都来不及。

尤氏听了半晌无语,贾府的这个规矩她也是知道的,只能忍了,因说:“你且忍一时,她那个脾气,哪个男人能长久?你伺候好琏二爷,有个一男半女的,也好有个倚仗,到时候老太太、太太谁都要高看你一眼。”说到脾气不好的女人,又想起尤三姐来,不由开始抚胸口顺气。尤二姐看她这样,越发不敢说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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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氏想想,现在还不能气倒,便问尤二姐:“三妹妹这样也不是个事儿,你姐夫不愿意发嫁她,我却不能不管你们两个。”尤二姐十分感激,又听尤氏问她,如何能令三姐嫁了。尤二姐道:“只要她自己愿意了,姐夫也强她不得。”尤氏道:“她那样的脾气,能看得上什么样的人?必得慢慢问出来才好。”这话错了,如今不是尤三姐看不上别人,而是有点条件的男人看不上她——世上如贾琏的人毕竟不多,持贾珠看法的人倒是不少。尤氏姐妹还不觉,尤二姐这时方笑了:“这个我知道的。”尤三姐喜欢的就是柳湘莲。

贾珍是强不过尤三姐的,因尤二姐也知道了,设若她托了贾琏提亲去,自己便是恶人,想到尤三姐把自己当恶人来对待,贾珍坐不住了。既如此,不如做个好人,便托了个狐朋狗友,向柳湘莲提亲。柳湘莲不是原著里半道上急着去找姑妈,如今人在京中并无急事,自然要细细打听一下才好[1]。媒人那里与贾珍关系近些,又不好揭贾珍的底说是贾珍的小姨子——以宁府的名声,说了,事必不成——但是也不敢得罪柳湘莲,只从中搭个嘴,说:“是个绝色,是荣府琏二爷的一个小姨子,再细的,你问他们家去。”并不提贾珍。柳湘莲以为是贾琏提亲呢,得了空,来问知情者。

贾珠沉着脸:“那样的女人,要来做什么?”柳湘莲一愣,情知事情不好。贾珠先骂贾珍,说他不厚道,才委婉地说——这个女人,恐怕不大合适。柳湘莲一听是宁府的,啥都不用问了,因说:“要知道是宁府的,我都不用来问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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