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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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拦着你也挺容易的,你们家,随便拿出件干过的事儿来,就够你老实窝个三年五载的了。”徒忻轻声说着。

“是么?”

“真这么干了,你一准儿要生气。”

贾宝玉摇摇头:“他们干的事儿,伤阴德的也不少,真遭了报应,也只是活该。只要不是反罪,他们干过的事儿,与我何干?真到了那么一天,我也真舒了一口气了,总好过这么担惊受怕的…”

“是我的不是了,到了这会子,还说这些个做什么?只要你好好儿地回来了…”

“少说傻话,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明白。你会拦着我?”

“我真想过要拦了你。”

“…”沉默,“我会好好儿回来的,放心。”

“…”

“殿下,贾大人回了,您是不是也回府去?”

“跑了的人,还会回头么?”

“啊?”

———

贾宝玉五味杂陈回到家里,然后就是吃各种饯行酒,家里的,姐妹们单邀的,没能去前线的狐朋狗友的,部里的。徒愉还拉着他去灌了一回,席上陪客皆是熟人,徒忻赫然在座,四目相对,贾宝玉觉得自己的眼睛被缠住了。

孟固笑道:“我如今在御前伺候,保不准要去那边跑腿儿,到时候咱们俩可要相互照应着了呢。”这才打开了大家的话匣子。徒愉没媳妇儿,家里非常自由,当然有媳妇的那一位,也没人敢管他,酒酣耳热之余,徒忻三言两语就把孟固打发掉了:“你还不去与你媳妇道别?”孟固道:“现在还没点我的差呢…”在徒愉的嘲笑声中,孟固溜了。余者也纷纷告辞。

徒忻把贾宝玉留下,征用了徒愉百年难得一用的书房,书房的格局与徒忻府上的完全一样,乃是徒愉偷懒照搬来的——他没心情在这上头花心思。小榻上摆着一堆包袱,徒忻一件一件亲自点着:“这是内造的上好伤药、这是父皇赐的软甲,我现今用不着,你带上,这张熊皮带上,平安州冬天湿冷,铺着免得关节受寒…记住了么?”

贾宝玉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等徒忻点完东西转身发问,轻轻上前一步,含住了两片薄唇。…

—————

一切收拾好,时间已到了十月末,这些人,真是太能拖拉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张炯清点兵马,分配任务,他手下也有几个得用的部下,带着几十个得用的亲随,要分配着各领一部,这一回皇帝不敢再选拔‘有用子弟军前效力’了,交给他全权处理了。他要求,先在京城附近大营里整训二十天的士卒再去前线。这些部队张炯看过了,仿佛菜摊子上摆在外面的样品苹果,当面光鲜红润,背后难免有几个虫子眼儿。不事先整出一点精气神来再出发,等到了前线,遇到那些蔫头耷脸的败兵,还不叫那些懒兵带坏了?还打个P!老子是去捞钱的,不是去送命的!张炯坚信,人都是有野性的,看他一个斯文人,可不就比那些草包强多了?所以要先训。

这边儿张炯觉得勉强合格了,那边儿不走也不行了——平安州军,哗变了。理由也很正常,大冬天的,王子腾所部有冬衣、有配给,平安州的地方军没有,四面其他州县来了个坚壁清野、坐壁上观,乱民是被围了,平安州军也陪绑了。本来跟着节度使大人敲诈勒索、横征暴敛,小日子过得滋润极了,现在好了,以前任由宰割的牛羊亮出了犄角,抢回了原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朝廷的光辉又迟迟不照到他们身上,还能怎么着?反吧!乱刀剁了节度使,完全忘了这人先前带领他们发家致富奔小康。然后,平安州的局势彻底失控了,这些干正事不出彩的人干起坏事儿得心应手多了!

援军再不用停留了,走吧!这回很低调,也许是天冷的关系,送行的唯有兵部尚书。寒暄已毕,大军开拔,当官的有马骑,士卒只好步行,踩得雪咯吱咯吱地响。贾宝玉不算他们编制里面,大部分人依然很敬重他——看到考功计分的面子上——也默许了他的两大箱行李被夹带了进来,大毛衣裳红披风、内衣鞋袜扎头绳、手炉脚炉织锦被、文房四宝来两匣,少不得还带了些银票碎银…

徒忻纵马跟着队伍一气跑了二十里地,张炯听了底下的回报惊讶万分,转头对贾宝玉道:“贾大人,这位大概是送你的,快看看去罢。”

斥侯回报的时候,贾宝玉也听到了,此时对着张炯一搭手,勒马回转。徒忻勒住了马,看着一片红云在白雪地上飞了过来,眼睛被这色块刺得生疼。两人站在地上相顾无言,徒忻伸出左手一把把人拽到了怀里。右臂一扬,徒忻身上玄黑的大披风兜头罩住了两人,脚下的积雪反着光,旁边的光线被披风挡住了,密闭的空间里,唇上被咬破了,生疼。贾宝玉伸手反抱住他,两人都用尽全力似的,收着胳膊。

静静的雪地里,只余喘息之声。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许久,贾宝玉哑着嗓子道:“我去了。”

玄色的披风水般滑落,柔顺地贴在徒忻身后,贾宝玉听见他说:“我等你回来。”

第138章 风雪行军初次吃苦

贾宝玉回到行军行列的时候,双颊犹自发烫,做贼心虚地四下瞄瞄,结果…没人理他。大家都兴奋着呢,张炯的名声早在集训的时候已经传遍全军,跟着这位混,有“钱”途啊!哪怕当小兵的,有功劳让上面抢了,还能落个实惠不是?上贪下也贪,哪能有个数知道谁贪了多少呢?当然前提是,大家认真砍人,打个胜仗,而且,据说这位主将他老人家更爱钱一点,所以心思花在两个问题上——打仗、捞钱,不会费心贪大家的功劳。这支精神支柱诡异的队伍,就这样以诡异的兴奋状态行走在官道上,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里。

贾宝玉完全是多虑了,以徒忻的仔细,两匹高头大马打掩护,一件大披风盖住了头脸,断不会让他陷入为难的境地的。天上飘着雪,两万人踩地的雪地,即使是官道,也泥泞不堪了,地位高的有马骑还能带着辆车,地位低的只好动用11路。贾宝玉的马蹄上裹上了草垫,后面粮草车的车轮也包上了蒲包,士兵们的待遇没这么好,除了YY未来的光明‘钱’景,还要注意脚下跟摔了跟头被人耻笑,根本没心思注意到其他。

也有心思活络的,知道贾宝玉是职方司的,职方司平时不算什么,但到了这个时候,负责考核,对于军官来说就很算什么了。虽然兵爷们打了胜仗不用太担心这人说什么坏话,不过襄着点儿总是好的。但是这人太‘乖’了,从出了城门就跟着主将一道并马而行,旁人不大插得上嘴,只好打着主意等晚间安营扎寨的时候再悄悄凑个近乎。

贾宝玉快打几鞭追上张炯,继续方才的话题。刚才恭维过了张炯治军有方,张炯也顺势说贾宝玉年少有为有眼光,现在就是闲聊两句如何分兵,贾宝玉顺口问一句今天在哪里安营扎寨。两人之前并无接触,张炯纵使间接知道是贾宝玉保的他——唐佑说的,也没那个时间精力找贾宝玉好好聊天,他得在短时间内把能看的兵练成勉强能用的兵,还要见皇帝、太子去解说一下,还得与各方人员扯皮。张炯也挺想跟贾宝玉聊两句的,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在京畿地界,多少双眼睛看着,队伍不能走得太慢,因有风雪这个因素,走不很快倒也有情可原。到了中午,雪越发下得大了,风也烈了起来,地上的积雪被风吹起细细的一层如白沙一样从地平上弥漫开来,与铺天而下的鹅毛大雪交织着填满天与地之间的空隙,已经不能正常聊天了。张炯掏出怀表一看:“是时候歇息一下儿了。”贾宝玉斜眼看去,那是一枚金壳怀表,图案精美,浮雕着花枝、喷泉,像是件泊来品,丝毫不比自己见过的东西差,心里点头,这家伙是有家底的人。贾宝玉也捏出自己的怀表,果然,午时三刻了…

官道选路都拣平坦的修以便利用,到了这会儿反显得磨人了,两旁地势很平,山坳也难寻一个,勉强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埋锅造饭。高级军官如张炯,身份特殊人士如贾宝玉还有个帐篷在里头吃,普通士兵就只好在雪地里顶着斗笠端着碗就着天上的飞雪下肚。吃完饭,他们还得继续赶路,雪越发的大了。

行军打仗,真不是人干的勾当!一路上爬冰卧雪,这个绝对真实!下午的时候天阴得越发厉害了,到了下午,依旧彤云密布,贾宝玉身上大红羽缎的披风带着帽子和扣子,系紧了倒是防风防雪,头顶都能感受到雪落的重量,雪花打在帽子上的声音也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大骂:“有心情赏雪作诗折红梅的全TMD是吃饱了撑着的王八蛋!”完全忘了自己以前也是属于王八蛋族群中的一员。

这一天只走了八十里地,如果说这是急行军救援显然是不合格的,在这样的天气里对于这群平常不怎么出去的人兵来说却也是极限了,人困马乏。路边有个驿站,理所当然地被征为军用了,三间上房张炯一间,贾宝玉也不客气地得了一间,余下的一间住了三个副将。级别再低的就往厢房里凑合,另有一个副将没抢过同僚,也住在了厢房,级别更低的只好住帐篷。作为锦衣玉食里长大的人,这样的日子真的是苦不堪言,哪怕宝二爷的铺上还铺着毛皮盖着锦被。痛苦是一回事,需要挺下来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别说宝二爷没受过这样的罪,哪怕是贴身伺候的奴才,也没吃过这样的苦,李贵、扫红两个腰酸腿疼,脸都冻成青白色了,还挣扎着催逼驿丞烧热水给贾宝玉洗漱烫脚,换身轻快的大衣裳。贾宝玉道:“且等等。”他还得去看看随行的锦衣卫安排得如何了。锦衣卫自然是住得不错的,贾宝玉心里明白,如果有什么事儿,自己未必指使得了他们,一个弄不好,还得命令他们把自己的‘亲友’们命下,不然就等着一块儿被拿下。锦衣卫领队的是个千户,姓叶,住在西厢,此时也来看望下属,对贾宝玉道:“大人放心,我们省得事儿。”贾宝玉道:“跑完这趟差使,必亏不了大伙儿,旁的不说,有这番经历也是一笔谈资。与张大人出行——”底下话不用说,大家都会心一笑。贾宝玉这才回屋收拾自己。

驿丞不敢待慢,也是怕了遇到不讲理的兵,也是因着里面有个准驸马,一一安排好了。还烫了好酒,还小心焖了只三黄鸡,吊起个羊肉锅子,生怕被挑了理去。两撇老鼠须的驿丞窝在偏屋里,口中念念有词:“弄只老鼠看米仓,好好的驸马不当跑去受苦,这世道,邪了门儿了。”

被他称为邪门的两个人此时正与一干下属围桌闲坐。除了张炯,一桌坐的还有几个副将与厢房里住的几个人,林林总总也有十好几号。大家,咳咳,不大看得上贾宝玉,细皮嫩肉,锅碗瓢盆带了一大堆,临走吧,他家未来大舅子之一给了百名锦衣卫,之二还送了十个护卫…到了地头,卸下车,炕上一层毛皮两层褥子还要加两床被子,点手炉脚炉,他家奴才还满院子追着要热水热茶,挑剔饮食不够好。个少爷!上了阵别尿裤子就好。副将们单论级别,比贾宝玉都高,但是…不管什么时候管人事的总是比较牛气一点,贾宝玉不完全算管人事的,只是他管的那一块儿刚好掐住这些人的脉门而已。一群三、四十岁的家伙,不平衡了一点儿。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还要奉承一下:“贾大人为国分忧。”“贾大人慧眼识英。”除了张炯。这些人的文化水平,也就是说这些了。张炯先举杯祝酒,为大家来自五湖四海为同一个目标走到一起,这份缘分值得干。一杯喝完,张炯不忘谢谢贾宝玉:“听唐学士说了,还是你举的我。”贾宝玉连称不敢。然后张炯开始介绍他的手下,手下一一敬酒,贾宝玉又介绍叶千户给大家。酒多了一点,不是斯文人出身的人就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大脑了,尤其张炯说了:“这是最后一顿酒了,打明儿起,这军中就只有水没有酒。”说完也刻意扫了一眼屋里。

贾宝玉心里翻了个白眼,谁想这样喝酒啊?老子在京里场子少了么?还缺你这一点儿?再说了,你这里的酒,那档次,啧啧。男人喝酒喝得多了,容易生出弱智孩子来,李白苏东坡刘伶…哪个儿子智商正常了?

然后就开始起哄了,有意无意,说起‘头前跟随张大人的风光’来了,某某单枪匹马从敌营杀了个对穿,某某身中八刀还拼命往前(你们拼命往前抢钱去的吧?)末了,就有个张副将趁着酒意问贾宝玉:“不知贾宝玉大人于战场之上,会些什么?”张炯都听不下去了,他只是…感谢一下,然后——通过这一天接触知道贾宝玉不是个傻瓜——暗示一下贾宝玉,那啥,大家互相合作一下。但是没想到自己的副手会拆台。张副将真不是故意的,只是酒多了,在军营里兵痞喝高了的时候说起话来还真是百无禁忌的,互相嘲笑一下太正常了,真戳到别人痛脚了大不了醉的时候打一架,醒的时候赔个不是也就完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集训,大家知道了,开国武勋世家嫡孙的兵部官员贾宝玉同学,是个上了围场要特训,拿起弓箭要作弊,围猎需要别人帮忙的——武艺废柴。贾宝玉同学一路上不哼不哈也不故意找碴,张副将对他还算有好感,说话喝酒也就没提防着他,把他勉强当半个熟人。这不,人一熟,说话也就没顾忌了,话一出口,自己也顿住了。

张炯的脑袋大了一圈儿,正想一巴掌乎走副将,自己来解释。只见贾宝玉斜坐着,随意举杯晃了一下,慢悠悠地道:“我什么都不会干,但是我会什么都不干。如何?”

众人:…

张炯首先反应了过来,亦起身道:“爽快! ”仰脖干了。张副将弋着眼儿,看了贾宝玉半刻,起身与贾宝玉一碰杯:“往后只要有事儿,您只管开口。”都是爽快人,也都是明白人。凡事就怕外行指挥内行,别的还好,比如做生意,顶多是赔钱,要是打仗,那就是赔命。眼前这位,职衔不高,现管,年纪不大,驸马。他要乱插手,还真是麻烦。

这杯酒奠定了日后军事行动的基调,贾宝玉笑对叶千户道:“你我闲坐京中,指点江山,真刀真枪的本事却未必如他们呢。譬如头前那一拔出京的,谁想到要先整肃军纪了?这才是懂行的人呢。”张炯也不要脸的吹捧贾宝玉之前写的教程:“我与唐学士算是平辈,便托大叫你一声贤侄。离京前圣上与太子召我问话,还拿出你写的那本《方舆纪要》来,写得真是好!我老张不说假话,你呀…不入这一行,亏了。”行了,上道了。

贾宝玉这才起身给大家斟酒,众人哪里肯坐受?都起身接了。贾宝玉团团一揖,端起杯子:“我本书生纨绔,再也没想到会走这一步也不必走这一必的,到这里来,也是逼不得已。”亲舅舅都掉坑里了,外甥能不来么?“不求旁的,胜就是胜,败就是败,只要能把人囫囵儿带回去就成了。总之到了地头儿,一切全听大伙儿的,败军之将不言勇,那头儿,我尽力劝着。”

这是贾宝玉早就想好了的,明显的,不管张炯是不是专家,已经败了的王子腾等人明显是外行,自己也是不懂内情的,现学也要看缘份,不如在一开始就全托给张炯,省得日后把脸全丢完了再与别人闹翻了之后去求人,也是全了自己的面子保了自己的命。原还不知道要如何尽快寻个机会把话说透又不失面子呢——时间不等人总要在开打之前把芥蒂给去了才好办事,这下正好有了个由头。

张炯一口干了,酒盅一甩:“老弟,一言为定。”满面红光两眼绿光,张炯太高兴了,很好,非常好,这回可以甩开胳膊干了。当兵的最恨的就是自己在前头拼死拼活,完了后头还有拖后腿的,你拼命得了胜利,还要被参,好处没有,罪名倒有。贾宝玉如此知情识趣,与军人打交道又这样爽快不扭捏,倒真像是行伍人家出来的了。张炯很想说一句:我很看好你哟~喝得正高兴呢,一路驿马呼啸而来,被大军斥侯拦住了拿下送到张炯跟前。紧急军报本来是不能随便看的,但是送信的人是可以问一问的。贾宝玉同学又兼着兵部的差,恰逢其会。不问不打紧,一问,坏了。

先前那位援助的将军,被拖累着死了…

张炯喝酒的兴趣也没有了,一挥手,回去睡觉,明天一早启程,加速前进,不能让事情再恶化了。漫天风雪,看着可真是愁人。

第139章 艰难行军见到舅舅

贾宝玉一夜没睡好,与他一样的人估计不在少数,第二天早晨起来,雪还没有停,因为有不利消息,也没人敢再多抱怨一出门就这样辛苦了。匆匆洗漱,吃了东西,贾宝玉做好了思想准备,驰援么,当然要辛苦一些。孰料早上一起来,气氛倒是够紧张了,吃完了饭,行军的速度居然慢了下来,贾宝玉心下狐疑,开始还不好说什么,直到第一次停下来休息,速度都没快上去,比昨天还不如。休息的时候自然是高级军官堆作一堆,小兵们聚成一团,贾宝玉终于忍不住去问张炯。

张炯比较给面子,与周围的副将等笑完之后,转问贾宝玉:“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介石可知是何意?”贾宝玉一愣,听张炯续道:“这样的天气,再跟昨天似的,只怕到了平安州这些人也累得拿不动刀枪了,如何还能应敌?”贾宝玉于军旅之事本就不大懂,三十六计倒是读过,练兵之类的基础知识却是非常缺乏,说到机动力,不自觉地就把自己印象里勉强记得的那一点给翻了出来,他却忘了,他的那点知识里混杂了不少两百多年后的常识,而现在却是个没有卡车之类运输工具的地方。听张炯这么一说,不由脸上泛红,心说反正已经丢脸了,不如索性一次性丢完,省得以后再问被人二次鄙视,于是问道:“那昨儿为什么不慢下来呢?”

张副将代答曰:“昨儿还在圣上眼皮子底下呢。”行了,甭说了,全懂了。昨天那是作秀呢,对张炯来说,虽然是打定主意大坑一把,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齐的,比如,让皇帝看见他很努力,也好堵一堵言官的嘴。本该纯洁的军队、本该单纯的战争也这样乱七八糟,前面的失败还真是活该,贾宝玉心想,也对到达平安州之后的扯皮有了更多的忧虑。这还只是跟军队外部的人耍心眼儿呢,那些人还窥不到内里,要是到了平安州之后,窝里斗…

这次降雪的范围不小,直到第三天傍晚,他们才走出降雪的范围,然后悲催地遇上了——降雨。雨比雪更难忍受,雪至少不会直接化掉,拍拍身上衣服依旧能保护比较干爽,雨就不同了,哪怕兵士们身上都披了蓑衣,还是觉得骨头缝都冷得生疼,更有一些连蓑衣都没有只能弄个破斗笠带着或者两人合用一件蓑衣的。贾宝玉当然要好很多,他老人家直接奔马车上坐着了。就算他想与大家同甘共苦,张炯也不敢让他这样。张炯本人披着羽缎斗篷来回跑了一阵儿之后,也窝了进来,抖开地图,就着蜡烛的火光,张炯告诉贾宝玉:“照这样走下去,还得个十天。就算头前训过了,这些兵还是差着些了,再者,我怕——这一路已经累成这样了,到了平安州,他们已经是疲弊之师,难以直接上阵,还要休整,到时候怕还要有麻烦。平安州虽有败绩,只是有先头的事作警醒,令舅想必不会冒然出击,且不用过于担心。”

贾宝玉来就是平事儿的,他知道如果张炯带人到了地头,不直接投入战斗,那群打又打不赢,架子还摆得挺高的人指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了。一点头:“到了地方儿我就与舅舅聊聊,只是…”犹豫了一下,“我舅舅也是刚刚失利,我真怕底下的人未必肯全听他的。”张炯一笑:“无妨,王大人体谅就成了。”他出征的时候临时加了个节制全军的衔,名义上大家都归他管,但是本人内里却依旧品级不高,又是个空降来的道德败坏的家伙。

贾宝玉看了一回地图,图他倒是熟,看着平安州旁边不远就是史鼎的辖区,忍不住又指着地图问张炯:“张大人想必也有所耳闻了,此处亦有民变的迹象,据张大人看,是否会成燎原之势?”张炯扫了一眼开口道:“我也正想与老弟说这个呢,此处要是混作一气,便隐隐有几省糜烂之势,到时候不大好收场。只是…”张炯同学的意思是,先收拾了平安州,让史鼎处再乱得大一点然后去收拾,这样也算是大家的一份功劳。而且这一等,必然事情会略大一点儿,那样行动的范围就会更广一点儿,自己也能捞得多一点儿。张炯心里已经评估过了一回,就是先不管史鼎那里,以自己的本事,弄个平安州也不需要太多时间,史鼎那里不至于坏到不可收拾。

贾宝玉挺无语,开始觉得自己荐错了人,平安州是怎么闹得这么大的?不就是一开始的时候没遏住苗头么?思及此,贾宝玉毫不客气地指了出来。张炯笑道:“你我原是为平安州而来的,难不成不管平安州而管那里?岂不本末倒置?再说,那里是贵亲所在之处,他是你长辈,就算你去了,他没闹大的时候,你能把他如何?你是晚辈,来硬的不行。好声好气的说着,他会听你的劝?不逼到了份儿上,他能乖乖听话?他们要真有本事,也没我什么事儿了,既然没本事就不能由着他们闹还供着他们,想闹的,我就只好压着了。我们既然走到一条道上了,不妨多说两句,别叫他们连累了你,你好好的在岸上还能捞他们,要被他们拖下水了,大伙儿一道玩儿完。只要压得住这些没用的,我能保证把事儿平了,只要这事揭过去了,你有多少本事不能使?有多少人不能捞?”

贾宝玉不吭声了,他对史家的感觉并不怎么样,也没什么感情,史家的熟人就一个湘云,史家的子孙也没什么出息,挺让人瞧不起的。诡异的,贾王史薛四家,阴盛阳衰得厉害。就是王家,贾宝玉也没打算把自己累个半死,再让舅舅依旧光荣,然后…依旧可以包庇杀人犯。他的目标,是让四家别死绝了就行,其余的就看各人的努力和造化了。贾宝玉点点头:“我们虽是姻亲,我却也知道轻重,他们本没多少正经本事,放到这样的位子上,祸害百姓不说,这是虚的,也是祸害他们自个儿。没那个本事偏要担那个担子,结果只能把自己压死。”张炯捋须笑道:“孺子可教也。我当初,咳咳,就是明白自个儿不是在京里与他们混的料儿,才…看我现在不是也很好么?”

贾宝玉心说,你那是有一技在手,而且有一定程度的技术垄断嫌疑才能这么嚣张的好不好?他却不知道,皇帝对他的大局意识这项技术也比较欣赏,此时贾宝玉狐疑地看着张炯:“您该不会——对平安州也是这一手吧?”

张炯张口欲辩,又笑了:“我自不会看着事态做大,却也要让他们熄熄气焰。令舅是个明白人,自没什么。只是一帮子年轻气盛的爷们,”张炯从鼻子里喷出轻蔑的气息,“他们得净饿两顿下下火。”教训这些家伙,贾宝玉完全没有负担,不过仍然提醒:“这里头难保没几个真有本事的,您还是别一道儿得罪了。”张炯道:“我省得,在京时早看了邸报并加急文书,倒是有几个可堪一用的。”只是大部分还是不成。

张炯坐的是贾宝玉的车,里面舒服得很,往板壁上一靠,张炯幽幽地道:“本来要是只三五个,练练手也就罢了,这人呐,最怕扎堆儿,好的也就不好的给带坏了。你说,都是朋友,别人都怒发冲冠了,你有多大定力能装怂?还是在兵营这么个地方,三句话说起来都能赤膊上阵的。所以还要防着炸营。”贾宝玉心说,不错,从众加众从,在某些环境下人容易被忽悠。

口中也缓缓地道:“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偏偏把这些人放到一块儿,互相撺着火儿,顶上再一个压不住。”张炯笑了:“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贪。”贾宝玉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张炯也笑得更大声了。贾宝玉敛了笑:“划算就成了。”张炯点点头:“这倒是。”干实事的人往往讨厌空说大道理的人,皇帝说了:“贾介石与我算了一笔账,叫你去,划算,你可别叫朕亏本儿。”算账二字,很对皇帝的胃口也很对张炯的胃口,所以,他不介意跟贾宝玉多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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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依旧住在驿馆里,扫红已经止不住在嘟囔了,前两天李贵还在他头上拍了两巴掌叫他少啰嗦,今天李贵也扛不住由着扫红说了。李贵的心里也是有怨气的,往常出的都是美差,还有外快可以拿,跟着贾宝玉出门,遇上个大方的主儿出手的赏银是以两来计的。这回倒好…李贵说后悔是假的,说难受却是真的。累了一天,还要看管贾宝玉的行李等物,徒忻送的护卫他哪敢指使?锦衣卫他就更不敢使了,只有自己动手做这做那,李贵憋屈了。想到随着贾宝玉随驾打猎的那两回,营地里都有差使太监等帮忙的,虽说贾宝玉没主动要求,依旧有分派的使唤人,眼看着黑压压两万多颗脑袋居然没有拿来用,他动了歪心眼儿。

晚间到了屋里,李贵便挨挨扎扎地过来了:“二爷,咱们的箱子还没卸完,今儿有雨水,不大好搬动,不如——跟张大人他们借两个人使使?”白天(虽然没出太阳),张炯跟与贾宝玉说完了士卒疲弊,贾宝玉想这些人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打杂的呀!人家白天在雨地里泡了一天了,晚上还要安营扎寨埋锅造饭,也累,这不是添乱么?这会儿还要支使旁人,贾宝玉心中略有不快了,这都带了什么人出来哟。

李贵能忍到这时候已经很不容易了,前几天他都没吭声,这会儿腿都肿了,见贾宝玉还在犹豫,只好把腿亮了出来。贾宝玉一翻白眼:“罢了,借两个人使使,到了地方儿,别忘了给人些银子,出门在外,他们又不归咱们管,不能白使了人家。”

张炯知道了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先时看你带了人,怕这些丘八粗手粗脚的不合意,要是做些粗活倒有的是人。”贾宝玉道:“他们那是有正事的,我这些仆人,在家也是娇贵的,日子过得都不像是奴才了。”张炯道:“不妨的,出门在外,谁身边儿没几个亲兵打点伺候的?”当下就从自己的亲卫里拨了四个给贾宝玉,并申明直到战事结束贾宝玉回京,他们就跟着贾宝玉干粗活了,战争结束后会给他们也记一份功劳。

有了出力的人,李贵也来了精神,指挥着四个人把箱子抬进了屋,让扫红一样一样地安放东西,他自与小兵们聊天套关系。贾宝玉仰天长叹,由此一点就能看出自家实在是一代不如一代,主子面了,奴才也没用。掂了块碎银子给四个小兵,贾宝玉出门跟张炯聚餐去了。

吃饭的时候贾宝玉还是有些郁闷的,荣国府的风气实在是太坏,丫环养得比小姐娇贵不说,连男仆都这般脆弱,当年跟着主子出门砍人的风采哪里去了?好用又忠心的跟班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的,李贵好歹比较放心一点儿,贾宝玉郁郁地想。不过…自己好像也很废柴的样子,也不好挑剔别人娇贵,论起娇贵程度,宝二爷在全家那都是数得上号儿的。

席间,张炯以为贾宝玉是在为他家亲戚人神交战,便说了些开解的话,把战局往好里说,又说史家无恙等语。散伙的时候,贾宝玉悄悄对他说:“史家一门两侯,去一存一也成了,只是…”张炯接口道:“我有数儿,必叫谁都挑不了你的理儿。”冲贾宝玉不拦他发财,他不介绍再背点儿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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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雨地里行了两天,天才放晴,士卒们把蓑衣一扔,斗笠一摘,就差往上面踩两脚以示庆祝了。贾宝玉也重新坐到了马上,李贵和扫红也活了过来的样子,两个家伙跟四个小兵聊天之后才知道要打个绑腿儿…

李贵本来存了个弄几个粗使人的主意,不料这些兵们行军的经验居然还有一些,不知道是张炯临时教的还是军队里代代流传下来的,总之,比李贵懂得多多了。李贵此时也收起轻视之心,倒是没敢把人家当成荣国府的三等小厮使唤。我们有理由相信,他因此而躲过了被这几个粗人罩麻袋海扁的痛苦。

终于到了地头,南方的天气有些湿冷,比干冷的北方更难熬,哪怕已经出了太阳。贾宝玉的条件好些,惊奇地发现,皮肤似乎变好了不少,囧RZ…宝二爷出行,家里给带了沤子、胰子等各式洗涤化妆用品,薛蟠表示,等战事略好些,他家商队能路过的时候给表弟捎带日用生活品。

经过艰苦的行军之后,张炯部携观察员贾宝玉一枚抵达了平安州外围,与王子腾部会合了。因为张将军的阵亡——此人死得实在太冤了,因为没打过胜仗,死也没个追悼——‘援军’们被王子腾收拢。两下见面,王子腾见了外甥很是高兴,见了张炯又有些尴尬。

两下见礼毕,王子腾先划下营盘请张炯休息,张炯看看贾宝玉,没吭声,寒暄两句就领人去了。贾宝玉心里苦笑,张炯来了,明显是要收了王子腾的权和兵的,王子腾这会儿又给人划地盘儿,可真是…

甥舅一家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亲甥舅没外人,王子腾把人往自己的帅帐一拉,随着门幕落下,他的脸刷地变了。贾宝玉不及寒暄,顿悟舅舅这等老狐狸怎会见面就给未来合作对象(其实是上司)兼救星脸色看?显然是有坏消息要与外甥通个气,本来要是贾宝玉不来,王子腾说不定就得捧着自己的败绩任张炯宰割了,但是外甥来了,有个商量转圜的人,王子腾肯定要遣开别人。

当下甥舅两个直奔主题,王子腾很干脆:“知道张将军是怎么死的么?”

贾宝玉一摇头:“只听说是出战不利,不过我猜是叫人拖累死的。”

王子腾道:“废话!一群混帐东西,有一小半儿吓得不敢上阵,另一半儿发了疯似的上去就不看着,刀箭无眼,张将军是受了圣命要带着他们的,护哪拨都不是…”好容易把人都拉下来了,亲自砍了人尝了血的心也大了,把出征前家里人的叮嘱全给忘到脑后了,还嫌上司胆小,居然想带着家奴亲随劫营去。他们面对的是哗变的士卒,好歹人家也是当过兵的,当然没让他们得逞,张将军不得不领兵去救援,却被人打了个埋伏,光荣地憋屈死了…

贾宝玉:…我就知道,到了这里最难对付的不是站对面的,而是站旁边跟后面的人…

第140章 准备就绪即刻开战

吐了口气,贾宝玉跳下马来,把手中的马鞭扔给了李贵,到了平安州五天了,与繁忙的众人相比,他实在是太闲了,曾经梦寐以求想睡个懒觉的他,在不用上班不用被家长监督的条件下,也不好意思睡到日上三竿,更兼战事紧张,他多少有了点儿危机意识,每天早上起来之后努力练习技能——骑马——以作战略转移之用,当然,偶尔也下地跟着马小跑几步。当然打死他也不会说这是为了逃跑做准备的。因为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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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听王子腾一说平安州的情况的时候,贾宝玉心都凉了,晚上冷静下来的时候仔细分析,鉴于他未来老婆的身份,以及以后要做的许多事情,来这一趟是利大于弊的,但是当时他是真的后悔了,恨不得再穿一回。贾宝玉压住心里的烦燥,先跟王子腾说明了情况,同时劝王子腾:“事到如今,唯有配合着张大人将功折过了。”王子腾道:“那些个惹了祸事的,我且还能压一压,只是这一回有负圣恩,非但没胜,还叫少年子弟一道跟着丢脸…”

谁都知道这些人是祸头子,但是王子腾一个长辈可以教训他们,却不好上表在御前说他们的坏话与他们打官司,那样太掉份儿了,又的推卸责任的嫌疑,这些家伙的家里也不会甘休。最要命的是,皇帝是选了人来交给你带着的,你没带好。王子腾心里不是没有一点儿埋怨的,然而…他外甥出了主意了,这些人都是考过试再送过来的,皇帝说他们合格的,谁也不好再说别的什么了。

贾宝玉还没忘自己的主要任务:“这回差使是我自己讨来的,圣上、家里没人答应,是我硬要来的…实在是不放心这里,舅舅这里的情势可不大妙…”贾宝玉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硬拉了张炯来,王子腾这里必得会败得很惨,然后问责,然后王家垮掉,再然后多米诺骨牌一样地,没了军方实权人物的庇佑,四家人原先做的那些贪赃枉法的破事全被掀出来,然后一块儿玩完。当然最后这场战事也会有新的或许是张炯这样的人出场来收拾,成全了别人的令名。自己与贾珠或许能全身而退,也要元气大伤,再然后被人拿这事儿来回炒冷饭说‘见死不救’,‘刻薄寡恩’。

这么想着,贾宝玉的语气就更重了几分,压低了声音:“张大人善战且贪,他要不是有这么个小毛病,朝里人扯皮不放心,这才留下舅舅叫他碍着有人在少拿些儿,这会子…舅舅该锁拿进京问罪了。这场战事,平了,一切都好说,输了——那些新来的年轻人,以后有的是翻身的机会,舅舅就…不如靠着张炯。”

王子腾也被这些不能帮忙反而添乱的人折腾得够呛,开始的时候,他是不把张将军很放在眼里了,反而因自己战败此人增援心情有些微妙,直到张某人战死,他才有了些兔死狐悲之感。想来外甥是不会害自己的,王子腾连声答应了,又说:“你是快要尚主的人了,还要以身赴险!这会子你比我要紧多了!偏又累你到这里来,便是此番功成而返,我也没脸见你母亲了。”

甥舅二人说着话,要紧的说完了,就是上茶说家常,王子腾又问了京中情势与各家情况,最后说到贾琏的事儿,狠骂了一回:“那时我不在京里,不然他倒是敢!净会惹祸。”又问贾珠可好,身体如何一类。

正说话间,那边已经安扎完毕,晚间就是接风宴,因有贾宝玉这个打圆场的在,王子腾又是官场老油条,人品的下限也比较低一点,张炯等人觉得贾宝玉人还不错,也给他面子,这顿饭倒还真不错。席间,王子腾表示:“明日一早,咱们就交割一下儿,我终于不用担惊受怕了。”军中禁酒,大家还清醒着,张炯道:“晚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此地诸事还请多多提点。”又是一番寒暄,总的来说,情况还是不错的。王子腾表示会继续压着这些笨蛋,张炯道:“总拘着怕也不成的,不如…挑几个勉强可用的,寻个由头打发了不中用的,也好叫人没话说。”王子腾道:“他们如今都在营里,全凭张大人作主罢。”

贾宝玉明白张炯的意思,明显的,皇帝出的主意就算再馊,你也得把它变得好闻点儿,如果能历练出哪怕一两个人,就能表明皇帝依旧英明,给大家提供了机会,没出头的人只能怨自己不努力,瞧,那谁谁跟你一样的,怎么人家行你就不行了呢?

王子腾心里不舍放权,但是皇帝不是命张炯给他当下手的,在外甥的‘劝说’下他至少明白这个时候最好配合张炯,倒也干脆地交出了指挥权,当然他的亲信们还是归他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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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张炯与王子腾搭上了线,贾宝玉就不大管这些事了,虽然军事会议也会带上他,然而商量军务的事情,贾宝玉就没再插嘴。他知道自己纸上谈兵兴许可以,但是实际操作起来还是没什么把握的,尤其他的工作重点是调解以及…密报。

天天写小报告给皇帝,身边还带着有着优良传统的锦衣卫,就算他不写也没人相信。锦衣卫也自有渠道去密报,如果收不到他的小报告,皇帝那里不定会怎么想呢。再者说了,为臣者最担心的就是失了圣意,离得远了就容易被人拍黑砖,现今有这么一个沟通的渠道,不老老实实每天写点作业交上去的那是傻瓜。他出京来,诱使皇帝同意的一个理由就是:军中无人可细报详情,下面的人说不定还瞒着不少东西,致使京中也是雾里看花,不如他去看得仔细些,也能写得明白一点,皇帝这里也能更有数一点儿。

贾宝玉开始几天的报告都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不外是今日风雪,路上艰辛,士卒的御寒衣物不甚充足等等。到了平安州,就更有内容好写了,其中就包括了张将军死亡的真相。贾宝玉去看了不少以前‘好友’,一个个…挺让人吐血的。卫若兰等还惭愧一下:“本想争个脸,搏个封妻荫子光宗耀祖的,这会子实在是…当然也是头脑发昏了,累得张将军阵亡。”这算是态度良好的,贾宝玉虽然生气,倒也忍了,另有一等急急惶惶,来的时候自以为天下无敌,见了敌人就尿裤子,而后再也不肯上阵的。最可恨的是…连累死了人还不知悔改的,嚷嚷着主帅无能,张某人贪生怕死没有出动,当时要是跟着他们一鼓作气必可一战而下,必不会被打埋伏。理由是:这是围点打援,打的是援军,你要是一道过来了,大家泰山压顶…

去你爷爷的!死背书都背不好的家伙!围点打援是这么个意思么?贾宝玉恨不得把他们当场踹死!记了几个人的名字,某伯之子某侯之孙的几个人,回到住处就写小报告去!相信军中必会有其他人给皇帝写同样的报告的,贾宝玉决定修改一下,这一部分全部写实给皇帝,同时像张炯计划的那样,报告也要有好有坏,最后要给皇帝一个台阶下——贾宝玉大人评论皇帝的英明决定:是大浪淘沙,剩下的才是精华,皇帝英明。

这封信刚送出去,没两天另一件事情又发生了——张炯接管了营盘之后全面布防,重新修整了队伍。贾宝玉怀疑有人故意放出了他的贪名,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张炯本人,因为现在流传的是,这个上司会捞钱、会带着大家一道捞钱——士气空前高涨,反而没人说这人捞的都是军费,是本来会贴补给大家的钱。这些事情贾宝玉不关心,他现在只关心战争的结果如何,目前看来,至少张炯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原本颓丧的败军也被带得有了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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