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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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说,他是听说她接了两大家族争地的案子,怕她顶不住,才没事找事,硬挤出公务的机会,只为来镇镇场子吧?可是他到底小看了她,在那样的压力下,她竟然还能全身而退,不仅毫发无伤,还能得到好处。

“怎么恰好赶来?”春荼蘼又问。

“去看望了潘老和英老。”韩无畏给春荼蘼也倒了杯茶。“一个是结过亲、远到无可追的亲戚,一个是军中前辈的本家,既然来洛阳,好歹得有些礼貌,拜会一下是应该的。结果,在潘老那儿聊到半夜,回来就听说春家大炎。”

不能说,他又听说春家最近怪事连连,于是他怀疑英家和潘家搞鬼,于是不顾名声去言语威胁。表示春家是他护着的吧?但和潘老聊得投机倒是真的,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在两大家族间游刃有余的,事关秘密,不好开口询问,但却知道后来的一切皆为这丫头安排,只为了要分家,摆脱那种粗鄙可耻的两房人。

除了这场火。这是潘老与英老也不知道的。可她胆子也太大点了,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吗?但她舍财取利,这种狠法也惊了他的心。随后,就更是喜欢。

“你为什么烧自家的房子?”到底,他还是问了。

春荼蘼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是我自己动的手?”早就知道,刚才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言行间如此配合。就是发现了破绽。所以一定要问清楚,下回不能再犯。

韩无畏指指春荼蘼的头发,“若是因沾了火星,被能拎你出去的高手之刀剑割断,必定是十分整齐。可若是你自己剪的,就像狼牙狗啃似的。”

原来是因为这!果然魔鬼藏身于细节之中。也可以说,韩无畏的观察力太强大。但,为什么夜叉没有发现?照理。他做的是黑暗中的营生,比当兵打仗更是刀口上舔血,也应该更加敏锐才是。除非,是他关心则乱!

“想什么?”见春荼蘼发愣,韩无畏好奇。

“再想今后再细致些,不要出错。”春荼蘼把脑海中的绿眸甩开,认真地说。

韩无畏摇头,“没有人是面面俱到的,就算你多聪明,也有算不到的时候,不必自责。”他看着她,突然话题一转,“你自烧院子的事我理解,但那个没有看清面目的游侠儿……你考虑要不要跟我说实话?”

就知道瞒得了外人,瞒不了他。至于父亲和祖父相信她,是因为亲情的盲目。换做是别人说这话,他们也会怀疑的。

但她想也没想,就拒绝道,“不考虑。”

韩无畏垂下眼睛,虽然知道她会这样回答,但真听到了,忽然很不舒服。

她有秘密,事关男人的秘密!这个念头让他有点受不了。回别院后,他灵机一动,忽然觉得当时在春家后墙处,他感觉有人窥伺,很可能就是她嘴里的大侠。什么偶然相救的话,漏洞百出,他根本是不相信的。但大萌和一刀从没报告过她和某高手有联络啊。

那么那个男人,到底是谁?然后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起春游日遇雨遇刺,那个拼命救了她的男人。两个人,是同一个吗?和荼蘼是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为才能屡次救她?为什么她又要保守秘密?

不经意间,夜叉就被韩无畏盯上了。这就是锦衣担心的原因,总会有想不到的理由,陷那些见不得光的人于险境。就连春荼蘼也不曾明白,只因为三人间那若有若无、还没有成形的感情,就把夜叉推向了刀锋之上。

第七十四章全家大会

不过,韩无畏没有再逼问下去。因为他知道,春荼蘼的性子外柔内刚,惹了她,她不管对方是谁,小爪子小尖牙齐上。就算以权势相压,她也能挣扎出不一样的局面。这就是她吸引他的地方,他从没见过哪个女子活得像她这般顽强,那纤细的小身体里,似乎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这样的女子,才是他要的。所谓京中贵女,策马扬鞭、潇洒豪情,那都是表面。春家的丫头,是骨子里的强悍和心底深处的骄傲、自信。

“我不答应你,你不会就生气了吧?”春荼蘼见韩无畏不语,放软了身段道,“小气巴拉的,还是贤王世子呢。”

“是啊,生气了。”他换上皮皮的表情,“改天请我吃顿好的,我满足了口腹之欲,脾气就会好很多。不如,你再做几个三文治给我吃?”

春荼蘼失笑,“那是什么好东西?若吃还不容易?”那是上回一起春游,她随便做的,难道竟然十分合他的口味吗?他还真是好养活、好侍候,到现在还念念不忘。不过……

“再帮我个忙,成吗?”

“说。”不管什么,他总是会帮她的。

春荼蘼凑近了些,低低地道,“请韩大人明天一早,把我们春家体面地‘请’出去。”

韩无畏挑挑眉,“这又是给谁看?”

“若要打击别人的信心,就得到绝望的地步才能令人放弃。”春荼蘼笑眯眯的,一幅人畜牲无害的模样,“我谋划的事吧。本来还欠点火候,因为人家认为为韩大人是我的靠山。但韩大人神兵天降,稍微演场戏就齐活了。要知道,靠山山倒。靠水水绝这种事,最打击人。”这样,大房和二房就彻底断了念想。不然。他们会认为三房仍然残余的利用价值。

“我是你的靠山吗?”韩无畏微笑着反问,却不等春荼蘼回答,就又说,“之后呢?”

“之后?”春荼蘼也不理前半句,只拣起后面容易的答,“等事情清理了,还请韩大人在我家修房子期间。把别院暂时借我们住住吧?”

韩无畏一直释放善意,肯定也有类似的打算,若她执意推辞会显得故意保持距离,倒不如主动提出来,直承了这份情。韩无畏帮春家良多。她不会矫情装清高,伤害人家一片好意,又因为是现代灵魂,并不认为交朋友要分阶级等级,所以一旦放开,和韩无畏关系密切也毫无压力。再者,人情就是有来有往,有借有还的事,婆婆妈妈的算计着、小心着。倒没意思了,大方些便好。

果然,听她这样说,韩无畏很高兴,伸指虚点了她的额头一下道,“在这期间。你就住在邸舍吗?”

“将就两天呗。”春荼蘼摊开手,“放心吧,不会耽误太久。”她太了解春家大房和二房的那帮子人了。有肉吃时,冲向锅子的速度比谁都快,生怕自己少吃,让别人多占。可若临到了大难,所谓树倒猢狲散,他们绝对是散得最快的那批,甚至是在树还没倒的时候。

不过嘛,有句话叫过犹不及,她不会演得太过火,所以才叫韩无畏客气地“请”春家人出去,而不是赶,或者闹得很凶。

于是第二天,当春青阳带着家人才在一间邸舍安顿好,玉鸡坊那边的春家大房和二房就炸了锅,就像开全家大会似的,都围在一起商量对策。

“依我看,咱们还是回到范阳县去,到底根基在那儿。”春荼蘼的二姑夫江明道。他是个机灵人,这种人若是人品不好,就会变成见风使舵的那类。看似占便宜,往往最后两头不到岸。

“那不行,好不容易拉家带口的攀上去,这么随便就走了,之前的苦不是白受了?”春荼蘼的大姑春大娘是个混横不讲理的,遇事,有一股死赖的狠劲,滚刀肉似的,最难对付。

“大姐,我知道你的意思,咱俩两房都挺不容易的。可有力气占,也得有命拿才行。”江明愁眉苦脸地道。

这话,若是让春荼蘼听见,又得气得不行。他们两房不容易,难道三房辛苦求生存,努力凭自己的本事过日子就容易了?合着,他们吃三房喝三房,还吃喝得辛苦起来了?有些人的逻辑,实在是正常人没办法理解的。

“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向如同锯了嘴儿的葫芦似的大老太爷问。

“还不是三房那个死丫头!”春大娘撇了撇嘴,“我就知道那是个不中用的,看着聪明,其实让猪油蒙了心。开始还当她做了状师,大把银子往家里搂着,能攀上英家,以后的好日子就更好了。有钱人家的狗,都比咱们家过得富贵呢。哪成想她倒真能惹祸,又去招惹了潘家。招就招吧,你倒是把英家侍候好了啊?可结果,两边得罪!现在让人整治得像过街的老鼠一般。”

“咱分不到钱了?”二老太爷贪婪、粗鲁的令人厌恶,但是够直白。

“钱嘛,还是能弄到一点,但长长久久的,是不用想了。”江明接过话来,一脸肉疼,好像是别人断了他的财路,或者是抢劫了他家,“这些日子我一直和大姐夫,带着阿大和阿二盯着三房那边事。她那官司没打好,英家不满意,潘家又恨上了她。你们都知道,前个月,大山才让潘家找由头打了一顿,现在走路还不利索呢。潘家不过碍着英家的面儿,不敢下死手。可现在不同了,英家摆明不会插手,那潘家还不撒开了来?潘家是豪强,三房和潘家斗,人家伸根小指头就能辗死他们。可是之前为了给三房造势,我们可到处宣扬咱们是一家。这样……到头来好处没吃到,瓜落儿可有的是。”

“我就知道三房的丫头没这么大本事,还学人家打官司?在范阳县那小地方还行。可洛阳是什么地儿?陪都!”精明世侩的二老太太问江明,“不过,你确定三房混不下去了?”

“绝对是没错的。”江明脸色白了白,可见胆小如鼠。“我怕三房搞鬼,把钱私密起来,不肯分帐。所以这些日子起早贪黑,一直盯着他们来着。我亲眼看到英家和潘家对那丫头摆了脸子,也撂了狠话,最近三房出的那些事……唉,一桩桩都是冲着命去,绑人都算好的。昨天荣业坊那边还走了水,一看就是有人故意纵火。不是天灾。”

“不是他们自己做的?”窝囊的春二娘差点真相。

“哎哟我的傻老婆,哪有人舍得把那样的房子烧了?我亲眼看到,三房的丫头差点给裹里头出不来!”江明心有余悸的样子,“不过那丫头的运道真是好,有过路的游侠儿。把她拎出墙外,不然铁定没命的。”

“韩都尉不是来洛阳了?”春荼蘼那一向惟妹夫马首是瞻的大姑夫陈冬道,“他可是皇上的亲侄子,有他护着三房,应该……会没事吧?”在洛阳,在玉鸡坊,他的日子好过多了,老婆不再逼他出去找事做,不再骂他废物。他真的……不想走。

“先前我也这样想来着。”江明却摇头道。“三房最近出这么多事,我还琢磨劝他们回家乡去。那边有韩大人帮衬着,赚不了大钱,吃喝总是不愁。靠着三房,也能给姐姐、姐夫家的侄子们成家立业,再给我们二房的几个丫头找好个女婿。大富贵没有,日子总还能过得。可哪想到,今天早上我去偷看,韩大人居然把三房从自家别院给赶了出来。他们一家如今栖栖遑遑住在邸舍,早上请了大夫,说是荼蘼吓病了,她那贴身丫头也有些个不好。雪上加霜的是,衙门还拘了人问事,大山只好一瘸一拐的,由那个老仆陪着去的。听说,昨天韩大人正经和潘老爷见过面,谈到半夜才回。若说其中没古怪都奇了,好歹相识一场,哪有这么没同情心的。”

“韩大人不是惦记荼蘼那丫头吗?”春大娘粗鄙,说话格外刺人,“她长得不错,又惯会拿架子钩男人,成天价也不顾脸面名声,净往公堂上跑。过年里,那些官大人送了好些东西给三房,那意思不是很明显?怎么,姓韩的人模狗样,如今连自个儿的女人也保不住?我就是不信了,有勾死鬼儿在,他就真放心让三房被人欺压威胁?”

春大娘就是这种人,从别人处得到利益好处,却在背后还泼脏水,事事不如她意,给她金山银山都觉得应当,连基本的良心也没有。

“你给我闭嘴!”大老太爷春青木难得地吼了女儿一声,却不是为侄孙女出气,而是怕惹了祸,“韩大人是什么身份,皇家中人,真龙血脉,你这样说话是嘴给身子惹祸,纯粹找死!”

“他又听不到。”春大娘不服气的嘟囔着,却也不由向墙外瞄了瞄,好像韩无畏真会知道似的,随后又不服气地补上一句,“我就是觉得,狼见了那口鲜肉,还没吃到嘴,怎么可能就能扔下?”

第七十五章整个世界清静了

“我说大侄女,你怎么连这个也不懂。”二老太爷倒想明白了,“人家韩大人是什么高贵的地位?将来是要当王的,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看中三房的荼蘼,图的就是个野趣儿,难道还能正正经经、八抬大轿娶回去不成?给个妾位都是高抬,弄不好也就是个外室,三夜两宿的就丢到脖子后头去了。荼蘼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还能受宠多时?只不过现在吊着人家胃口,像是多招人稀罕似的。这样的女人,也就算是个小猫小狗,男人家,谁能为个玩意儿得罪身边有用的权臣?别忘了,潘家是行武出身,正对韩大人的味!”

这话,合该是长辈说得出口的吗?不仅无礼,而且无德无耻。正常情况下,别人侮辱自家后辈女眷,不拼命也得心有愤懑,哪有这样还亲自踩上一脚的?若是春青阳听到,对同父异母的两个哥哥,一定会彻底失望,然后真的再不想跟他们来往了。

可在这边,没有人给春荼蘼说句好话,只是有志一同的发出长长的“哦”声。

这一番讨论,终于让他们明白了一件事:三房得罪了大人物,偏没了靠山,倒霉是早晚的事。他们大房和二房,往后占不到便宜,不被连累就算好的了。所以,真不如大捞一笔,之后抽身离开,最好从此再无法瓜葛,哪怕是杀头的罪,那些大人物就迁怒不到他们身上。绝不能存在侥幸心理。

财帛动人心,不劳而获的日子也舍不得。但……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正所谓,越贪婪的人,越是珍惜自个儿的生命。

“分家!”二老太爷春青苗挥了挥短胖的手臂,很有力度,也算做了总结。

一时,沉默无言,诡异的寂静,空气中满是不甘,却又没有办法。只有磨牙的声音。倒是快十二岁的陈阿二绷不住了,想起什么似的对他娘说“这几天咱家和二太爷家门口总有奇怪的人晃悠呢。”

他爹陈冬吓了一跳,忙扯过儿子问,“你说什么?什么奇怪的人?”

陈阿二茫然摇头,“不认得,就是和邻居打听咱家的事,让我撞见了。我本来想问问。干吗没事瞎咕咕,可是那几个人好凶,瞪了我一眼,就吓得我差点尿裤子。”

然后突然又指了指江明的二女儿,“表姐和隔壁小五郎玩抱抱,当时也在的。那几个人中还有一个大胡子说,春家二房的丫头闹春。不如卖到那等好地方。说不定还合了她的意呢。表姐不干了,上去骂人,结果让那人推了个跟头,我看到他腰里别着刀子呢。有……”陈阿二比划了一下,“有这么老长。”他比得夸张,可却没人理会这样的不合理,因为全吓坏了。

而江明很快意识到自家女儿做了丢人现眼的事,恼得脸红脖子粗。上前就是一个耳光。

江二娘“哇”的哭了出来,也不知是想起那一摔的疼,还是这一巴掌疼,又若是因为被人揭穿了小儿女心思而羞恼,她妈春二娘则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的大女儿江大娘已经快十九了,望门寡找不到下家。二女儿十四,已经有了心思,城里人坏,可不就给来勾搭了去?她还有个小小的三女儿,江家另附赠一个没出嫁有老姑娘,整个家阴气重,难道全嫁不出去了?

“不行,得立即离开洛阳,回家乡去!”因为这小插曲,春二娘难得地坚定。

所谓童言无忌。同样的,越是小孩子说的话,可信度越高。其他人越想越怕,三房好歹有两个健壮男仆(指大萌和一刀),春大山也是个武将,人家真下黑手,倒还好抵抗。

大房有什么?一个窝囊的丈人,一个窝囊的女婿和外孙,外加一个混球小外孙子,春大娘再泼辣难缠,还指望她上阵砍杀不成?

二房有什么?老夫老妻倒在,女婿也精明,可惜带拖着一个弱巴巴的女人,三个丫头片子外加一个老姑娘,真有事时,又能如何?

于是,陈阿二的话和江二娘的默认,成了压倒他们的最后一极稻草。火烧不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如果只有三房倒霉,他们不过是被牵连,可现在人家买的凶都打上门了,再不逃还等什么?等对方动了手就来不及了。潘老爷要修理春家,他们可也是春家的人哪,还分你我?

二老太爷看似蛮横,其实是外强中干,听陈阿二这么说,立即急道,“事不宜迟,咱们赶紧把青阳找过来,就把家分了吧。记着,得让街坊邻居都知道,然后赶着天气还没冷,快快的回范阳去。我这条老命,还不想送到这儿。这可是客死异乡,连魂魄也不得安宁。”

“咱们两房的户籍都在家乡,正式分家得在官府录册,还得请里正和德高望重的人见证才行呀。”大老太爷虽然也急着摆脱自家三弟那一房,倒还保持着清醒,“红口白牙的,分了也是不清不楚,到时候更麻烦。”

“那怎么办哪?”二老太太急了。

到底江明心思活络,想了想就说,“三房的户籍是随着大山走的,已经落在了洛阳,天南地北的,确实不好整理。我看,倒不如就在这边的官府备个注,说明咱们两房与他们三房再无干系,许他们另立族谱就是了。”这相当于把三房逐出春家,另开分支,只是说得好听些而已。

不过,当春荼蘼听到这件事,乐得差点背过气去。这收获,可比她想要的还要多啊!

依大唐律,因为自家祖父居幼,父母已逝的话,两个年长的哥哥不开口,他要分家是违背法律的。毕竟在古代人的意识中。孝字大如天,宗法宗族是社会稳定的基础。但如今却是不同了,三房不仅分开另过,还能有自家的族谱!也就是说,春家以后只有大房和二房,三房是独立的一家。尽管同样还姓春,若心肠硬些,说是再与那两房没有瓜葛,在律法上也是认的!

太干净利索了!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也不能这么轻易就把家给分了。”当时春大娘还提议道,“咱们为三房的荼蘼造势。四处宣扬她在范阳县打官司的事,才让她有案子可以接,费的那唇舌多了去了,怎么也得收点补偿吧?再说,三房当日给的银子,只够买些田地,回家乡盖宅子。也得用银子呀。就算他们另起族谱,到底祖父祖母的灵位不能不管,修缮什么的,算是最后一次也得给一笔。还有,咱们回家的路费从哪着落?依我说,分了家,他们也得全了兄弟之义。难道空手让咱们走?”她说得大言不惭。脸皮的厚度令人叹为观止。

那些盖房修祠的银子,用得着人家出了族谱的三房出吗?这几个月来,他们全体的吃穿用度,还不是三房供给?之前,春青阳大半辈子的大半积蓄都给了他们,难道还不够吗?是他们自己找来,又凭什么路费叫人家出啊!

可她,就是这么理所当然地想了。极品的是。除了大老太爷和春二娘有些脸红外,别人也是这么认为。到最后,他们把银子定到五百两。在一两银子的购买力相当于两千RMB的此异世大唐,这是个相当惊人的数字。

春荼蘼不是出不起这些银子,英家的委托费和潘家的谢仪就足够支付了,何况她还有不少来自亲娘白氏留下产业所创造出的私房钱。但她不想这么痛快的给,一来会引起那两房人的贪念或者怀疑,再出尔反尔就麻烦了,浪费了她这番精妙设计。二来,她不愿意如了这些白眼狼的愿。再说,自家要重新开始,手里不得留点余钱啊。

所以,她捏紧了荷包,死活不肯出这么多。而她越这样,那两房人越是急着撇清。最后还是春青阳实在厌倦了这一切,把自个儿关在房里一言不发。

春荼蘼看祖父寒了心、冷了意、心情恶劣,露出心力交瘁的模样,怕他憋出病来,才同意拿出二百五十两。每房各一百两,路费和修缮家祠的费用合共五十两,春家大房和二房才满意离去。

在衙门的报备,是窦县令做的。他感激春荼蘼在英、潘两家争地案上给他解了围,亲自主持了这件事,还以自己的面子请了洛阳费氏的族长出马。费家名声不显,却是老派贵族,份量绝对够,春家大房和二房在这位老爷子面前表示出今后一笔要写两个春字,就甭想反悔了。

其实,春荼蘼最后仍然给了五百两的一半,还是因为无意中听到一番话。那天她溜出邸舍买东西,却看到江明的妹妹江娘子在邸舍门口鬼鬼祟祟的转悠。还好,她决定进来时,让她亲哥哥及时给拉住了。

“你这是干什么?”江明恼火地问,“我知道你惦记着大山,可今时不同往日。”

“他还是他。”江娘子一脸倔强,还挣扎着要冲进邸舍,“我在这种情形下跟了他,他必感念我之情,今后会对我好的。”

第七十六章非常诚恳

“女人都爱俏,我知道。”江明死拉着妹妹不放,气哼哼的道,“大山那样貌,别说你,连富贵人家的小姐都招来不少。当年荼蘼的娘,虽然背景不清,但想必不是平常人。可是对咱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嫁人最重要的是看钱财家世,长得好有个屁用?再过个二三十年,也不过是个老头子,一脸褶子,还能俊伟个鸟!”

“当初不是你撺掇我接近他的吗?是你要我想办法嫁他为妻。”江娘子哭道,“我想尽办法往他家跑,脸也不要了,现在一颗心系在他那儿,你又不让我跟他了,哪有这样的!”

“都说了今时不同往日,你怎么听不懂人话!”江明也急了,甩了江娘子一巴掌,“以前他是正经武官,看样子早晚还能升迁的。他前途即好,又有个会赚钱的女儿,我那三叔为人还忠厚心软,你嫁过就能当家,好日子一大把,还能帮衬着我和你嫂子,是十成十的好亲。就算你没本事勾上大山,我想尽办法,哪怕让你把生米煮成熟饭,也得把你硬塞过去。可是现在不行了,春家岌岌可危,春大山命都不保,指不定哪天叫人全灭了。这时候你嫁过去干什么?难不成以后当了寡妇,还让我这当哥哥的养你不成!”

“我就是心里有他。”江娘子嘤嘤的哭,声音像是苍蝇乱飞。

江明努力软下声音道,“你心有他,可他心里没你。我看,他这辈子就只惦记着他那死鬼老婆了。如今他没了前途。没了财产,还无心对你。你傻啊,非要往前扑?再说,他那闺女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在外人面前装装斯文就是了,你到底什么变的我不知道?人家看不出来?听哥一句,有这闲功夫。不如端起你那架子,哥哥包管给你再找门好亲。”

江娘子怔然,而这片刻的犹豫给了江明机会,强行把她拖走了。

躲在一边春荼蘼,额头上冒出冷汗。

太可怕了!这么算计自家的美貌老爹,简直人品无下限。还是那句话,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这些人还是快快打发了,免得夜长梦多,半点机会也不能留。

为此,她才点了头。掏了银子。

三日后,两家子极品乘船走了,还为能最后刮出那么多银子而欢天喜地的,根本不知自己失去了什么。春荼蘼谨慎,虽然知道他们再不能闹事,却还是在邸舍又待了几天,之后才借住了韩家的别院,打算着手重盖荣业坊的院子。

时隔不久,她听到了三个消息。

先是潘家那个身在军府的、从六品下阶的下府果毅都尉潘德强。因为违了族规,被潘老爷打了八十棍子,为此半年下不来床,只好暂辞了官职。虽然打的不是军棍,但不多不少,是春大山受罚的双倍。

然后。那两个当日奉命抬了春大山回来,但态度恶劣,还推搡老周头的小兵,不知为什么起了争执,你推我拉的,双双跌入洛水河,头还撞在正过来的行船上,头破血流。

此两项,春荼蘼知道潘十老爷是给她交待,因为她跟潘十老爷说过她睚眦必报。为此,她心知肚明,受之若素。

第三件事是两个月后,秋收之日才过,当年前任月县令治下的小吏被从苦役之地带回,并承认,是他伪造了潘家的地契,只为邀功,潘家人并不知晓,还误以为是真的。由此,潘家人洗清了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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