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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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把被子掀开。”北明远却吩咐她。

辛火火没废话，直接照做。

大概怕长期卧床的马凯会生褥疮，厚厚的、印着医院红色logo的白色被子之下，他只着一条短裤，细瘦苍白的四肢无力地延伸着，皱巴巴且无光泽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像扭曲的虫一样静静趴伏。他的胸膛上，肋骨一根根，若没有那层皮，真可以直接把他放到医学实验室做人体骨骼标本了。

这一刻，辛火火突然对马凯生出淡淡的怜悯。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他都到了这种地步，却还要去伤害别人。自私自利到这个程度真的好吗？为什么不放过生命，放下自己？然而他欠的债必须偿还！若再给他机会，他定然还会执迷不悟，做得更狠。

“把瓶子也打开。”北明远再吩咐。

辛火火依言而行，见北明远伸出手，就递了一只已开封的瓶子过去。

北明远稳稳把血倒在马凯的印堂上。

因为每瓶血本来就不多，那血倒出后就形成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血珠子，停在那里不动。接着，北明完又把辛火火递过来的其他四瓶，分别滴在他的四肢上。

两人配合默契，莫名的，辛火火觉得他们就像给马凯做手术。她是护士，他则是帅毙的外科之神。

最后，北明远右手中指点在自己的眉心，也不知怎么就凝出了一滴魔血，滴在马凯的胸口正中。随后，他立即施法。

辛火火得承认，真的好喜欢听北明远念魔咒。虽然听不懂念的什么，但他的声音那样好听，那些咒语又都简短而有节奏感，听在辛火火耳朵里就像诗歌。

而北明远在念完魔咒之后，辛火火奇异的发现那五滴血变成了五个不认识的复杂字体，就像空中有一支无形笔，以血为墨，力透低背的写就。当滴在胸口那滴魔血像燃烧一样化为红色血雾，渗入皮肤后，那五个字也蓦然消失。

“好了。”北明远轻轻呼了一口气。

“这就好了？”辛火火愕然，以为还要有更艰难的步骤什么的。

“只是个地狱幻境，能有多复杂？”

“这……就能困住他，让他受到惩罚吗？”

北明远侧过脸，眼中飘出一丝危险的气息，“你怀疑我骗你？”

“不，没有。”回答得有些客套。

“也罢，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北明远不以为意的笑笑，“来，你亲自检查检查。”他伸出手。

“检查什么？”辛火火习惯性向后缩。

“看看地狱幻境如何，看看马凯在做什么。”

“不，我不要。”那不是也要下地狱，她才不要哩……

然而，完全由不得她拒绝。北明远探过手，一把把她抓到怀里。

终于，她明白那丝危险的感觉是什么了：他要抓她进幻境！

她只感觉他双臂围拢，就像展开宽大的翅膀似的，虽然事实上并没有，却仍然把她整个人都包裹进黑暗里。她几乎能看到自己瞬间成灰，消失不见！

再睁开眼睛，已经身处某空荡荡的走廊里，一侧是青石砖墙，另一侧是玻璃幕墙。这条走廊不知道有多长，前后都黑幽幽不知归处，她也不知自己身在其中的哪部分，只有一束不知哪里来的光线，笼罩在她头顶。

“北明远北明远北明远……”她吓得一连串的叫。

“东边。”北明远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可她哪里分辨得出东西南北，情急之下转身，刚好撞在他胸膛上。

“不带这样吓人的，我有幽闭恐惧症，不能独自待在封闭的地方。”她死死抓着他的衣服。

“我不是在？”北明远扳过辛火火的肩膀，“看那边。”

辛火火被动的望过去，就见玻璃幕墙那边不知何时明亮了起来，景物人物看得清清楚楚。她就像身处动物园，水族馆，正在看猎场中的屠杀。

马凯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狂跑，却始终在原地打转，没有出路。“活生生”的董某五人都是生前最光鲜的形象，有的手里拿着鞭子，有的手里拿着弓箭手枪等物，正一起围猎马凯。

马凯逃不掉，一次次被抓住，一次次被吊死，被活埋，被从中间锯断，被乱刀砍死，被剥皮……他惊恐的惨叫，大声的求饶，可根本得不到半点怜悯。

“我不看了，快带我走！”辛火火受不了，蒙上了脸。

“地狱不外如是。”北明远很平静，其实是淡漠的，“不然你以为，只要忏悔就能得到宽恕吧？地狱里没有宽恕，欠多少，还多少。若地狱有宽恕的话，对世人没有威慑力，你觉得人还能变得多坏？”

“我害怕。”她示弱，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正常人，谁受得这种酷刑的场面？

第104章 104 我现在就很恨你

北明远顿了顿，终于还是放过了她。

他仍然是以臂膀包裹的的姿态，直接把她拎到现实中，就在小红的旁边，“放心，地狱虽然严酷，却自有法度。刚才那个，只是我随便设的幻境，困住马凯的地方。地狱里有执法者，就像黑白无常这样的，行事有规则，所以实施惩罚的并不是受害者本人，否则受害者也会因为仇恨变得比恶鬼还阴毒。”

辛火火想到幻境中的董某五人，他们狰狞的脸，不禁打了个寒战。而且，他这算是安慰吗？在给她看了那么可怕的情景之后。

“人的底限在哪里？”她情不自禁的开口，喃喃的问。

这一刻，她忽然发现小八是对的。所有情绪都要有所约束，哪怕会让人感到憋屈。但若放任，真的会一发不可收拾。

“恨，是一种很强大的力量。”北明远告诉她。

“我现在就很恨你。”辛火火收敛起情绪，咬牙，努力张大眼睛，瞪。

北明远轻轻笑，忽然伸指抹了抹辛火火的面颊。

那上面，有她备受惊吓时不小心滴落泪水，“你恨人的方式还真特别。”

“看累了，眼睛出汗不可以吗？”妈蛋，居然吓哭，太丢人了。

她嘴硬的样子，让北明远感觉心尖上似乎有羽毛刷了一下似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觉得可怜的人也会忽然变成恶魔，人是最接近魔的生物。”他严肃起神情说，“如果人类没有恐惧和信仰，将会比恶魔还可怕。”

“你想说什么？”说教啊？传道啊？她完全没兴趣好吗？

“没什么。”可他却没有继教说下去，后退了一步，保持距离。

叮！谈话就此结束。

直到坐在家里，辛火火还缓不过神来。一晚上而已，她接收了太多信息。

首先，北明远正式承认自己是黄泉路消失的罪魁祸首。其实他们早就猜测到了，可惜仍然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以及目的。她很怀疑，就算他们调查，他不肯吐露的话，他们也很难探知。毕竟，双方实力相差太大了。

其次，总算暂时把马凯困住了。他陷入恐怖的幻境出不来，肉身只怕很快衰弱到消亡。那时，要看小七小八是不是能苏醒。若他们能行动，自然会收了马凯的死魂，将来能回地府冥界时带回去，经由正式的地狱审判再做决定。如果不能……估计马凯的魂魄会自动去北明远的小黄泉吧？就像其他死魂一样。不过看北明远的样子，对马凯没什么兴趣了，谁知道他的结局会如何？

第三，北明远对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为了要让她站队，好像费了不少心思。但如果单单只为了这个，他付出的力气就太大了点。对她的态度也是忽冷忽热的。有时候看起来各种嫌弃和敷衍，甚至冷酷无情，但有时候，她居然感觉到有一点点温柔……

乱，乱死了！越想，她就越是头大。后来干脆决定不想，反正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会慢慢清晰起来。这世上，哪有真正的秘密？就算时隔千万年，也有大白于天下的时候。

心里有了决定，接下来的日子她真的安心窝在家里，连单元门都不出，完全耐得住寂寞，宅性颇深。除了两天后就伤愈的向小雪，就只和偶尔来串门的雷奶奶，以及各种送货上门的快递小哥说几句话。要么，就是通过网络和外界交流。

“给我一根网线，我可以在荒岛上孤老终生。”她对向小雪吹嘘，“当然，前提是有充足的食物。”

“我们鸟类向往自由。”向小雪对她这种死宅很鄙视。

时间如流水，不知不觉间半个月就过去了。小七小八一直安睡，脆弱的猫身狗身就靠辛火火每天强行灌点牛奶和葡萄糖存活。而他们则完全是窝在借来的肉身里不出来，睡到天荒地老的架式。

这天晚上，辛火火和向小雪在浴室玩泼水大战玩得正high……好吧，是两人很勤（wu）快（liao）地做大扫除，也不知是谁开始的，八成是洗浴缸的向小雪，反正最后就是把管子，盆，花洒，毛巾都用上了，搞得浴室里的水都流到外面去了，两人还嘻嘻哈哈的浑然未绝，乐此不疲。

然后，门边一道冷冷的声音传过来，“浪费可耻，这不是缺水城市吗？”

回身望，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门神似的左右站着。

“小七小八，你们醒了！”辛火火欢呼一声，直接扑过去，给每个人一个爱的大抱抱。反正他们是法术凝成的实体，不会沾湿。

但事实上……是会的，他们能真实受伤，真实流血，现在也真的沾了一身水。

“快离我远点。”黑小八嫌弃的向后退了两步，以手掸水。不过，他的声音里没有半点责怪之意，还亲切的，暖暖的。

“想不到我们火儿身材挺有料嘛，之前一直以为是柴禾妞来着。”白小七桀桀的笑着，还抓下巴，配合流氓的眼神和语气，“来，给欧巴再抱一个。”

“你们真的没事了吗？确定没事了吗？终于啊。”辛火火不理白会小七，开心的问黑小八。说完，又回头看看向小雪。

她兴奋激动的飞扑，向小雪在小七小八面前却一向有些拘谨的。她不想冷落了朋友，所以想叫向小雪一起来庆祝。哪想到后者太兴奋了，在愣了片刻后，突然就变身，扑棱几下后，快速从三人的头顶掠过。

“她这是太高兴了。”辛火火只能解释，“高兴到控制不住。”

“她明明是吓的。”黑小八哼道，“惹出这么大的祸，现在不躲，是不是怕被惩罚啊，奴隶小鸟！”最后几个字是仰头，冲着后方嚷嚷的。

“小八你这人！”辛火火埋怨，“不泼冷水会死啊，咱们这也算生离死别，呸呸，也算久别重逢嘛，你干嘛这么苛刻。”

但是，虽然说着责备的话，却仍然很高兴。因为这就是小八啊，这证明他们全须全尾的回归了啊，连性子都没有丝毫改变。

(对不起，晚了二十分钟。我的宠物小龟死了，好伤心，影响了点情绪，很努力才调整过来，不耽误更新。)

第105章 105 打怪升级

“这个黑脸的向来很讨厌的。”白小七插嘴，“快给我说说这些日子有没有发生好玩的事，主要告诉我老八这个笨蛋怎么伤成这样的。哈哈，尤其他被揍得屁滚尿流的德行，要认真告诉我哦，包括所有可笑以及可耻的细节。哦对了，我饿了，奴隶小鸟快做点好吃的！”最后一句，同样仰着头对后方嚷嚷。

啾的一声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是向小雪的回答。幸好她房间门是开着，她自己可以飞回去重新穿衣服，而后乖乖到厨房做饭。

辛火火则和白小七勾肩搭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说话。黑小八照例是背对着众人，给一个明媚忧伤的背影。

“你先告诉我，你们的身体状况到底怎么样了？”辛火火很认真地问。她必须得到明确的回答，心里才能踏实。

“因祸得福。”白小七笑得贼兮兮，“本来我们的功力还剩下一成，哪想到受回重伤，又被你无意中送做一堆沉睡，算是无意中闭关静修了。功力嘛，已经回复到两成了。哈哈哈哈，这就是不破不立啊。”

“不然我揍你半死，你再闭关，看能不能恢复更多。不破不立？白痴！”不露面，不等于不毒舌，不插刀，这一向是黑小八的风格。

当然，白小七和辛火火的风格也一如既往，就当耳朵失灵了，当耳边有风吹过，还挺凉快呢。他们三个如此相处，能做到各做各的，互不干扰，也是难得。

“天哪，太好了！”辛火火挺高兴，“可是小八告诉你了吗？他的法器找回来了！”能升级就是大好事，早晚有一天，他们会重新变成威风凛凛的地狱鬼差！

“哪里逃！”白小七惊讶地跳起来。

“出什么事了？怎么了怎么了？”向小雪一手拿着洗好的胡萝卜，一手拿着要发泡的香菇跑出厨房，“要抓谁？我来！”

“没事啦，‘哪里逃’是小八法器的名字，我们是在聊天。”辛火火连忙解释道，“你这是要做蛋包饭吗？”

“白主子嘴急，做这个快。”向小雪身为“罪人”，在看到白小七谴责的眼神后，缩缩脖子，又迅速退回到厨房去。

白小七就继续追问，“老八怎么得到的法器？从哪儿得到的？我们一直在以阴阳二气互相疗伤，他什么也没跟我说过。”

“就为气死你才不说的。”黑小八哼。

为了防止他们斗嘴，辛火火赶紧接过话茬，把当时的情况详细说了，“小八没有输哦，他为了救我们两个女生而自我牺牲，简直帅死了好吗？”

“切，他就是没本事。如果是我，必然一边惩恶扬善，一边英雄救美。”白小七逮到机会，毫不犹豫的踩了搭档两脚。

之后就退出几米远，“火儿，拿手机砸我！快，赶紧的，可以很用力。”

“你耍什么宝？”黑小八终于回头，皱眉。

“咱俩的法器肯定在火儿那个破手机里！”白小七一脸兴奋，“至于怎么收进去的，就像当初她莫名其妙撞上咱俩，还把法力给撞散是一样的，指定当时有什么天时地利，七星连珠，九星凌日什么的。可是既然她拿手机丢你……”

“我不是丢小八，我是想砸马凯。”辛火火纠正。

“甭管怎么说，确实是这种行为让‘哪里逃’跑出来了啊。所以快砸我，快快快，我要我的哭丧棒！我跟你说，它长得好漂亮的！棒头是人的骷髅骨，上面还拴着震魂铃。你还我，我可以借你玩两天。”

人的骷髅骨有什么好看的？打鬼的哭丧棒又有什么好玩的？辛火火简直被白小七的奇葩想法惊住了。不过他催得急，期待得那样厉害，她只好站起来，用手机当武器丢过去。

燃鹅！手机啪的掉在了地上。

什么也没出现，只有那刺耳的声音。

辛火火心里一抽抽，赶紧跑过去看。好得很，屏幕的裂纹又多了几条。

“再砸！”白小七招招手。

“你快别闹了，我觉得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哪有这么简单的？小八能找回法器，肯定也有什么天时地利，七星连珠，九星凌日什么的，是赶巧了。”辛火火瞪了白小七一眼，“幸好我并没有像你说的那样用力，不然手机肯定完蛋了。我损失个手机没什么，万一它收起来法力和拘魂牌挂了，咱们以后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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