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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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淰深呼吸,觉得他那张笑着的脸真是无比无比的碍眼。
周嘉泽却像完全没有看到她那表情似的,啧啧了两声,“哦,你在让我学习像你一样三观不正,早说嘛!”
任淰扑过去,对他一番撕咬,当然没有怎么用力了。可周嘉泽坚持认定她这是蓄意作祟,他得借机报复回来,于是两个人跟孩子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嗯,翻来覆去。
浴室里传来流水的声音,任淰用毛巾将头发擦干,想到刚才周嘉泽十分暧昧的附在她耳边邀请,“一起洗?”她不由得脸色绯红,当她快速的将浴室门关掉后,才发现他只是逗在自己玩。
任淰深深的觉得,周嘉泽现在的行为,就如同她念初中时那群讨厌的小男生,就喜欢各种故意逗弄女生,故意惹得女生们不愉快。
她这样一想,又为自己的自恋忏愧不已,那些小男生之所以会去逗弄那些小女生,也是因为喜欢嘛!
将毛巾披在肩上,她拿出吹风机吹着头发,嗡嗡的声响并未让她烦躁,反而清醒了某些东西。她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值得去爱的男人,如果这个男人不属于自己,或许就该羡慕嫉妒恨,但属于自己了,那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他从不会刻意显露出什么来,也不会让她难堪,吃饭的时候,如果是在路边吃东西,他不会怎么和他争执谁付钱,如果那一餐的费用比较高昂,他则会蹙眉,叫她给他留点面子,别让人瞧不起他,在这种地方还花女人的钱,于是她只好妥协。就连这房子,他原本是希望由他来付房租,只是见她不乐意后,便改成了他们一份付一半。他幼稚起来时很可笑,会扯着她的手说,“任淰,你这是在嫌弃我吗?故意想赶我走,不想我住在这里,竟然还敢表现得这么明显,我生气了,我真生气了。”
她没来由的一阵温暖。
头发里传来蓬松的热气,水雾还未消散,而她通常情况下不希望头发被吹得过分干燥。将吹风收拾好,她则躺在床上打着被周嘉泽评论为幼稚又无聊的脑残游戏。
她正打得过瘾,就听到了手机铃声在响。她顿了几秒,才觉得自己确实便笨了,她自己的手机还在手上,自然不是她的手机在响。
她爬过去,拿起周嘉泽的手机,向浴室那边喊了一声,“电话…”
好吧,无人回应。
手机屏幕上浮着的名字是“嘉瑶”,她想了想,按下了通话键。
“三哥,我想了很久很久,如果这件事不告诉你,我一定会不安,昨天一直在想要不要说…我…”
任淰蹙着眉头,“你哥在浴室。”
任淰话刚说出声,对方立即停住了那一连串的话,声音立即被中断,就像电视剧里的主角一直不停说话,信号却被突然中断了。如果不是手机上的时间还在继续跳动,任淰几乎会以为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周嘉瑶似乎做了许多努力,才再次开口,“你是…”在这个时间,是女人接的电话,那种隐秘的关系,似乎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任淰。”
周嘉瑶又顿了几秒,似乎努力做到缓和语气,“很多年没有见面了,我都没有听出你的声音。”
“是啊,很多年了。”任淰能感觉到那种无形中的冷然,只能没话找话。
“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你有没有长变。没有听出声音还没有什么,如果我回来时,你站在我面前我还认不出来,那可就糗大了。”周嘉翼继续说着,甚至似乎还笑了笑。
“你快要回来了吗?”任淰有一点惊喜,“什么时候啊?”
“快了快了,刚才就是想和三哥说这事儿…”
任淰听到浴室的门打开的声音,看了一眼,便看到只裹着浴巾的周嘉泽,“你哥出来了,你要不要和他聊聊。”
“不用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周嘉翼的声音放得很低,“这么晚了,你…你们早点睡。”周嘉瑶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她看着自己手机上的时间,她每次打回家时间都经过了换算,她很清楚那边的时间现在是凌晨一点半,她原本在打电话的时候给自己下了一个赌,如果电话打不通她就不说那件事,如果打通了,就当上天让她说出真相。
事实却是,即使打通了,周嘉瑶也没有办法说出原本的话。
“和谁通话?”周嘉泽走过来,拿着干毛巾擦着头发。
“你妹妹,好像说有话要告诉你…”任淰皱着眉头,她能感觉到,周嘉瑶要说的绝对不是她要回来那件事。
“说什么?”
“她好像要回来了,她是这么说的。可我总觉得她要和你说的不是这个,也许因为是我接的电话,她不好说。要不,你打过去问问?”任淰将手机递给他。
周嘉泽用手捏捏她的脸,再去碾平她蹙着的眉头,“她说是这个就是这个,你想得那么复杂做什么?”
周嘉泽将手机甩到一边,用眼睛示意她给他服务。冲他做了一个鬼脸,这才认命的去拿吹风给他吹头发。
她的前胸贴在他的后背上,他莫名的笑了笑,忍不住用手反向挽住她,做成一个背着的姿势,只是他坐在床边,而她是跪在床上。
收好了吹风之后,任淰的表情有些郁郁,“以前,我和你妹妹关系特别好,一起打着网球,那时恨不得整天缠在一块儿。她要走的时候,我还偷偷躲在角落里哭过。”任淰想到往事,有些讪讪,“她走的时候很突然,那时就希望用点什么做纪念,让我们彼此都不要忘记了彼此。很可笑,我们就用买来的一对胶圈,一人一只,都带在自己的手上,并且永远都不取下来。”
任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年少的承诺,早已经化成了飞烟,还记得当时的心境,可连那纪念物,也未保存到位。
周嘉泽看了一下她的手腕,“嘉瑶回来的时候,手上戴着的是妈给她求的佛珠。”
其实都没有做到,年少的友情,更或者,其实随着时光的流逝,有人根本已经忘却,真正难受的永远是那个记忆力太好的人。
任淰笑笑,没有说话。
周嘉泽的表情似乎充满了一点点忧伤,“其实我们很多时候许下的承诺发过的誓言都没有做到,在别人看来,那是言而无信,那是一种背叛,甚至直接否定当时的情感。可很多时候,我们只是跟随时间的脚步一直在走,旅途的风景已经变了,心境又变了,当初的承诺和誓言和当下已经契合不上了,仅仅只是那么简单而已。”
“你是在安慰我?”
周嘉泽摇摇头,将任淰放到自己怀里,盯着她的脸,“你没有发现,我是在为自己找理由?”
她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能够进入他的灵魂一看究竟,是的,她懂他的意思。不用去否定当时,也不用去怀疑现在,不同时间就会有不同的选择。
她的双手缠在他的脖子上,“理由挺不错。”
周嘉泽用手指点点她的脸,“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好像也不是特别的好。”
“大概,因为眼神不好。”
“你不是一直以你0.5的视力自豪?”
“哎呀,那不就是因为眼花了嘛!”她咯咯的笑着,惹来周嘉泽对她上下其手。
☆、第二十四页
自从任淰和周嘉泽的关系公布于众后,他们一起回周家的频率反而减少了,这其中最大的缘由是任淰,她每次面对周家的人时,都有些束缚之感了,哪怕她努力的减少存在感,并且努力的表现出自己一如既往。她以为自己装得挺像,没有想到周嘉泽却将她看穿,他也不明说,只是打电话时先让任淰和周奶奶说几句,之后有由他自己转达周末不回去的意愿。
任淰虽然对他的做法不发表看法,却很满意,他这个“坏人”当得很让她称心,只是往深了想,她又会检讨自己,她是不是有点太矫情了。
这个周末,周嘉泽的目的很明确,第一天教她学骑单车,第二天教她学游泳。缘由是周嘉泽在得知她连单车都不会骑后,不断的嫌弃她笨,为了不让她拉低了他的档次,他决定一定要教她学会。
任淰以为他只是闹着玩玩,谁知道他表现得特认真。一辆单车就放在他的后备箱里,让盖子都盖不下,也不清楚他开车的时候是什么想法。一辆豪华到极致的车,后面载着一女士单车,光想象一下那画面,任淰就觉得好笑。
只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倒没有专门找地点,公寓下面就有一大片空地作为娱乐场所。任淰看着他严肃的脸,小步走过去讨好,“你看这里这么多人,我万一出洋相了,那不是丢你的脸吗?”
周嘉泽表现得特别的仗义,“知道丢脸所以就好好学,这里这么多人,你好意思连个中学生都不如?”
讨好无效,任淰只好认栽了。
周嘉泽还是很具有耐心,稳稳的掌着单车,让她先骑着车。再让她小心的开动,他在后面稳着,让她不要害怕。一切都挺顺利,周嘉泽准备慢慢的放开手,任淰就大叫,“不要放…我怕。”
周嘉泽只觉得好笑,她怎么和个孩子似的。
只是他刚放手,冲出去的单车就向外倒去,他一个箭步跑上去,将单车扶住,她死死抓住单车的扶手,好不容易才稳了下来。
周嘉泽还想说点什么,学习这东西摔几下,准备让她再试试,却发现她的脸色都发白了。他抿紧唇,什么也不再多说,将她扶到一边。她的脸色还是很不好,呼吸也剧烈。
他摸摸她的额头,手转了位置摸着她的头发,“怎么了?”
“可不可以不要学了?”她转过头,眉梢微微弯着,就跟一个小孩执拗的不想吃药一般,可不可以不要?
周嘉泽觉得自己的心理真怪,他是带着一颗一定要教她学会的心思来当“老师”的,可她这样看着她时,他连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了。
“嗯…可以是可以。”他指了指自己的脸。
任淰一下就笑了出来,快速的贴到他的脸上吻了一下。
当她这个动作做完,就发现在他们不远处站在一个小朋友,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的看着他们。任淰被这纯粹的目光盯得都想挖个洞跳下去,拖着周嘉泽立即就要走,周嘉泽半配合着她,偏偏还要说风凉话,“我们应该秉承着给小朋友解惑美好愿望继续…”任淰狠狠的掐了他一下。
学单车就这样无疾而终了,任淰挽着他的手,就这样沿着小区一路走。周末时人比较多,旁边的长椅上坐着三位老人,在拉着一种她叫不出名字的乐器,似乎只是在电视上看过。她觉得他们真幸福,也不知道自己老后能不能保持这样的活力。
小区里到处都是父母带着孩子,跟着孩子到处跑。
任淰轻轻的一叹,“其实我很怕骑单车,总觉得自己会摔倒。”
“难怪你会摔倒,你都这么心心念念着,怎么可能不成全你。”
她倒没有反驳,“我很小的时候,应该是小学六年级时吧,我爸爸教过我学单车,在院子里骑了好几圈,我从单车上摔了下来,这里很大一片都青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腿,“从那以后啊,我就不喜欢碰这东西了。”
周嘉泽凝眉,很少听她说她小时候的事。
任淰又微微低头,“我很少想起我的父母,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逃避者,会选择性的将不快乐的东西隐藏起来,这样只要不去刻意的想,就好像它不存在一样。”
周嘉泽微微摇头,“这才是最聪明的生活方式,生命的时间本就不长,为何要留给那些逝去并且会让自己感伤的时光?”
话题似乎有几分沉重了,任淰不愿意继续下去,“说说你小时候吧,是不是特别顽皮?”
“我小时候可不顽皮。”他用手半握拳,在鼻下轻轻点了点,“不过很没心没肺是真的。”
“怎么个没心没肺?”
“就是我们班的女生被人欺负了,我就在旁边看着那女生被吓的样子,我会觉得很有趣。”周嘉泽自己也觉得自己那想法大概很奇葩,“不过我二哥和我不同,他就是那种遇到这种事一定会冲上去救的人,于是我就在旁边看他上去打架。”
“你就只看着?”
周嘉泽难得有不好意思的时候,“我二哥很厉害的,我是说揍人。”
“他最该揍的人是你。”
“哎哎哎^…揍我,你就不知道心疼啊!”周嘉泽挑了挑眉毛,“何况我还想让他揍我呢!可惜没那个机会了。”
任淰笑笑,很有些心不在焉。
“你二哥…”
这也不是周家的什么秘密,周嘉泽自己又是个没心没肺的,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他也没有太大的感伤,“他总是喜欢满世界跑,最开始是去各个国家旅游,将他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拍下来,自己制作成图片集,他说要等他老的时候慢慢看…他最后才是在国内到处走走看看…”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在他离开之前,他好像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什么他要结束他的旅游之旅了。”
周嘉泽自己笑笑,“谁会知道,就那么巧,他说他要去看看他心中最美的C,却遇到了地震…”
任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刚想开口,周嘉泽的手机就响了。他拿出手机,接了电话,从表情和语气中可以看出,他心情不错。
她还没有开口询问,他已经主动说出,“嘉瑶的电话,她明天回国。”
按照周嘉泽的说法是,周嘉翼原本已经毕业,只是在那里继续深造,原因很简单,她喜欢的那个男生也在那里,最近分手了,周嘉翼便想回来了。
任淰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安,却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儿。
任淰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她一直放在心底,从不曾提及的梦。在梦里,爸爸总是会拿着一个公文包回来,妈妈总是做好一大桌子饭菜,他们一家三口吃着饭,笑着说着趣事。
第二天是开家长会的时间,那天说好的是由妈妈去给她开家长会,到了第二天时,她却特任性的要求爸爸一起去。她觉得那样才是一家人,在电话里,爸爸说他很忙,来不了,但她不依,一定要爸爸一起来,最后爸爸没有办法,答应来学校。
她牵着爸爸妈妈的手,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那天晚上,爸爸没有回家,妈妈说爸爸出差去了。
她一个人在房间里玩,因为饿了,想去叫妈妈做饭吃。她走进妈妈的屋子,却看到妈妈手中拿着一根头发,头发的颜色很重,能够看出染色了。
“妈妈,你干嘛拿着别人的头发。”她很不解。
妈妈的脸色变了,眼眸之中也藏着难掩的情绪,“连小淰都知道这不是妈妈的头发,妈妈还在自欺欺人…”
她听不懂妈妈的意思,就像她后来无数次的猜测过,如果不是她任性的让爸爸一定要来开家长会,爸爸的车上也许就不会残留那一根留下痕迹的头发,妈妈也不会察觉到爸爸的出轨,最后也不会发生悲剧。
梦中的场景迅速的转变,她看到爸爸妈妈都躺在地上,有血…那么多的血。
有一个声音在小声的说着:你不配得到幸福,你不配得到幸福…
任淰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她的动静有些大,周嘉泽迷糊的醒来,打开床头的灯。听到她大口的喘气,脸色很不好,他将她抱在怀里,“做噩梦了?”见她不说话,又自言自语,“奶奶好像说过,手只要别放在胸口,就不会做噩梦了…”
任淰看着他,突然就死死抱住他,然后大哭起来。周嘉泽确实有些手足无措,不明白她这突然的情绪从何而来,只能小声的安抚着,在她平静一些时候,才知道了答案。
他觉得自己心口微微的有些疼,这件事她放在心底很久很久了吧,却要独自承受着,以为是自己的任性害死了自己的父母。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任淰,你听我说,这和你没有关系,你不用自责。”
“如果,如果不是我…”
他将怀里的她拉出来,双手捏住她的肩膀,让她与他面对面,“你看着我,你家的事,你父亲出轨,就是他的过错,你母亲性格太疯狂,才造就了悲剧,这一切与你没有关系,就算不是那样,你的母亲也会从别的渠道知道你父亲的事。你不要将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推,就好像现在一些学生一旦出了什么事,立即有人说是社会的失败教育的失败的脑残言论一样,某些人自己行为不端,与别人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总是指责别人,而不是只去指责那个犯错了的人?”
任淰张张口,似乎想说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安静的伸出手,紧紧的将他抱住,“周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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