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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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议完事就不用过来了,朕要与蔡大人好好聊聊。”
“是,儿臣这就去。”欧阳拓抱拳领旨,回头对蔡霖笑了笑,“文暄,你今天好好歇着,明日我再来看你。”
蔡霖微笑着点了点头。看得出来,有蔡炫在这里,让他放松了很多。
再也不是孤军奄战,再也不用独自思量,可以全心依赖一个人,听凭他来决定自己的生死,为自己规划未来,这是一件快乐的事情。还能活多久,他根本不在乎,还能再见到蔡炫,他感觉很满足。
第79章
蔡炫并没有听从欧阳铿的建议,到皇宫赴宴,而是执意要在自己下榻的客栈里吃饭。欧阳铿马上传旨,让刘福回宫,把御膳房准备好的菜肴都搬到这边来。因为有些菜讲究的是火候,放得太久就变味了,所以他们最后征用了一品楼的厨房,先为皇帝准备好膳食,这才让出来,准许他们的厨师为客人烹制菜肴。
下面的人怎么去办,欧阳铿没有过问,蔡炫也不理会。看着一道道精致的汤菜、点心流水价送上来,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场面却有些冷,只有蔡霖笑着说:“五叔,我一看到你,胃口都好了很多。”
蔡炫这才露出一丝笑容,看着晏九为他送汤盛饭、递上筷子,服侍得细致周到,心里很是欣慰。他看了下桌上的那些菜,基本上都是当年自己爱吃的,可见欧阳铿是用了心思的。虽然他心中充满恨意与悲苦,可这些小细节仍然令他想起了过去,心里不免泛起隐隐的惘怅。
曾几何时,他们并肩行走江湖,欧阳铿也是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他出身富豪之家,一直锦衣玉食,看惯富贵,欧阳铿即使贵为太子,便是把金山银山堆在他面前,也没让他放在眼里,却就是这种点点滴滴的体贴关怀打动了他的心,让这些开朗单纯的蔡家小少爷渐渐沦陷。
可是,这段本来美好的情意最后却带给他们家致命的危害,这让他一直悔恨到今天。虽然重新坐下来与欧阳铿一起吃饭,可心境却再也不似往日。
蔡炫看了一眼不断往自已面前的碟子里夹菜的欧阳铿,再看看笑眯眯地喝着汤的蔡霖,他轻轻叹了口气,终于拿起了筷子。
提萨丹瑞坐在蔡霖身边,一边细心地照顾他一边活泼地低声跟他讲着南疆那些有趣的琐事。蔡霖不再像以前在宫里时那么老成持重、冷淡寡言,与提萨丹瑞有说有笑。蔡家的大仇基本都报了,也传下了香烟后代,如今又看到五叔近在眼前,他感觉很满足,生命里再也没有欠缺。至于感情,他不想去多做思量,一切都由五叔决定,无论怎样,他都没有异议。
他一身轻松,蔡炫自然看得出来,也明白他的意思,心情却更加沉重。为了给蔡家报仇,蔡霖在稚龄之年便赌上了一切,对未来的计划也停顿在与仇人同归于尽的那一天。他从来没有憧憬过爱与温暖,以及希望,甚至没有想过还能再与亲人坐在一起吃饭,共享天伦之乐。回想起自己从小到大的那些时光,蔡炫顿时觉得喉头哽咽,食不下咽。他放下筷子,拿起茶杯喝了两口,这才勉强控制住内心的酸楚与痛苦,微笑着夹了一块玫瑰咕噜肉,放到蔡霖碗里,柔声说:“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菜,现在你胃气弱,只能适当吃一点,尝尝鲜吧。”
“好。”蔡霖很开心地点头,笑着把肉放进嘴里,愉快地嚼着,一抹胭脂色的酱汁沾在他的唇上,在灯下闪着艳丽的光,把他衬得脸色都好了很多。
蔡炫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疼爱的神情,仿佛他们已经回到了遥远的过去,他是那个喜欢在外游荡的小叔,而面前这个是一心盼着自己回家的可爱的侄儿。
这餐饭一直用到很晚才结束,席间的气氛不算热烈,但还算和睦。欧阳铿看到蔡炫脸上的坚冰似有融化之兆,心中不由得大喜,再看到蔡霖开心的模样,更感欣慰。他不愿引起蔡炫的反感,又想着来日方长,便没有勉强他们叔侄进宫去住,而是让他们继续住在客栈,自己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便起驾回宫,准备明天接受他们的正式觐见。
等到皇帝及其大批随从都离开后,蔡霖安静下来,顿时感觉很困倦。蔡炫不放心,又请来神医为他诊了脉,得知蛊王仍在沉睡,这才松了口气。
他抚了抚蔡霖的头,温柔地说:“早点睡吧,明天晚点起也没关系。”
蔡霖上去搂住他的腰,有点习惯性地撒娇耍赖,“五叔陪我一起睡。”
蔡炫忍不住笑了,根本无法拒绝他,便痛快地点头,“好,我陪人一起睡。”
蔡霖的身子仍然很凉,一进被窝便本能地往蔡炫身上贴。蔡炫很心疼他,马上将他搂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他。
蔡霖舒坦地闭上眼晴,轻声说:“五叔,今晚最开心。”
蔡炫心里一酸,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背,低低地道:“睡吧,以后五叔会让你一直开心的。”
“嗯。”蔡霖听话地枕着他的肩,渐渐睡熟了。
蔡炫心事重重,但想着明天还要代表瑞国去上殿觐见,既然领了这份差事,总得尽职尽责,便只得努力收拾心情,终于睡了一会儿。
到了早上起身的时候,蔡霖仍在沉睡,他不敢惊动,蹑手蹑脚地出去,在外面的堂屋去更衣梳洗,然后便和提萨丹瑞一起出了门。
晏九、初五、腊八都留在这里侍候着,没有跟着皇帝回宫。蔡炫他们从南疆带来的奴仆众多,也都被反复叮嘱过,而且他们对“护国圣子”本身就有着崇敬之情,因此对蔡霖奉若神明。那种发自内心的尊崇是焱国人很少见到的,就连一品楼的婢仆都忍不住议论纷纷,猜测这里住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蔡霖睡了很长时间。他的身体其实已经撑到了极限,元气大伤,以前努力支持,只是为了报仇雪恨,如今再无牵挂,反而有点撑不动了,幸而神医配出的南疆秘药颇有效力,既托住了他的元气,又压制住了蛊王对他的侵蚀,这才让他感觉好过许多,如今放下一切心思,便睡得天昏地暗。
等到终于睡饱,悠悠醒来,他只觉得温暖的屋子里暗淡无关,纱帐低垂,窗帘也没拉开。他动了动,忽然感觉到床前有人,本能地以为是晏九,便慵懒地问:“什么时辰了?”
床前的人低低地笑了,“真是海棠春睡早,美人冬眠迟。”声音很陌生,虽然说的是焱国话,却很生硬,倒像是外邦人。
蔡霖一惊,立刻坐了起来,警惕地问:“你是谁?”
那人笑道:“我是西域蛊神,你们的太后派人找到我,说这里有人以自身为蛊,养了只蛊王,我很感兴起,就千里迢迢地赶来了。小美人儿,你还真行啊,竟敢以身饲蛊,那是到了我们这一行的极致,养出的蛊一定威力强大。怎么样?我们比试一下吧,看是我养的蛊神厉害,还是你养的蛊王强悍。”
第80章
蔡霖很冷静。
他对蛊并不是很了解,但在南疆生活的大半年里也听外公讲了不少。在瑞国,蛊是很常见的,但普通百姓养的都是寻常的蛊虫,作用并不是很大,一只蛊一般仅能控制或伤害一个人,而能够造成大面积损害甚至毁灭性灾难的只有高级贵族饲养的蛊,尤其是祭司的蛊王,在这一行里几乎可称为无敌于天下。当年,南疆的大祭司曾经对他提到过西域有一支醉心研究饲蛊控蛊的家族。因为受到地域以及气候等影响,在西域养出的蛊多以毒性见长,与南疆丰富多彩的蛊虫族类有很大的不同。至于西域蛊神之名,他没听外公讲过,可见十几年前是没有这个字号的。如今这人居然不远万里,从西域来到中原,在强盛的大焱国的京城想要与他以蛊一较高下,要么是缺心眼,要么就是胆大包天。
他浑身戒备,声音却很平稳,“西域是要与焱国和瑞国为敌了吗?”
那人怔了一下,“只是我们之间的较量,关西域与焱国和瑞国什么事?”
蔡霖淡淡地道:“我是焱国大臣,也是瑞国的护国圣子,万一有什么损伤,你猜焱国皇帝与瑞国大祭司会不会震怒,发重兵付伐西域?”
若是两国一起发兵,焱国百万雄师加南疆神秘莫测的万蛊之力,西域诸国肯定会被扫平,这是不争的事实。那人显然也清楚,顿时不吭声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这人真没意思。你们的太后请我来收你的蛊王,我知道那就等于要了你的命。看在同是蛊族的份上,我没有暗中行事,取你性命,反是正大光明地来找你,想要与你比试一下,输赢尚在两可之间,你却出言恫吓,借皇帝之势威胁我,这可不是身为蛊王饲主应有的风范。”
他这么一说,蔡霖倒觉得他还算是讲道理、有血性的男子汉,便解释说:“我算不上蛊族,在控蛊方面比不上你。蛊王已成,我却没有用过,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很可能会把这里变成一座空城。你觉得我们的比试有必要这么惨烈吗?”
那人知他所言非虚,略想了一下,终究心有不甘,“我在冰天雪地里走了那么远的路,总不能就这样离开。”
蔡霖觉得他是个比较单纯的人,没那么多弯弯绕,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一些。其实,无论是西域还是南疆,那里的人都比较耿直率真,没有中原人那么多心计。太后机关算尽,却忘了外族人的心性与她有很大差异,因此本是计划好的阴谋却也不能得逞。他感到很愉快,便微笑着建议,“我外公是南疆大祭司,他才是名副其实的蛊王。当年我外公提起西域蛊族,言语中颇多嘉许,认为你们另辟蹊径,很有新意,可惜不能亲眼见到,甚感遗憾。你要不要跟我回去,在南疆盘桓一段时间,与我外公切磋一下?”
那人立刻动了心,“这样啊?可以吗?”
“当然可以。”蔡霖一脸纯良,目光清辙,神情诚恳,声音温柔,“西域、南疆,在中原人眼里都是蛮族,我们本来就是一家。”
那人很高兴,“你这人不错啊,长得跟中原人一样,可骨子里却大大不同。”
“当然,我母亲是南疆人,我舅舅、外公都是,我们全家也都住在南疆,在那里生活。”蔡霖笑道,“请问你贵姓大名?”
“我叫札合尔。”那人晃着一支火折子,点亮了床边的灯,这才走到床边坐下。
他看上去不到三十岁,身段高挑,皮肤很白,淡金色的头发和碧蓝的眼晴特别引人注目,一看便知是番邦异族。坐下来后,他倏地伸手,捏了捏蔡霖的脸,轻轻笑道:“美人儿,你不懂蛊,竟然敢在自己身子里养蛊王,真不知该说你胆子大还是没脑子。”
蔡霖对他的举动有些无奈,“你是不是该把那些被你迷倒的人先救醒?”蔡霖断定他肯定是以迷蛊之类的东西迷倒了院子里的所有人,包拓隐在暗处的皇帝近卫,这才能悄无声息地进来,现在当然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哦,那好吧。”札合尔轻松地耸了耸肩,微微一挥手,似乎有些金粉式的东西便飞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倒在床前的晏九清醒过来,一睁眼便大吃一惊,赶紧起身去看蔡霖,“蔡大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蔡霖睡足了,精神很不错,靠在床头对他说,“这是我的西域朋友札合尔,他初次到这里,一高兴就跟你们开了个玩笑。”
晏九仍然心存疑惑,便不敢离开这个房间,连忙冲着外面叫了两声,把也是一脸困惑的初五、腊八叫了进来。
窗帘被拉开了,外面仍在下雪,天却很亮,让人并不感到压抑。
初五礼貌地请札合尔坐到椅子上,然后奔出去给他斟茶。脂八和晏九一起服侍蔡霖起身梳洗,然后叫人把早膳送过来。
皇帝拨来保护蔡霖的近卫采用轮班制,今天是陆双良和李四季。两人糊里糊涂地被迷倒,再糊里糊涂地醒过来,都是惊骇莫名。李四季立刻飞身赶往宫中禀报,而陆双良则索性装作客栈中的仆役混到院子里,近距离保护蔡霖,并监视那个可疑的外邦人。
欧阳铿在宫中正式接见了瑞国使团,对他们的贺年礼物温言嘉许,再回赠厚礼,并留正副使臣共进午膳。
这是两国邦交的大事,蔡炫没有意气用事,而是一丝不芶地尽了礼节,也答应与提萨丹瑞一起留下来。
皇帝身边有太子和典客作陪,席间气氛融洽,宾主都尽力渲染出快乐的意味,确立了双方为友好之邦的关系,于是皆大欢喜。
渐近尾声时,赶回宫来的李四季悄悄叫太监带话给刘福,请皇帝出来,禀报了一品楼中发生的奇事。欧阳铿心头剧震,神色微变,略一思索便回来将事情告诉了蔡炫和提萨丹瑞。
这两位使臣立刻坐不住了,也顾不得是否失礼,起身便告辞,甚至不等皇帝说话便转身要走。
欧阳铿叫住了他们,传旨让几个侍卫奔去把御厩中的骏马牵来。一行人快马加鞭,出宫直奔一品楼。
当他们奔进那个雅致的院里时,蔡霖正和札合尔一起用膳,并相谈甚欢。
看到满脸焦虑地冲进来的蔡炫,蔡霖开心地笑道:“五叔,这位是西域蛊神札合尔。他说他们家研究了几代,有办法不伤人蛊,把蛊王取出来。我已经邀请他跟我们一起回南疆去住段时间。”
涌进房中的几个人先看到他安然无恙,都松了口气,再听到那个金发碧眼的异族人竟然是蛊神,不由得都是一惊,接着反应过来,似乎这位蛊神有办法救蔡霖,顿时大喜,继而又有些疑惑,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经过一连串大转折,几个人都是心潮起伏,好半晌才冷静下来,想明白其中的因果利害。
札合尔看着面前这几个陌生人,从衣饰和气质上能感觉到他们非富即贵,可脸上表情各异,倒是让他觉得很有趣。
提萨丹瑞是听说过西域蛊神的大名的,心里有些戒备,表面上却很热情,上前行了一礼,客气地说:“欢迎蛊神到南疆做客,家祖一提起你们便赞不绝口,如果看到你,一定很高兴。”
蔡霖见札合尔有些不明白,便解释道:“提萨丹瑞是我表兄,他祖父便是我外公,南疆大祭司。”
札合尔恍然大悟,也起身回了一礼,“家祖也对南疆蛊王心仪已久,可惜山高水长,路途遥远,不能谋面,引为毕生憾事。能到瑞国亲见大祭司,是我的荣幸。”
两人都很真诚,立刻便成为朋友。
蔡炫的心思全都放在蔡霖的安危上,听说札合尔有本事保住侄儿性命,尽管不知是否虚言,现下也宁可相信真有其事,于是对他也很热情。他曾经到过西域,对那里的风土人情大加赞赏,让札合尔非常高兴,对他顿时大有好感。
欧阳铿听到蔡霖有救,心里也是惊喜交集,对那外邦人代表的异族敌国也稍稍减弱了敌意。看到他们三人相谈甚欢,他便不去凑热闹,而是坐到蔡霖身边,低声问:“睡得好吗?今天的膳食怎么样?合你的胃口吗?”
蔡霖轻轻点头,“都挺好的。”
“那就好。”欧阳铿怜惜地看着他,“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蔡霖笑了笑,低低地说:“我要先跟五叔回去了。西域蛊神养出的蛊威力强大,我怕身子里的蛊王会感应到,从而被唤醒。如果我控制不住,死了倒是小事,却对整个京城有很大的危害。所以,你不能再留我。”
欧阳铿的眼神凝住了。
蔡霖的神情很温柔,认真地说:“你是个好皇帝。”
欧阳铿的唇角流露出一丝苦笑。
欧阳拓站在他们身侧,这时再也忍不住,猛地跪到欧阳铿面前,“父皇,儿臣愿带使团出使瑞国,请父皇恩准儿臣与瑞国使团同行。”
他来了这么个大动作,顿时惊到了旁边的蔡炫、提萨丹瑞和札合尔。三人停下交谈,一起看向这边。
欧阳铿盯着跪在脚前的儿子,神色凝重,目光锐利。欧阳拓却没有半点退缩之意,神情虽然很恭敬,眼中却满是坚定。过了好一会儿,欧阳铿才缓缓地说:“正值年关,国事繁忙,你身为一国储君,正应为朕分忧,岂能远走异国?”
欧阳拓还没答话,蔡炫却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疑虑,起身道:“文暄,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蔡霖对他是言听计从,也不管身边的皇帝和太子,马上跟他走了出去。
蔡炫带他进了一间没人的厢房,上下打量着他,沉着问道:“那个太子跟你是什么关系?”
第81章
看着蔡炫锐利的目光,蔡霖低下了头。蔡炫看着曾经无比乖巧可爱的侄子,心里哀痛不已。这十几年里,他到底经历过多少事?为了报仇,他又吃过多少苦?
蔡霖不想说,可烙印在他骨子里的蔡氏家训却让他没办法欺瞒长辈。他琢磨了一下措辞,婉转地说:“当时,我是想要接近皇帝,所以才…我进宫后,被人下过药,还派女人接近我,想要陷害我,被我识破,避过了…我觉得这方法不错,就给自己又下了一次药,太子心善,不能袖手旁观,就…这事不怪太子,他是不知情的…其实谁都不知道,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我就是豁出性命想要报仇,这些事…都算不得什么…”
“文暄。”蔡炫又急又气,呼吸越来越粗重,却偏偏没办法责怪眼前的这个孩子。思前想后,罪魁祸首就是自己,还有在那间房里的皇帝。
他二话不说,转身便冲出屋去,直奔正房。蔡霖一怔,赶紧也追了过去。
欧阳铿见蔡炫把蔡霖叫走,脸上神色不善,就有些担心起来,也没心思跟太子啰嗦。欧阳拓也有点心不在焉,忘了继续跟父皇分辩,要求跟随蔡家叔侄去南疆。父子俩一坐一跪,各怀心事,都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提萨丹瑞和札合尔都是心思单纯的年轻人,这时却也被这有些诡异的气氛所感染,说话的声音低了很多,都有些不自在。
没到一盏茶的功夫,只见蔡炫一阵风般卷进来,脸色铁青,伸手揪住欧阳铿的前襟,挥拳便打了过去。
欧阳铿猝不及防,本能地躲闪了一下。欧阳拓大惊失色,扑上去便要“救驾”。蔡炫抬腿便踢过去,将他踹到一边。父子俩面对他时都有点心虚,这时见他盛怒之下失了分寸,却都不敢还手,也没喊那些等在外面的随从。晏九与刘福面面相觑,两个人精这时却都不知所措,只能呆站在一旁,等皇帝有了吩咐后再有所动作。
札合尔见那个来自南疆小国的欺文男子竟然敢在大焱国的京城拳打皇帝、脚踢太子,顿时惊得睁大眼晴,继而佩服得五体投地。提萨丹瑞也是大吃一惊,怕蔡炫吃亏,赶紧跳起来,站到他旁边去。
这时,蔡霖奔了进来,一把抱住蔡炫的腰,使劲往后拉,“五叔,五叔,你别生气。”
蔡炫放开欧阳铿,双目气得通红,似要喷出火来。他愤怒地问:“你们父子…简直不是人!你们有没有把我们蔡家的人当人看?”他有心要指责,却又不敢把这事明着说出来。这没什么光彩的,真要讲起来,受辱的还是蔡霖。他越想越憋闷,恨得一把掀了桌子。
茶壶、茶碗全都落到地上,摔得粉碎,蔡炫喝道:“来人,送客。提萨,叫人马上收拾东西,我们即刻启程,返回南疆。文暄,你跟我走,从此再也不许来中原。”气呼呼地说完,他便拂袖而去。
蔡霖不敢不跟上去,只能匆匆忙忙地对欧阳铿和欧阳拓说了声“抱歉”,便奔了出去。
提萨丹瑞挠了挠头,完全没想到竟然会弄成这个局面,也不知蔡炫为什么突然就勃然大怒,而焱国皇帝和太子却对他很宽容,被他连打带骂,却并没生气。他站在那儿想了半天,也仍然摸不着头脑,只得对欧阳铿行了个礼,客气地说:“今日鲁莽了,非常抱歉。如此一来,我们实不便再留在这儿,明日便要离开京城,还请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见谅,多多海涵。”
欧阳铿非常不舍,欧阳拓也是一样,可蔡炫固然怒发冲冠,不肯再留,蔡霖的情况更是刻不容缓。欧阳铿一向雄才大略,虽有儿女情长,在要紧关头却是分得清轻重缓急。他想了想,便道:“贵国使臣蔡大人的心情朕都理解,文暄的身子也耽误不得,朕答应你们明日便启程回国。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朕会派一支军队护送,请提萨大人接受朕的好意。”
提萨丹瑞也知蔡霖身体里的蛊王对自己国家的兴衰关系重大,因此没有拒绝,而是以手托胸,对他深鞠一躬,“多谢陛下。”
“不必多礼。”欧阳铿温和地说着,又看向札合尔,关切地问,“文暄体内的蛊王真的能在不伤他的情况下取出吗?”
“对。”札合尔很认真,“时机必须把握得准确。现在他的情绪不能激动,要保持平静、温暖,待到惊蛰的午时三刻,配合专门的药物和特定蛊虫的感召,便能将蛊王唤出,而不会伤及人蛊的根本。当然,毕竟是以身饲蛊,元气肯定伤损很重,不过,只要好好调理,会逐渐恢复的。”
“那就好。”欧阳铿点了点头,“惊蛰?那是正月末…”他心里思忖着,让身边的几大近卫暗中跟随,找到进入瑞国的路径,等到过了年,便快马加鞭地往南去,应该赶得上。
欧阳拓也在心中暗打主意,必须赶去亲眼看着取蛊,那是蔡霖生死存亡的要紧关头,自己一定要陪在他身旁。
父子俩暗自盘算,从南下想到朝中局势,一些必要的控制手段必须从现在就开始布局,这样才能放心离开京城。
提萨丹瑞恭敬有礼地将皇帝和太子送出门,这才回来找蔡炫。
屋里没点灯,光线有点暗,蔡炫坐在榻上,将蔡霖紧紧抱在怀里,脸上满是悲伤。
蔡霖却很平静,低低地说:“五叔,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不后悔,你也不要再自责了。”
蔡炫的声音也很轻,却充满悔恨,“这都是我做的孽,不应该由你来承担。”
“我们是一家人,不必说这么生分的话。”蔡霖微笑着说,“五叔,反正我们要回家了,仇也已经报了,那些恩怨情仇,我们都忘了吧。”
“嗯。”蔡炫轻轻叹了口气,想到他的身体,然后才忆起他自小便被伤及根本,既不能生儿育女,就不能害了别人家女儿,娶妻自然是不成的了,以后找个好男人,有能力照顾他,也未尝不是好事。想到这儿,他抚了抚侄子的头,温柔地道,“等你的身子养好了,五叔替你留意着找个可心的人,不需要有多富贵,只要心好,人厚道,对你体贴,那就行了。”
蔡霖直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自己会在取出蛊王的过程中安然无恙,但在蔡炫面前却不会流露出来,以免他担忧,这时便顺着他的意思说:“好啊,都听五叔安排。”
蔡炫的心情这才好了一点。看到出现在门口的提萨丹瑞,他也不再板着脸,温和地说:“别管皇帝和太子,我们明日便走。”
“我已经吩咐他们收拾了。”提萨丹瑞笑道,“札合尔刚才说,文暄要保持心情平静,不要有太大波动,平时都得注意保暖,不能受凉,待到惊蛰那日的午时三刻,就要取蛊,如此才能保文暄无恙。”
“好,我记下了。”蔡炫对他的话很重视,低头看着怀里的侄儿,神情变得很温柔,“文暄,我刚才并没有怪你什么,你心里千万别有什么念头,有事也别憋屈着不说出来,明白吗?”
“知道了。”蔡霖的声音软软的,就像孩子一般,带了点撒娇的味道。
蔡炫不禁想起了很多年以前那个坐在大门前等着自己回家的小孩,想起他绽开可爱的小脸,朝着自己扑过来的情景。那些美好的时光历历在目,支撑着他在晦暗的岁月里一直活到今天。他搂紧了蔡霖,心里默默地想着,希望上天垂怜,保佑蔡家的人都能活得好好的。他没有别的奢望,只希望一家人能在一起,与愿足矣。
第82章
子夜,风雪大作,星月无光,京城里所有的人家都已熄灯睡下,包括那些舞榭歌台烟花之地,此时也都紧闭大门,不再营业。
一群黑衣人悄悄穿行在黑暗的街道中,直奔一品楼。来到高高的雕花围墙外,他们没有迟疑,一起纵身而起,敏捷地越墙而过。
他们刚刚落地,在后院里熟睡的札合尔便睁开了眼晴。他的蛊向他发出了警示,告诉他有人正向他接近。他警惕地坐起身来,很快就借助蛊的观察知道了外面的情况。
与此同时,提萨丹瑞带着防身的蛊也同样躁动起来,把他从睡梦中惊醒。他跳下床,迅速穿好衣服,悄悄出门。
札合尔就住在他的隔壁,正好与他在门边相遇。两人相视一笑,立刻知道对方打算干什么,便笑眯眯地互相做个手势,要各显神通,共抗来犯之敌,顺便也比试一下,看谁的蛊更厉害。
南疆的大祭司家族都是一等一的养蛊高手,即使不是专门研究这个的提萨丹瑞,在外公的指导下养出的蛊也很厉害,与札合尔他们的蛊是两条路子,却同样诡异可怕。
那群黑衣人精于夜袭,数月前曾潜入戒备森严的大将军府,虽然最终未能刺杀蔡霜,却也能在白贲率领精兵强将的围攻中全身而退,此刻进入没有兵力防卫的客栈,自然是信心满满,以及这次定能完成任务。
他们在呼啸风声的掩护下飞快地接近蔡氐叔侄所在的院子,手中寒光闪现,正要冲进去屠杀所有的人,便听到耳边忽然响起奇特的嗡嗡声,接着便似有米粒大的沙石在风中盘旋着向他们撞过来。
一群人都用黑布蒙住头脸,只露出眼晴,双手也都戴着护手,区区风沙根本算不得什么。他们都没在意,脚步不停,继续向里飞蹿。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都没有察觉,似乎有什么在他们身上叮咬,就像夏天的蛟子,让这些皮糙肉厚的大男人完全没有注意到。
院子里一片漆黑,显然所有屋子里的人都在熟睡,他们事先踏勘过地形,知道这里的格局,早就分派好人手,一进院子就散开,各自扑向自己的目标。
可是,还没冲到门前,他们就感到身体里迸发出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火焰燃烧,又像是冰刃攒刺,五腑六腑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在撕扯。短短一瞬间,他们便抽搐着跌倒在地。这些职业杀手本来都是硬骨头,这时却忍不住闷哼出声。
有人被惊醒,屋里陆续亮起了灯,提萨丹瑞和札合尔笑嘻嘻地走出来,用手里的灯笼挨个照着倒在地上的人,边看边讨论着那人的状况,若无其事地说着什么“我的蛊正在吃他的肝”,“我的蛊放出的毒快要攻心了”,“马上死多没意思,太没品了”,“是啊,怎么也得慢慢整上一个月”,“从肝吃到心,起码半年才会死”,等等,让那些人无不毛骨悚然,想要自杀,却浑身无力,根本没有办法。
蔡炫穿好衣服出来,脸上冷得快要结冰。他细心地关好门,免得吵到蔡霖,这才说:“问问他们,是谁派他们来的,想要干什么?”
提萨丹瑞马上伸出脚尖,踢了踢身边的一个黑衣人,“喂,问你呢,快点说话。
你老老实实说出来,我就放过你,否则的话,不但我的蛊会吃了你,还会根据你的血的味道去找你的血亲,继续吃他们,直到你们全族都死光。”
南疆蛊木本就神秘莫测,在中原人的心目中几乎成为恶魔般的恐怖传说,他们在动手前本来很谨慎地打听了又打听,确认这次来的人里没有养蛊之人,这才敢来动手,却没想到仍然遭了毒手。对于未知的东西,人们总会心存畏惧,就算这些刀头上舔血的杀手也是一样,听了他的话,没人会怀疑他是虚声恫吓,除了孤儿外,凡是有亲人在世的都不敢置之不理。
沉默片刻,当中有个黑衣人沉声道:“我们只是接任务杀人,只有老板才知道是谁下的单。不过,我听到一点风声,似乎是太后懿旨,说皇上身边有奸佞惑主,利用皇帝鸩杀太后,擅诛重臣,还勾引太子,伤风败俗,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他们要清君侧,扶明主,并请我们来诛杀妖孽…”
提萨丹瑞恼怒地赶过去,重重踢了他一脚,愤愤地说:“你才是妖孽。”
蔡炫一听便明白了,皱着眉看向皇宫的方向,“有人要造反。”
“什么?”提萨丹瑞看向他,“会打起来吗?”
焱国如果发生内乱,对他们这些没有野心的小国是相当不利的,一旦天下动荡,战火很容易波及到他们,很可能就是国破家亡的局面。提萨丹瑞虽然年轻,在这些要紧的关节上却看向很清楚,不由得很担心。
蔡炫沉吟片刻,便道:“所谓清君侧,不过是想要除去文暄,只要他不再待在皇帝身边,那就不要紧。这样吧,我们连夜就走,不要等明天了。其他的事与我们无关,这个皇帝雄才大略,那些人想要谋反,不太可能得逞。”
“嗯,好,我们马上就走。”提萨丹瑞看了看倒在雪地上的人,对札合尔说,“他们中的蛊毒能不能解?”
“可以啊。”札合尔很轻松,“要怎么解?解到几分?”
“让他们不能动,不能说话,躺上半个月吧。”提萨丹瑞嘿嘿地笑,“这样我们就回南疆了。”
“行啊。”札合尔也笑,从怀里摸出几个药瓶鼓捣起来。
提萨丹瑞收了自己的蛊,叫赶来的护卫们把那些黑衣人拖到屋子里,免得他们被冻死。过了一会儿,札合尔便去给他们灌药。那些人不再感到疼痛,只觉得全身僵硬,虽然有意识,却不能说话、不能动,除了能眨眼睛外,再也看不出是活人。他用完药,这里戳戳,那里拍拍,玩得不亦乐乎。
就在这时,蔡霖醒了过来。他脸色惨白,双手抓紧了身下的被褥,过了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着急地叫道:“五叔…”
蔡炫正在屋子里看着婢女收拾自己与蔡霖的东西,并指点他们把蔡霖要用的药放在上面,以便随时取用。听到蔡霖带着颤抖的声音,他马上察觉有异,立刻快步走到床边,关切地问:“文暄,我们马上就走,你怎么样?”
蔡霖深深地吸气、呼气,似乎在努力压制着什么,半晌才道:“我觉得…蛊王…好像要醒…”
蔡炫大骇,马上抓过身边一个婢女,“快,去请神医来。”
那个婢女有些惊慌,答应一声便奔了出去。
蔡炫努力冷静,接着便想到了西域蛊神,等不及叫人便跑出门去,大声叫道:“札合尔,快来,快。”
札合尔和提萨丹瑞都是第一次听到他如此失控的声音,赶紧分别从两间屋子里奔出来。没等他们发问,蔡炫便抓住札合尔的胳膊往卧房里拉,“快,文暄感觉不好,蛊王似乎要醒了。”
“什么?”提萨丹瑞大惊失色,马上抢进屋里,“文暄,文暄…”
第83章
欧阳铿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夜这样独自安寝了,与蔡炫重逢,他却坚持要带着蔡霖远走南疆,这让他的兴奋、痛惜、懊悔、牵挂、担忧、思念等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根本无法入眠。
窗外风声呼啸,挂在檐下的灯笼剧烈摇摆,有不少抵挡不住风雪的扑打,陆续熄灭。宫墙内外到处都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就连守卫的兵士也扛不住刺骨的寒冷,看看当官的都不出来巡视了,便也躲到屋子里取暖。
欧阳铿在宽大的龙床上辗转反侧,猛然在风声中似乎听到了一丝丝异样的声响。
他凝神细察,直觉告诉他有危险袭来,这种多年不曾有过的感觉是如此熟悉,让他陡然回忆起了刚刚登基的那些日子。他冷静地起身,披衣下床。
在床边侍候的小太监马上起身掌灯,服侍他穿上大衣裳。他低声问:“外面有什么动静吗?”
小太监一脸茫然,立刻躬身答道:“奴才不知,奴才这就去问问。”
“不用了。”欧阳铿叫住他,“你叫刘福过来。”
“遵旨。”小太监答应一声,迅速奔出去。
没等刘福进来,赵一杰已经如一道烟般飘进门,对欧阳铿禀报,“皇上,有大批刺客入宫,意图犯驾,宫中侍卫正与他们激战。为策安全,请皇上不要出去,暂留乾安宫。”
欧阳铿微微皱眉,“禁军呢?”
“郎中令已经派人出宫去调援军,可是…”赵一杰沉声道,“宫外也被围了,宫里的人冲不出去。”
欧阳铿沉默片刻,冷冷地道:“这不是刺王杀驾,而是谋朝篡位。”
“皇上英明。”赵一杰完全同意他的判断,“来犯之人气势汹汹,皇上不宜轻身犯险,请留在乾安宫内,静候捷报。”
“朕从来不是偏安一隅的皇帝。”欧阳铿微微一笑“,走吧,朕倒要看看,是谁有那么大胆子,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说着话,已是大步向外走去。刘福这时才穿戴整齐,急匆匆地奔进来。欧阳铿没跟他说话,直接走出大殿。外面已聚集了一批精锐的内宫亲卫,全都挺立在风中,绞丝不动,鸦雀无声,见到皇帝出来,他们全都躬身见礼,随即护卫着他登上御辇,向前殿行去。
宫内处处都有刺客出现,但数量不多,最厉害的一支小队已经无声无息地潜行到乾安宫附近,全靠欧阳铿那八名轮值的近卫警觉,这才发现他们的动静并予以拦截,于是,刺客的行动暴露,侍卫们纷纷从温暖的屋里冲出来护驾,这才闹出了大动静。
樵楼打了四更鼓,夜色更深,风雪却停了下来,让兵器相撞声和呼喝打斗声愈发清晰。皇帝的御辇周围亮着灯,看上去非常醒目,正在各处拼杀的黑衣人立刻向这边冲,而那些侍卫们见陛下亲临,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也都人人英勇,奋不顾身地拦截住刺客。
欧阳铿撩开棉挂帘,从小窗里望出去,只见夜色中人影幢幢,却都看不清楚,只能从嘈杂的声音里判断出战况激烈。
御辇穿过刀剑横飞的战场,不时有弩箭等暗器射来,均被八大亲卫格挡开,周围护驾的侍卫偶尔会被飞来的箭矢射中,却忍着疼不肯倒下。一行人来到金殿,护着皇帝坐上龙椅,然后将大殿团团围住,屋顶也上去了不少人,密密麻麻地站着,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欧阳铿看着灯火通明的大殿,关切地问:“太子呢?后宫诸人、皇子、公主都安好吗?”
郎中令接到下属禀报,匆匆赶来护驾,这时禀报道:“臣已派人护住了后宫各位娘娘和皇子、公主并至各处查看情况,目前只知长宁宫的贵妃、翠微宫的德妃、清心宫的宜妃并容嫔、惠嫔等几位娘娘失踪,皇子、公主及其他各宫娘娘均安然无恙。太子殿下正率东宫侍卫与刺客激战,太子妃姬均无伤损。另储秀宫中诸贵人均被惊醒,有些混乱,现在情况不明,请陛下恕罪。”
储秀宫中住的都是不重要的低品级采女,皇帝根本连她们的姓名相貌都不记得,此时自然不去理会,听得儿女无恙,心下便安定了。他沉吟片刻,沉声道:“宫中没敲警钟吗?皇城禁军何在?”
“已撞鼓鸣钟,却至今未见援军。”郎中令有些忐忑不安,“臣曾登上宫墙,隐约可见宫外来犯之敌似是禁军中人。”
欧阳铿皱紧了眉,神情却很冷静,声音也不见异常,“能守住吗?”
“应该能守到天亮。”郎中令见到皇帝,立刻有了主心骨,也不再惶恐,“臣看到叛军后方传来杀声,在火光中能看到大司徒白大人和白大将军的旗号。现下叛军攻势已缓,臣的羽林军能够顶住。”
欧阳铿听说白氐兄弟赶来救援了,顿时精神一振,唇边有了一丝笑意,虽然白楚与白贲在京城之中都没有直系军队,但他们府中的亲兵都很剽悍。他们肯定会率亲兵前来攻打叛军,同时在近郊军营中调来军队,只要大军一至,叛军之势必会瓦解,危机也就解除了。他放松地靠在座椅上,淡淡地道:“既是白爱卿在外,你只要不让叛军攻入皇宫并阻截住宫内刺客,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臣遵旨。”郎中令抱拳躬身,领旨而去。
守在门边的侍卫等他离开,立刻将镶着铜钉的大门紧闭,并上了沉重的门闩。
欧阳铿看着朱红的殿门,心里飞快地思忖着,把禁军绕领的人脉关系捋了一遍,然后又想起那几个失踪的嫔妃。宜妃柳氐的失踪让他心生警惕,不禁暗悔对她没有严密防备。贵妃白氏与德妃韩氏都与柳氏有嫌隙,三个家族也属于两大敌对阵营,而容嫔与惠嫔都育有皇子、公主,也一向与柳氏不睦,按照常情判断,很可能是柳氏在宫内多年经营的人手引刺客入宫,救人劫人,并伺机刺杀皇帝,颠覆皇权。
柳诚虽然已经下狱,但柳家树大根深、枝繁叶茂,朝中有不少官员都与他们是姻亲或者是他的门生、下属,欧阳铿不可能将他们连根铲除,否则国家势必会大伤元气,有可能酿成大祸。可是,他的宽容却给了敌人可乘之机,这使他不禁检讨自己近年来的行事作风,暗自思量,是否仍该恢复曾经的铁血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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