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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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谈得高兴,下面的楼层忽然传来一些动静,像是有人在兴奋地议论着什么。岳鸿图看了顾影一眼,她立刻会意,起身出去询问。
卢裕正和朱舜说得眉飞色舞,丁跃文、陈志航、刘博围在两人身旁听得满脸是笑。顾影走过去,微笑着问:“有什么好事吗?”
“哦,不是。”卢裕笑嘻嘻地说,“弘达旅业不是要搞别墅区吗,最近一直在拆迁,大概是条件没谈好,人家不肯走,他们似乎想要强行拆房,今天从四面八方来了很多人,冲进他们的工地和公司,打得一塌糊涂。”
“真的?”顾影有些惊讶,随即上楼去告诉岳鸿图和徐兆伦。
岳鸿图一听就站起来,“走,去看看。”
顾影笑道:“你不怕他们以为我们是弘达公司的援军,连我们一起揍?”
“有徐兄在,怕什么?”岳鸿图指了指徐兆伦,诙谐地道,“徐兄,要是真的有了误会,你可要挺身而出,顶住啊。”
徐兆伦爽朗地笑,“放心吧,有我在,他们不会对你们动手的。弘达公司的地都是地方上的,拆迁的也不是我们农场职工的房子,跟我们没关系,他们都很清楚。”
三人边说笑边往外走,楼下正在议论的几个人看到了,都走过去与徐兆伦打招呼,以为他谈完了事要走,便跟着送出去。
岳鸿图看了他们一眼,幽默地问:“怎么?要一起去看热闹?”
几个人一愣,马上反应过来,立刻踊跃报名,“要去。”
岳鸿图跳上吉普,对他们一挥手,“走吧。”
几个人哈哈笑着涌到停车场,朱舜会开车,不需要司机,正好坐得下。岳鸿图在前,他们紧紧跟随,一起驶出公司,顺着中线公路绕了一个圆弧,就到了弘达旅业要建别墅区的地方。
还没到那儿便看到路边停着一溜小卡车,估计都是载人来的,再过去一点,就听到人声鼎沸,乱成一团。岳鸿图放慢速度,缓缓滑行过去,密切注意着前面的情况,随时准备停车或掉头。再往前走一截,就看到那个钱弘达急着要建别墅区的地方,岳鸿图把车子停到对面的路边,朱舜跟着开过去,停到他的车后。几个人一起下车,站在那儿仰头看去。
那个区域其实没多少人家,算下来也不过三十来户,如果只是安置,要修的房子并不多,但钱弘达并没有在万花农场拿到地,能用来建拆迁房的地方很远,甚至有可能要把他们迁到县城去。这些人的果园、农田都在这里,怎么可能去那么远的地方?除此之外,钱弘达对所占土地上的果树和农作物也想尽可能地少赔,因而引发了当地人的强烈不满,最终造成激烈冲突。
山上全是人,本来深深浅浅的绿色几乎消失不见,全都成了各种各样的衣服颜色,很多本地人手里都拿着家伙,不但有棍棒,还有锄头、砍刀之类的利器。
岳鸿图看了一会儿战况,忍不住问徐兆伦,“你说这么打下来,会不会伤亡惨重?”
“弘达公司的人应该会报警吧。”徐兆伦微微摇头,“他们的资金太紧张了,还硬要先做这个别墅区,哪里有钱赔?想要让人搬走,又不肯按政策规定的标准给钱,怎么可能?我们海南人平时很和气的,但他不能太欺负人,不然大家就会跟他拼命。”
“钱弘达很有点小聪明,可机关算尽也得分是什么事,不能把别人都当傻瓜。”岳鸿图微笑着说,“我们公司做项目的时候就从来不在拆迁补偿方面省钱,安置时也会尽量考虑拆迁户的利益,避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你们公司有实力,当然不会像弘达公司那样。”徐兆伦也笑,忽然想起一件事,脸色有些不好,“我听到一些风声,好像钱弘达在省里运动,想要把我们万花农场也划入热带雨林保护区的范围。这件事我们农垦总局肯定不同意,但就怕他做通省里的工作,来个硬性规定,那就麻烦了。”
“有这样的事?”岳鸿图皱了皱眉,“我回去就找朋友问问,如果真有这种事,我会想办法阻止。”
“好。”徐兆伦放下心来,继续观看战况。
上面打得很厉害,明显是本地人占了压倒性优势,而从四面八方仍有人源源不断地赶来,有的是一辆两轮摩托上前前后后搭载了四、五个人,有的是小卡车后面的车厢里塞得满满当当的,顾影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堪与杂技演员媲美的车技与胆量,不由得啧啧称奇,相顾莞尔。
本地人大部分偏瘦,却很剽悍,一到便跳下车,拿着家伙往山上扑。有的看了一眼站在马路对面的车和人,见他们只是看热闹,没帮忙的意思,便没去理会,有的认识徐兆伦,用本地话与他大声打着招呼,脚下不停,直奔上山。
正热闹着,顾影的手机响了,陈佳颖微笑着问:“你们岳总在公司吗?”
“在啊。”顾影随口说,“他就在我旁边,要他接电话吗?”
岳鸿图听到她的话,直觉是在讲自己,便看了她一眼。顾影用口型对他说“恒亚-镜像”,岳鸿图点了点头,转头继续观看山上的大战。
听了顾影的话,陈佳颖并没有像过去那样顺口开她的玩笑,而是很认真地说:“我们谢总把项目的设计思路做出来了,想跟你们沟通一下,你们今天有时间吗?”
顾影吃了一惊,“这么快?”
“是啊,谢总和郭经理、张经理日夜加班,我也跟着熬了两天两夜。”陈佳颖的情绪明显处于亢奋状态,“刚刚完成,我们谢总想尽快与你们交流一下,听听你们的意见。”
“好。”顾影立刻将她的话转述给岳鸿图。
与她一样,岳鸿图也很吃惊,“真的?这么快就做出来了?”
“是啊。”顾影笑道,“我也没想到,他们会不讲价钱先做事。”
“谢总不错,感觉挺踏实的。”岳鸿图赞赏地点头,“你让他们现在就过来吧,我们马上派司机去酒店接他们。”
“好。”顾影把他的话转达给陈佳颖,那边显然也很高兴。
岳鸿图把卢裕叫过来,让他马上派车到三亚接谢恒亚,然后继续观战。
不久,有警察陆续赶到,可面对满山遍野的人群,他们很难控制局面,只能想办法把弘达公司的人保护着突围而出,离开现场。愤怒的人们砸毁了那里的工棚,随即冲向弘达公司的办公地点。
岳鸿图他们又跟过去,看着人群如潮水般涌进弘达公司租下办公的院子。里面的人都已经撤走,房间里空空荡荡,人们便砸玻璃,砍栏杆,有的还把楼上办公室里的桌椅和电脑抬出来往下扔。岳鸿图摸着下巴感叹,“真是战力强劲啊,我们当年在部队的时候也会打架,感觉都没他们厉害。钱弘达激起众怒,倒要看他怎么收场。”
徐兆伦嘿嘿地笑,“我以前就提醒过钱总,他根本不理会,结果就是这样。他以为这里很多人都没念过书,就可以随便骗,哪有那么好骗?”
岳鸿图点头,“还是实力问题。在我们公司,省这点钱根本没意思,他们大概是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那也要分是什么事。”徐兆伦摇头,“钱总这么做事,很难成功的。”
“那不是正好,他失败,我们成功。”岳鸿图的脸上带着微笑,眼光却有点冷。他对钱弘达本来没什么偏见,还想着既然两个项目紧挨着,可以相辅相成,以后宣传的时候不妨带一下他们,可这个人明明没钱,却还想把万花农场圈进他的什么保护区范围内,为岳鸿图与徐兆伦想要做的项目制造障碍,真是岂有此理。
看了看表,他把徐兆伦送回场部,就带着顾影他们回了公司。
谢恒亚出现时仍然光彩夺目,一点也没有连熬两夜之后的疲惫与憔悴。
岳鸿图亲切地问:“听说你连着两夜没睡了?”
“是啊。”谢恒亚笑着点头,“睡不着,看了现场和你们的策划后感觉很兴奋,灵感一个接着一个,不画下来根本没法睡。”
岳鸿图略感惊讶,“用手画的?”
“对。”谢恒亚解释,“要正式作图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全部草图都是手绘的,现在想听听你们的意见。等把思路基本确定下来,我们回去才好做进一步的工作。”
“哦,好。”岳鸿图对他的做法很赞赏,脸上满是笑容。
他们坐在会议室里,陈佳颖把自己带来的投影仪放在桌上,连接电脑并调试到最佳效果,然后把笔记本放到谢恒亚面前。顾影起身关门、关灯、拉窗帘,房间里便安静下来。
谢恒亚将那些草图以幻灯方式一张一张地放映,拿着荧光笔在图上指点着,详细阐述自己的构思。虽然是草图,但是将他们的思路都明确地表达出来,岳鸿图和顾影都是行家,一看就能大致明白,他再详加解释,便让他们了解得更加透彻。
看过第一张图,岳鸿图就兴奋起来,也拿起荧光笔在图上指指点点,提问题,说看法。谢恒亚的情绪更加激动,与他旁征博引,热烈讨论。
这是专业技术性的研讨会,顾影不用顾忌什么,有问题就直接提出来。一共就两只荧光笔,都在两个老板手上,她索性站起来走到银幕前,用笔杆指点着图提出疑问。有时候谢恒亚会回答,有时候张以辰和郭立秋会回答。这两人也跑到银幕前,拿笔杆在图上比比划划,说出自己的看法。顾影便与两人站在前面讨论,谢恒亚与岳鸿图谈话时他们会停下来倾听,然后又热烈讨论。
等到把这些草图看完,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众人打开灯,都觉得意犹未尽。谢恒亚温和地笑道:“岳总,你看设计思路是不是就这么定下来?”
“可以。”岳鸿图很爽快,“谢总,你回去后拟个合同给我发过来,我只要求你们在一个月内完成设计,别的条款由你定,有什么问题我们再商量。”
陈佳颖他们都没想到这么大的一个设计项目就这么轻易地拿了下来,全都一愣,随即面露喜色。谢恒亚却很冷静,微笑着向岳鸿图伸出手去,“谢谢岳总,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拿出最好的设计。”
岳鸿图握住他的手,愉快地说:“谢总不但工作态度令人赏识,而且才能卓著,我很高兴能和你们公司合作。”
顾影微带调侃地笑道:“谢总的才华横竖都溢,令人佩服。”
这话逗得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谢恒亚谦虚了几句,便与岳鸿图一起走出门去。
外面已是晚霞满天,卢裕他们几个管理人员都没有吃饭,等着老板吩咐。岳鸿图叫上他们,与谢恒亚热热闹闹地一起吃了饭,这才派车送他们回酒店。
目送着汽车离去,顾影抬头看了看满天繁星,猛然想起明天就是周五,便问岳鸿图,“岳总,这个周末还需要我加班吗?”
“不用了。”岳鸿图轻松地笑道,“放松放松吧,老卢,你安排一下,周末让公司的人都到三亚去玩两天。”
卢裕马上答应,顾影却委婉地说:“我周末有点事,要离开一下,周日就回来。”
“哦,那你去吧。”岳鸿图立刻点头,“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这个周五是顾影第一次盼着下班的日子,她开车直奔三亚,把车子存在停车场,办好登机手续就过了安检,坐在那里不停祈祷,航班千万要准时到啊。
她六点半离开公司,到机场时已经将近九点,起飞时间是九点半,空中飞行时间三个小时,即使飞机准点,到北京时也要到十二点半了。她自己无所谓,却不想让刘定国在机场等那么久。
广播一直在报告数个航班的延误信息,她终于在九点钟的时候听到自己乘坐的航班因为“飞机周转原因”而延误,不由得十分沮丧。她打电话给刘定国,有些烦恼地说:“飞机延误了。”
刘定国轻笑,“你吃饭没有?”
“没。”她有点委屈,“我到机场都八点半了,赶着办了登机手续,想着可以在飞机上吃,就直接进了安检。”
刘定国柔声说:“那现在赶快去吃东西。”
“气饱了,吃不下。”顾影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国航的飞机最爱延误,下次你订机票不要订他们家的。”
“好。”刘定国温柔地答应着,被她的孩子气逗得笑出声来,同时也为她话中的“下次”感到高兴。
顾影挂上电话,觉得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只得拿出电脑,打开来看电影,以消磨时间。直到把一部电影看完,广播里才通知,从北京飞来的航班已经到达,让乘客准备登机。她收起电脑,抬眼看着周围那些都等得筋疲力尽的人,拿出手机打给刘定国,有气无力地说:“终于可以登机了。”
“辛苦。”刘定国笑着轻声说,“我会在机场接你的。”
顾影只觉得心中欢喜,所有的沮丧、无力、焦躁、恼怒全都烟消云散。
三个小时的空中飞行让人感觉很疲惫,尤其是坐经济舱,位置太窄,感觉憋闷,顾影倒是习惯了,一上飞机就系上安全带闭目养神,竟然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发现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要降落,不由得心中一喜,便拿起机上读物看起来。
已是凌晨两点,窗外漆黑一片,只有机翼上一闪一闪的小灯划破黑暗,让人感到些许安慰。顾影放下杂志,靠在窗边看着那盏小灯,心里渐渐有些忐忑不安。没上飞机前,她只感到喜悦与期待,如今即将到达北京,反而有些紧张,甚至有点胆怯。
飞机降落后,她不用等行李,提着小旅行袋径直走出去。已是深夜,出口处没有太多人,她一眼便看到刘定国。
他离接机的人群稍远,独自站在明亮的灯光下,周围来往的人流都成为他的背景。他的衣着含蓄低调,气势内敛,神情温和,高挑的身材在北方并不出奇,因此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顾影的眼里却只有他。她急步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有些不安地问:“等久了吧?”
“没有,接到你登机的电话我才出发来机场的,没等多久。”刘定国很自然地拿过她手里的旅行袋,带她走向停车场。
顾影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四周,“你一个人来的?”
刘定国笑了,“他们在后面,我让他们离得远一点。曾秘书没来,这是私事,他不必跟着。”
“哦。”顾影点头。在她的认知里,除了秘书之外,那些跟着他的人大概都是保护他的安全的吧,如果现在没跟着,她担心他会不会有危险,既然知道他的人依然跟着,也就放了心。
刘定国把她带到一个普通车牌的越野车前,跟她一起上了后座。两个沉稳干练的男子很快走过来,一个坐到副驾,一个开车。
刘定国关心地问:“累不累?”
“还行,我在飞机上睡了会儿。”顾影只觉得脸上滚烫,赶紧掩饰地转头看向车窗外。
刘定国微笑,温柔地问:“饿不饿?”
顾影被他一提醒,立刻感到饥肠辘辘。她回过头,脸上有些困惑,“这么晚了,没地方吃东西了吧?北京不比南方到处有大牌档,好像一到晚上都没什么人上街了,只有夜店里人多,我不爱去那些地方,你也不方便去吧?”
“嗯,我从来不去。”刘定国忍俊不禁,“凡事都想得这么周全,是策划总监的职业病吗?”
“啊…那个…不是…”顾影的脸又红了,“那不能算职业病,只是我个人的恶习。”
刘定国轻笑,“那你还有什么恶习?”
顾影被他的态度感染,渐渐放松,笑眯眯地说:“譬如倾盖如故,白头如新。”
“嗯。”刘定国愉快地点头,“还有呢?”
顾影摸摸下巴,一时想不出来,便道:“让我苦苦思索一下。”
刘定国笑出声来,前面那两个一直沉默的人也都忍不住笑起来。刘定国笑了一会儿才温和地说:“我来安排吧,多少吃一点,不然你会睡不好的。”
“嗯,好。”顾影点头。既然来了,当然一切听他安排,她全无异议。
他们的车出了机场高速,在四环上跑了好一会儿才拐出去。顾影对北京不太熟悉,根本不知道到了哪里,只见汽车驶进一个高楼林立的小区,径直开到地下停车场。
这里显然不是酒店,刘定国下了车,对顾影说:“来吧。”
顾影点点头,跟着他走到电梯前,看着他按了向上的键。她什么也没问,刘定国却主动解释,“这里的房子是伟业以前置的,后来他们搬家了,这里就作为客房,主要用来招待到北京来的朋友,偶尔我也借来用一用。你就住在这儿吧,比酒店要方便些。”
顾影很高兴,“好。”
那套房子很舒适,四室两厅三卫,很宽敞,装修的格调也很温馨。顾影怕他太客气,让自己住主卧,抢先表示住客房就行。刘定国笑着点头,带她去了她的房间,“你先洗澡,我去热点东西,你出来就可以吃。”
顾影赶紧说:“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可以自己做。”
“我也住这儿。”刘定国看着女孩倏然睁大的眼睛,不由得微微一笑,“我明后天都没工作,专门陪你。”
顾影双眼发亮,开心地直点头。刘定国转身去厨房,顾影便到浴室冲凉。等她出来,刘定国已经把饭菜端到桌上放好。
很简单的三菜一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顾影坐下来,见刘定国也拿起了筷子,便端着碗吃起来。两人边吃边闲聊,气氛很融洽,一顿饭下来,都感觉有点饱,不宜马上就睡,而且精神都很好,也不觉得疲惫。
刘定国把餐桌收拾好,碗筷洗干净,这才问她,“要不要下盘棋?”
顾影看了看墙上的钟,有些迟疑地问:“北京现在亮得挺早的吧?升旗是几点?”
“你想看升旗?”刘定国也看了一眼钟,“现在就可以去了。”
顾影很不好意思,“我没看过,以前到北京来都有公事要做,特意起个大早去看升旗好像有点滑稽,反正现在睡不着,白天也没工作,就想去看看。”
“好啊,我们去。”刘定国拿起放在桌上的车钥匙,带着她走了出去。
这次那两个随员没在,刘定国自己开车,顾影没再发问,兴致勃勃地看着晨曦初露的天际。街灯依然亮着,车子却不多,毕竟时间太早。两旁的摩天大楼都让顾影感到陌生,直到看见长安大戏院,她才有了方向感,知道他们在长安街上,正朝着天安门广场驶去。
刘定国把汽车停到前门,跟顾影悠闲地走过广场。晨光下,周围的一切建筑都让人感觉特别美,旗杆周围的人很多,却都很安静,说话也是小小声,似乎害怕打扰了即将举行的升旗仪式。
刘定国肯定不会挤进人群,顾影也不喜欢凑热闹,两人便站在人群之外、长安街旁,静静地等着。
五月初的北京仍然很凉,清风缓缓地拂面而过,没有热带的那种燥气,让人感觉很清爽。顾影在海南看惯了郁郁葱葱的景象,骤然来到这个空旷的方方正正的广场,不由得感叹,“从海南到这里,对比太强烈了。这里给人的感觉就是严肃、冷静、规矩,我们那边正好相反。到处都是旺盛的生命力,明明旱了几个月,草都枯得干干的,一场雨下来,所有的植物不但全部变成绿色,竟然还唰唰地往上蹿了一大截,简直令人敬畏。”
刘定国笑着点头,“对啊,一个国家的中心当然要庄严、冷静、规则,然后四海升平,花自由地开,鸟尽情地唱,这样不是很好吗?”
“是很好。”顾影赞同。
这时,人群中隐隐地响起“来了,来了”,随即有了轻微的骚动。大家都朝天安门的方向翘首张望。顾影与刘定国站得远一点,视线上没有遮拦,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金水桥那边的情景。
国旗班的战士迈着整齐的步伐渐渐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照相机的快门声此起彼伏,不过没有人喧哗,都很自觉地保持肃静。
顾影默默地看着在电视上演过无数次的场景在眼前出现,心里有种强烈的满足感。她忍不住转头看了刘定国一眼,随即迅速移开视线,瞧着那队战士横过长安街,越走越近。
第18章 我的爱像天使守护你
从天安门广场回来,顾影彻底放松下来,立刻感觉到疲惫。车子刚刚驶上四环,她就靠在座椅里睡着了。
车厢里很安静,刘定国将车窗全部关上,侧头看了看沉睡的女孩,眼里满是温柔。
朝阳冉冉升起,淡淡的雾霭在空气中弥漫,四环上的车不多,都开得很快,他避开超车道,不跟别人抢,一直平稳行驶,直到回家。
将车停好,刘定国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伸手抚了抚顾影如玉般细腻温润的脸,见她依然睡得很熟,便收回手想了一下,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
顾影终于醒过来,坐正身子看了一会儿窗外,才反应过来,“到了吗?”
“到了。”刘定国柔声说,“在车里睡着不舒服,上去再睡吧。”
“嗯。”顾影答应着,与他下车,一起乘电梯回家,各自回房睡觉。
客房一尘不染,被子床单枕巾上都有着阳光的气息,让她很舒服,这一觉直睡到中午,姿势都没有变过,醒来时只觉得右肩酸疼,但精神却很好。她竟然忘了是在别人家,穿着睡衣就出去了。
客厅里的大屏幕高清电视正在转播斯诺克大赛,刘定国靠在宽大的沙发里看比赛,见她神情慵懒地出来,不由得笑了。顾影穿的粉蓝色棉布睡衣上有两只小熊,一只在左下角,头扎在睡衣的口袋里,只露出棕色的大半个身子和两条肥肥的短腿,右胸上也有个口袋,小熊胖乎乎的头从里面探出来,偷偷地向外面张望,神情特别可爱。她一直在人前都是成熟稳重知性淡定的模样,这时却显露出几分稚气,像孩子一般单纯。
刘定国微笑着问:“睡得好吗?”
“很好。”她浑然不觉自己穿着睡衣,很自然地坐到刘定国身边,先转了转头颈,然后抬手捏着右肩,无意识地咕哝,“睡得肩膀疼。”
刘定国仍然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笑着伸出长长的胳膊帮她捏。顾影放下手来,接受他的服务,他的手劲比她大多了,捏了几下就让她舒服得眯起眼睛,就像小猫一样乖巧。
刘定国喜爱地看着她,轻声说:“中午我们出去跟几个朋友一起吃饭。”
顾影微感诧异,没想到他会带自己出去见朋友,心里觉得很快活,立刻点头答应。
刘定国的手离开她的肩头,轻轻抚了一下她的秀发,温和地说:“小顾,我以前没谈过恋爱,很想像一般人那样,将通常的追求程序都走一遍,这样也不会委屈了你,可我工作太忙,我们又相隔那么远,实在没时间来慢慢磨,所以,我只能省下那些追求的时间,冒昧地问一句,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顾影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脸唰地一直红到耳根,垂着头半晌无语。刘定国耐心地等着,神情始终很温柔。
房间里很静,只有电视里的球杆击球和解说员轻声解说的声音清晰地响着。过了很久,顾影才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如果不是刘定国心静如水,善于倾听,肯定会忽略过去。
听到这一声极低的“嗯”,他流露出几分喜悦,缓缓地倾身向前,抬手搂住她的肩,温柔地叫道:“小影。”
顾影不敢抬头,红着脸又“嗯”了一声。
刘定国无声地微笑,伸手托住她尖尖的下颌,将她的脸抬起来,正对着自己。顾影不敢与他对视,双颊绯红,抬眼看了他一下便赶紧转向一旁。刘定国的心情很好,忍不住将她拥住,缓缓地拉进怀里。顾影没有推拒,顺着他的手势靠过去,倚在他的肩头。刘定国环抱住她,惬意地靠回去,看着亨德利势如破竹,一杆清台。
斯诺克比赛转播完后,开始播体育新闻,两人都没说话,一直看着电视屏幕。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他们却都不想动,觉得就这样坐着便很快乐,很满足。直到刘定国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他才不得不松开手,起身去拿电话。
一个爽朗的声音笑道:“定国,出来了吗?”
“这就来。”刘定国说完便挂上电话,微笑着低头看向怀里的女孩,柔声说,“去换衣服,我们出去吃饭。”
“好。”顾影点头,回房去换上白色长袖衬衫、黑色牛仔裤和黑色的平底皮鞋。她将柔顺的头发梳了梳,在脸上抹了点护肤霜,便走了出去。
刘定国知道女子要出门总要花很长时间化妆打扮,因此仍然坐在那儿看电视,很耐心地等着,却没想到她只用了几分钟就出来了。
顾影直发披肩,不施脂粉,看上去很清爽,也很年轻,就像是还在读书的学生,浑身都洋溢着纯净的青春气息,一点也不像已经在职场打拼数年的大型集团高层管理人员。
刘定国站起身来,忍不住轻叹,“你这么年轻,我在你面前都要有自卑感了。”
顾影涨红了脸,“你那么成熟稳重,我怕你会嫌我幼稚。”
刘定国笑了,一边带她出门一边柔声夸赞,“你很好,一点也不幼稚。”
两人乘电梯下到车库,仍然是刘定国开车。顾影看着阳光下安静的街道,随口问:“春天不是有很厉害的沙尘暴吗?北京的天气好像挺好的,看不出来。”
“也就这两天好一点。”刘定国温和地说,“要是沙尘暴过来,就算是门窗紧闭,屋里也全是灰尘的气息,呼吸都感觉很不舒服。”
“这么厉害?”顾影惊诧,随即庆幸,“幸好我一直都在南方多雨多水的地方。”
“所以才长得这么水灵。”刘定国半调侃半真心地说着,看了她一眼,“要是让你来北京生活呢?愿不愿意?”
顾影愣了一下,随即觉得脸上有点发烫,然后很认真地想了想,“如果吸引我来北京的力量够大,应该可以抵抗恶劣天气带来的不利影响。”
她仿佛在做可研报告,用专业术语委婉地表明自己的态度,看似严肃,实则幽默,把刘定国逗笑了,“果然是策划总监的恶习,看问题精辟,论述观点准确,令人赞赏。”
“你这是在骂我吧?”顾影忍不住笑出声来。
刘定国与她一路说说笑笑,在半个小时后来到一家规模很大的酒楼。里面是后现代风格,经营的却是川菜,让顾影大开眼界。
刘定国带着她直接走进一个包间,里面的餐桌旁已经坐满了人,一见他来便嚷嚷着,“来这么晚,罚酒,罚酒。”接着就看到他身后的女孩,所有人都是一怔,然后询问地看向刘定国。屋里本来很热闹,忽然就安静下来,气氛不免有些诡异。
刘定国镇定自若地说:“这是小顾。”然后对顾影一一介绍了在座的朋友。
里面总共有九个人,其中有三个带着妻子,顾影记不住那么多名字,对每个人都笑着点头说:“你好。”
刘定国介绍顾影的时候轻描淡写,也没说她是什么身份,那些人却对她非常热情,连忙起身张罗着让他们坐下,叫服务员倒酒、上菜。
他们喝的是红酒,几个人都提议为“欢迎小顾”干一杯。刘定国没有反对,微笑着举起杯。顾影腼腆地说“谢谢”,与他们一一碰杯。
放下杯子,刘定国温和地说:“小顾不太会喝酒,让她随意吧。”
“好好好。”大家都笑着对顾影点头,“小顾,多吃菜,不能喝酒就别喝,叫服务员拿饮料。”
坐在顾影另一边的一位中年大姐很体贴地说:“我点了鲜榨的花生核桃汁,你看喜不喜欢,如果不爱喝的话,可以叫他们拿果汁。”
顾影连忙说,“挺好的,就喝这个吧。”
那位大姐很高兴地点头,“花生核桃汁补脑,你还在念书吧?喝这个不错。”
顾影腼腆地笑道:“我早就毕业了。”
所有人都很惊讶,“真看不出来。”
刘定国轻笑着说:“小顾是策划总监,在房地产行业挺有名的。”
那些人更诧异,纷纷夸奖,“真是年轻有为啊。”
顾影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地位,但看得出都不是普通人,三位夫人也都雍容华贵,被如此优秀的人交口称赞,她感觉很不自在,涨红了脸不断谦虚。刘定国赶紧替她解围,“好了,小顾脸皮薄,不像你们,一个个早就修炼成了精,你们都别逗她了。”
见刘定国发了话,那些人也就笑呵呵地转了话题,与他天南海北地闲聊起来。他们谈论的东西跟普通人差不多,国内国际、政治经济、文化体育、娱乐八卦,什么都有,不过刘定国很少插话,如果有人问起,他也多以“不清楚”作答。顾影更是不太说话,一直在慢条斯理地吃吃喝喝。旁边那位夫人对她很关照,她也没再像最初那么腼腆,一直斯文地说“谢谢”。
酒足饭饱,他们便商量下午的活动。坐在刘定国旁边的男子问他,“怎么着?还是去骑马吗?”
“去。”刘定国转头问顾影,“会骑马吗?”
顾影轻声答道:“会。”
刘定国略感意外,“经常骑吗?”
“也没有。”顾影小声说,“我做那个雪山小镇的时候,里面不通车,只能找当地人租马上山,多骑几次就会了。后来项目做完,我出来以后就没再骑过。”
“哦,这样啊。”刘定国微笑着对朋友提议,“那就别去马会了,找个马场,我们骑出去玩吧。”
“行。”立刻有人打电话联系,很快就与马场老板说好。
一行人高高兴兴地出去,各自上车,向北驶去。刘定国在车队中间,一边开车一边说:“他们都很喜欢你。”
“真的吗?”顾影很开心。
“嗯。”刘定国笑着看了看她,“我们这几个朋友都是多年的交情了,我从来没有带过女孩子去参加聚会,今天是第一次。”
他没有把话说尽,顾影便已明白其中深意,不由得心中欢喜,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刘定国知道她已经听懂,就没再说下去,伸手打开车里的音响,传出的歌声就是顾影替他买的红色经典,“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十八岁的哥哥细听我小英莲,哪怕你一去呀千万里呀,哪怕你十年八载不回还…”
两人安静地听着歌,驶出北京城,穿过昌平,来到十三陵水库旁的一个马场。
他们刚把车停下,一个彪形大汉便迎过来,热情地与他们寒暄。有人笑着对他说:“今天多了一个人,是刘哥的朋友,你找匹温顺点的马给那姑娘骑。”
那人满口答应,回头就高声吆喝,让马童牵马出来。
刘定国打开后备箱,拿出一副黑色的短恰卜斯,很自然地对顾影说:“抬腿。”
顾影听话地抬起脚,让他套上恰卜斯,这样就仿佛穿着长统马靴,很漂亮。刘定国单腿屈膝蹲下,为她拉上恰卜斯的拉链,那种优雅的风度让顾影恍惚觉得自己就像中世纪欧洲的公主,而他是最杰出最高贵的骑士。
刘定国为她穿好短恰卜斯,起身从车里拿出一顶黑色的骑马专用头盔替她戴上,并细心地为她系好扣带。他的手背不时碰到顾影的下颌,带着淡淡的温柔与暖意,令她怦然心动。
刘定国又拿出一副黑色的皮手套给她戴上,然后打量了她一下,满意地笑道:“好了。”
顾影开心地点头,看着他套上恰卜斯,戴上头盔和手套,这才转身跟着他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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