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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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君书影下意识地弯下腰拦住楚飞扬,让他免於磕碰到坚硬的地面,将他的头和肩膀搂进怀里,君书影都仍旧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麽。

“飞扬…”君书影张口叫道,声音低哑且颤抖。

楚飞扬眉头紧皱,闭着双眼,倚在他的怀中,却不能出声应他。他牙关紧紧地咬着,连额上青筋都暴凸而起,似乎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飞扬,你怎麽了?!”君书影抬起手,却发现连手也在轻颤。他将手放在楚飞扬的头上,脸上,四处摸索着,轻柔又小心。

楚飞扬抬起一只手,一把抓住君书影的手腕,紧紧地握着,仿佛抓着最後一根稻草。极端的痛苦令他无法掌握力度,竟将君书影的手腕肋出一道红色痕迹。

君书影任他抓着,双膝跪地,将楚飞扬小心地揽在怀中,只想让他能够舒服一点。

“飞扬,你到底怎麽了?!”君书影从未见过楚飞扬如此模样,担心得将唇内咬出丝丝血迹,几欲饮泣。

程雪翔和青狼早已经几步跨到跟前,蹲下身来,俱是一脸的不解和凝重。

台上变故突然,台下众人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程雪翔必须要在生乱之前控制住局势,因此看过了楚飞扬的情况,便又走回台前,朗声命令清风派和武林盟弟子押着众人离场。

“对了,高放…高放!高放在哪里!”君书影猛然回神,焦急地高声喝道,“快把高放找来!”

青狼忙道:“书影,你不要太担心了,楚兄还清醒着,他不会有事的。小放来了,让他看看楚兄。”

青狼让出地方给高放,高放也跪在地上,拉过楚飞扬的手臂,搭上他腕上的脉膊。

高放的神情越来越凝重。君书影最懂高放,自然知道他这样的神情代表着什麽。这代表着连高放都觉得很棘手,连他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飞扬到底是怎麽了?!是不是中毒了?!”君书影急切问道。

高放眉头紧皱:“他脉相紊乱,的确有各种中毒之相,且并不只是一种毒。最糟的是他体内还有内力流窜,无法控制。楚大侠内力高深,但越是如此,他所受的痛苦越大。所以他现在才会这麽难过。不过教主不需担心,楚大侠现在并无性命之忧。”

“那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医治他?!”

高放为难地摇了摇头,转头将视线投向那也正凶狠地看着这里的圣姑:“解铃还需系铃人。无极山庄借着号称神农後裔的连山族人之势,精通毒术,世间闻所未闻。我必须知道她到底做了什麽,才能想办法医治。”

君书影一弹指尖,一道气直冲圣姑,解了她的哑穴。

“我真是没想到,楚飞扬不愧是楚飞扬,这样都还能保持清醒。”圣姑穴道一解,就立刻出声冷笑道,“若换作别人,只怕早已经忍受不了这生不如死的折磨,神思错乱了。我倒要看看这位楚大侠,到底能够坚持多久…”

她话音未落,君书影却猛然凌空挥来一道掌气,毫不留情地打在她的身上。圣姑吐出一口鲜血,猛地向後飞去,连她身後的清风剑派弟子也未能挡住她,与她一同倒飞出去,又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君书影的另一只手仍旧小心抱着楚飞扬,他含针带刺的视线如同三九寒冰,冷冷地看向圣姑,面色沈若修罗。

第七十二章

圣姑回头望着君书影,又看向池莺和许直几人,此刻却是一反之前的颓态,双目中溢满仇恨。

“你们一个一个,以为都可以皆大欢喜了是吗?!”她吐出一口血水,冷笑着道,“我的好娘亲,我的生身父亲到底是哪一个,你现在认清楚了没有?!”

“圣姑,你…”许直有些痛心地道。

“你闭嘴!”圣姑怒斥一声,双目圆睁地看着他,“你有什麽资格和我说话?!你以为我是你的女儿是吗?!你只知唤我圣姑,你可知道我的名字是什麽,我今年有多大?!庄主,娘亲,你又还记不记得这些?!你有多少年没有好好看我一眼,有多少年没有叫过我的名字?!”

池莺有些惊愕地望着这个在她面前从来低眉顺眼的女儿和属下,半晌才出声道:“你…”

不等她将话说出口,一道黑影猛然掠向圣姑,卷起一道凌厉的冷风。下一瞬间却见君书影手中的利刃已经抵着圣姑的脖子,甚至刺入血肉几分,伤口中蜿蜒地流下血来。

那鲜红的颜色令君书影痛恨至级。

“你到底对楚飞扬做了什麽?!”君书影咬着牙,不知要用多少克制力才能忍住不将这可恨的女子击毙当场。

圣姑被那阴冷摄人的气息一震,竟有一瞬间的畏缩。她强作镇定,看着君书影道:“他是堂堂楚飞扬楚大侠,我能对他做什麽?!不过是我的血──”她伸出舌尖,将唇上的鲜血舔回口中,嗤笑一声道,“乃是世间最毒之物。”

她又看向池莺笑道:“娘亲,就因为你那些不值一提的情情怨怨,我过了这麽多年生不如死的生活,受尽折磨,到头来也只有这一身毒血可以倚仗,你说我是不幸,还是万幸呢?!”

“解药!”君书影咬牙冷声道,握着剑的手几乎要失去控制。

“君公子可以放心,楚大侠不会死的。”圣姑惨然一笑,“他是我爱慕的男人,我又怎忍心置他於死地。”

她的话音一落,君书影手中的剑刃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又往前送了几分。圣姑不得不仰起头颅,让自己能够稍微远离那带着怒火和仇恨的利刃。

“我说了,我的血是世间最毒的毒药。”圣姑继续说道,“为了修炼连山族人特有的意念之法,我服下的连山族血比谁都多。为了不被反噬,我日日用百种毒虫毒物浸浴。那些剧毒早已深入我的每一滴血。这种毒,无药可解!楚大侠他不会死,至少暂时不会死。他只会受苦,一次比一次更加难以忍受。他每一次毒发,都要受这生不如死的折磨。日复一日,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加痛苦!这种痛苦亦无法可解,等到哪一天他无法忍受了,你就要永远失去他了,君公子。”

君书影冷眼看着她,似乎在估量她说的是真是假。片刻後他突在收回武器,将剑扔给一旁的清风剑派弟子,自己却转身走向楚飞扬:“她没有解药,杀了她。”

他一句轻飘飘的命令,却让那小弟子陷入左右为难,求助地看向信云深。

“君书影,你何必如此虚张声势。”圣姑却突然冷笑道,“你真要杀我,又何必假手他人?!你以为这样就能逼我把解药拿出来?!”

“我知道你没有解药。”君书影连头也不回地道,“我只是不想弄脏自己的手。”

高放起身将位置还给君书影,君书影探手摸向楚飞扬的脸庞。他无法体会楚飞扬在承受着什麽样的痛苦,只是楚飞扬身上已被冷汗浸透的衣衫,苍白的双唇,紧锁的眉宇,都在在地刺痛着君书影的眼。胸口蔓延出来的那钝钝的疼痛冲入眼眶,一片酸涩。

体内的每一寸骨骼和血肉都在叫嚣着疼痛,这种痛却完全没有任何办法缓解。平日里最得心应手的深厚内力此时却成为最锋利的刀刃,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切割着失去防御的血肉之躯,万箭穿心也比不上这种痛苦的万分之一。

若能就此死去,都堪称一种莫大的幸福。

楚飞扬却仍旧勉强保持着意识的最後一丝清明,口中尽是铁锈的味道,一定已经被他咬得伤痕累累,他却已经感觉不到那些微不足道的疼痛了。似乎察觉到君书影回到身边,楚飞扬艰难地抬起手。每一丝细微的动作,都会牵起波涛汹涌的痛苦,席卷全身。

一双温热的手轻轻包裹住他的掌心和手指,贴上了那光洁的脸庞。几滴液体滴落在手背上,只是带着体温的热度,却像在灼烧着楚飞扬的心。

书影哭了?!他的君书影是那样高傲,却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流泪了?!

这泪是为他而流,他赚足了君书影的怜惜,可这却从来不是楚飞扬想要的。他怎麽能让君书影如此伤心?!

楚飞扬想要安慰。不过就是疼痛而已,对比以前曾经遭遇过的种种危机,这只不过是最低限度的,连危机都算不上。

只是刚一启唇,就有一股猛烈的痛如同巨大的海浪瞬间将他淹没。如果精神是一堵坚固的墙,楚飞扬甚至看到了上面被冲击出来的细小的裂痕。

原来疼痛到了极致,比任何危机都更加难以应付。

圣姑的话楚飞扬也听到了。他会日日毒发,每一次都比上一次的痛苦更甚。楚飞扬已经想象不出来,到底还能有什麽样的痛苦能比他现在所忍受的更加深重。

那持着剑站在圣姑身边的小弟子还在请示地看着信云深。信云深虽不知道君书影是真的动了杀机,还是只为了恐吓圣姑,他却有自己的打算。

圣姑也在看向他,面无表情,那双杏眸中却隐含挑衅。

她既然是这样的神情,就必定还有後招。信云深在她的目光中沈吟片刻,一挥手,准了小弟子的请示。

那一刻圣姑的面上是惊诧还是意料之中,已经无人注意了。

身後的小弟子听命举起长剑,圣姑却突然启唇,一道轻灵的声音自她口中而生,被内力裹胁着,嫋嫋升上高台的上空,又如同炸开的烟火,四散开去。

信云深抬手挥退了那名弟子,只管看她到底又在耍什麽花样。

第七十三章

圣姑的歌声回荡在高台上空,那歌声很美,像晨间叶上的露珠滴落在石面上,击出清脆空灵的声响。

在这之前,楚飞扬几人也曾听到过她的乐音或歌声。一次是在清风剑派後山的时候,她用那略带些尖利的乐音控制了石厉的意识。那种声音绝对称不上悦耳,细细绵长如同扯不断的缠绕不休的丝线,令人听而生厌。後来,便是她面对着服用了武魄的那些武林中人,用歌声迷惑他们的神志,而当时那些人的神情好像果真得到了莫大的安抚。

当初石厉即使假装背叛无极山庄的时候,言谈之间对於圣姑仍旧敬畏有加,想必这样的安抚使他们对圣姑产生了心理上的依赖。因为这种依赖,才会有那麽忠诚不二的坚定。

此时她的歌声,不同於众人在以前任何一次所听到的。这一次的歌声,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更加悦耳,更加美妙。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处境下,这歌声必定是极其赏心悦耳的。

但此时是楚飞扬中了她血里的毒。因此这歌声听在君书影的耳中,无异於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鬼呼号,竟令他闻而遍体生寒。

只需稍一深思,在场的诸人就都想到了这一层。

青狼眉头紧锁,身形一闪到了圣姑面前,抬手便欲点住她的穴道,让她不能施展这迷惑的歌声。

“等等──”君书影却突然喊道。

圣姑似乎早料到会如此,继续吟唱不停,望着青狼的目光带着不屑的冷意。

青狼向前踏了一步,衣衫被风扬起,猎猎飘飞,他不解道:“书影,怎麽了?!”

君书影一直注意着楚飞扬的状况。刚才他被剧毒折磨痛不欲生,即使他在极力忍耐,也仍旧能够看出那完全无法控制的痛苦至极的扭曲和僵硬。

而此时,楚飞扬原本绷紧着的身躯显然在渐渐放松下来,君书影几乎能够用双眼看到那些令他生不如死的痛苦正在从他的身上蜿蜒流走。

这就是那女子的打算麽?!她自己才是解药的关键?!

君书影恨得咬紧了牙关,口中弥漫起一股腥甜的味道。

她爱慕着楚飞扬。她给楚飞扬下了无药可解的毒。惟有她可以用歌声缓解楚飞扬的痛苦。她想以此明正言顺地陪在楚飞扬的身边?!

若在那些说书艺人的传奇文本中,她也许能够缔造一个传奇的故事。

可是,她凭什麽!

她凭什麽觊觎楚飞扬!

她凭什麽企图染指楚飞扬?!

她算什麽?!她根本什麽都不是!

胸口像有一把热烈的火在燃烧,那火焰尽是血红的颜色。烈火上所烹的是愤怒,是担忧,是恨,是杀意──这一切早已被烈火烧化,融作一团,沈甸甸地压在心底,让君书影越来越感到喘不过气来。

君书影比谁都了解得更深刻,楚飞扬就像燃在黑暗中的一盏温柔的孤灯,他会吸引无数生於寒冷中的飞蛾──那些孤独的飞蛾,渴求温暖的飞蛾,奋不顾身地环绕在灯的光芒里,徒劳地挥舞着双翅,企图更加靠近那明亮的灯芯。

可是,他们任何人都没有这个资格,楚飞扬永远不会属於他们任何人。

君书影将楚飞扬抱得更紧,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肩膀上。

但此时,不管他有多想一剑杀了那个女人,阻止她那不怀好意的歌声,他竟然无法喊停。因为一旦他这麽做了,楚飞扬又会被那巨大的痛苦席卷吞没。

君书影不知道那样极端的痛到底是什麽滋味,可是连楚飞扬都如此轻易地被击倒,毫无还手之力,那必定是极深重的折磨,比他所能想象到的所有痛苦都更加深重。

君书影舍不得,舍不得了。即使明知这是饮鸩止渴,可他就是──舍不得。

楚飞扬的手突然抬了起来,借由着身体里刚刚回复的一丝他能够自由控制的力气,他用微颤的手指抚上了君书影的耳根,鬓发,滑到了他的眉眼和脸颊。

“书影…阻止她。”楚飞扬张开血迹斑斑的双唇,从喉咙中发出干哑的声音。

“你想活活疼死吗。”君书影咬牙道。

楚飞扬竟然笑了,他用手指揩去君书影眼角残留的一道湿痕,低低地道:“明明都哭了,还不会说两句好听的话…”

青狼已经走到近前,居高临下地对上了楚飞扬的视线。楚飞扬没有更多的力气表示什麽,只是用疲惫不堪的眼神看着青狼,微微点了点头。

青狼叹了一口气,回头走到圣姑身边,利落地点了她的穴道,挥手让人将她带了下去。

歌声戛然而止,圣姑没有丝毫的抵抗,只是回头望着楚飞扬的方向,似笑非笑的眼神让人无法看透。

几乎是在那一瞬间,楚飞扬立刻再度绷紧了身躯。彼时巨痛还未袭来,心头上的惧意却先一步渗透了全身。

楚飞扬若还有一丝力气必定要自嘲地苦笑了。他虽然素来在人前谦虚,其实心底自视甚高,很少将什麽东西放在眼里,如今这可算是阴沟里翻了船了。

圣姑的歌声消失的那一刹那,真的有一股想要挽回的冲动。若是意志薄弱之人,只怕为了免於遭受那非人的折磨,就什麽都愿意做了。更何况在极端的痛苦之中感受到的那悦耳歌声的抚慰,更容易令人对那唱歌的女子心生亲切。

楚飞扬现在懂了那些身中武魄之毒的人对於圣姑的敬畏。所以他更不能听,一丝一毫都不能听。

在剧痛的潮水重新将他没顶之前,眼前晃动着的尽是君书影满含担忧和悲伤的脸庞。

楚飞扬想要安慰,却又觉得任何安慰的话在此刻都是多余。

他只能拼尽了最後一丝力气,用手指抚过君书影的唇,扯了扯唇角,低声道:“你若看我难受,就亲我。你亲我,比什麽灵丹妙药都有用…”

一丝疼痛从胸口处升起,迅猛地扩散开去,一瞬间渗入每一丝血肉,经脉,骨髓。楚飞扬眼前一黑,便被那剧烈的痛苦淹没了神志。

向用绳命耍牛氓的大侠致敬

第七十四章

高放从随身的小包中掏出银针,呼了一口气道:“教主,我只能先想办法给楚大侠止痛,让他不至於这麽痛苦。至於其他的,只能以後再看了。”

“只是止痛也可以,你快些动手吧!”君书影握着楚飞扬的手,低垂着的脸并未抬起,似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能够让自己平静地说出话来。

高放在楚飞扬身边蹲下,寻准了穴位,将银针缓缓刺进了皮肤。

没想到银针刚刚扎入穴位,楚飞扬突然猛地一动,原本绷紧的躯体竟开始颤抖起来。他猛地松开君书影的手,将掌心向下猛地拍了下云,竟将五指都插入了坚实的石砖里,手背上暴露出扭曲的青筋。楚飞扬咬紧的齿缝中泄漏出受伤的野兽般的低吟,一瞬间汗湿重衣。

面对着这样的楚飞扬,君书影几乎完全手足无措了。以前楚飞扬不管受了多重的伤,也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样,痛苦到连自己的意识都控制不了,做出这样自残的行为。

君书影第一次看到楚飞扬如此脆弱的一面,竟令他如此心悸,心痛难当。

高放急忙将银针拔了出来,不敢再贸然动手。

无极山庄里的任何事物都是如此诡异,让一向以自己的医术为豪的高放也不由得感到十分挫败。

信云深走到他的身边,抬手扯了扯高放的衣袖:“小放,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说完也担忧地看向楚飞扬。

银针拔出之後,楚飞扬痛苦的颤抖却没有停止,他仍旧将五指紧紧扣入石板下,殷红的鲜血在他的指间流淌。

君书影想不出任何办法能够缓解他所承受的痛苦,只能徒劳地用双手擦着他额头的冷汗。

他紧咬着薄唇,倾尽了前所未有的温柔,可是楚飞扬的痛苦却没有因此而减少一分。那英俊的眉宇仍旧扭曲着,那双含着无尽温柔的眼睛仍旧紧闭着,那张时刻带笑的唇仍旧血迹斑驳。

君书影再也忍耐不了,他猛地低下头,将双唇印在楚飞扬的唇上。

纵然在人前又如何。他愿意示弱,愿意讨好,只要楚飞扬别再遭受这样的折磨,他愿意做一切让他欢喜的事情。

“你说我亲你,就是你的灵丹妙药。楚飞扬,你从来不骗我的…”唇轻贴着唇,君书影闭上双眼用低哑的声音说道。

青狼和程雪翔此时一同走到君书影的身後站定,青狼转头看了看程雪翔。

程雪翔开口道:“书影,你不要着急,楚兄暂时性命无忧,我们还有时间想办法。我刚才问过了,那些身中武魄的人,如果没有圣姑的歌声抚慰,每日一到时辰就会毒发,十分痛苦,但也只会持续一段时间。或者…饮血亦可以缓解。楚兄虽然和他们不尽相同,所中的毒却都是基於连山族血和其他毒物混合而成,想必大致上是差不离的。我已差人去寻几名自愿的连山族人,也许可以让楚兄少受些痛苦折磨。况且连山族的长老还在,我一定尽快将他们解救出来。他们见多识广,一定有办法替楚兄解毒。”

“那你快去呀,呆这儿做什麽,快去快去。”青狼推着程雪翔的肩膀,带他往远处走去。

“可是书影…”

“别瞎操心了,先救人要紧!”

程雪翔被青狼带走,继续去审问那个无极庄主,他派人找来的几名连山族人也已经来到台下,琴英和阿盈赫然在列。

琴英顺着台阶跑了上来,阿盈气喘吁吁地跟在他的身後。

“楚大侠怎麽样了?!”琴英急切道。

高放走了过去,将程雪翔所说的那件事向他又解释了一遍,言道他的血可以暂缓楚飞扬的痛苦。

“琴英,你懂不懂这毒的来历?或者你的族人中有没有人懂?”高放说完,又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

果然琴英摇了摇头,高放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又道:“既然如此,你可愿用自己的血…”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楚英连连点头,阿盈跟在他的身後,也跟着使劲点头,似乎不如此就不能表达她迫切的心情。慢慢走上台来的那几个连山族人个个形销骨立,却也跟着安静又怯弱地点了点头。

高放回头看了看楚飞扬,又看向信云深。说实在的,若非毫无办法,他并不想取连山族人的血。这一族已经遭受了太多摧残,许多人的身体十分虚弱,面色惨白,一看就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再取他们的血出来,无异於雪上加霜。

他们的悲惨遭遇就缘於他们与众不同的异血,可是到了这种时候,连山族人却仍旧毫无保留和芥蒂地对待他们这些陌生人。

高放轻轻叹息着,从包里掏出一只空的白瓷瓶来,又拿出一只银亮的小刀,走到琴英面前。

“琴英,你是你们当中最健康的一个,就用你的血好吗,只取这麽多。”高放将小瓶子放到手心里,展示给琴英看,“这只是权宜之计。”

“恩,我明白。高大夫,你来吧。”琴英伸出细瘦的手臂。

高放用刀轻轻划过他的皮肤,将流出的血液尽数接到瓶中,又马上给琴英敷上药,将伤口包扎起来。

高放将瓶子递给君书影,君书影一把接过来,有些急切地递到楚飞扬的唇边。

瓶身倾斜向下,鲜血缓缓流淌而出,流进楚飞扬的双唇间。

可是不多时,那鲜血却又顺着楚飞扬的唇角蜿蜒流下。君书影忙用手指按在他的唇边,立时又被一只热到惊心的手掌握住。

楚飞扬缓缓睁开了双眼,身体不知何时已停下微微的颤抖,从唇中长吁了一口气,竟然还挑起苍白的嘴唇笑了笑。

似乎今日毒发的时辰已过,君书影一直紧绷着的精神终於可以暂得片刻安宁。

“书影,我不需要听谁唱歌,更不会喝那些可怜人儿的血。”楚飞扬抓着君书影的手,移到唇边轻轻吻了吻,“只要有你在就足够了…”

君书影若伤心,君书影若流泪,那对於他楚飞扬──便是凌驾於任何肉体痛苦之上的惩罚。

当年他曾经许下的悦耳誓言,今日竟得以兑现──

“你站在灵案之前那半柱香的时间,你的身影…很孤寂…孤寂得像一把刀,狠狠刺进我心里。我就算真的死了,若看到你这般情境,也必要逆天回到人世。鬼阻杀鬼,神挡弑神。便是爬,我也要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回来伴你左右…“作家的话:新出炉,热腾腾

第七十五章

君书影将楚飞扬搀扶起来。楚飞扬经历过剧痛的折磨,体力流失殆尽,额上黑发被汗水浸透,凄惨地贴在苍白的脸上,他只管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君书影的身上。

信云深和高放还站在旁边,君书影看着他们,开口道:“我带楚飞扬回去,你们不用跟着了,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解毒的办法。”

信云深点了点头:“君大哥,你安心照顾大师兄就是,其他的事交给我们。”

楚飞扬突然笑道:“你们这是做什麽,我现在只是有点累,别说得我就不中用了似的。”

君书影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你就嘴硬吧。你现在给我安分点,不要想做别的事了,没有你楚大侠在,江湖也还是那个江湖。”

楚飞扬立刻惨兮兮地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可怜地道:“书影,带我回房,陪我休息,我还是有点难受的。”

明知道他就是在装模作样,可是刚刚经历过那样的痛彻心扉,惊心动魄,君书影的一颗心全都系在楚飞扬的心上。就算他是装的,也认了。

高放递出一支小瓷瓶,道:“教主,这是刚刚阿盈姑娘的血。她一心想要帮上忙,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

君书影沈默地接了过来。高放在血里加了药粉,使血水不会凝固,因此瓷瓶里还是那鲜红的血水,带着脆弱的生命的气息。

他将瓶子收好,点头道:“我知道了,高放,你一定要尽快找出解毒的办法。”

“我明白,教主,你放心吧。”高放应道,站在信云深的身边,目送着君书影和楚飞扬离开的身影。

此时广场上的各个门派早已走空,台子上也不剩什麽人了,只有寥寥几名清风剑派的弟子还在收拾着残局。

高放转了转腕上的银环,沈吟了片刻道:“云深,我要修书一封,你派人送到苗疆,交到盅王司空月的手上。我想问问他有没有办法。”

“哦。”信云深乖乖地应了,又将眉头揪成一团:“小放,他比你医术还高明麽?!”他隐约记得那盅王对高放有点不简单,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信云深是绝对不希望再和那苗疆盅王扯上任何关系的。

盅王盅王,司空月司空月,听着就不像什麽正派人。

“我这些年在清风剑派,给派内弟子和长老们医治伤病居多,反而眼界有限了。”高放道,“他长年在塞外,又总是钻研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比起我来,自有长处。”

信云深不情不愿地恩了一声,带着高放跳下离地甚高的台面。

高放又道:“青狼和程盟主还在继续想办法解救连山族长老,我们就不去凑热闹了。我记得连山族有一棵神树,我总觉得应该不简单,我要去看看。你要是有事就不用跟着了,我自己去也是一样的。”

要说有事也就是审问无极庄主和圣姑的事了,那里现在有青狼和程雪翔两个人看着,信云深自然是要陪着高放。

回去之後信云深向两名身份较高的弟子交待了一下,高放带足了东西,将小包撑得满满的。两人找来一名连山族人,开始向着神树生长的地方走去。

地牢里,青狼和程雪翔这一次并没有刻意将无极庄主和圣姑分开关押,两人的牢房几乎牢门相对,只是相距着十几步的距离。无极庄主显然已到极限,许直的事情是压垮她的一根稻草,圣姑的背叛对於她来说也是凶狠的一刀。咫尺之隔的亲生女儿,此时正以愤恨绝决的目光看着她,池莺也不是无动於衷的。

青狼有信心,过不了多久,这女子就会将他们想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两人采取疲劳战术,轮番上阵地对无极庄主威逼利诱。原本许直还想掺和进来,青狼和程雪翔碰头一商量,他已经起到了击垮无极庄主的作用,现在再让他出来晃,万一将无极庄主激得太过了,只怕会适得其反。因此两人一致同意,绝对不能放许直进来。

这个时候正轮到青狼审问,程雪翔被他替换出来,有些疲倦地抱着影刃,靠在墙壁上假寐。

身後传来一阵凉风,程雪翔头也没回。他的身後正是那圣姑的牢房,此时圣姑正扒着牢门边看着程雪翔的背影,突然无声的冷笑起来。

“你想要那个君书影吧。”圣姑冷眼看了一会儿,蓦然开口无声地说道,只有一道道气流从她口中发出,将这句话清清楚楚地推进程雪翔的耳朵里,“真是一个可怜虫。”

程雪翔抱着影刃离她远了点,不去听她的疯言疯语。圣姑看着程雪翔无动於衷的背影,恨得咬碎一口贝齿。

君书影扶着楚飞扬回到两人暂住的房间,麒麟兄弟早就远远地迎了出来。

两人已经从别处听到了一丝消息,此时一脸担忧地跑到君书影和楚飞扬身边。

“阿爹,你到底怎麽样了?!你还难受吗?!”小石头攀上楚飞扬的手臂,一脸泫然欲泣地道。

楚飞扬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没事的,不要担心。”

楚麟没有说话,只是沈默地搀住楚飞扬的手臂。

三个人簇拥着负担着楚飞扬的体重,一起往房里走去。

楚飞扬有些爱不释手的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心底升起的满足不是语言可以形容。

君书影将楚飞扬扶到床上,回头对楚麒楚麟道:“你们阿爹现在没事的,你们两个不要担心。先出去吧,让阿爹好好休息。”

麒麟二人应声,虽然担忧又不舍,还是乖乖地离开了。青静不知何时到了门外等着,看着麒麟兄弟走出房间,就迎上前来,拍拍抚抚,安慰地说着什麽。

作家的话:

人生赢家楚肥羊

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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