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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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原本是个好消息,可是莫语汐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任何事情当它过了最期待的那个点,它带来的惊喜就都会打折。

桌上的手机响了,来电人的名字令她有些意外。但意外之余还是高兴的。她接起电话:“喂,姐。”来电话的是许久未联系的莫语涵。原来莫语涵刚从国外回来,一回来就听说了采购项目的事情,她自然是向着自家妹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傅逸生非常欣赏顾梦东。所以关于竞标结果,她对语汐还有些抱歉。

莫语汐倒是想得开,毕竟铭泰是莫家的,欧普达却是老外的。而且她虽然没有拿到更多的份额,却也可以顺利升职。莫语涵听了她的话很高兴,姐妹俩聊了足足一小时。挂上电话,莫语汐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的车水马龙不禁感叹,同样是莫家的女儿,但两个人的生活模式真可谓大相径庭。她悠悠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才能过上不劳而获的生活呢?”“噗……”身后传来失笑声,莫语汐吓了一跳,急忙回头,结果又是卫明。她沉下脸,斥责的话还未到嘴边,便被卫明打断:“我可敲门了,是你没听见。”莫语汐怔愣了一瞬,清了清嗓子说:“找我什么事?”“我和刘院长约了明天晚上见面,你有空吗?”“好。”莫语汐想了想又问,“你的酒量怎么样?”卫明思忖了片刻:“难说。”莫语汐在心里叹气,看来明晚还得她照顾他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多年来顾梦东为了保持充沛的精力应对超负荷的工作压力,一直保持着健身的习惯,时间久了,除了收获了好身体,还练就了一身匀称有力的肌肉。加之他个子高,长相不错,时常在健身房里引起骚动。

这天他跑完五千米,刚从跑步机上下来,就有女孩子来搭讪:“帅哥,我今天刚来,那边那个器械我不会用,你可不可以教我?”顾梦东微微挑眉,拿起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汗:“不好意思,我也不会,不过他或许能帮忙。”说着他指了指身后的景博弈。女孩脸上万分尴尬,但抬头看到景博弈,又不由得露出笑容。景博弈也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看上去倒像个无害的。他早就习惯了顾梦东把送上门的女孩子推给他。他也乐得如此,毕竟对于漂亮的女孩子一般人都讨厌不起来。他打量了眼前的女孩一眼,身材不错,长相中上,只可惜他今天不是来泡妞的。“不好意思,那个我也不会,那边有教练。”言罢也不顾女孩子尴尬,小跑两步追上了前面的顾梦东,“走那么快干吗?”“我还以为今天这个是你喜欢的类型。”顾梦东笑。景博弈也笑:“两可之间。”“眼光别太刁,小心到头来孤独终老。”景博弈无所谓地耸耸肩:“说到女人,你说在职场上她们怎么跟男人拼?天生就比男人弱势。”“三流两性专家”又开始发表“反动”言论了,顾梦东笑着等他下文。

景博弈继续说:“对于女人这种生物,我算是明白了一点,她们的思考器官跟我们不一样。我们男人用脑子思考,而她们呢,是用眼睛、用耳朵。只要是女人,无论老少,无论美丑,只看好看的,听好听的。感觉她们的脑子就是摆设,要不怎么但凡是个有点姿色的骗子都能财色双收呢?”

这言论可够“反动”的。顾梦东大笑:“说到骗子,你不就是个中高手吗?”景博弈像是受到了鼓舞,爽朗地笑了起来:“彼此彼此。”顾梦东闻言并不认同:“我可不敢当。”“你就别谦虚了,铭泰那边的结果我大概听说了。莫语汐遇到你,也只能认倒霉。”顾梦东蹙起眉头:“什么意思?”“外人不知道也罢。我们都清楚,以莫语汐和铭泰的那层关系,这个项目全给欧普达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偏巧她倔。而你呢,打了李副总替她出了气,倒让傅逸生对你好感倍增。不分你一杯羹啊,他心里过意不去。再者说,欧普达一家独大,对铭泰也不是什么好事,正好有你这一出,他也有理由跟莫董事长吹枕边风去。所以这单原本没你们威尔森的事儿,现在闹得平分天下,你说你是不是高手?”

顾梦东垂着眼,看不出任何情绪。半晌,他冷冷地笑了一声:“还真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从会所里出来时天色已晚,景博弈提议去附近一家淮扬菜馆吃饭。顾梦东晚上没什么事,便任凭他安排。可是两个大男人去环境那么温馨的地方吃饭实在有点诡异,景博弈便擅作主张,又叫了两个美女来。就算见多了这种场面,顾梦东依旧不喜欢,所以他比平时更加沉默寡言。两个女孩中的一个明显对顾梦东有意,时不时地找话题敬他酒。顾梦东是谁?出了名的千杯不醉,那女孩子却没几杯就醉得不省人事了,另一个女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顾梦东并不打算替景博弈收拾烂摊子:“谁叫来的谁送回去。”景博弈委屈道:“送一个还行,这俩我可送不过来。这样吧,你一个我一个。”顾梦东无奈,上前拍了拍那女孩子的脸:“你能自己走吗?”女孩子睁开眼,似乎清醒了一些,但看神情还是懵懵的。景博弈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有点人性吧顾总!她这样自己走了,万一出了事算谁的?”景博弈说的也有道理,顾梦东无奈,看来只能亲自送一趟了。已经是晚上十点钟,菜馆里依旧人声鼎沸。

顾梦东和女孩在门口等代驾的工夫,就听到身后又有人出来。他本不在意,无意间的一回头却看到许久未见的莫语汐。她步履不稳,正歪歪斜斜地靠在一个年轻男人身上。看情形,跟他和那女孩子如出一辙。

第九章

顾梦东脸色阴沉,目光灼灼地盯着莫语汐。

她显然也看到了他——或许是由于酒精的作用,她卸掉了平时那副一本正经的伪装,隔着影影绰绰的霓虹灯光,慵懒地朝他展颜一笑,竟然还有几分妩媚。

这一笑,让顾梦东的脸色更差了。这时候代驾司机已经赶了过来,顾梦东把钥匙丢给司机:“边上那辆Q7。开我的车把她送回去。车替我开到景星花园。”纵然那女孩千百个不乐意,但是明白了顾梦东的态度,她也只能跟着司机走了。送走了不相干的人,顾梦东走到莫语汐面前。他看着她,她不躲不闪地与他对视。两人僵持了几秒,顾梦东才把目光移到了她身边那男人身上。“我送她回去。”他语气坚定不容反驳。那男人轻笑:“你谁啊?”顾梦东不动声色,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男人笑了:“我说你怎么送啊?你那车不是已经去送别的姑娘了吗?”“这你就不用操心了。”男人也不示弱,看了眼莫语汐:“她的事,我就得操心。”顾梦东微微眯眼,审视着那男人的目光越来越危险。两个都喝过酒的人互不相让剑拔弩张,气氛愈发紧张。却突然听到莫语汐悠悠地说:“走吧。”卫明回过神来,不再理会顾梦东,搀扶着莫语汐离开。

顾梦东在身后叫她:“莫语汐!”

听到他的声音,她停下步子,却没有回头,倒是卫明回头看向顾梦东,以为他想找麻烦。没想到他只是犹豫了片刻说:“照顾好她。”

卫明有些意外,笑了笑,点点头。

看着他们走入夜色中,顾梦东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夜风吹过,让他仅剩的一点酒气四散开来,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看来,他不能再放任她这样下去了。

一路上,坐在后排的莫语汐沉默不语。卫明从后视镜里看她,发现她疲惫地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可当车子停在一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她突然问道:“你不是说酒量不行吗?”卫明愣了愣,低笑:“我可从来没说不行,我只是说‘难说’,谁知道你对于‘好酒量’的标准会这么低。”莫语汐依旧闭着眼,心里是非常不爽的。亏她还以为他酒量不行有意照顾他,看来以后还是要先搞清状况再说。暗自郁闷了一会儿,莫语汐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他身为下属,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却丝毫感受不到他的敬畏呢?她睁开眼,探究地从后视镜中打量前排的卫明,却冷不防地在镜中与他视线相触,仓皇之下连忙错开目光,状似无意地看向窗外。卫明却将她一系列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看着她伪装出的镇定,嘴角悄然浮出一丝笑意。

景博弈把姑娘送到家后,打电话询问顾梦东的情况:“怎么样,到家了吗?”

顾梦东被莫语汐和卫明气得不轻,此时仍在路边拦车。半个小时过去,竟然一辆空车都没有。他正在气头上,恶狠狠地说了句“都是你干的好事”便挂断了电话。

电话另一端的景博弈摸不着头脑。什么情况?难道是一时没把持住被人占便宜了?还真看不出来那姑娘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儿!

九月中旬的一个早上,莫语汐接连收到了几条短信,来自妈妈的、未冉的、还有小非的。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27岁了。她看着映在窗玻璃上的自己的影子,严肃、干练、乏味……

她原本不是这样的,回想着自己过去的样子,然而鲜活的记忆中总是有那个人的身影。在这样的日子,她注定不可避免地想起他——他应该早就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只允许自己惆怅了一小会儿,莫语汐对着窗子理了理衣领,没有情绪地投入到了工作中。

生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莫语汐忙了一整天,快下班时她翻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新短消息……没有人约。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理了理桌上的文件打算早点回家。突然有人敲门,她抬头一看是景博弈。“呵,什么风把景总给吹来了?”“你升了职我还没来得及恭贺你呢!”莫语汐笑:“你和我就别来这一套了。找我有事吗?”“还真有点。你今天晚上有事吗?”“怎么了?”景博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话剧票:“本来我今天约了个姑娘看话剧的,结果人家临时有事爽约了,我心说这六百块钱一张的票也不能浪费了,你要是没事一起去看呗。”莫语汐将信将疑:“不会吧?你景二公子想临时约个姑娘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景博弈指了指手表:“这都几点了,那姑娘刚刚才通知我不去的。而且我家老爷子也添乱,他现在正在我们公司附近跟几个老战友喝茶,司机没跟着,非要我先把他送回家。我这时间紧张没工夫再约别人了,你不是近水楼台嘛。怎么样?去不去?”莫语汐想了想,今天好歹也是自己生日,跟老同学看场话剧总比自己回家看电视强。“好吧,几点钟?”景博弈把票递给她:“你早到就先进去,我们剧院里见。”“好。”

莫语汐早早到了剧院,可直到观众席的灯熄灭了,景博弈还是没有来,电话也一直无法接通。她没多想,猜他或许已经在路上了,就收起手机专心看表演。

没一会儿,她听到身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坐在了旁边的位置上。“怎么这么慢?”她以为是景博弈,便轻声抱怨,可扭头一看,来人竟是顾梦东。顾梦东对她的反应似乎并不意外,勾唇一笑说:“不好意思,有点塞车。”莫语汐皱眉,用膝盖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又被景博弈这厮给骗了!她正权衡着是走是留,顾梦东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歪着头低声说:“听说这部剧口碑不错,既然来了就别浪费了这么好的位置。”莫语汐冷冷地回话:“谁说我要走?”顾梦东看着她笑。不走?不走就好。

一个小丑装扮的角色登场,洋相频出,惹得台下众人爆笑。顾梦东趁着这个空当问她:“那天那个男人是谁?”莫语汐一听有些生气,他自己当天也是温香软玉在怀,有什么立场来问她?“与你无关吧。”

顾梦东笑:“怎么?你现在也喜欢办公室恋情了?”其实顾梦东后来听景博弈说了,那人应该是莫语汐新招来的销售经理卫明。

禁止办公室恋情是欧普达不成文的规定,更何况是上下级之间,不管顾梦东出于什么目的这样说,作为当事人莫语汐自然是要否定。

“顾总真是会以己度人,我们只是同事关系,跟‘你们’不一样。”

莫语汐口中的“你们”自然是顾梦东和那天晚上的那个姑娘。顾梦东正愁找不到机会跟莫语汐解释,这会儿她主动提起了,他当然要说清楚。

“你说她啊,她叫什么我都忘了。”莫语汐瞥了他一眼:“那顾总可真随便。”顾梦东也不生气,反而像是心情不错:“我是不是随便的人,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

莫语汐还真仔细地想了想,如果不谈姚琴,顾梦东的确算是一个很懂得自律的男人。毕竟以他的条件,想要跟他发生点什么的姑娘太多了,如果他不自律那么就是另一个景博弈。而他的口碑却在圈内好得不像话,有人夸张地形容他,几乎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

莫语汐沉默了,顾梦东满意地笑笑:“那天真是意外,她是博弈的朋友,他自己送走一个,让我帮他送另一个。”“这种事顾总大可不用跟我这个外人解释。”“莫语汐,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莫语汐心里一紧,正想辩解几句。顾梦东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立刻把手机静了音,但是屏幕上那个来电的名字依旧跳跃着。

在昏暗的光线中,姚琴的名字十分刺眼,莫语汐想不看到都难。但她却努力让自己将注意力放在舞台上,专注而沉默地看着台上的演出。

顾梦东犹豫了一阵,终究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她转过头去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一边接通电话一边走到剧场侧门外。莫语汐深深叹了口气,暗笑自己今天真不该来占这便宜。如果现在是在家里看电视,说不定这个生日过得会更好。

顾梦东回到剧场时,莫语汐的位置上已经空了。

他无奈地笑了,这个女人早已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莫语汐。几年的时间在她身上体现出了卓越的成果,她变化太大了,但让他觉得最不同的却是她给他的感觉——以前那种可以掌控感情的安全感不见了,他再也无法轻易地揣测她的心。

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手不由得摸到口袋里的一个小巧的锦盒。

剧院离莫语汐的公司不远,她走回公司去开车。10月的B市,晚上凉意十足。莫语汐沿着林荫小道走着,想到自己曾因为顾梦东那句“情人还是老的好”感动得稀里哗啦,然而她怎么就忘了,作为顾梦东的“老情人”,姚琴的资历要深很多。

多情的男人是把双刃剑,对你念旧的同时,自然也会对前人念旧。心在隐隐发痛,但是莫语汐已经习惯。到了公司车库,她才发现车钥匙似乎落在办公室了,于是摸黑上楼去拿。走廊里黑漆漆的,只有她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莫语汐也不是什么都不怕,她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的想象力。她动作迅速地回到办公室拿了车钥匙,再一刻不停地折返,眼见写字楼大门就在眼前,才长吁了一口气。没想到一出门肩膀就被一只大手往后一勾,她整个人转了半圈被推在墙壁上。她心里暗叫不妙,正要大声求救,嘴又被那人捂住。“怎么这么大反应?”

待看清面前的男人是顾梦东时,她才魂魄归位。她没好气地想推开他,却发现怎么也推不动。他的呼吸扫过她额前散乱的发,她不可抑制地轻微颤抖着。顾梦东笑:“怎么走也不打声招呼?”莫语汐扭过头尽量让自己离他远一些:“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什么?演出?还是我接别人电话?”莫语汐脸上一热,一向牙尖嘴利的她竟然不知道怎样回答。“你起来行吗?压得我难受。”顾梦东这才往后退了半步。莫语汐甩开他走向停车场:“你来找我就是问这个?”顾梦东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当然不是,这答案不用问你我也知道。”莫语汐回头瞪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笑容很扎眼。“那来找我什么事?”“没什么特别的事,想来就来了。”走到那辆孤零零的红色mini旁边,莫语汐拉车门的手顿了顿:“你自己的车呢?”“今天没开。”“前面一百米有个公交车站,末班车应该还没收,或者……你打车回去。”莫语汐边说边开门上了车,却发现顾梦东也不客气地坐了上来。

“首先我已经很多年没在国内坐过公交了,不熟悉。其次,我也不想再打车,在路口等半个小时的滋味我不想再尝试一次。这样吧,要么你把我送到家,要么……直接带我回家。”

他说得那么随意,眼风带笑,俨然一副浪荡多情的样子。莫语汐看着他,心想这样一个男人,注定会是所有女人的桃花劫。她在心里叹气,最终发动车子,朝着顾梦东家的方向驶去。

车子很快到了顾梦东所住的景星花园。

顾梦东没有立刻下车,语气平静地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上次在丽锦你说‘对不起’的时候我以为你会考虑我们重新在一起。”

莫语汐看向窗外,前方的路灯下,两个年轻的男女正在相拥着亲吻。她漠然看了一会儿,回应他说:“是考虑过。只是现在的我们已经回不去了。”顾梦东没有说话,车内寂静得吓人。时间一点点地流逝,他从口袋里拿出锦盒递给莫语汐:“生日快乐。”

莫语汐怔怔地接过锦盒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条带着白老虎坠子的钻石项链,就着斑驳的路灯,钻石折射出了分外绮丽的光芒,让人看不清它的真实面目。这不是他当初送她的那一条,却十分相似。他怎么知道原来那条被她弄丢了?

顾梦东看着她:“我从来都没想要回到过去,我想要给你一个未来。”

莫语汐抬起头来,她怎么也想不到,多年后他的再度出现竟然是为了给她一个未来。眼眶竟然有点湿润,她却说不上自己是喜是悲。模糊的视线中,她看他推门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入了茫茫夜色中。

第二天莫语汐正要出门上班,莫母的电话打了过来。母亲一直在电话里哭,她问过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莫非。弟弟放弃了保研名额,那么好的成绩,那么多导师争着要他,他怎么就不想念书了呢?莫母想不通,莫语汐也想不通。莫语汐觉得头痛欲裂,她看了看时间,安抚电话里的人:“妈您先别着急,我这就去他学校问问情况。”“你一定要劝劝你弟弟,也就你的话,他还能听上两句。”挂上电话,莫语汐打给了莫非的辅导员了解情况。果然就如莫母说的那样,要确定保研名单了,他却放弃了。“他有没有说为什么放弃?”莫语汐问。“莫非这孩子很有主意,我找他谈过,他只说想早点工作。”莫语汐突然想到莫非实习的事情:“对了,请问您知不知道莫非之前在哪里实习?”“好像是威尔森。”莫语汐觉得头更痛了。结束了和老师的通话。莫语汐立刻打给莫非,电话起初是没人接,到了后来,电话没响两声就直接被人挂断。这小子,真是翅膀硬了!莫语汐火气上涌,风风火火地驾车赶往B大。

莫非这一届的男生被学校安排在了研究生院的宿舍区里。高年级的人都比较懒散,刚刚过了早上七点半,宿舍区还是静悄悄的。莫语汐把车子停在了莫非宿舍的大门口。她看了眼楼上,莫非房间的窗帘还拉得严严实实的。她又尝试着打了一次电话,依旧被那小子直接挂断。莫语汐气急了,开始按喇叭。这一阵鸣笛声让安静的早晨沸腾了起来。有人关窗户,有人探头出来看。莫语汐盯着莫非的房间,依旧不见有什么动静。

没一会儿,陆陆续续有人从走廊里出来。看到扰人清梦的“始作俑者”,免不了指指点点。莫语汐视若无睹,依旧不遗余力地按着喇叭。

她就不信那臭小子不出来!

果然,没一会儿,莫非走了出来。

莫语汐懒懒地降下车窗:“怎么?终于肯露面了?”

莫非一脸无奈:“姐,你好歹也是大学毕业生,有没有素质?”

莫语汐冷笑:“你现在知道丢人了?保研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家里商量!”莫非不耐烦地看向别处:“我的事你们能不能别管?”“不管你能长这么大吗?现在还没自力更生翅膀就硬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我不是一时脑子发热。”“你做了这么蠢的决定如果不是脑子发热,我就得怀疑你的智商了!”“你!”莫非猛地提高分贝,接着却粗喘了口气,又压低了音量,“我要去实习了,你赶紧走吧。”说罢拔腿就跑。“喂!我话没说完!”莫语汐急急地从车上下来,可惜她今天这身装扮着实不适合百米冲刺。朝阳把莫非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这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弟弟真的不再是那个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小男孩了。他已经是大人了。

莫非在一个早点摊前停下,要了个煎饼。莫语汐没有追来,但莫非知道,他总要给家里一个解释。正犯愁,他感到肩上一沉,一回头,是小胖。小胖朝宿舍楼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那就是你姐啊?挺漂亮的嘛!车也不便宜吧?不过看样子脾气不太好。”莫非瞪了他一眼。煎饼很快做好,他付了钱接过煎饼边吃边朝着车站走。小胖跟在他身后:“我说你到底为什么急着工作啊?我想考研都考不上呢!缺钱吗?看你姐的情况你家不像缺钱的啊。”莫非仿佛没听到,专注地吃着早饭,三下两下解决掉,正好他等的公交车也来了。上车前,他回了小胖一句:“我姐她不容易。”公交车摇摇晃晃地起步,从这个角度,他依稀可以看到莫语汐的车还停在宿舍楼下。依她的脾气,一定被他气坏了。似乎所有人都不理解莫非的决定,包括莫语汐在内。只有他自己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外人看来,莫语汐光鲜亮丽无可挑剔,可是她背负着多大的责任只有他这个当弟弟的最清楚。她的确收入不菲,但B市的房价也贵得离谱,她悄悄为他筹划着房钱,还有他出国留学的钱。作为姐姐,她对他寄予厚望,也为他筹谋深远。可是她自己呢?命运带给她的只有不公——流言蜚语以及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青春蹉跎了大半,眼见着年纪越来越大,她却依旧单身。

有时候他真想告诉她,别总想着别人了,也要为自己多想想。可是他知道,莫语汐是不会听的。想到这里,他心里酸酸的,拿出手机给姐姐发短信:“别生气了,小心长皱纹。”莫语汐收到短信后哭笑不得:“你给我省点心,我天天十八岁。”她趴在方向盘上,气是消了一半,可事情还没有解决。他们老莫家都是倔脾气,看来从莫非这边下手没什么胜算,一片混乱中,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第十章

电话打进来时,顾梦东正在开会,看到是莫语汐的电话,他没有顾及会议桌上的众人,直接接通。莫语汐没好气:“顾梦东你可以的!心思都动到小非身上了!”她不信莫非去威尔森工作的事情顾梦东会不知道。顾梦东微微皱眉:“怎么了?”“小非去你那实习好久了吧,你对我却只字未提,你别说你不知道这件事!”莫语汐心情不好,说话声音自动提高了几个分贝。静悄悄的会议室里,几乎所有人都听得到给顾总打电话的女人口气不善。众人交换眼神,他们什么时候见过有人敢这样跟顾梦东说话?就算是再大的客户对他也都是礼遇有加。顾梦东语气平和地说:“这事说来话长,没有事先跟你商量是我欠考虑。”这话一出,众人窃窃私语起来。顾梦东仿佛没有看到大家的反应,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会议室。不一会儿,他的秘书进来通知:“顾总临时有事,会议暂时取消。”

关于莫非的事情,顾梦东早有打算。无论有没有莫语汐这层关系,单凭他对莫非的赏识,就不赞成他放弃读研。这年头拿着本科文凭的大学生满地皆是,而无论莫非将来在什么岗位,只要他想有更好的发展,本科学历就会成为他的上升瓶颈。更何况,他了解莫非,那孩子非常好学,放弃读书想必有不得已的苦衷。

所以顾梦东早就组织人事部门开了几次会,就是商议莫非的事情。考虑到莫非业绩突出,公司最终决定跟他签订委培协议书。也就是说,他可以继续读研,并且研究生期间产生的费用由公司出,但是他毕业之后要为威尔森服务至少五年,中途解约会要求做出相应的赔付。

这事刚刚定下,还没来得及找莫非谈,莫语汐就找上门来了。顾梦东对着电话里焦躁的女人说:“你放心,我会考虑小非的前途。”“你打算怎么替他考虑?”顾梦东沉吟片刻:“会有两全的办法。”暂时稳住了莫语汐,他立刻打电话到人事部门:“上次谈好的事情,你尽快找莫非定下来。”“您放心。”

莫非本来做好了跟家里抗争到底的打算,没想到竟然会峰回路转。跟人事部经理谈妥了委培协议后,他从人事部出来,直接前往顾梦东的办公室。莫非知道公司以前从来没有委培研究生的先例,公司为他破例跟顾梦东脱不开关系。接受这个男人的恩惠,他有些不甘心,但能继续读书的确是他的梦想。看到莫非,顾梦东一点儿也不意外,表情柔和地问:“人事部跟你谈过了?”莫非点点头。这还是他们再见面以来莫非第一次这么平和地面对他。顾梦东满意地笑了。莫非犹豫了一下问:“你为什么要帮我?”“谁说我在帮你?这个提案公司早就讨论过了,你只是第一个试点而已。”“那为什么会是我?”“为什么?”顾梦东耸耸肩,“因为你优秀,你是这批实习生中在校成绩最好的,业绩最骄人的。而且你是保送研究生,所以学费全免,这样公司就不用为你出学费,你毕业之后比现在更有竞争力,却只能在威尔森工作,而且至少五年。怎么看都是我赚了。”

听到这些话,莫非心里略微舒服一些,他还是不愿意承顾梦东的情,他怕那样会让莫语汐更加为难。他满意地点点头:“明白了,那我先出去了。”

“嗯,对了,记得跟你姐说一声,免得她着急。”莫非不由得诧异,回过头问顾梦东:“我姐找过你?”“她那脾气,你觉得呢?”莫非笑了下,犹豫了片刻又问:“你……还喜欢她吗?”顾梦东一愣。他不想这孩子误会,以为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讨好莫语汐,但是也不能说不喜欢。他正犯难,莫非又说:“如果你还喜欢她……哪怕你曾经喜欢过她,请你,请你别再伤害她。”

言罢,也不等顾梦东回话,他便匆匆开门走了出去。

顾梦东看着被关上的门怔怔愣了几秒,心底里竟然有些犹豫,但当他视线下移,看到桌上摆着的那张照片时,那一丝的犹豫便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从顾梦东的办公室出来,莫非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说的话涨了顾梦东的士气,灭了莫语汐的威风。但他太了解莫语汐了,这么多年来她根本从未放下那些过往,所以当顾梦东再度出现,他隐隐有种预感——莫语汐这辈子怕是要跟这个男人撇不清关系了。

投入了真感情的女人总是更容易受到伤害,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顾梦东依旧爱她,能对她手下留情。

早上公司中层例会上,莫语汐遇到了景博弈。对方笑嘻嘻地问:“昨天话剧好看吗?”莫语汐垂着眼,神色不明,幽幽地开口道:“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顾梦东和你这么好,想必他在处理男女关系上也跟你如出一辙吧?”景博弈一听嗤笑道:“顾梦东要是有我这么洒脱,至于被你折磨那么多年吗?”这话好像说反了吧?莫语汐冷笑:“别往他脸上贴金了。你们男人的友谊不都是建立在替对方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上吗?”

景博弈一听急了:“这话可不怎么好听。你不是还在介意那天晚上的事吧?那姑娘真是我委托他送回去的,没想到弄出个大乌龙,我听说后就一直想方设法补救,要不也不会花钱请你俩看话剧了,嘿嘿。”

提到昨晚的话剧,莫语汐更没好气:“你在其他女人面前也这么帮他说话的吧?”“其他女人?谁?”莫语汐犹豫了一下:“算了。”

景博弈不依不饶:“这话可得说清楚,别人我不了解,梦东的情况我最了解了,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亲眼见到他和姚琴一起这也是误会吗?”景博弈怔怔地看了她几秒,忽然释然地笑了:“原来你还对她耿耿于怀呢?你问过梦东这件事吗?”“这事还用问吗?我有眼睛会看,有脑子会想。”“可据我的经验,女人在感情用事的时候眼睛和脑子都是摆设。”景博弈一向喜欢发表这类言论,作为大女人,莫语汐对此非常不屑,但是她也真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于是她追问:“什么意思?”

景博弈说:“本来这事由我一个外人说不太合适,但是你俩既然都绷着,那只能我来说了。没错,顾梦东刚上大学那会儿是喜欢过姚琴,刚好姚琴也喜欢梦东,俩人在一起也就顺理成章了。但年轻时候那种喜欢你也懂吧?纯属荷尔蒙在作祟。后来梦东发现两人性格合不来,就和平分手了。至于梦东为什么对姚琴特别照顾,我猜一方面是俩人父母那辈关系就好,他俩又是一起长大的,关系比常人好也是正常。另外一方面,姚琴有先天性心脏病你知道的吧?当年姚琴要去美国做手术,梦东正好被公司发派驻外,所以家里大人就托他照顾姚琴。再说他俩如果想在一起,那有多少机会能重修旧好啊?他还用得着千里迢迢回国来找你吗?”

“来找我?”莫语汐诧异地抬眼看他。

“哈!”景博弈冷笑,“我们亲爱的顾总为了他那可怜的自尊是不会告诉你这些的。

更何况当年你们闹得那么僵,你做的也过分——她妈不接受你,你就写东西炮轰他爸,你想过他的感受吗?所以如今即便他回来了,想让他主动解释,还是一个字——难!”

莫语汐沉默了片刻:“你也觉得我写那些报道是为了报复他妈吗?”“不然呢?我想不出别的理由。”莫语汐笑了笑低下头,景博弈见状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太过直接,凑上笑脸安抚道:“虽然事情闹得有点大,但谁没错过?何况也不全怪你,这次梦东愿意回国,心里应该是原谅你了。如今你俩又都对彼此念念不忘,干脆重新在一起得了。”

莫语汐冷哼一声:“谁念念不忘了?”

景博弈笑了起来:“你俩这臭脾气谁也别嫌谁了!反正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你不问他,以他的性格断然不会主动对你说。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去找他谈谈,俩人谈开了,心结也就解开了。”

从会议室里出来,莫语汐发现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莫非的。

她以为出了什么事,立刻拨回去。

莫非把委培的事情简单跟她说了一遍,她静静听着,最后问他:“你想好了?”

莫非笑了:“威尔森挺好的。姐,说不准,我们以后就是对手了。”

莫语汐也笑了,她听得出莫非非常高兴,因为他只有特别高兴的时候才会表现出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该有的天真。

莫语汐手下一个大区经理突然离职。原本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销售这个行业“变”才是常态,不变反而不正常。问题是这位大区经理手上捏着某央企改制升级的大项目,原本这项目进展得还算顺利,他这一走,必定会把所有资源也带走,相当于欧普达的前期投入都打了水漂。

黄勇严厉斥责莫语汐失职,这么重要的下属要跳槽,她早该有察觉的。莫语汐缄口不言,主要是无言以对。

项目还要继续跟,哪怕从零开始也得拿下,不然下个季度的销售业绩真的就要垫底了。如果是那样,黄勇说,你也做好走人的准备吧。

关于这件事,部门内部早有风声,谁都知道这是个不能碰的烂摊子。莫语汐正犯愁,卫明正好送医院的采购合同来找她签字。她简单看了一遍点点头,把名字签在上面。“哦对了,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谈谈。”根据莫语汐的经验,这种时候只能“欺负”新人。好在这个新人虽然很新,但能力还可以挖掘。莫语汐把想法简单和卫明说了一下。也不知是早有准备还是根本不了解状况,卫明立刻就答应了。他答应得爽快,倒让莫语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后来她安排了人事部破例给卫明提前转正,本来还担心遭人话柄,没想到一向严苛的黄勇却对她这一举措非常满意。

卫明上手很快,项目进展得非常顺利。莫语汐起初对他的那点偏见也逐渐消失,两个人交流多了起来,但只限于工作上的。这天晚上,莫语汐和卫明一起参加完一个应酬。送走了客户,莫语汐发现公司的车还没到。她喝了不少酒,晕晕乎乎地站在饭店门口吩咐卫明:“你催催。”卫明懒懒地走下台阶:“离你家这么近叫什么车?正好走回去醒醒酒。”她朝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还是这么没上没下,难道以为转正了就不能被辞退吗?卫明却像是听到了她心里的话,回头笑着说:“别在那瞪我了,就算是看我这桥不爽,也得等过了桥再拆我吧?”莫语汐理了理头发走向他:“在你眼里我的心眼儿就那么点?”卫明却只是笑,不说话。两人并排走着,深秋的夜风吹散了莫语汐身上的酒气。身边男人高大的身影被路灯拉得长长的,这让莫语汐想到了另一个人。多年前的秋夜里,他们也曾这样并肩走过,柏油马路上两人紧挨在一起的漆黑身影,被幻想成是一张浪漫的合影。卫明突然问她:“女人能做到你这个位置其实很不容易了,尤其是做销售的,干过才知道辛苦。你这么拼是为了什么?”“我拼吗?”莫语汐笑,“你的说法跟别人不太一样。一般人都认为女人比男人多一项资本,所以做起销售比男人更容易成功。”卫明笑了:“那是别的女人,你没有。”莫语汐笑笑,因为他的理解,心下升起一丝感动。眼看着快到莫语汐的公寓了,卫明又问她:“既然你这么在意自己的职业发展,那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选择跟顾梦东在一起,就无法待在欧普达。而顾梦东为了自己也不会让你去威尔森,到时候你只能找个二流的小公司从头干起。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她本该立刻否认她和顾梦东的事情,或者直接跳过这个话题,但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却对一个谈不上多熟悉的下属袒露了真心:“你刚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这么拼吗?就是为了他。如果这些都变得与他无关,我想这一切也都没什么意思了。”

她为了他可以换一个行业从零开始,那么为了他再换一次又怎样?或许景博弈那家伙的理论是对的,在职场上女人永远无法和男人抗衡,因为女人总在意气用事。

莫语汐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陡然被卫明一拽,她步履不稳,晃晃悠悠地被他拉进了怀中。“看着点路!”她这才看清前面有一口下水井,井下幽深见不到底,井盖却不知道哪去了。她惊魂未定地抓紧了卫明的衣襟,瞬间反应到自己竟然在他怀里,连忙后退一步,可手却被卫明死死攥着。气氛突然尴尬起来。夜太静了,只有风声沙沙作响。莫语汐虽然在商场上是久经历练的老手,但她的感情经验却少得可怜。“没见过世面”的她结结巴巴地说:“那个……我家到了,你早点回去吧。”卫明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握着莫语汐的手,连忙松开说:“那我走了。”

莫语汐看着他走出小区,不由得松了口气。转身走向单元门。感应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她借着稀薄的月光摸索着按下开门密码,手却被另一只大手按在了密码键上。

她像鲤鱼一样被人粗暴地翻了过来狠狠地按在墙壁上。在后背接触到墙壁的那一刻,她吃痛地闷哼一声。而就在下一秒,顾梦东的吻便不管不顾地盖了上来。

或许是由于后背那火辣辣的痛感,莫语汐对他的热情表现得有些抗拒,可这却挑起了顾梦东的兴致,他蛮横地将这个吻一点点地加深。就当她觉得自己要窒息的时候,他终于缓缓地松开她。

他用额头顶着她的额头,微微喘着气。她等着他说点什么,比如之前每次见面都会提到的:“做我的女人怎么样?”可是,莫语汐的耳边只有顾梦东的喘息声,和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他的呼吸渐渐平缓,后退一步,跟她拉开了距离,深吸一口气说:“上去吧。”不等莫语汐做出反应,他便转身步入了漆黑的夜色中。他是来干什么的?专门来找她,还是碰巧路过?他有没有看到卫明?

想到最后一个问题,莫语汐突然有点难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和他之间就像受了某种诅咒,有时候感觉对方已近在咫尺,而实际上,在那看不见的咫尺之间,却隐藏着重重障碍。

顾梦东没有直接回家,他打电话给景博弈。电话里,他听到女人的声音,但是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在你家楼下的那间酒吧,你下来吧。”

挂上电话没一会儿,景博弈就出现在了酒吧门口,但是因为穿着拖鞋,被酒吧保安拦在门口不让进门,还是顾梦东给人家塞了小费才把他接了进来。坐在吧台前,顾梦东埋怨景博弈:“你真行,不知道这里破规矩多吗?”“家里那只没安抚好,我骗她说出来抽支烟的。”顾梦东就是佩服他这一点,女人多这年头不算罕见,稀奇的就是他能对每一个女人都做到百依百顺。真是所有男人的楷模。

景博弈说:“对了,正好有件事想跟你说。语汐上次问我姚琴的事情,我就自作主张替你解释了一下。说来你俩也就是误会一场,难得的是过去这么多年她对你还念念不忘,我看现在误会解开了,你俩赶紧重修旧好吧。”

“她对我念念不忘?”景博弈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顾梦东:“难道是对我吗?”顾梦东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笑:“哪个对前任念念不忘的女人会在刚分手的时候就和别人怀孩子?”还有,顾梦东想到刚才在莫语汐楼下看到的那一幕,她的生活似乎从不缺男人,更不需要他。

酒吧里切换了一支舞曲,声音震耳欲聋,恰好掩住了顾梦东的话,景博弈没听清楚,大声问:“你说什么?”“没什么。”顾梦东一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哎我说你慢点喝,千杯不醉也不是这么个喝法。”顾梦东抬手又要了一杯:“那个卫明什么来头?”景博弈蹙眉:“刚来公司不到三个月吧,好像挺得语汐器重的。我听他们部门人说,语汐破例给他提前转了正,还把一个大项目给他做。”原来是这样,顾梦东笑了笑。都说这圈子就是个大染缸,任谁进来都别想清白地出去,看来她莫语汐也不例外。

莫语汐再见到顾梦东是几天之后了。她下班回家,发现他正靠在她家单元门旁抽烟。看到她,他猛吸了一口,把烟蒂扔在地上,狠狠踩灭。

莫语汐顿了顿脚步,上前开了单元门。他沉默地跟着她,进了她家的门。莫语汐似乎并不意外,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男士拖鞋放在他面前。顾梦东低头看,没有立刻换上。见他迟疑,莫语汐说:“小非的。”他笑了笑,这才换上。“你喝酒了?”她隐约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但是并不浓烈。“嗯。不多,不过那天喝多了。”莫语汐知道他说的是哪天:“那天那个是我下属……”“有水吗?”顾梦东打断她。莫语汐抬眼看着他,片刻后才说:“有。”厨房里的灯早就坏了,她一直没来得及修,只能借着餐厅里的灯光摸索着倒水。她缓缓地将柠檬水从水壶里倒进玻璃杯,徐徐水声中,她听到他走到她的身后。她放缓了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回头。一只冰凉的手缓缓贴在了她右侧的脖颈上。她感到自己的血管在他的掌心中突突跳动着。

第十一章

他轻轻撩起她披散在肩膀上的头发,一个温润的吻贴了上来。莫语汐不由得颤抖了一下,水从杯子里溢了出来。他的头埋在她的颈窝处一路吻着,一只手从她腰后轻轻探过来盖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她看着锃亮的瓷砖上隐约呈现出两人交叠在一起的身影,突然很想摸摸他的头发,于是……就那样做了。跟老虎屁股摸不得是一个道理,有些男人的头不是能随便摸的。他的动作停滞了片刻,之后是更加猛烈的狂风暴雨。她呼吸困难,几乎要被他揉进身体里。他轻轻凑到她的耳边,温热的扫拂着她的面颊。“想好了?”顾梦东问,带着点激将的味道。她想好了吗?莫语汐摸着他头顶坚韧倔强的发丝。她可真真恨了他这么多年,难道就这样算了?似乎等不及她去细细思考,他狠狠地捏了她一把。吃痛的莫语汐脑子发热,转过身来不管不顾地回应起他的吻。她狠狠地吻上他的胸口,牙齿噬咬着他的皮肤。她听到他“嘶”地抽气。然后捏起她的下巴:“属狗的?”“你从来不记得我属什么!”说着她又咬上了他的嘴唇,嘴里顿时绽开淡淡的腥甜。这是一场盛宴,也是一次博弈。他抱着她的腰往上一提,把她放在了料理台上。水杯被碰倒,柠檬水沿着台子一点点地流到地上。干燥的空气,漆黑的夜,冰冷的大理石台面,火热的顾梦东……

久别重逢后,他们终究还是发展到了这一步。莫语汐第一次觉得,有个大一点的厨房也不错。同时她也第一次知道,床的意义是什么——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她像是被人拆骨重装过一样,浑身酸痛。勉强摸到闹钟,发现已经迟到了。急急忙忙爬起来冲进卫生间,里面有个男人正在洗澡!玻璃浴房内,她看到昨晚没来得及看到的东西——宽肩窄腰一身腱子肉,六块腹肌整整齐齐地码在小腹上,别提多么香艳。顾梦东关了水龙头,这才注意到她。他推开玻璃门,朝她一笑。

那笑容,怎么形容呢?用小言作者惯用的一个形容词就是“邪魅”。没错,他朝她邪魅一笑,她立刻六神无主。“你……洗好了吧?我要洗漱。”“嗯。”顾梦东探身拿过她身后的毛巾,一阵湿热的气体袭来。她觉得腿软。他擦着头发催促她:“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你动作快点。”

“嗯嗯。”莫语汐把牙刷塞进嘴里,面无表情地点着头。她在卫生间里磨蹭了足有半个小时。再出去时,顾梦东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客厅里等她。她迅速地换了衣服,一贯不怎么施粉黛的脸上打了点粉底。临出门时,她看到玄关上的一瓶口香糖,倒了两粒放进嘴里。她边走边问:“把你送到哪?”“我公司前面的那个路口吧,剩下一点路我走过去。”关于保密工作,他们默契地达成了共识。毕竟曝光了关系对谁都不好,尤其是处于劣势的莫语汐。口香糖嚼了一路,莫语汐觉得面部肌肉有点酸痛,等红灯的时候她在车上翻找面巾纸,偏偏面巾纸用完了,一张不剩。绿灯再度亮起,顾梦东看了她一眼,提醒:“走了。”

顾梦东下了车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绕到了驾驶位旁敲了敲车窗。“什么事?”莫语汐降下车窗。顾梦东把手伸了进来:“吐了吧。”莫语汐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顾梦东重复道:“口香糖嚼这么久不累吗?吐了吧。”可是她哪好意思吐在他的手里……有车在身后催促着按喇叭,莫语汐只好像小孩子一样,乖乖低头,轻轻把口香糖吐在了他的手心上。顾梦东轻轻合拢手掌:“快走吧,要迟到了。”莫语汐点点头发动车子,从后视镜中,她看到他伟岸的身影矗立在原地,望着她离开。有那么一瞬间,莫语汐觉得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很热,而且一路热到了心窝里。

心情不错的莫语汐步履自然也轻松不少。

看她的车驶进公司停车场,前台的两个姑娘早就立正站好等着迎接这位祖宗。其中一位看出她今天面色红润,戳了戳旁边的人:“看样子心情不错嘛!”“升职了呗。”“都升了好几天了,之前也没见她这样……会不会是恋爱了?”眼见着莫语汐走到了她们跟前,两人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莫总早!”莫语汐点了点头走过去。两个女孩几乎同时舒了一口气,其中一个比较牙尖嘴利的望着莫语汐的背影说道:“谈恋爱?开什么玩笑,谁有那善心扶这种贫?”“长眼睛不光是用来看别人的,有空也多看看自己。”突然在身边响起的男声吓了两个女孩一跳,赶紧把视线转回,才发现卫明不知何时站在了台前。他一只胳膊搭在台子上,盯着刚才说话的姑娘,目光缓缓下移,一直扫到她的裤子上。那女孩不明所以,一脸害羞。

卫明懒懒一笑:“拉链没拉。”那女孩下意识地低头一看,脸立刻由红变绿,只恨不能时间倒流!卫明才不管她的反应,在电梯关门前挤了上去。莫语汐面不改色地往里移了移。电梯里人不少,但也不至于挤到他要紧挨着她的地步。莫语汐有心发作,但是碍于人太多,只能忍着。一出电梯,她立刻快走几步,跟卫明保持着距离。可卫明却一直跟着她进了办公室。“有事吗?”莫语汐问。“今天下午去拜访客户,别忘了。”

什么态度?究竟谁是老板?莫语汐心有不悦:“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她边说边理着桌上的文件,做出一副忙碌状,却迟迟没有听到卫明离开的声音。莫语汐诧异地抬头,发现他正盯着她看。两人目光相触,卫明冷笑一声:“别怪我没提醒你,纸里包不住火,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好自为之。”“我说你这是什么态度?”莫语汐沉下脸。卫明哪会怕她,洒脱地耸耸肩,转身走出她的办公室。真是莫名其妙!莫语汐暗骂一句,她作为上司的威严哪里去了?!可是……他为什么那么说呢?想到卫明刚才说的话,莫语汐有些不安。这个疑惑伴随了莫语汐一整个上午,直到她得空对着镜子整理衣领的时候,才终于明白了卫明那些话的意思。在她右侧的脖颈处,分明有一块食指大小的红斑。过来人都明白那是什么,她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昨晚上激烈的画面……

莫语汐越想表情越凝重。如果卫明不知道那个人是顾梦东还好,可是她前几天刚借着酒劲跟他说了。思量再三,她决定还是找个机会跟他“解释”一下。虽说她已经做好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离开欧普达的准备,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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