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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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动了下手掌,撕裂的疼痛很明显,他闭上眼睛。“我先睡会,太累了,有什么事等睡醒了再说吧。”
穆成钧坐在旁边,看了眼穆劲琛的脸,他恍惚,又有些出神,似乎没想到付流音走后,穆劲琛会这样。
皇鼎龙庭。
佣人上楼来,看到两个宝贝一左一右站在主卧的门口,月嫂也在,门敞开一道缝,里头依稀传出说话声。
佣人几步上前,月嫂见到后,嘘了一声。
“怎么了这是?”佣人压低嗓音,“饭菜早就备好了,要不要喊蒋先生蒋太太一声?”
“算了吧。”月嫂蹲下身,将手搭在霖霖的小肩膀上,“我们下去吃饭好不好?”
“妈妈…”
“嗯,妈妈和爸爸有点事情。”
佣人朝里面张望眼,“我还是喊一声吧。”
她伸手刚要敲响门板,忽然觉得腿上一紧,她低下头,看到霖霖抱着自己的左腿,而另一条腿,很快又被睿睿抱住了。
佣人顿住手掌,“这是?”
“妈妈哭。”霖霖做了个擦眼睛的动作。
佣人吃惊看向边上的月嫂。“是吗?”
月嫂点了点头,霖霖抬高手臂,佣人牵住她的小手,两个孩子见状,松开了抱住她的手。
霖霖和睿睿拉着她离开,不让她留在这,月嫂轻轻将房门带上,然后也下了楼。卧室内,许情深躺在床上,哭累了,这会倒是很安静,只是不说话,睁着眼也不知道在看哪里。
蒋远周坐在床沿处,他看了眼腕表,“不早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许情深翻个身,目光落到他脸上,她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吃。”
“你是想让我担心死。”
“不用担心我,”许情深拉了拉蒋远周的手掌,“我能出什么事,不想吃,只不过是因为不饿罢了。”
“早知道这样,我是不会让你去什么案发现场的。”
许情深鼻尖微酸,“就算你不让我去,我自己也会去,我总要看看她最后是在哪里走的。”
蒋远周替她将被子盖好,“既然不饿,那就先睡会。”
“好。”她答应着,闭上了双眼。
许情深头疼地厉害,一闭上眼,眼前就出现付流音那张脸,她先是喊她嫂子,再是喊她姐,许情深好像看到她被人捆上了沉重的石块,然后被推进江底。
她胸口一阵窒闷感,许情深睁开眼帘,蒋远周的俊脸就在她眼跟前,“怎么了?”
“我,我睡不着。”
蒋远周倾过身,薄唇落在她的眼帘上,许情深不得不重新闭起眼睛。
“我没让你必须睡着,只是你的眼睛肿的厉害,你闭目养神一会吧。”
许情深伸出手,手在跟前挥了几下,好不容易抓住蒋远周的衣服,“我不敢,我总觉得我闭了眼,就能看到音音的样子。”
蒋远周闻言,掀开被子上了床,他的手臂穿过许情深身后,将她抱在怀里,“这样呢,有没有好一点?”
她翻了下身,双手抱紧蒋远周的腰,男人抬起手掌,手指一下下抚过她的眼帘,“肿成这样,真是走不出去了。”
“远周,你说我要是在打不通电话的时候,我再多花点心思,我找个人去音音住的地方看看…是不是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许情深拉开他的手,睁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她。
“情深,那时候,付流音应该已经遇害了,你不要再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我不该放她一个人在东城的。”
蒋远周手掌捧住她的脸,“你又是她的谁呢?想要付流音命的人,不止这一两个。”
他俯下身亲吻着她的脸颊,“你难受,我知道,没事,我在你身边,再难受我都能陪着你一起走过去。”
房间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蒋远周刚要开口,就听到了霖霖和睿睿的声音。“妈妈——”
男人坐起身,月嫂替他们将门打开,霖霖率先跑了进去,睿睿也紧随其后。
到了床边,霖霖咻地爬上床,许情深擦了擦眼睛,她勉强开口道。“霖霖、睿睿乖,你们出去玩好不好?”
霖霖将手里的粽子递过去,“妈妈,你饿。”
许情深坐了起来,看了眼霖霖,“这是给妈妈的?”
“嗯。”
睿睿也上了床,手里拿着一块糕点,这些都是佣人刚做好的,许情深看了眼,越发难受。
“妈妈,给。”睿睿将手递过去。
许情深拿了粽子和糕点,霖霖见状,伸手抱住她的脖子。“妈妈,不哭。”她用手给许情深擦了下眼睛,许情深心里瞬间觉得温暖极了,“好,妈妈不哭。”
蒋远周看在眼里,这就是家人的力量吧,至少在许情深最难受的时候,身边的家人能让她得以安慰。
男人将手放到肚子上,“爸爸也没吃饭,一口都没吃,你们怎么惦记了妈妈,把我全忘了。”
霖霖睁着一双黑亮的眸子瞅着他,蒋远周凑上前些许,“霖霖,你听听爸爸的肚子,它在叫呢。”
女孩松开抱住许情深的手,其实霖霖跟付京笙分开已经很久了,这么小的孩子,要想让他喊蒋远周一声爸爸,应该是很容易的。至少一直以来,蒋远周都是这么认为的,可偏偏有些事就跟注定了一样,霖霖尽管肯跟他亲热,可就是没有开口喊过他爸爸。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蒋远周,好像在分析他说的话究竟是真还是假。
蒋远周继续说道,“你看,我一直都跟妈妈在一起,你们下去吃饭的时候,爸爸不在。”
霖霖站了起来,往蒋远周跟前走近一步,她将手伸进自己的外套口袋内,孩子的衣服小,衣兜自然也小,霖霖的手在里面掏了半天,拿出来的时候,手里明显握着东西。
她将它放到蒋远周手里,五指慢慢松开,一块玫瑰糕已经被捏烂了,霖霖指了指蒋远周,“吃,快吃。”
蒋远周将手掌包拢些,目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霖霖,“宝贝,这是你藏着给自己吃的,还是给爸爸的?”
霖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饱。”
蒋远周伸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狠狠亲了口,“我的宝贝,我的心肝,真是爸爸的贴心小乖宝。”
他恨不得将所有的形容词都用到霖霖身上,也不怕肉麻不肉麻了。
许情深靠着床头,心里还是难受的厉害,但她身边有最爱她的人陪着,她不知道穆劲琛对付流音是怎样的感情,如果感情并不深,那他要走出来很容易,而如果已经是用情至深了的话,她想,他是走不出去的。
她有蒋远周、有霖霖和睿睿,他们会将她从伤痛中一点点拉出来。
可穆劲琛的身边有谁呢?他有亲人,却没有一个能让他的心活过来的人。翌日。
付流音在地板上睡了一个晚上,穆成钧走得时候丢了床被子给她。
尽管这样,她还是有些冻到了,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付流音爬起身,卧室的门被打开了,佣人已经做好早餐,但她从来不进去,穆成钧吩咐过,她只负责将饭菜送到保镖手里,她是不能进付流音房间的。
保镖端着托盘往里走,将早餐放到床头柜上。
付流音坐在床尾处,将电视机打开。
电视上正在播放着无关紧要的新闻,保镖跟她说了一句什么,付流音并未听进去。很快,关门声传到耳朵里,她的视线则一瞬不瞬盯着电视机。
许久后,她收回神,像个木头人似的进了浴室洗漱。
出来后,她走到床头柜前,她用勺子舀起一勺白粥送到嘴里,她坐在床边,一口口吃着。
她还不想死,她想,只要活着,总该是有希望的吧?
那两年她都挺过去了,她告诉自己,撑一撑吧,或许还有转机呢?
付流音想到昨天的新闻画面中出现了许情深,她喉间一阵难受,好像是被软糯的粥给卡住了。她看到了许情深伤心不已的样子,却没有在那幅画面中看到穆劲琛的身影。
他果然觉得她是死有余辜吧?要不然的话,他不会连面都不露的。
付流音继续吃着,半晌后,一直播放的新闻忽然出现了她的名字。
“昨天下午时分,搜救队在江中发现了死者相关的物品,据现场家属指认,已经确认是付流音的遗物…”
付流音咳了下,她迫不及待地抬起眼帘,看到屏幕中出现了一只鞋子。
那只鞋子就是她的,付流音剧烈地咳嗽着,嘴里的粥喷了出去,手里的碗也打翻在了脚边。
年轻的女记者站在江边继续报道,“目前警方仍在进行打捞工作,但是江水湍急,至今还没找到付流音的下落。”
她的遗物被找到了,看来,她的死讯也就更加落实清楚了吧?
付流音哽咽出声,她走到电视机跟前,等了这么久的新闻,却是在说她彻彻底底死了。
她不知道还能有什么信念,能支撑她继续乐观下去,付流音不住摇头,嘴里重复着那些话。“不,我没死啊,我没死。”保镖站在外面,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剧烈地声响。
付流音将床头柜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她走向梳妆台,将上面的瓶瓶罐罐都砸向墙壁,梳妆凳高举后被她使劲掼到地上,那个凳子比较结实,付流音看了眼,拎起它后走向电视。
砰砰的巨响传到外面,一名保镖竖起耳朵。“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别管了,她想砸就砸吧,我们管不着。”
付流音拎着那个凳子,毫不留情地砸向电视机,没几下过后,屏幕就完全黑了。
她将电视机推到地上,将枕套撕烂了,将被子也扯开了,里面的蚕丝一团团被拉出来,付流音嘴里大声地喊着,“啊,啊——”
更衣室内也未能幸免,全部的衣服和鞋子被丢到地上,浴室内能砸的东西也砸掉了。
付流音在屋内哭哭笑笑的,一张凳子丢向镜面,剧烈的破碎声伴着付流音的哀嚎传到两名保镖耳中。
其中一人有些战战兢兢,觉得她的声音听着,令人毛骨悚然。
“她,她不会是疯了吧?”
116装疯
另一人瞅了眼紧闭的房门,压低嗓音说道,“要真这样一直被关着,不疯才怪呢。”
付流音把看得见的东西全砸了,不能砸的也都推倒在地,床上的被子和枕头都被拖到地上,她坐在床垫上面,失声痛哭起来。
保镖伸手落在门把上,旁边的同伴见状,将他的手拉开,“你忘记上次的事情了?她差点把穆先生给割喉了。”
“也是,再说穆先生交代过,不论怎样都不能开门。”
付流音伸手抹着眼泪,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就算她今天真的拿起刀子割腕了,就算她真的血流满地,外面也不会有人来管她。
在外界看来,她已经死了,只不过是差一具尸体没有找到罢了。
也许等她死了的话,穆成钧会将计就计,将她的尸体丢进江中。
付流音擦拭着眼睛,这几天哭得多了,双眼又肿又红,擦一下就受不了。望出去的视线好像有些模糊,她抑制着哽咽声,不想让自己再哭。
付流音看着地上,自从出了上次的事情后,穆成钧将她梳妆台上的玻璃瓶都换了,付流音艰难地来到浴室,看着铺了满地的镜片出神。她蹲下身来,捡起其中一块,她看了眼自己纤细的手腕,她将锋利的镜片压在自己的手上。
只用了一点点劲,就能感觉到痛。付流音握紧手掌,只消这么用力划开,她就可以解脱了吧。
以前总听说,一个人连死的勇气都有了,为什么就是没有勇气活下去?
难道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吗?
可对于有些人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命运似乎最喜欢和她开玩笑了,好了,这样的玩笑她开不起,她放弃还不行吗?
付流音盯着自己的手腕,她犹豫着、握着镜片的劲道一下松一下紧,她站起身,镜子的一角还钉在墙面上,付流音看到自己的身影被反射出破碎不堪。
她将手里的镜片丢向前,神色有些骇人,付流音冲着镜中的自己狠狠说道。“你让我死,我偏偏不死。”
她踉跄着回到卧室,爬上了裸露在外的床垫,付流音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看,她睡不着,只能数着数字。
穆劲琛好不容易睡了会,但他睡得并不安稳,在梦里面,恐惧犹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不能呼吸、不能呼喊,穆劲琛握紧了手掌,可是刚缝合好的伤口硬生生被挤压着。他痛得睁开眼帘,看了眼四周,点滴管已经被拔掉了,他头顶的灯也被关掉了,只是留了盏昏暗的廊灯。
穆劲琛的视线在周围找了圈,看到穆成钧站在窗户跟前。
男人双手抱在胸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穆劲琛看了眼自己的手掌,白色的纱布裹了厚厚的一层,他想要坐起身,穆成钧听到动静回过身来。
“你醒了。”
“几点了?”
“大半夜的,你继续睡吧。”
穆劲琛口干舌燥,看了眼床头柜,穆成钧上前,拿起一瓶水,将瓶盖拧开后递到穆劲琛手里。
“谢谢。”
“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穆劲琛摇头,躺了回去。“妈呢?”
“我让她在外面的休息室睡会,她岁数大了,可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穆劲琛看了眼站在旁边的男人。“哥,你也回去吧,我没事。”
“谁能放心让你一个人住院?”穆成钧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劲琛,出院后直接回家,该吃吃、该喝喝,付流音已经死了,你没必要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我没想过她会死。”
“世事难料。”穆成钧搭起长腿。
穆劲琛看了他一眼,“不用担心我。”
“若要说不担心,肯定是不可能的,劲琛,穆家只有我们兄弟俩了,我跟你任何一个倒下都不行。外面那么多人虎视眈眈着,就等着来踩我们一脚。”
穆劲琛放在被子上的手指轻动下,“小时候,我招惹过不少人,五六岁的时候就敢跟初中生打架,结果被人家打得满头是包。那时候你也不大,也是个孩子,你冲过去帮我,也被人狠狠揍了一顿。”
穆成钧仿佛看到了那个画面,他轻笑一声,“你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主,那么小的年纪,你就在家看看动画片得了,成天惹是生非。”
“别说我,你也打架了。”
穆成钧手落到膝盖上,轻敲两下,“我是打了,也是从那时候起我明白有钱有权的好处。妈向来宠我们,零花钱和压岁钱给得一直多,我就用那笔钱找了同学的几个哥哥们,替你将那帮人打回去了。”
“是,”穆劲琛的视线落到穆成钧脸上,“也是从那时起吧,你小小年纪就经常跟着爸,对权利有了企图心。”
穆成钧点下头,“钱和权都是好东西,它们能使唤别人,能在你不伸手的情况下,将你的敌人打趴下。”
穆劲琛不由又想到付流音,穆成钧见他情绪很不好,他低声说道,“很多事慢慢就会过去的。”
“哥,凌时吟在哪?”
穆成钧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问题。“怎么突然提起她来了?”
“凌家说的没错吧,凌时吟遇害了。”
穆成钧冷笑下,“你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相信?”
“她不是被你带出去的吗?”
“我带她出去,却并不代表我会杀她。”
“那她在哪?”
“我不知道,”穆成钧一脸坦然,“有可能被别人又带到什么地方去了,或者,真遇害了,但那些统统都跟我无关。”
男人的目光盯着病床上的穆劲琛,“你关心这些事做什么?”
“凌时吟的死活,跟我无关,但就像你说的,穆家再也不能出事了,你如果真杀了人,妈第一个受不了。”
“我知道。”
穆劲琛拉高被子,微微闭了下眼帘,“如果凌时吟现在还在你身边,我会劝你对她仁慈一点。”
“劲琛,你跳了一次江,脑袋是不是进水了?”
“我所谓的仁慈,是劝你们趁早离婚,你倒不如干脆地将她赶出穆家,你没必要跟她虚伪地过一辈子。但是人跟人分开之后,前一刻或许还相互仇恨,然而到了下一刻,就生离死别了。”穆劲琛说完,看了眼穆成钧,“就像我和付流音一样。”
穆劲琛背过身,没再开口。
穆成钧出神地盯着他的背影,“劲琛,你是不是爱上付流音了?”
男人紧闭的眼帘动了动,可还是没有说话。
穆成钧心里很不是滋味,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填塞满了,堵得他仿佛快要呼吸不上来。
翌日。
穆成钧好不容易在病床内的沙发上打个盹,穆太太推门进来,看到病床上是空的。
“成钧,成钧!”
男人猛然惊醒,他睁开眼帘坐起来,“怎么了,妈?”
“劲琛呢?”
穆成钧的视线下意识看向病床,他掀开被子起身,穆太太满面焦急,“他去哪了啊?怎么都不跟我们说一声,不会出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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