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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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快乐，做傻瓜有什么不好？”无疆的笑容，也很苍白。

他还是一心向佛，还是觉得自己是梵音寺的大弟子，还是尊重师父。

可是他，却放不下她。

师父说得对，她果真是他生生世世的劫难。

华曦低下头，慢慢地，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口上。

“无疆，我不想拖累你，你是可以成佛的，你…千万不要堕落，人生一世，多么短暂，情爱更是，你不值得这样做。”

听着她的话，无疆怔怔出神。

他也明白啊，这些大道理，红尘苦短，哪有佛法永恒？

可是…佛法也没能让他渡过这场劫难。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她柔滑的头发，这样的青丝，在他看来，是三千烦恼，从出生就斩不断，跟随一生。

可是，此刻的他，触摸着这烦恼丝，却觉得那么满足。

此生足矣，连佛法都即将被忘却。

他睁着眼睛，看着头顶上方，从枝叶间渗透下来的光芒，有些刺眼。

他慢慢闭上眼睛，双手却缓缓收起，轻轻抱着她。

“华曦，我喜欢你，这一生，好想陪在你身边。”

华曦稍微一怔，随即眼眸低垂，喃喃地说：“若有一天，我真的成魔，那怎么办？”

她不想和他为敌，想到那种可能，就觉得没办法接受。

他如此光明，干净，而她，天生就带着魔族的血统，躲都躲不了！

“我一定会阻止你。”

“如果阻止不了呢？”她不想成魔，不想，不想啊…

无疆也有一丝茫然，如果阻止不了，他会怎么做？

他不知道…

“无疆，不要再和我有牵扯了，回去吧，现在还来得及。”华曦说，渡厄大师，不会真正怪罪他。

“不。”无疆摇摇头。

“无疆，你是佛门弟子，你入了红尘，就回不去了，你不知道红尘里的肮脏邪恶，你这么干净，我不想看到你被玷污。”

“红尘里有你。”

“我身在红尘里，可是，我也憎恶红尘，我也想摆脱，这样就不会痛，不会苦，爱恨，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苦的事情！”

无疆怔怔地，摸着她头顶的发丝。

红尘苦，他知道。

爱恨苦，他也知道。

人生八苦，他统统知道。

可是…他的心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平静安然。

也许，洪荒绘梦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吧，他们的命运，就写在那一场大梦里。

他嘴角微微扬起，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他说：“三千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华曦的眼泪，忽然从眼眶里跌落出来。

“傻瓜！傻瓜！傻瓜！”

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为他觉得不值得。

他可以成佛的呀！

可是他自己知道，他成不了佛了。

从在玄云宗，第一次在人群中看见她的时候，佛就离他远去了。

第954章 叛逃师门【6】

无疆想起那个时候，他第一眼就看到她，仿佛上天注定了一样，一眼看中，便觉得是那么的熟悉。

放佛他等了生生世世，终于等到她。

那双清澈的眼睛，从此成了他的心魔。

也许，前世他就已经爱上她了。

****

望着前面奔腾不息的黄泉河，迦若和小白并肩站立，那波涛汹涌的河水，一个巨浪打上来，就能把他们拍到水底下去吧。

太阴夔兽可以飞很高，但是太高的话，容易被鬼界察觉，打草惊蛇。

这可怎么办？

“不知道华曦他们是怎么进去的？”迦若皱着眉思索。

小白看着他，等着他想办法。

如果华曦去了鬼界，那进去应该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他很心急，比了比手势催促迦若。

迦若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有些挫败。

看来华曦说得对，他确实是个笨蛋…

正想着，忽然有一个光团飞过来，迦若抬起手，将光团接在手里。

“咦，这是神兽的传信方式？”迦若疑惑地打开，光团中立刻就浮现出锦丰那张丑丑的鸡脸。

“迦若！”锦丰嗓子尖利，“你有没有看见我家小曦曦？”

自从平南王府被烧毁，华曦借此‘死亡’之后，锦丰和伏战自然而然地也跟着华曦离开了。

现在那两个家伙在神殿里作威作福，不知道多潇洒。

“没有啊…”迦若眼神闪烁，不习惯说谎的人就是这样。

“你骗人！”果然锦丰一眼就看破了他，“你到底有没有看见我家小曦曦，说实话！事情紧急呢！”

“我前几天和她在云雷国边界分手，她说要去鬼界…”迦若只好说。

“那就是没和你在一起了？”锦丰的声音好大，“那重夕呢？”

“你怎可直呼师父的名字…”迦若生气了。

“少废话！”锦丰大爷地说，“重夕有没有缠着我家小曦曦！？”

“师父，师父去极乐境参加佛法大会了！”迦若气得脸都红了。

“那家伙真是不靠谱！关键时候都没有保护小曦曦！”锦丰气急败坏地说，不知道从哪里跳走。

然后，光团里就换了一张同样巨丑的犀牛的脸。

“喂，到底怎么回事？”迦若连忙问，好像是关于华曦的事情…

伏战瞥了他一眼，他们在万神殿的日子也很久了，经常能看到迦若。

他和锦丰一致觉得像迦若这种笨蛋能成为重夕的徒弟，一定是因为他是个小白脸，所以特别看不顺眼他。

“小曦曦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伏战憨厚地说，“你们没有好好保护她，让她被梵音寺的老和尚抓走了，真是没用的家伙！”

说完，伏战赌气地一下子收起光团，不想和他废话了！

“喂！”迦若还没有问完，光团消失了，他也没办法再次联系。

那是神兽的传讯方式，要有对方的气息才能传达。

“怎么回事嘛？”迦若转头看着小白，“小白，他们什么意思啊？”

小白的表情很担心，快速比划了几下。

第955章 暗夜星光【1】

“什么？那群和尚为什么要抓华曦啊？！”迦若大吃一惊。

小白什么都不想多说，只是立刻就想去梵音寺，因此没有说话，连忙朝前走。

“等等我！我也去！”迦若连忙跟上。

两人乘坐着太阴夔兽，不多时便来到梵音谷。

迦若是帝君的徒弟，这种特殊的身份不仅在玄云宗受到尊敬，在梵音寺同样也不可怠慢。

经过华曦一事，梵音寺有一座大殿被毁了，其他倒也没有造成什么破坏。

住持大师把他们迎进来，绝口不提渡厄大师和华曦的事情，只是微笑着说些客套话。

小白坐不住了，在禅房里走来走去。

“听说华曦在贵寺，不知道她犯了什么错，请住持大师看在我的面子上，宽容她吧。”

迦若料想华曦恐怕是不小心闯了什么祸，所以才会被抓。

“贫僧真的不知道这位华曦施主的事情，敝寺绝对没有扣押她，迦若大人若不相信，大可以在寺里搜查。”

住持大师摇摇头说。

迦若抬起头，和小白对视了一眼，难道是锦丰搞错了？

梵音寺是天下佛门重地，住持大师也算有很高的威严了，何况还有渡厄大师这样即将成佛的高僧坐镇，因此他们也不能当真去寺里搜查。

但梵音寺住持，想必没有说谎的必要吧。

“既然如此，就不多打扰了，告辞。”迦若起身，礼貌地告别，和小白一起出来了。

没有打听到华曦的消息，小白很着急。

“小白，你别急，华曦不会有事的。”迦若安慰他，这家伙，比他还担心华曦呢。

太阴夔兽从树林里飞过，忽然前面有声音传来，似乎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他们已经离开梵音寺里，这里是梵音谷，灵气鼎盛，所以说话的声音也特别清晰。

“那女人可真是够呛啊！连渡厄大师都奈何不了她，真不愧是魔族！”

“是啊，渡厄大师有先见之明啊，要让她入了魔，六界可就不得安宁了！”

“虽然没能抓住她，不过在降魔钟里被困了那么久，恐怕也是油尽灯枯了吧。”

“她运气也算不错了，有无疆大师兄呢，危急关头救了她，否则啊，早就魂飞魄散了。”

…

听到这些人的议论，小白怔了一下，然后想也不想就冲上去，一把揪住其中一个胖子。

那胖子正是圆宗，吓了一跳，连忙喊：“你你你你是谁啊？我们可是梵音寺的弟子，你惹不起的！”

这两天是怎么了，竟然接二连三地来高手？

昨天是华曦，今天又来一个白毛的小子，长得奇奇怪怪的，那眼睛是什么颜色，一看就并非善类！

小白不会说话，只是另一只手比划着，神情却很凶恶，手下绝不留情。

圆宗哪里看得懂他的手语，哭丧着脸说：“大爷啊！您究竟想问什么？好好问不行吗？”

这比划来比划去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他是问你，华曦在哪里？”迦若也赶过来。

圆宗一看他骑着的那头威风凛凛的太阴夔兽，眼睛就直了！

第956章 暗夜星光【2】

神兽啊神兽，这可是神兽啊！

太拉风，太酷炫了！

“大大大人，您是神仙吗？”圆宗想拍个马屁。

“少废话！华曦呢？”迦若难得沉下一张俊俏的脸，还真有点儿严肃。

“仙长别急，那华曦是魔族啊！您们二位，难道要来诛魔吗？那可感情好了，赶紧杀了她吧，以免她拐走了我们的无疆大师兄啊！”

“魔族？”迦若眼中闪过的疑惑，“华曦怎么会是魔族？你们搞错了吧？”

“没错啊，她确实是魔族！”圆宗眨眨细小的眼睛，难不成，这两个人，和那个华曦是一伙的？

还没来得及问，那银发灰眸的少年便将他扔到树枝上，然后转身就走。

“小白！还没问清楚呢，你去哪里啊？也许他们说的魔族不是华曦呢！”迦若大喊。

可是小白却没有理会他，召唤出自己的召唤之剑，飞快地消失。

别人不知道，可是小白知道，华曦的身份…

难道，历史会重演一次吗？

华曦，你去哪里了？

“小心脚下。”

树林里，无疆搀扶着华曦，慢慢往前走。

他的内伤，有丹药，慢慢便能治愈，可是华曦失去了灵力，却很长时间都没有恢复。

尽管他只是刚刚能行动，还是决定带着华曦先离开，否则，也许会让人追上来。

“走了很久了，休息一会儿吧。”华曦虚弱地说。

她知道无疆的内伤也不好受，他们不适宜长时间赶路。

“好。”无疆抬起头，看见前面绿树掩映之间，似乎有建筑，“前面有房子，我们过去那边吧。”

穿过树林，果然有一处破败的古寺，围墙和大门都已经倒塌了，到处长满了杂草。

无疆先进去看了看，没有什么异样，才出来扶着华曦进去。

地上已经铺了一点干草，无疆让她躺在上面，然后升了一堆火，陪着她坐下来。

“那个地方脏，你过来坐这里吧。”华曦看了看他坐的地方，都扫过去的灰尘。

“心中有尘，处处有尘。”无疆自然而然地说。

说完之后，才发现他不知不觉，还是摆脱不了佛门的束缚，不禁一怔。

华曦却有些欣慰地笑起来，她就是很欣赏这样的无疆，心中无尘，干净自然。

不像她，她是在红尘俗世里打滚过的人，她的心里是有尘的，所以看什么都不一样。

“我看看外面有没有水。”无疆起身出去。

华曦静静地躺着，目光在这间破庙里巡梭，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庙宇里，在这种深山老林里，佛像都褪色了。

只是那慈眉善目的佛，依旧有着洞悉一切的眼睛。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破庙里生着火，倒是很亮也很温暖。

忽然外面一道闪电，紧接着，便滚过惊雷，轰隆隆的，大雨立刻就下来了。

又是重夕那个家伙不高兴吗？

华曦不禁苦笑，每次下雨，她都会想起重夕，他的喜怒哀乐，这么好掌控。

可是这种时候下雨，也太残酷了。

滴答，滴答…

第957章 暗夜星光【3】

破败的庙宇，屋顶早就破了，现在一下雨就漏雨，苦了华曦动也动不了，眼看着火堆都快被浇熄了。

无疆飞快地跑进来，脱下身上的袈裟盖在她身上，然后抱起她，挪到佛像之下。

佛像下一小块地方，是唯一没有漏雨之处了。

无疆俯身在她上方，雨水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衣服。

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内伤严重，哪能说好就好？

“我有伞…”华曦勉力才驱动可怜的一丁点儿灵力，从物纳符里拿出一把纸伞。

无疆撑开伞，挡在她头顶上方。

“你挡着。”华曦推了推他的手，两个人，灵力都没有了，在破庙里，比普通人还无助。

若他没有受这么重的上，随便撑起一个结界，也能为她遮风挡雨。

可是现在，只能用身体来挡了。

“我没事。”无疆沙哑地说。

那堆火早就熄灭了，很快天黑下来，破庙里也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华曦想把小星星拿出来照明，但是灵力不够，物纳符也打不开，只能无奈地作罢。

黑暗里，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他的眼神很亮，清澈干净。

身上渐渐湿透了，冰冷得感觉让他颤抖着。

“你冷吗？”华曦抬起手，摸到他完全湿透的衣服，衣服底下的身体，是冰冷没有温度的。

“还好。”无疆慢慢笑起来，黑暗中一双清亮的黑眸，“这雨不会下太久的，等雨停了，再点火把衣服烘干。”

“你不用挡着我。”华曦推了推他，却推不动，他像座小山一样。

“我一个人淋雨，总比两个人都淋雨好。”他说。

“你会生病的，而且你的伤…”

“没事，我的身体很好。”无疆有些温柔地说，“我从小在梵音寺长大，很小的时候起，每天早起挑水，砍柴，练功。我这么大，都没有病过几次。”

“你几岁去的梵音寺？”华曦也想和他说些话。

说话的时候，会清醒一点吧，忘记了身上有多冷，会好受些。

“我从出生就在梵音寺。”无疆顿了顿，“师父从河里捡到我，那时候我还是个婴儿。”

“你和佛门有缘。”华曦笑，难以想象，渡厄大师是怎么把他从一个婴儿养大。

他从小就是小和尚呢…

“师父也这样说。”无疆在黑暗中，低下头笑了笑，所以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梵音谷，一直在佛门中修行。

从婴儿起到现在，没有被浊世污染过。

直到玄云宗的新人训练…

“渡厄大师是真正的高僧。”他能教出无疆这样的弟子。

他不仅仅实力非凡，而且佛法深厚，内心更是干净。

能教出这样的弟子，渡厄大师已经是天曜大陆上绝无仅有的大师了。

“你不怪师父吗？”无疆问，师父的赶尽杀绝，差点儿让华曦死了。

他很矛盾，一边是从小敬重的师父，一边却是无法放下的女子。

“立场不同而已。”华曦笑着摇摇头，起初对渡厄大师确实是充满恨意，但后来想想，她应该恨的，不是渡厄大师。

第958章 暗夜星光【4】

是天命让她成为魔族，所以她应该恨天命。

已经是深夜，外面的大雨还没有停歇的迹象。

无疆双手撑在她身侧，低下头，看着黑暗中眉目清秀的华曦。

他冷得嘴唇发紫，华曦也气息微弱。

“华曦…”他喃喃地出声，好冷，真的好冷…

“你冷吗？再跟我说说话吧。”不说话，就开始冷了，连她也觉得好冷。

看着她闪烁的眸子，无疆忽然一怔，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忽然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

华曦也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含着她的唇轻轻辗转。

他听不见她的声音，似乎只能听见从心底里发出来的渴望…

华曦伸手推他，他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手忽然放开，沉重的身体重重地压在她身上。

她本就虚弱，此时闷哼一声，却让他顺利地攻占她的唇舌。

他抱紧了她，因为寒冷，而想把她身上的温暖都揉进自己的身体中。

怎么会忽然这样？

华曦闭上眼睛，聚集起身体里所有的灵力，忽然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

无疆向后跌倒在地上，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清明，他睁着眼睛，这时候，忽然一个闪电闪过。

他看见破庙里，那尊慈眉善目的佛像，被闪电照亮，那神圣慈悲的佛颜，仿佛洞悉一切看着他。

心里一惊，无疆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他怎么会在佛前做这种事？

怎可如此玷污他心中神圣的佛？

他怎么会这样？

没有媚蝶控制他，他怎么会控制不住自己？

“无疆…”华曦用力支撑着自己抬起头，看着他，“你…”

“我不该伤害你…”无疆喃喃地说，脸上的神情，因为痛苦而完全扭曲了，“我…”

“没事，你发烧了，神智不清醒…”刚才靠的那么近，她才发觉他的额头滚烫。

还说自己不会生病，明明就病了。

无疆摇摇头，忽然爬起来，从破庙里跑出去。

冰冷的大雨瞬间冲刷着身体，他跑进黑暗的雨幕中。

“无疆！”华曦大喊一声，却忽然天旋地转，支撑不住倒下来。

她用力地呼吸，身体只能蜷缩在佛像底下，寻求一方很小很小的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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