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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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能看，却不能去改变什么。
那几个男人笑着就散了，而阿离慌乱地跑出去。
漫天黄沙，眼睛都睁不开，就算没有身临其境的华曦，也觉得视线很模糊。
阿离小小的身影，就走在风沙里。
这里是一个采矿场，来来往往有不少人，大都是采矿的工人，经过阿离身边时，都不怀好意地对她吹口哨。
“阿离，今晚我去找你怎么样？我给你带好吃的！”
阿离抬起脏兮兮的脸，看了他一眼，又瑟缩又害怕。
她双手抱着身体，身上都是伤，可那些人，根本就看不到她身上的伤。
他们只看到她是一个女人。
她本来就是矿主从外面特地买来的女人。
因为整个采矿场，除了矿主的女儿之外，没有任何女人了。
她哭了起来，那些男人觉得没意思，也不想去安慰她，吹着口哨走了。
阿离一个人哭着，默默地背起篮子，去运矿石。
矿石所在的山体非常陡峭，她小小的身体爬上去，用带血的手抓着石头，把一块一块的矿石敲下来，放进后背的篮子里。
身上出了汗，伤口就撕心裂肺地痛起来。
额头上冷汗涔涔的，模糊了眼睛，阿离抬手想擦一下，忽然脚下的石头一松，她惨叫一声，便从陡峭的山体上摔了下去。
旁边也有采矿的工人，看到她掉下去，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一块石头，但却没人敢过去救她。
开玩笑，那么陡峭，把她拉起来的话，说不定自己也掉下去了。
“救救我，救我…”阿离张开眼睛，充满祈求和害怕。
可是所有人都无动于衷，冷漠地看着她。
在这个四处战乱的时代里，到处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谁都经历过悲痛，哪里还会把别人的生命放在眼里。
反正这个女人现在可能也对他们没用了，毕竟采矿场就她一个女人，而男人太多了。
希望矿主再多买几个回来吧。
看到那么绝望的阿离，华曦真想冲上去抓住她，可终究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她从山上摔下去。
“啊——”那一声惨叫撕心裂肺，那么凄厉悲惨，响彻整个采矿场。
所有人都心悸了一下。
华曦的视线，跟着阿离的身体落下去。
从山坡上一直滚，滑落的石头，带着她残破的身体，滚落在一个山谷里，一动不动。
第1028章 离世奇缘【3】
她眼睛睁得很大很大，无辜的眼睛，很清澈，可是已经失去了生机。
华曦看得一阵紧张，阿离就这么死去了吗？怎么可能，她不是还没有遇见那个人吗？
过了一会儿，华曦忽然看到一团黑漆漆的雾气，裹着一个什么东西过来了。
黑漆漆的雾气停留在阿离的身旁，雾气渐渐散开，里面是一个和阿离一模一样的少女。
可是，华曦还是看得出来，那少女已经是魂魄了，因为她身上没有任何伤痕。
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然后噗通一声跪下来。
“想活下来吗？”那黑漆漆的雾气中，有个沙哑的声音问。
阿离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丝恐惧，但还是坚强地点点头：“想活！”
“我把你的魂魄带来，再重回你的身体里，下辈子你就不能转世为人了。”
“下辈子我不想做人。”阿离低声哭泣着，“可是这辈子我不甘心！”
“那好。”黑雾忽然将阿离环绕起来，飞沙走石，眼前一切都模糊不清楚。
过了片刻之后，弥漫的沙尘都散去，风也静止了。
地上伤痕累累的阿离慢慢睁开眼睛，表情痛苦，挣扎了很久很久，才终于让自己慢慢坐起来。
她环顾四周，看见那黑漆漆的雾气慢慢地退回到山脚下，一个隐蔽在石头后面的山洞里。
她踉踉跄跄地走过去，每走一步，脚下都踩出一个血淋淋的脚印。
山洞里面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以阿离的目力，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华曦去看见山洞的深处，有个高大的身影，靠着山壁坐在那里。
像一头受伤的猛兽，静静地在那里养伤。
嗤啦——火光滑动的声音。
山洞里，一堆篝火慢慢地亮起来，照见了这个漆黑山洞里的一切。
白骨累累，全都是死人…
阿离吓了一跳，蹲下去抱着身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采矿场里经常会死人，常常都会听说有人失踪了，也有传言是说这附近住着一个强大的妖怪，会把落单的人抓去吃掉。
阿离以前还不相信，可是现在亲眼看到了…
他，他就是那个妖怪吗？
“我若要杀你，就不会救你。”角落里的那人慢慢开口，声音沙哑得好像喉咙被割破了一样。
他全身上下都裹在一件黑色的狐皮大氅里，仿佛怕冷一样，半点儿真身都不露出来。
阿离怯怯地抬起头，看着他，“您，您为何要救我…”
“我想让你替我办一件事。”那人阴沉沉地说。
“什么事？”阿离害怕地问，她不敢去看那些死人，她胆子小。
“想把你的伤养好了再说。”那人说着，扔了一个什么东西过来。
阿离惊叫一声，低头看时，才发现那是一个布包，里面有肉干，还有一个水袋。
她呆了一下，猛地咽了一口口水。
她好久没吃东西了，肉，更是好久好久没有尝过了。
“这些，都是给我吃的吗？”她不敢相信地问。
“嗯。”他应了一声。
第1029章 离世奇缘【4】
阿离还是不敢相信，她之前的人生太黑暗了，从出生起，就没人对她好，她苦苦生存，被卖来卖去，命运好像从来没有放过她。
可是忽然之间，黑暗的命运里，有人向她伸出了手，只是给了她一点点援助，她就觉得仿佛是春天到了。
她偷偷打量着那个浑身包裹在大氅中的男人，他身上有种很恐怖的气息。
暗黑，邪恶，冰冷…
但是却奇异的，她却不害怕，心里对他，只有好奇和感激。
她吃了他的东西，即便立刻让她去死，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去死，毫不犹豫。
这是这一生中，唯一一个人对她好的人。
“还不吃吗？”那男人冷冷地开口。
“吃，我吃！”阿离连忙拿起肉干，大口大口地咬起来。
就算这是人肉，就算这是毒药，她也甘之如饴！
太好吃了！她从来没有这么畅快地大口大口吃过肉，也没有喝过这么干净的水。
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美好滋味，她从来没有尝过，她的过去，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阿离吃着吃着，泪水从眼睛里滚落，滑过脸庞，脸上的污泥被冲开，露出有些黝黑的皮肤。
她一边吃一边哭，自己都没办法理解自己的情绪，也许是高兴吧。
那个男人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稍微停留了一下，便再次移开。
阿离吃完了东西之后，他扔给她一些疗伤的药，让她自己去处理伤口。
阿离跑到山洞外，把破烂的衣服脱下来，用布蘸了点儿干净的水，随便擦擦伤口，便把药膏涂上去。
还有一颗药，是内服的，她想也没想就吃下去。
尝过美味的肉，她觉得活着最大的享受已经经历过了，很满足呢。
坐在山洞外，抬头看看，远处夕阳西斜，将天空染成一片绚丽的红色。
仓皇的日落，将高山的影子拉扯地长长的，一直投影在她身边。
吃下了丹药，身上的伤口奇迹般的消失了，就连黝黑的皮肤，都变得雪白红润，吹弹可破。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完全好了哎…
那个男人果然不是寻常之人呢，传说中的妖族，他是吗？
是妖也没什么不好的。
妖比所有人都好呢。
华曦静静地看着这样的阿离，她的小脸，在夕阳的影照之下，透出一种单纯美好的侧影。
虽然她是在黑暗的命运中长大，但是她的心，没有被染黑。
这样的一个人，多么难得啊。
“大人，我的伤已经好了，您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吧。”阿离跑进山洞里，目光闪闪地看着那个男人。
她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劲头！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多力气呢。
她也不太害怕周围那些死人了，因为死亡对她来说，也不是太大的威胁了。
“你现在什么都做不好，去睡一觉吧。”那人冷冷地说。
阿离一怔，竟然还有人怕她做不好事情，而让她睡觉呢。
她感动地都快哭起来了。
从来没有人在意过她的感受，
第1030章 离世奇缘【5】
从来没有人在意过她的感受，也从来不管她做的好不好，都要让她不停歇的干活，或者…做别的事情。
她吸了吸鼻子，那人立刻说：“不准哭！”
声音有些冷肃，吓得阿离马上就把快要掉下来的眼泪给忍回去了。
“对不起，我…”她抖抖索索地说，很害怕自己会惹怒他，会被他丢掉。
她现在，把他看成是自己唯一的希望，想牢牢地抓在手心里。
“哭是弱者的行为。”他沙哑的声音，没说出一个字，似乎都有种摧枯拉朽的感觉。
阿离眨眨眼睛，弱者…她就是弱者…可是她…也不想做弱者啊…
“大人，如果我不再哭的话，我可不可以，一直跟着您？”阿离卑微地询问。
“你想跟着我？”那人冷笑一声，意味不明，“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不管您是谁，就算您是地狱的恶鬼，阿离也愿意跟您一起去地狱！”
“呵呵呵…”那人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我比恶鬼，恐怖多了。”
“阿离不怕的！”阿离信誓旦旦地说，“只要大人，能让我吃饱，我什么都愿意做！”
那个男人看了她一眼，“小丫头，你怎能这样卑微？”
“卑微？”阿离不能理解，“大人，我从生来就在泥土里，我从来没有高尚过。”
沉默了片刻，那人说：“你去睡吧。”
“大人您答应吗？”阿离紧张地问，生怕被他嫌弃了。
“等你帮我做到了那件事，我再考虑。”
“您放心，我一定会拼尽性命去做的！”阿离开心地说，乖乖地找了一个角落，准备睡下。
那人看见了，又扔了一张兽皮给她。
“谢谢大人。”阿离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开心果，今晚的梦，一定会是个美梦呢！
希望以后也能这样…
夜色慢慢来临了，山洞里点着篝火，照出了暖暖的光晕。
阿离已经熟睡，除了做婴儿的时候，她从来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
没有人会半夜叫醒她，给她泼冷水，也没有人会半夜来欺负她。
她睡的真踏实。
也许是因为这个人在身旁吧。
华曦一直看着他们，就算她睡着了，自己也感觉不到疲惫。
看看阿离，又看看那个裹在大氅里的男人。
他就是阿离等了九千年的那个人吗？
他…难道是无疆的前世吗？
好像把他的大氅掀开，好好看看他的脸，是不是和无疆有相似之处。
半夜的时候，那人忽然浑身发抖，似乎受着什么煎熬一样，发出了困兽般的低吼。
阿离一惊，醒过来，看见他在发抖，连忙跑过去。
“大人！大人您怎么了？”她的手刚刚碰到大氅，便被他狠狠一挥手给推出去。
阿离摔在地上，虽然很疼，但还是立刻爬起来，担忧地看着他。
大氅慢慢滑落下来，露出他的脸。
阿离心里一惊，有些害怕。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人，苍白的皮肤上面，布满了伤痕，并且，都没有痊愈，似乎随时都会滴血！
第1031章 离世奇缘【6】
他有一双非常阴沉的眼睛，里面闪现着邪恶的光芒。
长发散乱，衣襟敞开，隐约能看见一道从胸口横过去的狰狞伤口！
“大人…”
“啊——啊啊——”他低吼着，十分痛苦，像是随时都会张口吃人一样。
身体表面，汩汩地冒着黑色的气息。
阿离吓坏了，整个人都呆住，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华曦也呆住了，那张脸…虽然伤痕累累，但依稀能看见，确实有无疆的轮廓。
只是，干净的无疆，怎么都不会有他身上那样邪恶的气息。
看着他身上冒出来的黑气，华曦几乎可以断定，他是魔族…
心脏猛地往下沉，怎么会是魔族？无疆的前世，竟然是…魔族？
心里的纷乱也让她没有时间过多的思考，无疆的嘶吼声在耳边回荡着。
等华曦回神之时，已经看见阿离扑过去，不怕死地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他。
“大人，您很痛的话，就咬我吧！”
“滚开！”他挥手想把她推开，可是这一刻的阿离，力气却出奇的大，死死地抱着他就是不松手。
无疆也没有办法，他的力量，都在和体内的痛苦做斗争，哪有空去管这个小丫头？
他痛苦地嘶叫着，不知道被怎么样的痛楚折磨着，一整夜，都没有消停。
等到外面的天空，渐渐露出了晨曦，篝火也即将熄灭之时，那种痛苦才逐渐停歇。
阿离抱着他，哭得眼睛都肿了。
她只是怕他会痛死，她不想让他离开。
“放开我吧。”无疆冷冷地说。
“大人，您没事了吧？”阿离惶恐地问。
“已经习惯了，每晚都会发作。”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还是能听出带着一丝不堪忍受的恐惧。
“您为何会这样？阿离要怎么做，才能让您好起来？”阿离单纯地问。
无疆阴森森地笑起来：“你？就你，想要帮我？”
阿离有些心虚，她确实只是个小小的人族…可是，她愿意努力啊！
“你帮不了我的，我的伤，是被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神族留下的，她已经死去一百多年了，可这伤的痛，却从来没有消退过！”
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神族…
阿离并不能理解，这离她太遥远了。
神族她都从未遇见过，更别说是最强大的神族了。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那，难道没有解救之策？”阿离问。
“她留下的伤，永生永世都没有办法解除。”无疆冷冷地笑了一声，“她死了都不想放过我…”
“那一定是您的仇人吧，还好她已经死了，真好…”阿离说。
无疆一怔，眼睛里闪过一丝迷惑，他布满伤痕的脸上，流露出一种莫名的痛楚。
那种痛楚，似乎不是因为身上的伤。
“她不是我的仇人。”他低声说，然后自嘲般地笑起来，“她也许，是我永生的劫难吧。”
阿离更加迷惑了，不是仇人吗？可是为什么要把他伤成这样呢？
太复杂的感情，她完全没有办法理解。
第1032章 离世奇缘【7】
“大人，她已经死了，我听人说，人死如灯灭，不管过去发生什么，以后她都不会再影响您了。 ”
阿离的想法还是很乐观的，死去的人就是死去的人，反正已经是过去了。
“死亡从来就不是终点。”无疆眯起眼睛，高深地说，“轮回，生生世世的轮回，到她真正回来之时，都不会结束。”
阿离更加听不懂了，“轮回？”
“也许轮回之中，我还能遇见她。”无疆拉起大氅，重新将自己裹起来。
阿离怔怔地看着他，忽然问：“大人，那是您爱着的人吗？”
无疆一怔，却没有回答，长久的沉默下去。
阿离知道自己逾越了，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他一定生气了吧…
咬了咬嘴唇，阿离便默默地出去，捡一些干燥的柴火回来，留着晚上生火。
看着她忙碌，置身事外的华曦却也如同无疆一样，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
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神族…伤了无疆的那个人，便是上一任帝君吧。
她从绣铁剑那里听说过。
能得罪上任帝君，无疆的前世，也是很厉害的角色啊！
那个时候，上任帝君已经去世一百多年了。
如果有轮回的话，也应该轮回一世了吧。
究竟有什么复杂的恩怨情仇呢？
华曦觉得很无力，因为她只能这样看着，却什么都不能问。
又到了一个夜晚，阿离在外面抓住了一只野鸡，放在火上烤，烤好了，把最肥的鸡腿撕下来给他吃。
无疆却看也不看一眼，“我不吃东西。”
阿离只好收回去，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吃。
过了好久，他说：“丫头。”
“大人，我的名字叫阿离！”阿离连忙说，好想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
无疆似乎没有理会她，只是自顾自地问：“你在采矿场工作是吗？”
“嗯！”阿离重重地点头，什么都不会对他隐瞒的。
“你见过矿主的女儿吗？”无疆问。
“大小姐吗？”阿离摇摇头，“采矿场里，从没有人见过她，听说她体弱多病，常年卧病在床，从不出门的。”
“是吗…”无疆叹息了一声。
“大人，您需要让我帮的忙，难道和大小姐有关系吗？”阿离也不笨，她其实很聪明的，否则，也不会在那样的黑暗中，活到今天了。
“没错。”
听到他直接承认了，阿离有些不安，“大人您，想对大小姐做什么？”
矿主把她买回来，不把她当人看，阿离很恨矿主。
可是，大小姐毕竟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她的仇恨，没有转移到大小姐身上。
“你怕我吃了她吗？”无疆阴森森的冷笑。
这样的无疆，和九千年之后慈悲清净的无疆，简直是天壤之别。
很奇怪，他们怎么可能会有联系？
“当然不是。”阿离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大人您做什么事情都有理由的。”
“阿离，你今晚就回采矿场吧。”无疆忽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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