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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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性子急躁,倒也没和蕙娘直接冲撞,她壮硕的矮身子往门槛上一坐,哭丧着脸,兴冲冲地道:“您要去就踏着我的身子去吧,反正左右都是一死,我也不在乎了!”她做出样子吓唬一个没有眼界的妇人是很容易的,何况蕙娘心软,她早就摸透了脾性,软硬皆施,蕙娘总会惺惺放弃。

然而今日蕙娘约莫是下了决心,连百合说这样的狠话也顾不得了,她抽了抽鼻子,哭叹着:“百合挂娘,你放心,我见老爷的时候会为你求情,一定不说这里的事,让你为难…”

百合眼睛一瞪,大喝:“这里的事?什么事?难道我不是将您伺候的好好的?”原来真被她猜中要去告状,那她便更不能让她走了!

百合干脆挡在门前,一边说着:“大不了晚上我再去常姨娘那里替您问问,您总放心了吧。”

蕙娘真不信了,“可每次你回来都说让我继续等着,这都三个月了啊,百合姑娘,你也体恤一下我这当娘的心,我得亲自问问老爷啊。”说着她上前几步,要从百合身上迈出去。

百合这下真急了,圆胖的脸上记得发红,蹭的一下站起来,抓住蕙娘的胳膊,“不行不行,常姨娘吩咐过得,要您静养,您这样就是害我死啊!”

蕙娘闻言浑身一颤,低头看了眼力气十足的胖丫头,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心头满是犹豫,可常姨娘明显是在敷衍,她女儿的安危就这么不管不顾了?

“百合姑娘,只要我活着,我就保证你无事,不行你就跟我一起去,我抱着护着你。”蕙娘单纯,真以为百合是怕担责任,只要允诺她安全便可,可百合是常姨娘派来的人,就是为了看住蕙娘,此时见蕙娘一改往日懦弱竟铁了心的要出去,真要让蕙娘见了老爷,她死倒不至于,皮肉责罚绝对免不了,当下把蕙娘往后一拽,高声道:“夫人啊,您就可怜可怜百合,就别为难我了,府里的规矩您不懂,真出了事,可不是您说护着奴婢就能护住的。”她话语是在低求,心中却在鄙夷:她真看不惯这人的不自量力,她连自己都保不住,说什么护着谁,别开玩笑了。

“你别拉我…”

蕙娘被她大力往后一拽,抬起的腿无法收势,身形不稳的连连往后倒,砰的一下后腰撞到木桌角,疼得她眼前一黑,连日的担忧加上饮食不济,怒极攻心,再加大痛袭来,一同发作导致她整个人昏了过去,倒在地上。

这下再无法无天跋扈蛮横的百合也被吓到了,她言语怎么不客气都可以,若是这位真出了事,别说常姨娘和老爷,就连那位冷傲的探花郎也不会放过她。

她惊恐的后退一步,大叫一声也没去扶蕙娘,竟跑出去找常姨娘求助了!

***

待到了右院的常姨娘院中,百合一时不敢进去,拉住一个年岁相当的小丫鬟,急道:“雨露,常姨娘可在?”

名为雨露的小丫鬟长得漂亮,就是性子内向了些,她以往在常姨娘院中受过不少百合的欺负,纵然她走了,还是对她有些怕,低眉颔首道:“百合姐姐,姨娘在的,她之前吩咐想和燕窝,我这就要去厨房端来,可不能误了时间,你想见姨娘,叫人通报一声就好。”

百合胖脸皱着,抓住雨露细瘦的手腕露出一个虚假的笑:“雨露妹妹,事关紧急,你就帮我禀告一下姨娘,等下次探花郎过来,我提前告诉你,他走的时候你也能看上一眼不是。”

提起林怀瑾,雨露的脸上浮上两朵红云,脑袋低的更低,嘴角却是带着笑的:“…那,姐姐请说吧。”

百合一听这话先是一喜,随即又鄙夷的斜了害羞的雨露一眼,真看不惯这小丫头,长得白净清纯,还不是一听男人就浪的没边,她心里还担心着蕙娘那边,面上是难得的温和模样:“多谢雨露妹妹,烦劳你告诉姨娘南院那位突然昏了,要不要找人看看?”

雨露心头一惊,抬起脸来,问道:“南院,是夫人?”林正则数月前请回正妻,这事在林家闹翻天无人不知,虽然如今当家的仍是常姨娘,可那位却是正当的正主,如今昏了,是病是死也不清楚,这事可大可小,雨露一时也不敢轻易去找常姨娘。

百合道:“正是那位,约莫是没大事,不过我也得告诉常姨娘不是,雨露,你便帮我去问下吧,”她见雨露面带犹豫,煽风点火般的道:“等到大少爷来了,我便告诉你,若是送茶,就由你去,这事我答应了你,必不食言!”

雨露眼眸微微一抬,想起玉树临风的男人,还有说起话来寒冰玉石般样子,又冷又让人着迷,心头一动,道:“姐姐可别忘了此事。”

百合点头:“自然不会。”

“那姐姐先在这里等我消息,我先去转告姨娘。”雨露微微垂眸,转身回了院中。

百合看着她的后背,露出了一个鄙夷又恶毒的笑。

第43章 蕙娘

北院内,雨露走过游廊,脚步轻轻的走入屋内,端看屋子家具华丽,彩瓶玉石摆饰不少,最引人瞩目的,是放在南侧的一扇巨大屏风,屏风是由云绣绣成,绣工卓越,正是白鸟齐飞的景象,鸟羽丰美,羽翅翩飞,美轮美奂的景象令人见之难忘,屋内再贵重的东西也被这扇云绣屏风比了下去。

屋内正中间坐着一个瘦小妇人,她身着明蓝绣月季锦缎长衣,外面套着个淡绿夹袄,头戴金钗,手上正在刺绣,绣上几眼,便瞄一下南边的屏风,而后大约也是觉得自己的绣工比不过屏风上的生动,干脆拿起剪刀嚓嚓将绣了一半的布剪碎了,屋内响起剪刀摩擦的声音,惊得一屋子丫鬟心惊胆战。

她怒气冲冲的站起来,将一地的碎布踩在脚底,压着怒意道:“收拾干净。”

旁边的丫鬟福身蹲下,“是,姨娘。”

此人正是常姨娘,她身着锦衣,如云密发插着玉翠金钗,更显得她脑大身小,瘦削的脸颊瘪瘪的,见到雨露回来,不悦的皱了眉:“燕窝呢?”

雨露福了下身,知道自己撞上夫人生气的时候,心中也有些后悔答应百合,可事到临头又不能不说,她小声道:“回姨娘,奴婢刚刚出门便撞到了百合,她叫我来问一声,说是南院那位突然昏了,不知要不要请大夫?”

常姨娘听闻蕙娘晕倒,没着急反而面露喜色,嗤笑了一声:“昏了?是装的,还是真病了?”

雨露道:“百合未曾说明,奴婢也不知道。”

“这蕙娘走了这么些年,倒也有点心计了啊,”常姨娘冷笑,她倒是能装,可这消息到不了老爷耳朵里的,常姨娘抬了抬手,轻慢道:“请个大夫看看吧,免得那小子来了,还说我苛待他娘。”

“缠缠在说什么呢?”一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大步走了进来,他身穿深紫绸衫,缎青玉带,当真是人中龙凤之资,林正则走进屋内,关切的望着常姨娘,“缠缠病了?怎的要请大夫,哪里不适?”

常姨娘面色一紧,随后笑道:“没有,我好着呢,下人们也真不懂事,老爷进来也不说一声!”

“我来你这里需要通传什么,”林正则见常姨娘面色有异,心下以为她在隐瞒什么,当下转头望向门旁的雨露,道:“到底什么事,快说。”

林正则为一家之长,沉下脸面说起话来很有威严,雨露年纪尚小,被吓得心中突突,嘴唇嗫嚅,道:“是、是夫人晕倒了,姨娘吩咐我去请大夫。”

林正则疑道:“夫人?”随即他反应出她值得是蕙娘,“蕙娘怎么会昏倒,难不成是病了?”

常姨娘走到林正则身旁,劝着:“我这正要让大夫去看呢,老爷你不必担心,雨露,还不快去。”

“慢着,”林正则浓眉轻皱,“我去看看。”说完抬步往前走去。

常姨娘赶紧道:“那我随老爷一起看看姐姐。”走到门口,看着雨露眼神瞬间变化为刀,狠狠地乜了她一眼,吓得雨露浑身一颤,差点跪到在地。

林正则走在去南院的路上,心中有些复杂,他与蕙娘也算是共渡苦难的夫妻,可那段日子是他最不愿意回忆的过去,他把从前的一切都抛了,费尽心机终于爬上了今日的位置,在家乡,也许他是人上人,可贵如京城,他是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的小官,他不甘现状,想往上爬,凭他的能力,自然能当得起高位!

可苦于无门,京中的大官只要稍稍打听,都会知道他那件丑事,哪个愿意提携,如今他的大儿子一跃龙门,竟不认他,他只能带回蕙娘,这个承载他一半苦难过往的女人,纵然他知道她吃了许多苦,可他还是不愿见她,自从她归府,这次是第一次私下见面。

进入宽阔却荒凉的小院,饶是中午时分,林正则还是打了一个冷战,正要说些什么,房门开了,一个矮胖丫鬟走了出来正是百合,她在远远瞧见林正则和常姨娘一同出来时,心虚的以为两人要去见蕙娘,飞快的跑回了南院,半拖半抱着倒在地上的蕙娘去床上,好在蕙娘中途醒了,这才将人扶上床。

百合庆幸自己反应的及时,摸了一把额头的汗,微喘道:“老爷,姨娘好,夫人已经醒、醒了。”

林正则嫌恶的望了一眼又胖又喘的百合,示意她退后,踏步走进屋内,深秋时节,屋内一片寂冷,幽暗的房内床上拱起一个鼓包,上面的人轻喊:“水…”

他听到这声音,竟如临大敌的退了一步,常姨娘看在眼里,勾起一抹笑,亲自去桌边倒了杯水,里面的茶竟然是凉的,她对此自然清楚,上前坐到蕙娘床边,无比温柔的道:“姐姐可是渴了,妹妹给你倒水来了,快喝吧。”

蕙娘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到眼前的人先是一愣,而后认出后惊恐的喊道:“你你走开…”

常姨娘委屈着声音,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妹妹来给你倒水喝,怎的还赶我。”

“你你…”

“给我吧。”林正则接过常姨娘手里的茶杯,一只胳膊绕到蕙娘后颈将她扶起,另一只手将杯沿放到她的嘴巴,将茶水小口小口的喂到她的嘴里。

常姨娘愣愣的看了片刻,随后垂下眼退到一旁,就由林正则坐在床边给蕙娘喂水。

冰凉的茶水冷透了蕙娘的肠胃,同时也刺激了她的精神,终于睁开迷蒙模糊的眼睛,她看到抱着她的男人后,真不敢相认,她的手慢慢举起,抚摸着对方的鼻眼,那曾经熟悉的五官正是她的夫君,泪意覆上,她双眼朦胧的唤了声:“夫君,是你吗?”

林正则心道她还真是个瞎子,却还柔和了语调,回道:“是我啊,蕙娘。”

蕙娘立刻泪如泉涌,抓住林正则的手,一声声唤道:“夫君,夫君…”

叫的常姨娘手上的牌子都要拧碎了,她死咬着牙,最后还是忍不住了,摆出一副笑脸,凑到两人面前:“姐姐醒了就好,不知还哪里不适,好找个大夫来看看。”

她的出现仿佛打碎了蕙娘的美梦,令她顷刻记起所有,是啊,她的夫君不再属于她一人,他们在乡中的温馨日子早就过去许多年了,现如今,他是大官,有大宅,娇娘,孩子。

孩子?

“夫君,蓁蓁,我的女儿,”她倏地攥紧了林正则的手,蕙娘这些年来也不是一直养尊处优,手上力气比平常妇人多上不少,骤然出力握的林正则差点失态叫出声来,蕙娘一心记挂着林琅,也因眼力不好没看清林正则扭曲了的表情,急切的道:“我们的孩子,现在她到底怎么样了?还没过来?”

林正则抬眼看了下常姨娘,她露出一个令对方放心的笑来,道:“姐姐别急,我派去渝镇的人今日刚传来信儿,说是不出半月便会抵达京城,只是还没来及通知姐姐,再过些时日,姐姐便能和女儿团聚了。”她红口白牙随口一说,到底这消息是真是假,到底是不是今日才来的消息,那也只有常姨娘自己知道了。

不过林正则在这儿,蕙娘想她也不会撒谎,而且她如今太需要一个令她安心的消息了,当下闭上了眼长舒一口气,再睁开眼看林正则与常姨娘时,眼神便垂了下去,表情不自然的转冷,她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夫君突然多了其他妾室,知道是一回事,人到了跟前是另一回事。

这次,不仅是林正则阔别多年见到蕙娘,同时也是蕙娘初次见到常姨娘与自己夫君同时出现,简直是在反复提醒自己,他的夫君真的娶了别人,抛弃自己,尽管将自己带回又有何用?

林正则那点心机几乎全用在女人身上,怎能看不出蕙娘转变的神色,他拿起方才放在一旁的茶杯,看了看里面的冷茶,狠狠地掷到地上,怒喝道:“这茶怎的是冷的,何人准备,出来!”

百合颠着胖小身子,白肉一颤一颤的,跪倒在林正则面前,声音带着哭腔:“老爷,奴婢百合。”

“你是怎么伺候夫人的,如今夫人突然昏倒不说,连准备的茶水都是冷的!”

百合哭道:“夫人突然昏倒,我出门叫人这才没来得及换水,求老爷饶我一次,”她抬头看向蕙娘,哭的胖脸皱红,哪有从前跋扈蛮横的样子,“夫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您不是答应过我的么。”她最后一句话说的轻细,就是说给蕙娘听的。

蕙娘眼睛不明,耳力却好,听到百合这句话,心中纵有千般委屈,也忍不住替她求情,毕竟那是她承诺过得,“老爷,你别气,小事而已。”

林正则见蕙娘语气软了,瞬间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挥了挥手,朝百合道:“还不快谢过夫人,要不是夫人替你说话,我定不轻饶于你。”

百合跪哭:“多谢夫人,多谢老爷。”

林正则道:“够了,你去请大夫,夫人昏倒是大事,不可轻视。”

百合起来,躬身回:“是,老爷。”

“缠缠,你也跟着去看看吧,下人粗鲁,我不放心。”林正则抬头对常姨娘道。

常姨娘一愣,薄薄的嘴唇一抿,神色有些哀痛,这么些年,林正则也有过其他女人,但从没有在她面前让谁压过自己,而如今,他竟然为了个又老又胖的丑女人令自己退下!

纵然常姨娘明白林正则必是有话需要单独和蕙娘说才让自己离开,可她没想到这滋味会这般难受,常姨娘心思细腻,再有诸多不愿,面上也是风波不动的,福了福身,娇柔的道了声好,神色故作落寞,令林正则心怀内疚的看着她离开的身影。

一行人都离开,只剩下蕙娘与林正则时,他终于能进行此行的正事了,先是嘘寒问暖一番,惹得蕙娘心头暖动,方才的愁苦都烟消云散。

林正则拉住蕙娘粗厚的手掌,慢慢搓磨:“这手指,这眼睛,都是为了为夫,蕙娘,我欠你许多啊。”

蕙娘连忙道:“夫君别这么说,夫者为天,这是我应该做的。”

林正则自然不是真的愧疚,他之所以能够对蕙娘如此冷待绝情,和蕙娘自身的轻视不无关系,若是一个受尽委屈的人都觉得自己受到委屈是应该的,那施加者怎么会觉得自己错了呢。

林正则半推半就,继续道:“还有我们的女儿,当初若是知道你怀有身孕,我也不会…”

“当年的事,夫君便不要提了。”那些事太过寒心,蕙娘并不想提起。

“我知道你还怪我,大郎也怪我,直到现在,他也不愿意认我…”林正则眼含泪光,低声道。

男人流泪,最是珍贵,但绝不是说林正则这种人,可骗骗心软慈善的蕙娘已太足够。

“夫君千万别误会,云旗怎会不认你这个父亲,只是你们相处太少,他一时难以接受,”蕙娘突然想起在家乡时林怀瑾被周围的孩子欺辱,那些孩子欺负他没有父亲,他愤愤不平,口口声声说自己有父亲,再她提起去京寻夫的时候,林怀瑾那样高兴,一双眼比天生的星还亮,怎会不在乎呢,“过些时日便好了,夫君别太伤心。”

蕙娘真当林正则为儿忧愁,可他的儿子又不止林怀瑾一个,可听完这话林正则故作喜色,问道:“那大郎私下可有和你提过我什么?”

蕙娘一愣,每每提到林正则,林怀瑾都是一脸冷意,可她哪能说这些,刮肠搜肚的思前想后,试探着说:“云旗说夫君要他帮什么忙来着。”

林正则面色一喜,握住蕙娘的手:“是有这么个事,不过大郎一直推脱,蕙娘,你说,大郎是不是还是心存芥蒂…”

他面带忧愁,端正的相貌皱起眉头来,令蕙娘十分不忍,“哪里会,等他再来,我劝劝他。”

“那要多让蕙娘费心了。”林正则露出满意的笑来,他今日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

“夫君哪里的话,已是中午,夫君可是饿了,我去做些东西…”蕙娘想翻身起床,举目一望,这里不是自己的家,刚才与林正则一番缠绵款款已令她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一时还以为是在家乡当中。

林正则呵呵一笑,拢了拢蕙娘的发,“夫人身体不适,哪能由你动手,下人来就好了,”他贴到蕙娘的耳边,声音轻柔,“蕙娘,为夫曾答应你,待我飞黄腾达,定与你共享富贵,这誓言为夫未忘,蕙娘可还记得?”

这一句如同巨浪瞬间袭向蕙娘的心,她所有的设防与委屈都因这一句话灰飞烟灭,眼泪涌上,情不自禁的抱住林正则,“蕙娘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这么多年,在家乡独自扛起一个家,孤儿寡母怎么撑下来的,为的就是这句话。

纵然后来被迫离开,去了渝镇,可如今,也算是一家团圆了,她怎能不喜。

林正则被蕙娘死死抱住,她微胖的身子压着他,身上无香,皮肤又糙,眼泪鼻涕都擦到他身上,林正则嫌恶的避开了眼,只一只手敷衍的拍了拍蕙娘的背,道:“好了,等大夫过来看看,若是无事,为夫陪你吃饭可好。”

蕙娘不说话,咬住下唇闷声应着。

没人知道她心底掀起的惊涛骇浪,她的儿女不会懂,抱着她的男人也不会明白,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么多年的辛苦,委屈,青葱指变粗手的难过,明眸变半瞎的绝望,被迫出走他乡的痛苦,一切的一切都在林正则说的那句话中消弭了。

女人,有时候只是为了实现心中的那份爱,如今终于达成,心反而有些空了。

第44章 铁心

没多久,常姨娘请来的大夫过来,为蕙娘把脉过后,只是说她心脾劳累,又多忧思,情绪激动才导致昏厥,静养些时日便好。

到了晚间,林正则单独陪蕙娘吃饭,蕙娘到了林府,几乎没吃过这么多美食,□□的她吃了不少,两人谈笑到了夜间,蕙娘有意想让林正则留宿,烛光下,中年妇人两鬓斑白,眼周细纹丛生,笑的既不美丽,也不芳华,林正则再能做戏,也被吓得脸白,连忙说明日需早朝,匆匆逃了。

他没回卧室,而是去了其他姨娘的屋内,这以为是林正则几年前别人送的妾室,年轻美貌,他虽不耽于美色,可也有男人需求,如今常姨娘已年老,早令他没了心思,温香软玉抱满怀,玉璧绕颈红唇娇,那种年华而去的恐慌终于消去不少,他脱下外衣,想起上面蹭到蕙娘的眼泪鼻涕,恶心的要命,立刻扔出去,命令道:“将这衣服烧了。”

旁边的美人柔媚催促:“老爷。”叫的他心魂一颤,什么多年誓言,蕙娘缠缠,全部抛之脑后,只有美人在怀,被浪翻动。

常姨娘屋内红烛高亮,她瘦削的脸颊凹了下去,面无表情时显得有些可怖。

室内不断响起见到摩擦的嚓嚓声响,正是常姨娘不断用剪刀剪布泄愤的声音,她手上不断,一双眼睛已近发红,冷铁摩擦的声音令屋内的丫鬟全部胆颤心寒,唯恐这剪刀什么时候就插到自己身上!

直到常姨娘虎口发痛,手掌酸软,将所有的碎布泄愤的扔出去,大口大口的喘气,瘫倒在桌子上才终于停下,她刺客早已没了在林正则面前的体贴大度,一双眼里全是愤恨嫉妒,隔了半响,开口问:“老爷呢?”

一个丫鬟走过来,声音都不敢放大,小心道:“去了甄氏那儿。”

“呵,我就知道他不会留在蕙娘那里。”若是真留在蕙娘那,估计常姨娘真得发疯了,要知道早在几年前,林正则便不在她的屋中留宿了。

丫鬟伏地上前,按揉着常姨娘酸胀的手腕和手心,谄媚道:“姨娘不必忧心,那位不会风光太久的,等老爷升官,照样和从前一样赶走他们,何况如今家中,是您说的算,等到二爷荣升,夫人之位早晚是您的。”

这番话算是说道常姨娘的心窝里,她阴郁的眉眼微微松开,露出一个镰刀似得笑:“是啊,夫人,呵呵,她也得有这个命享受这个位置不是。”她的声音阴冷暗毒,骤然压低,问丫鬟:“徐大夫怎么说?”

丫鬟小声道:“今日确实是那位情绪激动,加上饮食不良才导致昏厥,东西我们才放,没那么快出事。”

“这人够稳妥吗?”

“我们给了足够的银子,他不会乱说话,而且那慢性的□□也是他给我们的,真出事了,一起死,他也是有家有小的,怎敢乱说话。”

常姨娘始终不放心,“人都说医者父母心,这当父母哪有害孩儿的,可见这话不真,这人能被钱收买,也能被别人收买,我用着总是不放心,你派人再试试他。”

丫鬟颔首:“奴婢知道了。”她将常姨娘的手松缓好后,起身揉捏常姨娘的太阳穴,这两年常姨娘夜间总是头疼,需得人来按揉才能舒缓。

揉到一半,上来换茶的小丫鬟换了人,常姨娘才想起来,“雨露呢。”

丫鬟回:“按照姨娘的吩咐,已让人牙子带走了。”

常姨娘冷笑一声,“这小丫头拎不清,什么话都对老爷说,也不给我省省心,你们也得给我记着,若是不老实,也一同将你们卖入花楼,做那千人骑万人枕的贱货!”

此话一出,全屋的丫鬟全部跪下,同声道:“奴婢不敢。”

常姨娘见他们惶恐的表情,顿时得意笑了,看够了才抬抬手,“够了,只要你们忠心对我,我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说着她将桌上的布料递给那给她按摩的丫鬟,“喏,这布虽是旧了,也是上好的料子,你们自个儿分了,做些体己的衣服也好。”

丫鬟诚惶诚恐的接过,跪谢道:“谢夫人,啊…不,谢姨娘。”

常姨娘勾起丫鬟的下巴,望着她年轻漂亮的眼珠,露出一个得意的笑,“你没说错,这夫人的称呼,早晚会改的。”

丫鬟垂下眼睫,轻声道:“您说的是。”

第二日,林正则并没有如允诺蕙娘那般去南院,而是去了常姨娘那边,昨天种种,该是安抚她一下才是。

清晨时分,林正则便到了常姨娘的屋内,昨夜他龙精虎猛,今日更是红润满面,神采飞扬,常姨娘看的眼中微刺,可还是聚起一个甜笑,“老爷要早朝,怎的还有空来我这里?”

“怎的,缠缠赶我?”屋内只有两人,林正则也放得开,伸手露出常姨娘娇小的身子,却令常姨娘心中更加五味杂陈,只因她在林正则怀中闻到了一股女子芬芳的味道,昨夜他□□缠绵,哪知她寂寞一夜。

常姨娘忍住心头痛楚,强大精神回道:“缠缠哪敢,我只怕夫君厌了我。”

“我怎会呢,我以为缠缠因昨日之事生了闷气,你知道的,我心里可只有你一个。”

常姨娘眉脚一抽,故意从林正则怀里离开,背对着他叹了一声:“夫君,蕙娘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们曾共度难关,你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她生的,你心里有她天经地义,而我呢,不过是小门抬进来的,实在算不得什么,只要我心中只有夫君就够了。”

常姨娘这番话真真说中了林正则的心思,既勾起了林正则对她的愧疚之情,又令他对蕙娘烦躁起来,要说怎么令林正则高兴或愤怒,常姨娘这方面的确强于所有人。

说起当年,林正则想娶常姨娘入门,本是商量与蕙娘和离,将她送回老家,谁料蕙娘竟带着林怀瑾一同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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